第一章
十月,天氣開始轉涼了。
某大學大門口的對街,停着一輛嶄新的積架跑車。
閃亮亮的車身,吸引了無數讚歎的目光,當人們的視線落在車裏俊逸男人的身上時,那目光彷彿被磁鐵吸住了,再也移不開。
不論男女,都不由得衷心的認為,唯有如此出色的男人才配得上這樣的名車!
他很年輕,有着一張斯文俊逸的臉孔,兩道劍眉底下,是一雙炯炯有神的黑眸,高挺的鼻子配上弧形優美的嘴唇,整個人流露出一股天生的王者貴氣。
天之驕子的他,從小到大就是人們目光的焦點,出眾的儀錶、過人的天資、豐富的學識,以及與生俱來的財富……使他到了哪兒都是最閃耀的發光體。
所以說,對於人們的注視,薛庭楓早已麻木了。
他眉毛動也不動一下,坐在車裏,等候某人的出現。
有人好奇地揣測,他等候的八成是女朋友吧?
這樣想的話就錯了!
他要等的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莫俊荃。
這時,一個清秀的少年手裏抱着書本,從校門口走出來。
薛庭楓見了他,俊臉上綻開了笑意,打開車門,揚聲叫道:“俊荃,這裏!”
莫俊荃也揚了揚手,加快腳步朝他走來。
但是,他這心急的動作卻弄巧成拙。因為,他的左腿本來就一跛一跛的,快步疾走只會讓他看起來更狼狽。
附近的幾位學生見狀,不禁露出既同情又憐憫的目光,大家紛紛好心的讓路給他,然而,這樣明顯的舉止和態度,就算是出於善意,也無可避免地深深刺傷了少年脆弱敏感的心。
莫俊荃低着頭,迴避人們同情的眼光。
身子一向單薄的他,在陣陣冷風的吹襲下,忍不住咳嗽起來。
“天涼了,怎麼不多加件衣服?”薛庭楓見了俊眉緊擰,迅速褪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少年纖弱的身上,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我不要緊的……”莫俊荃下意識地想把外套還給他,卻遭到兄長斬釘截鐵的警告。
“披着!”薛庭楓雙手握住他瘦削的肩膀,制止他的動作,“要不然你會感冒的!”他這個弟弟真是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實在令他擔心。
“可是,這樣恐怕感冒的人會是你。”莫俊荃睨了他一眼。
薛庭楓上身只着一件棉織套頭衫,充分顯露出他傲人的結實身軀,而站在他面前的莫俊荃,更顯得纖瘦柔弱,二人形成強烈的對比。
“別擔心,我強壯得很,百病不侵。”薛庭楓不在意地笑笑。
“相對之下,我卻是個藥罐子,三天兩頭就病倒,只會給關心我的人帶來麻煩和困擾……”莫俊荃幽幽地說。
“俊荃,你不要這麼說。”薛庭楓眉心糾結,沒想到自己不經意的一句話竟勾起俊荃的自卑感。
他認真地開導他,“你天生體質虛弱,所以更應該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只要好好調養,注意飲食和運動,我相信,你的體質一定會增強的。”
莫俊荃聽了笑而不語,臉上有着淡淡的哀傷。
他的身體之所以這麼差,八個字足以解釋一切——先天不足,後天失調。
當年,他母親懷着五個月大的他,離開了薛家,從此就過着三餐不繼的日子,母親挺着大肚子在餐館打工湖口,從不曾做過粗活的她,在那種艱苦的環境中咬牙忍受,結果還是倒了下來,因操勞過度而導致腹中胎兒早產。
他出世時,還不足五磅,瘦小得令人心酸。
而母親也嚴重營養不良,根本沒有足夠的奶水餵飽他。
母親背着未滿月的他,蹲在餐館後面的溝渠邊洗碗,那一年的冬天又特別的寒冷,母親的手泡在冷水中幾乎凍僵麻痹。
襁褓中的嬰孩,雖熬過那個饑寒交迫的嚴冬,存活下來,但是,卻註定了日後的體弱多病。
每當母親提起艱苦的往事,就忍不住潸然淚下,悔恨交加地說,是她遇人不淑,愛上有妻室的男人,懷了他的骨肉,進門當妾不到一個月,就被正室趕了出來,才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
他漸漸長大,家裏的情況從來沒有好轉過。
直到去年的某一天,一個英挺偉岸的男子出現在他家門口,自稱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那個迫害他母親的女人所生下的兒子——
站在他的立場,他應該痛恨他的,然而……
“外面好冷,快上車吧!不然我要凍僵了。”薛庭楓催促道。
“什麼時候換了新車?”莫俊荃坐進車裏,新奇地東摸摸西看看。
“不是。”薛庭楓笑道,“這輛車是要送給你的。”
“送給我?”莫俊荃一怔。
“二十歲的生日禮物啊!”薛庭楓開心地說,“我沒記錯吧,過兩天就是你二十歲的生日,也該去考駕照了。”
莫俊荃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他長這麼大,作夢都不敢奢望能夠擁有一輛車,而且還是價值好幾佰萬的名車!
“怎麼了?”薛庭楓見他神情有異,一點兒驚喜的樣子也沒有,他有點失望,“不喜歡嗎?或許是我太自作主張了,沒有考慮到你喜不喜歡這車款,其實,我是想給你一個驚喜,不過,你不喜歡也沒關係,只要你告訴我你喜歡怎樣的車,我們一起去挑。”
“我不要。”莫俊荃輕聲拒絕。
“你不要?為什麼?”薛庭楓吃驚地問,他還以為男生都喜歡車子。
“你已經給了我們很多了,我不會再要你的東西。”
由於薛庭楓的堅持,他們母子二人從破鐵皮屋搬去一個又舒適、又寬敞的居住環境,本來他也是不願接受的,但,想到母親辛苦了半輩子,現在既然能讓她住得好一點,為什麼不呢?
他目前還在念書,單靠他自己的力量,可能母親要等到好幾年後才會有好日子過,他實在不忍心見母親繼續捱苦。
況且,這也是薛家欠他們的,不是嗎?
他問心無愧地代母親接受了薛庭楓饋贈的房子,但,這不表示他會貪得無厭地接受其他的饋贈。
“別傻了,這是你應得的。”薛庭楓誠懇地說道。
“不,不是的。”莫俊荃輕輕地搖頭。
“你是我弟弟,我唯一的手足,我從小到大所擁有的一切,都應該分你一半。俊荃,我只恨自己沒有及早找到你們母子,這麼多年讓你們吃了不少苦頭,我真的很抱歉。”薛庭楓真情流露。
“你不用感到抱歉,這不是你的錯。”莫俊荃公正地說。“上一代的恩怨,不應該由你來償還。”
“父債子償,你沒聽過這句話嗎?”薛庭楓苦笑。
當年,他父親有一個美滿的家庭,還去誘拐公司里貌美的女秘書,搞大了對方的肚子,只好納為妾室,而他那善妒的母親卻容不下人家,連夜將那名可憐的女人逼走。
說起來,父親是罪魁禍首,而他母親也做得很過分,他們都虧欠了人家。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不要跟你算這筆債。”莫俊荃平靜地說。
“說得好!”薛庭楓含笑睇了他一眼。這個失而復得的弟弟,他是打從心底疼愛。“不過,這輛車子是給你的生日禮物,不是用來還債的。”
“我不能接受這麼貴重的禮物。”
“俊荃,我們是親兄弟,你不要跟我說這些見外的話。”
“你姓薛,我姓莫,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不管怎樣,你始終是我弟弟。”薛庭楓真心誠意地說,“撇開上一代的恩恩怨怨,讓我們兩兄弟好好相處,行嗎?”
莫俊荃深受感動,他也明白薛庭楓是真心對他,但是……
“令堂恐怕不會允許你跟我們母子太親密吧?”想當年,就是薛夫人容不下他們母子,而將他們掃地出門。現在,她又怎會這麼輕易接納他們?
“這你用不着擔心。”薛庭楓沉着保證,“不會有問題的。”
“我不希望由於我的關係,引起你和令堂之間的摩擦。”
“放心!我媽這幾年禮佛誦經,心性平和了很多,對於以前的事情,她也深感愧疚,而且,我有提起要你回來認祖歸宗,她也沒反對。”
“認祖歸宗?”
“是啊,你是我們薛家的一份子。”薛庭楓滿腔熱心,“我希望你可以搬回來住,將來跟我一起管理家族生意。”
這個世上,有些人為了爭權奪利而手足相殘,然而,在薛庭楓眼中,親情遠比財富重要,身為薛氏集團唯一合法的繼承人,他卻不願一個人獨霸家族企業,相反的,他是真心希望這位同父異母的弟弟回來,把屬於他的那一份撥還給他。
然而,他這位弟弟也是個怪人,視財富、地位如糞土,一點也不心動。
“別說這個了。”莫俊荃岔開話題,“你今天不忙嗎?怎麼有空來找我?”
薛庭楓嘆了口氣,他也知道俊荃不會輕易接受他的提議的。
要他重回薛家,恐怕還要好一段時間,慢慢說服他。
“你生日快到了,我今天是特地送禮物來給你的。”薛庭楓手指輕彈着方向盤,平穩地開着車子,語氣略帶自嘲的意味,“不過,看樣子,這份禮物好像不受歡迎。”
莫俊荃笑了笑,“汽車模型。”
“什麼?”薛庭楓挑了挑眉,一臉不解。
“如果你真要送我一輛車子,就送我模型車好了。”
“模型車?不會吧?”薛庭楓不禁失笑。
“跟這輛車一模一樣的模型車。”
“你是認真的?”薛庭楓沉聲問道。
“價值不菲的名車我承受不起,但,如果是一輛同款式的模型車,對我而言,有很大的紀念意義。”莫俊荃靦腆地笑了笑。
“好,我知道了。”薛庭楓不由得咧嘴而笑。
紀念意義!?看來,俊荃雖然不接受他贈與的名車,卻很感激他的一片心意,不然,他也不會說同款式的模型對他有很大的紀念意義。
太好了!照這樣看來,俊荃心中畢竟還有他這個哥哥。
只要假以時日,兄弟倆的隔閡一定能夠消除,他會耐心的等待他願意開口叫他一聲哥哥的那一天到來……
薛庭楓將車子駛入一個清幽的住宅區,停在莫家門口。
“生日那天要怎樣慶祝?不開個派對嗎?”他關心地詢問。
莫俊荃斯文地笑了笑,猶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我約了一個女生……”
女生!?薛庭楓不禁戲謔地吹了聲口哨。
莫俊荃秀氣的臉孔馬上潮紅一片,講話也結結巴巴起來,“是……班上……的一位女同學……”
薛庭楓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加油喔!”
莫俊荃回以淺淺的一笑,一想起自己心儀的女孩,臉上淡淡的憂鬱馬上被一種幸福的神采所取代。
他抱着書本下車,走了幾步,又轉回頭來,以一種孩子氣的興奮口吻問道:“很漂亮的一個女生,你想不想見見她?”
“當然想!”薛庭楓回答得簡潔有力。
他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女生,令俊荃如此珍視?
莫俊荃在活頁紙上寫下時間與地點,遞給薛庭楓,“你有空就兜過來一下,我介紹你們認識。”說完,他揮了揮手,一跛一跛地走進家門。
注視着弟弟的背影,薛庭楓胸口微微揪疼。
俊荃的腳疾並不是天生的,他是在小時候跌傷了腳,嚴重骨折,因為家裏沒錢而延誤就醫,才演變成永久性的跛腳。
為此,薛庭楓心中更不好過,他認為,這都是因為他父親沒有負起照顧的責任,才致使這位庶出的弟弟歷盡苦難。
唉,命運真的是很不公平!
同樣是薛振雄的兒子,他薛庭楓從小倍受疼愛呵護,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比他小七歲的同胞弟弟,卻打一出生就得在貧窮中掙扎。
為什麼上天要如此厚此薄彼?
體弱、跛足、家貧……造成俊荃憂鬱的個性,自卑感也很重。
他不合群,也沒什麼朋友,似乎有意把自己封閉起來,任何時候都鬱鬱寡歡,然而,在提及那位令他心儀的女生時,他淡漠的臉上卻突然光采煥發。
看樣子,他是陷入情網了。這個女孩,絕對有能力使他重獲新生。
她究竟是何方神聖?
薛庭楓已經迫不及待的想會一會她了。
***
莫俊荃坐在咖啡廳里,這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氣約暗戀了好久的女生出來,心情非常的緊張,不時望着門口,還頻頻看錶。
“小蕾!”看見佳人果然準時赴約,莫俊荃喜上眉梢。
“我坐五分鐘就要走了,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出來吧!”紀蕾在他跟前坐下,語氣略帶不耐煩地說。
“五分鐘?”莫俊荃臉上浮現失望之色,“你不能待久一點嗎?”
“我很忙的!”紀蕾抿了抿紅唇。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希望和你一起慶祝……”
紀蕾厭惡地揮揮手,打斷他的話,“我都說了,我很忙,我還有別的約會。”
像她這麼漂亮的美眉,早已經習慣了男生的愛慕和追求,很多時候都不當一回事。不過,在獲知全系第一名的莫俊荃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時,的確是滿足了她的虛榮心。
連平時不甩人的莫俊荃,也忍不住對她神魂顛倒,她紀蕾可真是魅力無法擋,是個名副其實、名不虛傳的校花!
所以,她一開始對他是和顏悅色的。可是,不久她就感到厭煩了,對於他每日放在她抽屜中的情詩,她也都懶得攤開來看。
在她眼中的莫俊荃雖然有一張秀美的臉孔,有獨特的憂鬱氣質,但是,他畢竟太弱了,整個人病懨懨的,還是個瘸子,家裏又沒錢,這樣的男生根本配不上她!
她打算今天跟他講清楚、說明白,叫他以後不要再糾纏她。
“約會?你還有別的約會?”莫俊荃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明白了,小蕾,你一定是有其他重要的事情,我了解,我不會在意的。”
“莫俊荃,我就老實跟你說吧,我待會要跟亞瑟約會,不過,你說得一點也沒錯,這對我而言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跟亞瑟約會?”莫俊荃臉色丕變。
“沒錯!”紀蕾面露得意之色。凌亞瑟是校園內的風雲人物,也是她“肖想”已久的大帥哥,跟他約會,是她夢寐以求的事。
“小蕾,你為什麼要答應其他男生的約會?難道你一點也不顧慮我的感受?一點也不珍惜我們之間的……”莫俊荃難過地說。
“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
“小蕾……”
紀蕾斬釘截鐵地告訴他:“莫俊荃,我是不會喜歡你的!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你還是看開一點吧!”
”你不喜歡我?不!小蕾,這不是真的!如果你一點都不喜歡我,就不會……”他記得她曾經給予他明顯而露骨的鼓舞,要不然,以他文弱內向的個性,也不會貿貿然的向她敞開心扉,釋放自己所有的感情。
“你要我說幾遍?我是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你!”
“小蕾,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或者不滿?你告訴我!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會努力去改進。為了你,我一定會做到最好。”他拋下尊嚴,低聲下氣地求她回心轉意。
“不用了!”紀蕾冷冷地說,“我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
“小蕾,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他痛苦低喃,當初如果不是她有意無意的煽動他,他也不會一步步泥足深陷,如今受這椎心之痛。
“為什麼?”紀蕾鄙夷地撇了下唇,“你問我為什麼?我也想問你為什麼!為什麼你是個窮小子?為什麼你是個瘸子?為什麼你一點都沒有吸引我的地方?莫俊荃,你先回答我這些問題啊!”
“小蕾……”僅有的一絲血色也從他臉上褪去。
殘忍的話語出白他心儀女生之口,像刀子狠狠地割裂他的五臟六腑。
在她眼中,他真的一點價值都沒有?
突然間,他萬念俱灰,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有生存下去的意義。
“拜託!別再噁心兮兮了。小蕾不是你叫的!”
說完了這番無情的話,紀蕾就頭也不回地離開,留下受到莫大打擊的莫俊荃,一臉灰敗地癱坐在椅子上,久久無法動彈。
他覺得好冷、好冷!
那種蝕骨的寒意,把他整個人吞噬。
***
“莫俊荃,你怎麼了?”
方小雅微彎着腰,歪着腦袋,一臉關切地看着失魂落魄的他。
她沒想到,班上的男女同學約會竟然約到她打工的咖啡廳來了。
從一開始她就看見莫俊荃和紀蕾,不過,基於尊重別人的私隱,她沒過來跟他們打招呼,反正她跟他們又不是很熟,況且,她在櫃枱忙着,特地過去寒暄並不是她的作風。
她在這間咖啡廳的工作時間是清晨六點至下午兩點,現在剛好是下班時間,她匆匆換下制服,正要離開的時候,驚訝地發覺紀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莫俊荃卻還獨自呆坐着。
不對勁!他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的不對勁!
方小雅平時絕不是好管閑事的人,而且,她還趕着去上家教課,根本沒那個美國時間去管人家的閑事,但,莫俊荃那慘白失神的模樣,令她深覺放心不下,雙腳不聽使喚的就走過來了。
見他怔怔地沒有回應,臉上有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神情,方小雅心裏非常的不安,清了下喉嚨,提高嗓音,又問了一遍:
“莫俊荃,你……沒事吧?”
怎麼還是沒反應?該不會是他的三魂六魄被什麼勾走了吧?
她心急之下,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擔憂地問:“莫俊荃、莫俊荃!你發什麼呆?”
莫俊荃茫然地抬起眼,壓抑不住地掉下眼淚來。
人家說女人才是水做的,怎麼也有男生這麼愛哭?無端端的就猛掉眼淚,這……叫她該怎麼辦才好?
“莫俊荃,你……”她頓了一下,怎麼辦?她沒有應付這種局面的經驗耶,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誰……誰欺負你了?”她想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擠出很蹩腳的一句話。
話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笨舌頭。
她怎麼那麼呆,居然用上“欺負”這種孩子氣的字眼!
唉,一定是她成天上家教課,跟小朋友在一起久了,不知不覺中,竟把淚流滿面的莫俊荃當成小孩子來安慰了。
莫俊荃心裏一陣激蕩,她的溫柔徹底擊碎了他的抑制力。
他突然整個身體傾向前,倒進她溫暖的胸口,他纖細顫抖的雙手緊緊環住她的腰身,肩膀一聳一聳地哽咽起來。
方小雅被他的舉動嚇了一大跳。
天哪,他……他居然就這樣抱着她哭了起來?這……這是什麼跟什麼嘛!她真是搞不清狀況!
不過,見他打從心底悲泣,她也不忍心推開他,只好任由他盡情這泄出心中的痛苦,一如她對待那些受了委屈的小朋友那樣。
同事們見狀,意圖過來為她解圍,她無言地搖搖頭,示意他們不用為她擔心,她會處理一切。
而在此刻踏入咖啡廳的薛庭楓,看到眼前的一幕,驚訝得連手上的模型車都險點兒摔到地上。
他弟弟竟哭倒在一個女孩懷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