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白色的越野吉普車,在轉上崎嶇的山路后,開始展現它的實力。

路的終點,才是他們的「起點」。

花薊瞪着窗外的險象,只差沒放聲大叫。

尖叫是……她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做的事。

「你到底要去哪兒?」看着越來越往深山走,花薊忍不住的問了。

山霧環繞的荒山野嶺,很容易讓人感到不安。更何況,現在自己身邊坐的人,可以算是半個陌生人。

「想知道了?」耿火炎叼着煙,熟練的操控方向盤,車繼續開在看不出路的山徑里。「我還以為妳打定主意不開口咧!」

「要說不說隨你便!」花薊氣絕。

「說啊,又沒有什麼不能說的!」耿火炎一頓,似笑非笑的看向她。「深山裏面,就我們兩個人……」

故意不往下說,耿火炎打量着花薊的反應。

「怎樣?」花薊火辣辣的瞪着他。

「沒怎樣啊!」耿火炎爆出笑聲。

「沒怎樣你笑什麼?」花薊被他笑得惱怒極了。

「沒啊!想說這正是我們兩個培養感情的好機會。」耿火炎一個右轉,車子又拐進另一條綠葉小徑。

「你是迷路了嗎?」花薊真不敢相信,他居然把車子往樹叢裏頭開,他是想開到哪兒去?

「沒有。」耿火炎胸有成竹的繼續前進。「相信我吧!」

「你憑什麼要我相信你?」花薊問得相當認真。

「憑我的人啊!」耿火炎不正經的一眨眼。「要不然這樣好了,如果真迷路的話,我的人就押給妳。如果沒錯的話……妳就押給我嘍?」

「你當我獃子啊?」花薊惡狠狠的瞥他一眼。這個就字面上看來相當公平的交易,事實上爛透了。

「我要你的人做什麼!」

「妳不要我,我要妳啊!」耿火炎答得那麼自然,坦白得讓花薊反而紅了臉。

「我不會迷路的。」

他到底在說哪一國話啊……花薊覺得自己真得沒辦法搞懂這個人的思考方式,好個史前猿人!

「作啥又不講話?太感動了嗎?」

盯着前方的路況,耿火炎不忘抽空看她一眼。

「感動你個頭!」花薊的話聲是從齒縫中進出的。

「我的頭也能讓妳這麼感動,是因為我太聰明了嗎?」耿火炎笑得很得意,尤其在瞄到花薊的表情猶如漫畫上額上冒出黑斜線的樣子,他就忍不住想笑。

「你、你……」花薊「你」了半天,自動放棄。

這個男人的無理取鬧、不識規矩和自我陶醉的功力已經不是普通人比得上了,更何況他還是個笨猿人,自己不用和他一般見識。

「算了。」為了避免自己氣死,花薊決定放過他。「你還沒回答我,到底要去哪兒?我只看到一堆樹。」

而且,是很茂密的樹叢!樹枝都劃到車身了。

現在是怎樣?叢林冒險嗎?

「別急!有點耐心,快到了。」耿火炎直視着前方。

「你的快是多久?」花薊很難相信他的話,她只覺得自己一直在往山裏面鑽,就算等會兒她面前出現熊,她都不會太驚訝。

「不久。」依然是沒個確切回答。

「耿火炎!」如果不是現在只有他認識路,車子還需要他開,花薊真想脫下靴子從他頭上敲下去。

真是欠扁的傢伙!

「到了。」像是看穿了她的意圖,耿火炎先一步的說。

穿過茂密的枝葉,車子的前方居然出現了一小塊綠地。花薊瞪着眼前的草地,只覺得自己出現幻覺了。

將車停妥,耿火炎從後頭拿出器材箱,並向猶愣在車上的花薊道:

「下車啊,妳想賴在車上?」

「這是哪兒?」花薊只知道這是山裡。

「我的取景地。」耿火炎背起器材,看着她笑了。「下車吧!還有一段路要走。」

花薊瞪着他,沒有移動的打算。

耿火炎也習慣了,反正要她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那是不可能的事了。

繞到她那頭開了車門,耿火炎一個勁兒的拉下她,牽着她、背着器材,開始鑽向樹叢間。

這是什麼情形?現在是怎樣?

花薊縮着脖子避開拂面而來的枝葉,心裏大為不解。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會被拉到這種鬼地方來登山健行?

她最恨爬山了!

###

晨霧微散,日光漸漸露臉。

山間小徑上,一男一女前後走着。

冷風吹來,花薊不由得縮肩。

冷氣團來襲的山頂,真是夠冷!

聽她呼了一聲,耿火炎回頭看她,笑了出來。

「會冷吧?」

「廢話!」清晨的山上、冷氣團來襲耶,不冷才怪!

「誰教妳要穿那種裝飾用的衣服。」耿火炎將她從頭打量到腳,忍不住搖了搖頭。

他居然敢搖頭,他居然敢一臉不贊同的樣子!

有人知會過她要來攻佔山頂嗎?

「我每天都在室內工作,穿這樣就很保暖了。」花薊忍不住踹了他一腳,「是誰莫名其妙的沒事先知會半點就拉着我來這種鬼地方的?你有說嗎?還是你有先跟我約?」

追根究柢,禍頭子就是這個男人!

冷死了。

「都是你害的!」

耿火炎看着她縮着肩頭的樣子,泛起了笑意。

他脫下羽毛外套,替她披上。

「穿着吧!」

「不用了!」

花薊轉身想躲掉,卻讓耿火炎給按住肩頭,替她穿上了外套,拉上了拉煉。

「妳不是說都是我害的嗎?我好歹也得做些什麼來挽回自己看起來很薄弱的形象。」耿火炎拍拍她,再度背起器材。

「再走一下就到了,走吧!」

花薊縮在他寬大的外套中,感受他的氣息,以及外套的微溫。

突然,她覺得一點也不冷了。

###

辛苦的代價是值得的。

花薊想得沒錯,他們真的攻佔了山頂,只是山頂上雲煙繚繞,讓她有種置身夢境的感覺。

耿火炎來回走動,遠眺着景色,思考着。

花薊看着他專註而具熱情的側臉。

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認真的模樣,和平日的痞子樣大為不同,還散發著一股迷人的風采。

忍不住,她就這麼找了個地方坐下,看着他打開器材箱,開始組裝相機。

「你會冷嗎?」想起他的外套在自己身上,花薊很有良心的發問,盡點人道的關心責任。

「不會。」耿火炎回道,手上忙碌的處理相機。

花薊看着他俐落的手法,第一次發現原來她對這個男人的了解如此淺薄。

一直覺得他就是個蠻子、廢人,沒想到一拿起相機他就完全變了個樣子。變得……相當吸引人。

取到了景,耿火炎露出笑容要花薊過去。

「妳看。」充滿驕傲與喜悅的聲調,耿火炎俯身示意花薊看。

透過相機,花薊看到了白霧環繞的青山,以及曙光乍現的藍天。

「美吧!」耿火炎很有信心的道。

「嗯!」難得的,花薊沒有反駁他的話。

「妳有多久沒有好好看過這個世界了?」

叼着一枝未燃的煙,耿火炎問得似不經意,卻刺進花薊的心。

她有多久沒這樣子優閑了?

一瞬間,花薊以往對「生活」的認知似乎完全不對頭了,在這麼美麗的大自然面前,她開始質疑起她過往的「規律」生活。

耿火炎看着她的迷惑,沒有吵她,只是開始了拍攝工作。

兩個人,兩份心思,在山嵐圍繞的小天地中。

不知過了多久,太陽都已經爬到了頭頂上,耿火炎收起相機,卻發現花薊依然坐在一旁,眼睛直盯着遠方。

「發獃啊?」耿火炎走過去拍她一下。

「肚子餓了。」慢慢收回視線,花薊看向終於收工的他。

真的看不出來,原來他也是個工作狂。相機在手,旁邊有什麼人都不顧了,而且也不會餓。

耿火炎笑了出來,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這樣不是很好嗎?」

「餓肚子哪裏好了?」花薊給他一記白眼。

「看,那副晚娘臉孔又擺出來嚇人了。」耿火炎又笑了笑,「多多保持剛才的樣子,知不知道妳剛才喊餓的表情,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花薊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他說什麼?他說了什麼?可愛?她可愛?

仔細的看着他,發現他沒有取笑或諷刺的樣子,但花薊還是很難接受。

可愛這個詞,從小就很難擺在她身上的。

「妳那是什麼反應?」看她難得一見的拙樣,耿火炎放聲大笑。

「你笑什麼?」花薊又羞又惱。

「妳的樣子……」耿火炎笑得毫無形象,轉身回車上提下一袋食物。「我隨便買的,妳就湊合著吃吧!等下了山,我再帶妳去吃好料的。」

花薊接過食物,看着他暢懷的笑,她想發怒卻培養不出怒意,只有轉移注意力打開提袋,埋頭苦吃。

「妳還真是餓了。」耿火炎好笑的看着她。

「你管我。」花薊懶得看向他,就怕忍不住會把手上的麵包往他身上扔。

深山中,食物是很重要的,千萬不能浪費!

耿火炎又爆出笑聲,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

看着她,耿火炎沒多想的舉起手中的相機,按下快門。

「你拍什麼?」花薊一驚,她在吃東西耶!

「拍妳。」耿火炎說話間,又按了一次快門。

「你神經啊,不準拍!」

「女人,妳應該感到榮幸的。」耿火炎才不理她,一張接着一張拍。「多少人出錢請我拍,我都懶得理咧!」

「真巧!」花薊放下袋子,走過去要阻止他。「也有不少人出錢要我讓他拍,我也都拒絕了。」

「看來我們兩個是絕配,大家誰也不吃虧。」耿火炎人高馬大,輕輕鬆鬆的躲過花薊伸出的手。

「來,笑一個。」

「笑個頭!」

「你笑給我看。」

兩個人為山間添上了一片喧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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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隔日晚上,花薊才回到家中。一進門,她就知道大事不妙。

不應該在的人,全出現了。

「妳終於回來了,二姐。」老三花石竹一臉擔心的迎上前,利眼沒放過她身上那件男用外套。「妳跑到哪兒去了?手機不通,也沒打電話回來說一聲,害我們擔心了一整天。」

「手機沒訊號。」那種深山裏,收得到訊號才真是奇迹。「抱歉!」

「薊,那個男人沒對妳做什麼吧?」特地在家中等她回來的花菖蒲,自然是對昨日的「擄人事件」相當清楚。

「對啊!二姐,他真的跑進妳辦公室抓着妳上車啊?」花石竹一雙美眸眨呀眨的,萬種風情自然流露。

「薊,妳打算怎麼處理?」二妹最近的失常情況,大家都有注意到,花菖蒲不過度千涉是因為不到時候,只是沒想到在她沒過問的時候,花薊和耿火炎的進展已出乎自己意料。

把人直接抱走?想到這兒,花菖蒲就不禁皺眉。

她要怎麼處理?處理什麼?

花薊不是很明白大姐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處理?」她望向花菖蒲。

「妳要對耿火炎提出告訴嗎?」花菖蒲神色認真的試探妹妹的態度。

「還是我跟老五未來的老公說一聲,叫他派人去教訓一下那個渾小子?啐!居然敢對我們花家二小姐出手!」花石竹也在一旁出着主意。

當然,她半點也不認真。

好不容易敢死隊出現了,戲都還沒看夠,怎麼捨得提早殺青?

「不關妳的事。」花薊回答得很快。

「那不然呢?告他啊?」花石竹故意說。

「都不用!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處理。」花薊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下意識的就否定。

「那二姐妳打算怎麼做?」花石竹絲毫不肯放鬆。

「不用妳管!」花薊再也忍不住的站起身。「我上樓睡了!」

看着花薊一陣風似的往樓上走去,花石竹笑了。

「瞧她急的咧,不尋常喔!」

「她會有分寸的。」花菖蒲明白,與其說花石竹是擔心,還不如說她是在等着看好戲。

「看她這種反常樣子,我可沒那麼樂觀。」想到花薊方才的態度,花石竹怎麼也沒辦法安心。

「大家多注意一下。」花菖蒲只有這麼說了。

「嗯!」花石竹點點頭。

敢死隊啊!她真的好想會會那名讓自家二姐失控的男子,順便好好的幫他祈禱一番。

她相信他會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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