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教主,這是少林寺送來的帖子。」文虎來到大殿,雙手捧上武林帖。
「這麼快又到武林大會了嗎?」明笑生接過素雅的請帖,細細地端詳了起來。
「師父,什麼是武林大會?」十三在一旁不住問。
明笑生合上請帖,神情泛起三分狂狷。「武林大會每隔三年舉行一次,以武會友,共商武林大事,更甚者可與武林盟主砌磋武藝,勝出者便可當上武林盟主,一統武林。」
「既然如此,師父因何從來未曾參加武林大會?十三相信以您的武藝,要當上武林盟主易如反掌。」
「倘若真如妳所言,為師又何需藉助此舉來壯大明教聲勢呢?」雖然他笑着,眸底卻充斥着輕鄙。
他向來厭惡那些打着武林正派旗子,卻背地裏幹着欺壓弱小的假道學!
「師父言之有理!」停了停,十三興起一念。「不如,讓十三代替師父參加一回武林大會可成?」畢竟年少心性,對未知的領域充滿了好奇。
聞言,一旁的張勝忍不住開口斥道:「十三,妳也未免太猖狂了吧!別以為打贏了自家師兄弟就天下無敵手,耍知道明教在江湖上的地位非同小可,師父的臉妳丟得起嗎?」
十三並不着惱,反倒輕輕笑了起來。「是!師父的臉十三丟不起,不知道換作大師兄參加武林大會,該是怎番光景?說不準能當上武林盟主也未可知哩!」
張勝被激得漲紅了臉,又羞又怒,卻說不出半句話來!誰教他技不如人!真是該死的丫頭!
明笑生盯住十三,半晌沒有開口。十三眼底的笑意,在剎那間散去。
這是無言的斥責,她明白!由小到大,師父從來不曾出言責罵。因為,單日芒姐一道似怒未怒的眼光,已教她難以忍受。長久以來,她就像是一隻蛾,無時無刻追逐着師父這一道火光,無悔地度過每一個晨昏。將來會是如何,她不知道。
但是有一件事絕對不會改變:她永遠永遠不會離開他,她知道!
「倘若妳可以辦成一件事,我就考慮讓妳參加武林大會!」明笑生淡淡開口,黑沉的眼卻閃爍着精芒。
「師父!」張勝又是憤怒,又是委屈地喊了一聲。
明笑生舉起手阻止他說下去。「如果妳可以在三天之內,取來皇后寢宮裏的鳳釵,我或許會答應,讓妳代表明教到少林寺走一遭!」
「多謝師父!」清美的容顏,因挑戰而充滿了光彩。
「去吧!」
十三當下一揖,旋即翩然離去。
「教主,這會不會太為難她了?」畢玄微微擔憂地問。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相信她也一樣!」他答,目光始終落在殿外那一道漸行漸遠的身影。沒來由地,他心下竟不受控地起了長長的嘆:
十三……他還能這樣守護她多久呢?十年之期將屆呵……師父的話彷佛還在耳邊回蕩,轉眼已經十年。到底,他還能為她撐多久,連他自己也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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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進入皇宮,並不是容易的一件事。即使可以仗着卓絕的輕功越過牆頭,要避開巡守森嚴的守衛隊,並在數以千計的大小宮閣裹尋着皇后寢宮,實是難上加難!
「什麼人?」守衛隊長喝了一聲。
幽暗的長廊下走出一名宮娥。
「這麼晚了,妳在這裏做什麼?」
「奴婢迷了路!」
「迷路?妳是哪一宮的人?」
「中宮!」
皇後娘娘身邊的?「怎麼以前沒見過妳?」
「奴婢是新人宮來侍候娘娘的。」
侍衛隊長搖搖頭。「妳也太不小心了!」語罷,差了一名侍衛指引她回中宮。
「哪,到了!」侍衛指着前頭。「下回別再迷路了!在宮裏頭做事得隨時警覺點,明白嗎?」侍衛見她尚年幼,不由得好心叮嚀幾句。
「多謝侍衛大人!」她感激地回答。
目送侍衛離去之後,她低着頭,緩緩走向守在皇后寢宮之前的宮人……
「是什麼人?報上名來!」
「我是……」話未完,八枚暗器分別向守門的宮娥們激射去,霎時,八名宮娥連哼也沒哼一聲,相繼暈厥了過去!
直到這一刻,十三才露出一抹淺笑,踏入中宮。
守在房門口的宮娥以及太監,也教她不聲不響地擊中昏穴而倒地。
房裏仍透出微光。很顯然地,皇後娘娘尚未入睡。
十三推門而入,立即對上一張端麗的容顏:
「大膽奴婢,竟未經通報便進入娘娘房中……」服侍皇后更衣的宮娥斥道。
然而,她並沒有機會把話說完,一如其它人,這名宮娥在眨眼間昏厥過去!
皇后大驚,立時站了起來:
「娘娘請不要害怕!」十三恭敬地在她身前跪下。「民女絕不會傷害娘娘,請娘娘安心!」
「妳要什麼?」有頃,驚魂甫定后,皇后終於開口。
「回娘娘,民女斗膽,請皇後娘娘將您發上的鳳釵賜予民女。」
「這麼做是死罪一條,妳不怕嗎?」柔和的語調里仍有凌厲之意。
十三微微一笑。「請娘娘恕罪!」話甫落,她一個俐落的翻身,皇後頭上的鳳釵已經到手。
「一點心意,請娘娘笑納!」語罷,十三由懷中掏出一隻錦盒,開啟之後置於皇后桌上。那盒子裏裝的,竟是一顆寶光燦燦的彩珠。
待皇后回過神,哪裏還有人在?她輕輕地伸手取出彩珠,放在掌心之中……
這是西域才有的天珠,其價千倍於黃金打造的鳳釵。
是什麼樣的人,會傻到用這樣的寶物來換取金釵呢?
天色剛亮,十三已騎馬回到日月神宮。這匹西域神駒與天珠,是兩年前,她十三歲生辰之時,師父送給她的賀壽禮。
「教主……十三她回來了!」畢玄與文虎欣喜地瞧住走入大殿的纖細身影。
雖然三天來,教主從末將憂字放在嘴邊,但連着三個夜晚,他都守在大殿裏,一心等待十三平安歸來!
「師父!」十三恭敬地跪在地上。
「得手了是嗎?」他問,一切早已瞭然於心。
「是的,師父!」十三將金釵高高地捧着。
「妳起來吧!」
十三起身,明眸之中有掩不住的期盼!
「如今妳的武學修為,已經毋需旁人贅言盛讚了!」
毋需再稱讚,就是師父對她最大的讚許了。
十三仰起臉,內心充滿了無比的榮耀,他就像是她頭頂上的一片天。這世上又有誰,可以抗拒上天對自己的讚許呢?
「我決定由妳和張勝、於昊等師兄弟代表咱們明教,共赴少林。」
「多謝師父成全!」
「切記,此去少林不可一味以武爭勝,虛懷若谷之人,才能贏得別人的敬重,明白嗎?」
「十三明白!」
「妳快去準備吧!」
十三飛也似地奔出了大殿。
「她看起來像是很高興可以離開神宮,到外頭遊歷!」畢玄輕輕開口。
「右護衛沒聽說過嗎?有一種鳥用籠子是關不住的!時候一到,展翅高飛是什麼也阻擋不了的!」
「那豈非一去不復返?」文虎若有所思,心中翻飛起這些年來,十三在教主異於常人的調教方式下,漸成人中翹楚的艱辛歲月……
畢玄顯然也想到了,不由得惋惜地開口:「只可惜十三身為女兒身!」否則,以她這般將材,絕對有資格接替教主之位,成為明教之主。
「是女子又如何?」
「教主您……」明笑生瞧住兩位師弟,清澄的黑眸在剎那間變得深不可測。語罷,明笑生大步走出紫玄殿。
「教主……教主……」文虎與畢玄在短暫的驚愕之後,醒神追了過去。將來會是怎番的光景,現下誰也不敢斷定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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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嵩山的少林寺一直是結合宗教與武學的江湖重鎮。
寺中僧人往往苦修數十載,卻因久居寺中鮮與外界接觸,因而縱有一身好武藝也不盡知,甚至一生沒沒無名老死於寺中。
由此可知,少林寺裹卧虎藏龍,即使是一個掃地僧也不容小覷。
正因如此,武林大會在此地舉行,也是理所當然,畢竟由武學修為高深,卻又不尚虛名者為比武仲裁,再合適不過!
當十三等人代表明教來到少林之時,一時之間成了武林中人目光的焦點。
明笑生唯一參加的一次武林大會,是在他當上明教教主那一年,之後就不曾在江湖上公開與人比試。至於那唯一參加的一次,也僅僅點到為止。
因此,江湖中人對明教始終存着某種神秘印象,對於明笑生的武藝是深是淺,也說不上來!
十三是明笑生唯一的女弟子,但今日她一襲白色的男子裝扮,刻意隱藏自己的真實性別,倒也無人識破。
然而,十三出眾的清俊容貌,比起張勝的陰鷙和於昊的斯文儒雅,她仍是眾人注目的焦點,原因出於她一襲白衫。據傳,明教之中,身分的高低與服色有關,身分愈尊貴者,服色愈淡,以明笑生而言,白色是身為教主的極致象徵。
眼前這個面目清俊出眾的少年亦是一身白色衣衫,與教主唯一的差別是在衣襬與袖口上,滾了一層淡紫色的精緻紋邊。除了這名少年,其餘的弟子皆為淺深不一的藍色袍服。
莫非這名年紀最輕的少年是教主的親人?眾人心中不由得暗暗揣測起來:
這一次武林大會並非為了推選新任武林盟主,意在以武會友,彼此切磋以求武藝上的精進。因此,一開始的時候,各門派僅派出功力較弱之弟子比試。
然而,爭勝幾乎是人的天性,而習武之人莫不希望自己擊敗群雄,傲視天下。
漸漸地,比試的結果動搖了虛假的祥和氣氛。
各個門派為了面子,莫不傾力投入這一場武藝比試當中:
十三謹記師父囑咐,始終於一旁觀察各派交手過程。
「大師兄,咱們是不是也上場與他們較量較量?」其中一名弟子開口,臉上有躍躍欲試的神情。
「這……」臨行前師父叮囑他,此行以十三為首,不可意氣用事。
張勝為明教中的大弟子,對師父的安排雖然十分氣憤,卻也無可奈何!
正在猶豫是否該重振大師兄的地位時,耳邊徐徐地插入一句:
「大師兄、四師兄,我想你們還是別去的好,憑你二人之力,只怕勝不了那道人!」十三面無表情地開口,目光直落向場中的灰袍道人身上。
「妳是什麼意思?別以為自己功夫了得就隨便瞧不起別人!」張勝忿忿地道。
於昊扯了扯大師兄衣袖,搖搖頭。「師兄且忍忍,別讓外人看笑話了!」
張勝一怔,發覺自己的確招來不少奇特的目光,當下收了口,不再爭吵。
共御外強這一點認知,他張勝還有。
崔中磬為武當派掌門之弟子,年歲雖不滿四十,武功卻是僅次於師兄李中賢的高手。這回難得遇上如此盛會,自然得大顯身手,好教江湖上好手都認得自己。
「不知還有哪一位英雄,願與本道切磋武藝?」
「就由我來討教一回吧!」隨着這一道清亮的嗓音,躍入場中的人正是十三!
她這出乎意料的舉動,讓明教弟子們都怔住了。
「敢問兄台名號?」
「十三!在明教弟子之中排名最末。」
聞言,崔中磬臉上不由得一陣青白。
這小子分明是有意來輕辱他!看來不給他點教訓是不行的!
兩人在眾目期盼下交手。
十三並不發招襲人!打一開始,她就只是在場中遊走,以各種巧妙的方式,避開崔中磬一次強過一次的出招。
可惡!崔中磬感覺自己彷佛受耍的猴兒,雖率先出擊,卻處處受制於這小子。
再這麼下去,他武當豈非要成為笑柄?-思及此,崔中磬當下一個提氣,翻身來到少年身後,打算給他一點苦頭。豈料,少年彷佛身後長了眼,非但躲過他這一下奇襲,並以絕快之速轉身朝身後推出一掌!
這是十三首度發招,也是最後一次發招。
很快的,她退出三步之外,拱手道:「崔道長承讓了!」她深信沒有幾人看得出她已發招!
崔中磬初中掌的時候,只覺渾身一震,以為中了厲害至極的一招,奇怪的是,當這小子收掌之後,他又似沒事人兒一般,並不如預期地受內傷,真是怪事啊!
「哪裏,你這小子功夫也不算差!」言下之意當然是指自己更勝一籌。
十三抱拳一揖,飄然退出了場外。
「師妹真是高招!」張勝反諷地開口。
十三無言,清美的容顏只有一種若有似無的詭笑。
於昊瞧着十三,又瞧了瞧那尚自得意的崔中磬,一時間,心頭似模模糊糊地想到了什麼,隨即又像陷入迷霧,摸不着那稍縱即逝的感覺。
他自問有七成把握可以勝過那道人,至少可呈平手!
十三又怎麼可能輕易落敗呢?
彷佛看出於昊心頭的疑惑,十三輕輕來到於昊身邊,淡淡地開口:「我本來可以饒過他的!」
「師妹……」
十三笑了開來,如春花一般,只是這笑,卻瞧得於昊心驚。他居然有點害怕這個教人看不透的師妹!什麼時候開始的?他竟一點也說不上來!
望着她益發燦爛的容顏,於昊的心暗暗瑟縮起來!
「叫她來!」明笑生坐在殿中,聲音冷得嚇人。
「教主……」文虎欲言又止地。
「快去!否則以違抗教命處死!」明笑生面無表情地。
「不必麻煩左護法,十三已經來了。」十三一身白衣,俏生生走進紫玄殿。
「全退下!」明笑生下令。
文虎與畢玄怔了怔,依言退出殿外,已經有很久不曾自教主身邊被驅離!
「這下子十三大概慘了!」畢玄邊說邊搖頭。
「也不一定!」文虎凝神回道。
「都差點弄出人命耶!」畢玄不以為然地瞟過一眼。
「放心,死不了的!」文虎頓了下,接口又道:「就算要死,也輪不到他!」語氣中有掩不住的擔憂。
「那會輪到誰?」畢玄失神地問。
「你說咧?」
兩人互望彼此,心中浮上一人……十三!
大殿裏,明笑生與十三對峙着,誰也沒先開口!
「武當的掌門方才來了一趟,妳可知道?」明笑生開口。
「知道!」
「那麼,妳也一定知道他來此的目的了?」
十三沒有回答。
「倘若為師不賜葯,那位崔中磬道長便要筋脈盡裂而亡!」這就是無量心訣的可怕,殺人於無形。
十三依舊無言。
「妳難道一句話也沒有?」
「我饒不了他!」聲音不大,在靜寂的大殿裏聽來卻格外地清楚。
「為什麼?」
「我饒不了一個曾經想扭斷孩子手臂的人!」她答,清美的小臉上掠過一抹陰沉。原來,她仍記得那一日的恥辱!
「妳可知道,為師方才答允了武當掌門什麼事?」
十三搖搖頭。
「妳可知道,只因妳一時意氣爭勝,明教幾乎與武當結下樑子嗎?」
「師父……」十三跪了下來,卻仍不肯認錯。
他起身步下台階,來到她身前。
「違抗師命,犯下對明教不利的任何罪行皆可致死,妳該明白!」
十三仰起小臉,望着那張教她又敬又愛的俊顏,卻無法從中讀出那雙冷峻的黑眸背後,下了什麼樣的泱定?
「您,要殺了十三嗎?」終於,她問出了口,嗓音顫得厲害。
顫抖並不是怕死!死亡是一種訣別,她無法忍受與他訣別!
「妳覺得我會下手殺了妳?」他盯住她,黑沉的眼眸掠過無限深意。
十三不言。
「今晚到踏月小築來吧!我會給妳答覆。」語罷,他越過她,離開了大殿。
究竟有什麼樣的答覆在等待她呢?十三的心如風中之燭,欲明欲減:
人夜之後,十三依約來到踏月小築。這裏是師父的居所,位在日月神宮中央,四面環河,必須踏月小築放下竹橋才能進入。
十三卻不需要竹橋。除了明笑生之外,她是十三名弟子之中,唯一可以施展水上飄這門高深輕功過河之人!
「來了嗎?」
「是,師父。」十三立於竹籬之外。
「進來吧!」
踏着熟悉的小石徑,十三輕輕推開一道檀香木門。立即地,她瞧見了平日的大桌上擺了數道精緻的小菜。這是死囚的最後一餐嗎?
「坐吧!」明笑生端坐大桌彼端。
十三順從地坐了下來。
「來,為師敬妳一杯!」他舉起酒杯。
「師父……」他從來不許她喝酒的!
「不要緊的!」他溫言表示。
十三深凝他一眼,舉杯一飲而盡。出乎意料地,滋味並不如人所說的嗆辣,反倒十分溫醇,帶着些許清香,十分適口。
「喝完這杯酒,妳我師徒緣分便盡了。」
這句話說來輕淡,對十三而言,卻如五雷轟頂!
「師父要殺十三?」
「不,今晚之後,妳便要離開日月神宮!」
「就因為十三懲了那道人?」
「這是我答應武當掌門的條件。」也是唯一可以保她性命之法。
「難道以師父的勢力與武藝,還怕一個區區武當掌門?」
沉默良久,他瞧住她,淡淡開口:「難道妳耍我在江湖上掀起腥風血雨?」看似溫和的神情,實則嚴峻而犀利。
「要怎麼做,十三才可以留下來?」她絕望地開口。
明笑生沒有回答,黑眸中掠過一絲冷酷。十三怎能感覺不到?
霎時,她的淚如潰決之堤,佈滿了傷心而絕望的小臉。
這是比死更殘忍的懲罰啊……他知道嗎?
「不要輕易流淚,否則將來難成大器!」他注視着她,目不轉睛。
離開他之後,她還能有將來嗎?要如何成大器?
心懷憂傷,她一杯接着一杯,希望可以吞下所有的悲傷與絕望!
很快的,她醉了,伏在桌上,輕笑轉為低低的啜泣。
明笑生抱起她,將她輕輕擱在躺椅之上。
「師父……」十三勾住他的頸項,醉眸含淚地凝望他。「在這世上……十三最愛的……只師父一人……您知道嗎?」她斷斷續續地說著,如輕囈。
「妳醉了,睡吧!」他拉下她的手,欲轉身。
「不……十三沒有醉……十三不願離開您……」她緊緊抱着他,把臉埋人他寬闊的胸膛。即使帶着醉,她仍然絕望地明白這是她最後一次這麼靠近他了。
十三不願放手,一如遇溺之人遇上橫木,離開他后要怎麼活下去,她不知道!
這一次,他沒再推開她,輕擁着直到她入睡。
瞧着她含淚不上的睡顏,他輕輕放下她,冷俊的容顏掠過不自覺的愛憐。
他必須放她走,他深深知道……
踏月小築里,明笑生竟夜末眠,天剛亮,他抱起十三,越水而去。
離開他的羽翼,是另一種成長的開始,她必須接受外頭的試煉。
然後他會靜靜等待,兩人再相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