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桑政彥從他灰色西裝的暗袋裏掏出一瓶略帶黃色的透明液體遞給男人。
可是他並沒有就此放手，他與男人各自緊握住瓶子的一端，體型勢均力敵的兩人互相挑釁地注視着對方……
男人首先挑起一邊的嘴角，“桑博士，麻煩你放手！”
桑政彥淡淡地勾起微笑，坦然無懼地凝視男人許久之後，他才緩緩地鬆開緊握住院瓶子的手，
男人面向太陽拿高瓶身審視着。”很好，是真的！”
他也是個行家，桑政彥有些心驚地望着男人專註的神情。
“桑博士，謝謝你的合作，只是既然已經得到我們想要的東西，留下你也沒有其他的用處了！”
“啊～！”
“請你先走一步！”男人露出猙獰的森笑，“隨後，我會將你的妻兒送去陪你。”
在桑政彥還來不及作出反應前，男人已經舉起手槍對準他的心窩處，不帶一絲猶疑地扣下扳機。
砰！
緊接着槍聲的迴響，子彈鑽射出桑政彥的身體，伴隨着血腥紅的噴射而出。
滴滴溫熱的血雨飛濺在男人的臉上，男人陰冷地眯眼望着黑瞳逐漸失焦的桑政彥，而後，他低笑出聲了！……他伸出舌頭輕舔掉他臉上的血漬……
睜着不敢想信的愣然雙眼，尹絲膛目結舌地遠望着倒地的桑政彥，片刻之後才回過神地嘶聲大喊。“……啊……不……”
不能接受事實的她，心神慌亂地一逕搖着她的頭狂喊，最後，她心力交痤地暈了過去！
留下穎宣獨自面對現實的殘酷。
不可能！不可能！爹地不可能這麼輕易地就被擊倒，“爹地，站起來！站起來你有沒有聽見！我叫你站起來……”
穎宣聲嘶力竭地對着躺在地上地動也不動的桑政彥狂吼，可是，卧地不起的男人只是胸口一片殷紅，對於他的嘶吼始終沒有一絲絲的回應。他不能相信，也不敢想信。
*****************
按捺不住的穎宣欲沖向前出一探究竟……
但是，男人這時也有了動作，男人緩步地繞到桑政彥的頭頂前，他捉住他的后領，然後就以單手拖拉着桑政彥毫反應的身體，往穎宣的方向走去。
男人輕鬆的步伐，與桑政彥垂拖着地的沉重足裸怡似強烈的對比，男國每一次的跨步，在穎宣的眼裏卻無比地沉重，他的心隨着男人的接近，撞擊胸腔的力量也越大。
當男人終於定在穎宣面前，他的心已幾呼快要跳出胸口。出生至今，穎宣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懦弱無用。
穎宣渾身戰粟着，他並不感到害怕，反倒是有一點興奮－－為接下來他所要獨自面對的陣仗感到興奮。
或許，他潛在的基因里，也有嗜血的因子吧！
男人低下頭俯視着穎宣，穎宣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男人，兩人膠着的視線在半空中擦出火花……
好一會兒，男人才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小朋友，你真的很勇敢！”
男人像是在感嘆般地重喟了口氣，可是聰明如穎宣，他哪會聽不出其中的虛假呢？他冷哼了聲。
“我很欣賞你，可是你終究難逃一死！你知道為什麼嗎？”沾滿鮮紅的腥臭手指勾起穎宣的下巴”因為你的眼神，你的倨傲！如果現在不殺你，以後你絕對會是組織的心頭大患。”
穎宣不怒反笑，“那不真要謝謝你如此地看得起我。”他譏諷地回視男人。
毫不客氣地，穎宣推開男人握住下巴的手。
男人只是蹙起眉宇，不發一語地凝視着穎宣，驀然，他笑了。當他看到穎宣下巴的血污手痕時，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在玷污一件完美無暇的藝術品，這個領悟讓他嗜虐的因子蠢蠢欲動，也讓他的心神亢奮異常。
穎宣不再耍嘴皮子，他所有的注意力全轉身卧地不起的桑政彥，他越過男人，蹲在桑政彥的身旁。
急涌的鮮紅就像恣意奔流的噴水柱，狂涌不斷……
望着眼前危急的情況，穎宣只能白着一張臉，癱軟無力地跪坐在桑政彥的身側。
倏然，穎宣張開他緊握着的小手，想將肆流的血液用手捧回桑政彥的胸膛里，但是，任穎宣再怎麼努力也不過是徒勞罷了！他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注視着依然奔流的血紅，穎宣終於紅了眼眶，視線模糊了，但他仍舊不放棄手上的動作。
“……宣……沒用的……”桑政彥抬手按住穎宣沾滿鮮血的小手，他帶着悶咳，一下就自嘴裏咳出大量的鮮血。
“爹地，不要放棄！我一定會救你的。”穎宣哽咽着拚命想將從桑政彥口中湧出的鮮血擦去，可是，血是那麼的多……
“不必奢望了！小朋友，你不過是在浪費力氣罷了。”
男人的話引來穎宣憤恨的怒視，他含淚的雙眼有說不盡的恨。
“哈哈……！我真的很欣賞你，但是你還是必須死。不過，我可以讓你自己選擇喜歡的死法。這是我對你勇氣表示的敬意。小朋友，你想要什麼樣的死法？”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畢竟他也快要是死人一個，他臨終的願望姑且就聽一聽。男人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我爹地已經答應你的條件，你為什麼還要開槍射殺他？為什麼……！”穎宣仍是難掩激動地疾聲歷問。
“為什麼？”男人一陣朗聲大笑，“我殺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只要我高興，我想殺誰就殺誰。”
男人理所當然的語氣，讓穎宣的心升起熊熊的怒焰，他霍然站起身，全身的氣焰教男人看了也心驚……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男人，“宣……不……要……”虛弱的制止聲，依然有着相當的威嚴。
穎宣不得不停下腳步，回前頭望向桑政彥。他嗜血的眼神教桑政彥吃驚。
“可以……聽我最……后一個請求嗎”
男人點了點頭。
“我希望……咳……咳……我希望我們……一家人……能死在一起……”
在桑政彥昏迷之前，他的最後一個遺憾就是不能再親口對尹絲說他愛她，剛才最後一次回眸，他也只看到尹絲模糊的身影，他多想再聽聽她溫柔甜密的嗓音，只是，他再也沒有機會了，再也沒有機會了……
昏迷的前一刻，悔恨的淚水自桑政彥的眼角滑落……
“這還不簡單。”男人用眼對着站在不遠處的兩個下屬示意，他們立即趨前欲抬起桑政彥……
“你們想對我爹地做什麼？”穎宣大吼並隨即衝上前，以他瘦小的身體撞擊兩名粗壯的男人。
男人只是被他撞得踉蹌一退，穎宣卻因反作用力而跌坐在地上，他們轉頭瞪了穎宣一眼后，依然如故地將桑政彥抬起。
“你們……”
“別急！”男人不知道何時已走到穎宣的身邊，他捉住穎宣的手將他拉起，“我只是要實現你爹地的願望--讓你們一家人能全死在一起！”
當他們走到時，男人的下屬已經將桑政彥和尹絲安置在後車座，男人拉着穎宣的手臂將他甩進車子裏。
下屬伸手自外面將密合的車窗封死，四扇車門也先後鎖死並將車內所有的開關全破壞殆盡。
男人隔着車窗對穎宣喊話”小朋友，你應該感激我心血來潮的善舉！哈哈哈……”他在一片白霧般的車窗上，像是要宣告他的站果般地，洋洋洒洒地寫下他的俄國名字。”我大發慈悲的留你們一條全屍。”
男人咧着嘴對穎宣露齒一笑后，就直起身抬高他的手臂，曲食指勾了勾。”放火！”簡單的兩個字，輕易地就將穎宣的心打落谷底。他掄起拳頭拚命地拍打車窗。”放我們出去，你這混蛋！你聽到了沒有！”
穎宣的怒叫聲只換來男人的一畫訕笑聲。
男人漸漸走離穎宣的視線，他的下屬開始在汽車的周圍潑灑汽油，一切就緒之後，其中一名男人自他的懷裏拿出火柴……
看着火柴擦出的火花，穎宣的心陡然一落，一股絕望的無力感倏然自心底攀升。
緊隨而來的熱氣與濃煙教穎宣頓時覺得既悶熱又呼吸困難。”……咳……咳”他忍不住地劇咳起來。
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這時穎宣的腦子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對策。
但是當人面臨生死關頭的那一刻，所有的求生本能還是會全被激發出來，當然，穎宣也不例外。
穎宣拿起車上的毛巾，再用僅存的半瓶礦泉水濡濕，他迅速地將濕毛巾纏繞在他的右手上，接着他握着滾燙的門把試着想打開車門，可是他再怎麼猛力的推撞，依舊是徒勞無功！不顧車門已高溫到即將燃燒到穎宣，仍然用他瘦小的右半身衝撞炙灼的車門。
車廂內的空氣越來起稀薄了，所能感到的都是灼燙的空氣。
在呼吸困難的情況下，尹絲逐漸自昏迷中清醒，首先映入她眼瞼的是癱軟在她左側的桑政彥。
她想起了一切，驀然，她紅了眼眶。她抖着手輕捧起桑政彥冰冷的雙頰，“彥，張開你的眼睛看看我，求求你……張開你的眼……告訴我你有多愛我……求求你……別拋下我一個人先走啊！”
尹絲泣不成聲地摟住桑政彥已經僵直的頸項。
但是，她身後的撞擊聲卻讓她不得不注意！當他看見小臉漲紅的穎宣時，她止住哀戚的淚水。
“宣，夠了！不要再撞了！”尹絲自穎宣的身後緊緊抱住他，哽咽的低喃。
穎宣回頭注視着尹絲，他抬手輕抹她臉上的淚痕”媽咪，不要哭！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和爹地出去的！”
尹絲硬是擠出一絲笑容”傻孩子！”她愛憐的撫摸着穎宣後腦杓的頭髮。
她緊緊地抱住穎宣，像是要牢記她懷裏寶貝的氣味和觸感般，更像是想將他揉進她的身體裏。
淚水不斷湧出尹絲的眼眶，她多想陪穎宣長大，她多想看他成長過程中的一點一滴，可是，她已經不能辦到了……
現在，她只能祈求上蒼讓穎宣能逃過這場耗劫，平平安安的長大成人。
火勢越來越猛烈，時間也越來越緊迫……
意識到這一點的尹絲，略略地推開穎宣，認真的凝視着穎宣的雙眼”小乖，你聽我說，等一下會用反作用力將你炸出車外，如果你能幸運地活下來，千萬記住要為媽咪和爹地好好地活下去不要想着替我們報仇。”
穎宣舔了舔他乾燥的唇瓣，他抖着聲問他不想知道，卻也是最為可能的懷疑。”媽咪，你呢？你不跟我一起出去嗎？”他其實是知道答案的！
“媽咪想陪爹地，媽咪曾經答應要陪爹地一生一世的，小乖，你能原諒媽咪的……自私嗎？”
水氣氤氳了穎宣的雙眸，他張着嘴欲言又止，最後他還是無言地點了點頭。
“謝謝你，我的寶貝！”尹絲滑滿淚水的臉蛋，漾起了一抹絕美的微笑。
麗絲自她的皮包里拿出簡易的化學料，飛快地做了一個小型的爆裂物。
在她努力製作的期間，穎宣紅着眼眶凝視着已經毫無氣息的桑政彥，他努力地將他的一紋一刻印在他腦子裏，像是最後的告別，穎宣心痛地吻了桑政彥冰冷的唇瓣。
接着，他轉頭望向車窗下留下的人名，這個名字他到死也會深記在他的心裏－－時時刻刻地！
德修·拉古二世·必朗斯其！
他發誓即使尋到天涯海角，他也要他償還這筆血債！
“好了！”尹絲抬頭注視穎宣，“寶貝，你到前座去坐好，順便把安全帶綁好。”她將小型爆裂物安置在她與桑政彥之間。
等穎宣一切就緒后，尹絲按下以秒針為單位的引爆器，她的設定只有短短的十秒鐘，但是卻足以讓她將她的寶貝兒子再仔仔細細地端詳一次，她不發一語地用手指細細的描給着穎宣的輪廓，輕撫着他的眉線，輕撫着他的唇瓣……
時間不留情地一秒一秒的流逝，終於……
穎宣來回地看着他深愛的爹地、媽咪，他後悔了！他焦急地想要解開系在他胸前的安全帶，可是怎麼也扯不開。
“不……我不要離開你們……”穎宣伸出小手想拉住尹絲的手腕。
‘轟！！’
爆裂物炸開了，反作用力衝破了車頂。
幸運地，穎宣如尹絲預料般，被把作用力彈出車外，飛往高處……
只是，熊熊的火焰也隨之噴高。
灼熱的烈焰燒灼着穎宣的右頰，但是，他絲毫感覺不到，因為他的眼只看得到尹絲的臉。
臨別時，尹絲深情地看了一眼穎宣后，便轉身抱住桑政彥冰冷的軀體，她的唇角掛着毅然決然，卻也十分幸福的微笑。
彷佛很滿足自己能與最愛的人共赴黃泉。
尹絲最後的笑容，深深地烙印在穎宣幼小的心靈中，那是他一生都不會忘記的幸福笑顏。
狂肆的火濤將桑政彥和尹絲掩沒在紅海之中……
“媽咪……爹地……不要……”穎宣激狂的大喊，再也忍不住地淚水在他的臉上不住地湧出，漫流……
咸濕的淚水刺痛着他右頰的燒傷，可是，卻怎麼也比不上他的錐心之痛……
在墜落地面的那一剎那……他的心……死了。
*****************
他為什麼又夢到這一幕？穎宣的臉上滂沱着悲慟的淚水。
他臉下的被褥早已濡濕一片……
穎宣緩緩地撐坐起他的身體，再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淚，下床走到鏡子面前。明澈的鏡子裏，映照着一張集合尹絲與桑政彥憂點的漂亮臉蛋，可是右頰上不加修飾的歪扭傷疤，卻教人怵目驚心。
穎宣對着鏡子裏的他露出雨帶梨花的凄涼的笑容。
“爹地，媽咪，快了！就快了！等我讓德修。拉古二世，必朗斯基嘗到生不如死的滋味，我就去陪你們……”
穎宣靠近鏡面，用他的左頰輕輕地磨擦着鏡子裏的自己，……時而，他合眼親吻鏡中自己的倒影，恍若是對他自己許下的承諾。
當穎宣再度張開眼時，鏡子裏無聲無息的出現了另一張令他驚悸，卻也是他思念到極的俊俏臉龐，他想逃，可是他的腳卻有總被牢牢固定般，動也動不了了……
穎宣不敢回頭，只能緊緊地盯着鏡子裏，漸漸靠近他的偉岸身影，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氣焰，他步伐的堅定……
驟然，巨大的陰暗籠罩他的全身，突然，穎宣落入來人寬闊、厚實的胸膛里。這個穎宣再熟悉不過的擁抱！
緊緊地，牢牢地，好似深怕穎宣會再一次消失在他的眼前，鷂不顧一切並略帶強勢地摟抱着穎宣纖瘦的身體。
迎鼻撲來的是穎宣想忘記也忘記不了的特殊男性氣息，熟悉的擁抱，熟悉的氣味，教他再也忍不住地將喉頭緊縮起來……穎宣怕他再不離開這溫暖的懷抱，他會控制不住自己奔竄的情緒……
“放開我！”穎宣在鷂的胸膛里扭動着身體。
“不放！”鷂更加摟緊穎宣，“這次我說什麼都不會讓你再離開我的視線！”
鷂激烈的眸光在鏡子裏捕捉到穎宣閃躲游移的水眸。
穎宣想移開他的眼，可是，他的視線卻牢穩地被鷂炙然的眸子糾纏住。
“既然你還活着，你為什麼不來找我”炙灼的目光，像一張密緻的羅網，想逃也逃不開。
“你……你在胡說什麼？我……我一點也不明白，請你放開我！”然而，鏡中閃爍的眼神，正清楚的說明穎宣的謊言。
“不要再對我說謊！”一向溫文的鷂失控地大吼，炙烈的眸駭人地牢鎖住穎宣。“為什麼要一再對我說慌？”
“我……我沒有！”
“沒有”張狂的語調讓穎宣還來不及推拒之際，他已被鷂扔到床鋪上。
後背傳來的彈力，震得穎宣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正當他努力地想深吸幾口氣時，鷂高大魁偉的身體已強橫地重壓而上。
“嗚！”禁不住地，穎宣悶呼了一聲。
鷂卻像是沒聽到一樣，難以抑制的激動心情充分表現他的肢體語言中……
他鐵臂緊緊地將穎宣圈在他的身下，因失復得而狂喜扭曲的俊逸臉龐，深深地埋在穎宣的頸側。
溫熱的體溫，有力的脈動，正在顯示出他身下的人，是活生生的……
“明明還活着，明明只有咫尺之遙，為什麼我的呼喚卻傳不到你的心裏，為什麼不來找我？為什麼……”難以壓抑的情感，隨着鷂灼灼的氣息呼噴在穎宣的頸子上。
他何曾不想？……只是他不能呀！穎宣在他內心裏無言的吶喊。
然而，他也只能心酸地盯着天花板。
“回答我！”
收回迷游的視線，穎宣端視着俯看他的鷂，他多想抬手觸措自己多年來朝思暮想，唯一思念的親人……
但是，他不能！他唯獨在呼他，也明知道他權勢傾天，但為什麼，他就是莫名地害怕他因為他而受到傷害。
他，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僅剩的唯一！
穎宣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摯親的沉痛打擊。他更不能讓深愛的人再一次在也面前消失。他絕不能！
如果，讓鷂知道他就是桑穎宣，那他誓死也會保護他的安全，甚至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因此，穎宣絕不能承認！
要是讓鷂陷入危險，穎宣是絕不會原諒他自己的。與其如此，他寧可將過去的一切深埋在他的記憶里，甚至，他寧願自己不曾回來過，不曾再遇見他……
而如今他所能做的，就只有遮掩一切了！
穎宣面無表情地凝視着鷂。“我只能說，你讓錯人了。”他的話雖然冷然，可是他的手卻心酸難耐地緊抓着床單。
“哈……哈……”充滿悲戚與無奈的笑聲震動着鷂的胸膛，也牽動着穎宣的心、“你就是你即使你化為塵埃，我也認得出！你的一切，我比誰都還要清楚……”
猝然，鷂支起身子，一隻粗壯的手臂撐在穎宣的耳邊。
鷂輕柔地撫摸着穎宣裸露在衣衫外的左鎖骨，他的低語鼓動着穎宣的耳膜。
“小乖，如果我沒記錯，我們曾經擁有過共同的秘密！你說長大后要當我的新娘，所以你把只有爹地、媽咪知道的小秘密告訴我，你還記得嗎？”鷂的大手輕刮著穎宣的臉頰。“雖然是你的童言童語，可是我卻一直等着你長大，一直等着你實現你的諾言！”
穎宣只能用空洞的眼神，滿心酸楚地默默注視着鷂。或許，過了今晚，他就沒有機會，也沒有權利，再讓他這樣呵護地抱在懷裏了。
“然而你卻一連失蹤了十年！整整十年又一個月零十五天，這些日子以來，我是如何的想念你，你知道嗎？”鷂捉起穎宣冰冷的手貼在他怦跳的心上。“當我趕到你們出事的現場，只有車子焦毀的殘骸，還有……唯獨遍尋不着你，你可知道當時的我，整個人、整顆心都狂亂了，一心只想找到你的我，瘋狂地指揮着所有人翻遍每一寸土地，可是，我依然沒有找到你啊！”他心痛的低語聽得穎宣不禁為之鼻酸。
“想像你可能遭遇的種種，想像你可能正在某個地方期待我去救你，而我卻一丁點線索也沒有。……你可知道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恨為何那時我不陪你去！為何那時……”
不要再自責了！聽着他的責備，穎宣的心只能默默地淌着血，他多想出言安慰他，他多想放棄一切重回他的懷抱。
然而……然而……
如果他真這麼做，他的努力全會付之一炬！而他嘗盡孤獨的代價也將毀於一旦，更可怕的是後果呢！
他所愛、所在呼的的人全會受他的牽連而死，到那時，他又情何以堪呢？
他不能如此自私啊！
穎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穩定下自己抖動的喉頭“你別再自言自語了！我能很肯定的告訴你，你一定是讓錯人了！你的小乖有長得像我這麼丑嗎？他有我右臉上這種難看的疤痕嗎？”
穎宣粗魯地將右臉頰上散亂的髮絲撥到一旁，故意將醜陋的傷疤暴露在外。
他使勁地捉住鷂的衣襟將他拉近他的眼前，他們的鼻間幾乎觸碰，灼熱的鼻息更是融合在一起。“看清楚一點！”他狠心地說
鷂伸手輕撫着穎宣頰側的燒傷，“我的小乖是沒有這難看的疤痕，“他的話在穎宣的心中深深地劃一一刀。“可是，他美麗可愛的心卻始終存在這副倔強的身體裏。”
他低頭隔着衣服吻着穎宣疾帶狂跳的心。
猝然，鷂的大手游移到穎宣的前襟上，在穎宣還不確知將發生何事前，已聽到布料被撕裂，以及鈕扣飛落至地板上的聲響……
錯愕之餘，穎宣空白的腦袋還是搶先鷂一步，他驚慌地將敞開的衣襟緊緊地拉攏在他的胸前，大大的水眸更是不敢置信地圓睜着。
闊別多年，他的小鷂哥哥真的變了！從前，他絕不會如此粗魯的對他，只有無限的溫柔。
鷂低沉地笑了起來，“既然你極力的否認，那又何必大費周章的遮遮掩掩呢？”他多變的眼睛裏，只有深沉的紫！
他渾身散發出使人快要窒息的壓迫感，這是穎宣從來未經歷過的，他的血管有些驚駭地劇烈抽搐着。
穎宣努力地想深藏起他的駭然，可是在鷂的面前，他就像一面透明的鏡子，輕易地就讓他給看透了，讓他所有的情緒皆無所遁形。
“有需要如此驚慌嗎？我不過是想證明我所說的並非虛罷了！”
“你……”穎宣語不成句地呆望着他。
鷂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深紫的眼眸也布陰霾，他強硬的大手不顧穎宣的抗議，強硬地將他細瘦的手腕拉離破碎的領口。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穎宣拚命地扭動他的腰肢，企圖自鷂強橫的鉗制下逃脫，可是他不過是在浪費力氣罷了，
穎宣的哀求並未軟化鷂堅決的意志，他執意地拉開依然遮蓋在穎宣單薄的胸膛上的那件破裂白色衣衫……
難以置信的神情掠過鷂過度震驚的俊顏，他心疼地凝視着穎宣的胸膛。
無法自抑地，他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吼。“喔！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