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崆峒山妲己教書

崆峒山元覺洞原為闡教十二金仙之廣成子修鍊的地方，黃帝曾至此山向廣成子求道後來九仙山桃源洞靈寶**師看中了這塊地方，就和廣成子賭棋。這靈寶**師，開皇元年托胎於西方綠那玉國，寄孕於洪氏之胞，凝神瓊胎之府三千七百年，降誕於其國郁察山浮羅之岳，丹玄之南。名曰器度，字上開元。及其長，乃啟悟道真，期心高道。坐於枯桑之下，精思百日，而元始天尊下降，授道君靈寶大乘之法十部妙經。元始時仍住其國長樂舍中，普為時俗人天開暢。是時得道之人，塵沙非譬。元始乃與道君游履十方，宣佈法緣。既畢，然後以法委付道君，則賜道君太上之號。道君即為廣宣經籙，傳乎萬世。爾時十方佈滿，唯宛利城境法音未週，而此土眾生與法有緣。在昔帝嚳時，太上遣三天真皇齎靈寶五篇真文以授帝嚳，奉受供養，彌其年稔，法籙傳乎世。帝嚳將仙，乃封之於鍾山。鍾山在西北弱水之外，山高萬五千里。至夏禹登位，乃登名山巡狩，度弱水，登鍾山，遂得帝嚳所封靈寶真文。於是奉持出世，依法修行。禹唯自修而已，不傳於世，故禹得大神仙力，能鑿龍門，通四瀆。功畢，川途治導，天下又安。乃托屍見死，其實非死也。故智者美其跡，真人知其靈。禹未仙之前，乃復封之，鎮於北嶽及包山洞庭之室。結果廣成子棋差一着，輸了，於是二人換了地盤。後來聽說靈寶**師功力大進，竟然上升為道教三清之一的上清靈寶大天尊。居三十六天之第二高位上清境，還居於太上老君的太清境三十四天之上，治蕊珠日闕，管七映紫房，金童玉女各三十萬侍衛。萬神入拜，五德把符，上真侍晨，天皇抱圖。崆峒山也暫時空閑起來。

然而這一天，崆峒山元覺洞卻來了三個不之客。這三個人，駕妖風，瑟瑟蕭蕭，落在了元覺洞口。仔細看，竟然是三位絕色美女。她們一位一身黃衣裙，肌如瑞雪，臉似朝霞，海棠風韻，櫻桃小口，杏臉桃腮，光瑩嬌媚，動人。一位一身素衣裙，飄飄若仙人，丹鳳眼，瓜子臉，唇紅齒白，身材窈窕，氣質高雅。一位一身粉衣裙，烏雲疊鬢，杏臉桃腮，淺淡春山，嬌柔腰柳，真似海棠醉日，梨花帶雨，不亞九天仙女下瑤池，月里嫦娥離玉闕。這女子啟朱唇，似一點櫻桃，舌尖上吐的是美孜孜一團和氣，轉秋波如雙彎鳳目，眼角里送的是嬌滴滴萬種風情。

她們三人到此，卻並不即刻進洞。卻望着來處東方，了一陣呆，然後那粉衣女凄然吟道：“紂絕標帝晨，諒事構重阿，炎如霄中煙，趯若景耀華。武城帶神鋒，恬照吞青阿，閶闔臨丹井，雲門郁嵯峨。七非通奇蓋，連宛亦敷魔，六天橫北道，此是鬼神家。”

另兩女子勸道：“也是命該如此，想那紂王與我們塵緣已盡，此次封神，他也榜上有名，姐姐還是忘了他吧！”

那粉衣女道：“若非我們，那紂王也可以做個有道的明君，如今卻落了個萬載罵名。”

白衣女子道：“沒辦法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誰叫我們是妖，女媧娘娘又管着我們呢！幫她出了力又如何？封神榜上沒我們的名字，我們的元神也幾乎被楊戩姜子牙他們滅掉，若非老師經過，我們就真的灰飛煙滅，萬劫不復了。”

黃衣女道：“姐姐，我們以後的日子怎麼辦呢？”

粉衣女道：“怎麼辦？我們就暫且隱居到這元覺洞中，恢復恢復元氣。把師父新教給我們的幾門功夫好好地學學，另外，我們要到外面找些書讀，我們要與時俱進，人不學習要落後，我們妖不學習，也一樣要落後的。”

然後粉衣女自袖中去取出一個紫金的葫蘆來，歌道：“葫蘆巧，葫蘆巧，兩個葫蘆來回跑，葫蘆裏面有金丹，服者長生永不老。又下大，又下小，寸口乾坤都裝了，坎離顛倒憑葫蘆，長男奪取小女寶。明老嫩，知昏曉，火候爻銖休錯了，龍虎交媾在黃庭，妄作三峰命不保。鉛中癸，隱先天，採得鉛癸不成丹，火文火武明六六，弦前弦后識三三。竹要敲，琴要鼓，三百七五從頭數，鉛來投汞結仙胎，我返為賓他作主。拜明師，求口訣，不動法財不肯說，安爐言鼎用法財，備辦法財買金液。修行人，人識化，赤縣神州選九個，離山老線母整壇，無生老母登寶座。賜靈丹，珠一顆，吞入腹中命在我，混沌七日死復生，全憑侶伴調水火。陰漸退，陽漸長，返老還童如翻掌，會聞丹藥可駐顏，如信神仙不說謊。行着妙，說著丑，惹的愚人笑破口，直指單傳這葫蘆，不得葫蘆難下手。這葫蘆，價千金，自古仙佛不敢輕，有緣若遇真傳授，共作龍沙會上人。”

然後揭開那葫蘆蓋子道：“妲己妹妹，出來吧！”就見隨聲自葫蘆里冒出一股青煙，裊裊飄於空中，然後聚成了一個人形，立於三人面前。那人真是奇怪，竟然與粉衣女一模一樣，也是粉衣裙，烏雲疊鬢，杏臉桃腮，淺淡春山，嬌柔腰柳，真似海棠醉日，梨花帶雨，不亞九天仙女下瑤池，月里嫦娥離玉闕。只是少些妖媚的神態。

那被稱為妲己的女子一落下地，就作揖拜謝道：“多謝風月姐姐收留，並教給我閉目寂坐，冥心寂照，靜中尋靜，悟人頑空寂滅，煉得陰神。”

那被稱為風月姐姐的女子道：“想當年為了迷惑紂王，借體成形，我在恩州驛遇見了你。我和你商量借體之事，你毅然答應，果然有你父兄的英風。只是後來你的身體被姜子牙所斬，不能還給你身體，姐姐是萬分的內疚呀！”

妲己聽了，道：“姐姐說哪裏話，紂王昏庸無道，拆散我一家，威脅我父兄。妹妹我縱粉身碎骨，也是值得。這事怪不得姐姐的。”

風月道：“妲己妹妹，自今而後，我們就要住在這座洞府了，你願意嗎？”

妲己放眼望去，但見：斗星高被眾峰吞，莽蕩山河劍氣昏。隔斷塵寰雲似海，劃開天路嶺為門。松拿霄漢來龍斗，石負苔衣挾獸奔。四望桃花紅滿谷，不應仍問武陵源。

不禁贊道：“好一座崆峒山，令人一見，神清氣爽。正是‘崆峒訪道至湘湖，萬卷詩書看轉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白衣女笑道：“妲己妹妹乃書香門第，果然出口不凡，以後我們就拜妹妹為師，多讀讀”

妲己連忙道：“不敢不敢，小妹見識淺薄，那有什麼知識可教得姐姐的！”

風月和另一女子道：“妹妹不必過謙，我們為妖多年，注重的是采陰補陽，攀弓踏弩，摩臍過氣，用方炮製，燒茅打鼎，進紅鉛，煉秋石，並服婦乳之類，做事總帶些妖氣。今後要讀些聖賢書，也帶些人味兒。待我閑了去山下尋些書來，妹妹要好好地給我們補補課。”

妲己連道不敢。四人打開禁制進洞，見洞內甚是寬敞明亮，洞頂有寶珠鑲嵌，洞內有石桌石椅石床之類，那山中盡多黃精，茯苓，山參，靈芝，妲己又時時去山下集鎮竊些簡書、脂粉、衣服。妲己做三人的老師，教習閑來欣賞崆峒美景，並給它們起名字，共得十二景：香峰斗連、仙橋虹跨、笄頭疊翠、月石含珠、春融蠟燭、玉噴琉璃，鶴洞元雲、鳳山彩霧、廣成丹**、元武針崖、天門鐵柱、中台寶塔。”樵夫，獵人，遊人採藥之人，入山常聞有女子的笑聲，歌聲，讀書聲，卻不見人，也不傷人，皆以為是神仙。都虔誠拜祭。

這一日，月華初上。姐妹四人便在洞口處，設了一席酒宴賞月。那酒正飲到好處，風月忽道：“都說花好月圓，你們說，究竟是花好，是月好？”

胡喜媚道：“當然是花好，那花色，那花香，那花艷，觸手可及，唾手可得，近在眼前。那月兒呢，又當不得吃，又當不得喝，遠在天邊。”

妲己道：“喜媚姐姐可謂物質主義，實用主義。”

王桂仁道：“我覺得月兒好。春夏秋冬，月各有四時姿態：新月、明月、殘月；月也盡有變換不盡的風情。春月可觀。春寒剛過，東風拂面，杏花粉，桃花紅，月光花影，暗香浮動，如此大好春光，誰肯辜負？游名山，逛秀水，千樹竟綠，萬芳爭艷，靜影沉壁，浮光躍金。這時，如偕情侶，則柔情濃，如伴友朋，則義氣重。如獨自徘徊，則覺胸中希望倍增，頓有“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之感。

夏月可聽。庭院中，荷塘邊，夏風習習，荷花亭亭。千百荷花，或菡萏如羞，或粉臉乍露，如美人在迷離月光下輕歌漫舞。青蛙以鼓吹伴之，蟋蟀以琴曲伴之。歌音細細，舞態綽約，是否引得獨守寂寞的嫦娥也坐在廣寒宮中側耳傾聽？喏，她也在撥動心弦，奏一曲千載悱惻纏綿的歌。那清清的月光便是那弦喲，那歌聲繞進遊子的心中，便激起重重的鄉愁，落進思婦的心中，便盪起扯不斷的相思。落入山中清溪，便千曲百回，叮叮咚咚；落入海上潮水，則漲落奔騰，豪壯渾雄。秋月可醉。家人團聚，賓朋相逢，美酒佳肴席陳，嬌嬈菊花羅列，對此良辰美景，濃濃歡情，怎能不舉杯痛飲呢！或思平日為生活東奔西走，嘗盡流離之苦；或念在生意場上整日提心弔膽，深恐船觸暗礁，熬盡謹慎之累，或想在工作中寄人籬下，受盡上司的呵責，同事的排擠。而今風雨之苦已過，終於得到自己辛勤耕耘小心護待得回報，收穫到了豐收的碩果。即使失敗了，人在，希望便在，明年再奮起搏它一搏，我就不信多年的努力不能使夢想成真！平時天南海北，各自流浪，今日能有幸一聚，共敘別情，共享清風明月，美酒佳肴，不亦樂乎，醉后忘掉以前的失敗，也忘掉以前的成功。醒來再重新抖擻一身力量，去耕耘開拓！醉酒者，不為酒醉，而實為情醉！

冬月可醒。任你醉生夢死，任你迷茫懵懂，深冬之時，皚皚雪地之中，冷氣逼人，寒風刺骨，踽踽獨行，縱使千古痴迷，也讓你豁然而醒。仰望明月，明月如鏡，眏出你的面目，是我哉？非我哉？我人之雄？我人之奴？多少紅塵疑問，都在此明月之際做一個朗朗的釋解！”

妲己道：“桂仁姐姐可謂理想主義，風月姐姐，你自己的看法呢？”

風月長嘆道：“想當初，我被迫嫁給了紂王。雖然紂王對我是百依百順，但我覺得我們的生活還是缺少一些什麼。後來，當我見到了伯邑考，我忽然現我缺少什麼了。我缺少的是心動，我愛上了伯邑考。伯邑考他聰明俊俏，又懂音律又懂詩文，可惜他卻上了他老爹周文王的當，讀聖賢書讀得頑固不化，不會變通。我想和他兩情相悅，共度**。他卻把我大罵一頓，說我。我一怒之下，就下令把他殺掉了。唉，為什麼上天如此不公，愛我的人我不愛，我愛的人不愛我呢！真是造物弄人。後來紂王被周武王兵臨城下，我看見紂王狼狽，苦悶、痛楚的樣子，我的心也在痛了，我現，日久生情，這麼多年在一起生活，我已經對他產生了一些感情。但到了最後，還是不得不生離死別！鏡花水月，到頭來都是一場空！我對於生命中的這兩個男人，卻常常產生一種愧疚感。”

妲己道：“風月姐姐真可謂有愧入道了，算是實用理想主義吧。道書中講：青童君請問太上道君曰：‘治心入道，科術參羅，各雲要妙，由之有緣。未審今之所最要，何方為勝？’太上答曰：‘勝理雖多，其有最者，治心之要，在乎慚愧；動心舉目，轉體安身，常懷慚愧，不忘須臾，心神乃定。定則入道。此為最要也。’

青童曰：‘何所慚愧，而得入道？’太上曰：‘心有神識，識道可尊。尊由無為，而我有為，有為有累，志願無為，無為無累，不可便及。力進苦遲，負累稍至。為此慚愧，不離心中。又當思我稟生，生由父母。父母鞫養，辛苦劬勞。而我成長，學術不深，無奇方異法，令父母延年，長生不死，同得神仙。此期未克，供養又虧。公私愆過，父母垂憂。思慮不精，功行怠退。為此慚愧，不離心中。又父母愛念，令其攜誘，從師學問，智慧通神，求得仙聖，為道種人。師又勸勵，方便抑揚，善誘善接，既練既陶。而任欲肆心，負違師訓。或將成而罷，叛正入邪，攻伐師友，反道破經，罪延尊上，禍滅己身。災殃將至，不知改悛。或不自覺悟，以為真正。苦及方悔，悔無所追。為此慚愧，不離心中。又君王賞德，搜賢訪美。舉其宗鄉，拔其萃類。爵祿光厚，宴集綢繆。不能竭力盡忠，贊宣聖化，貪榮慕勢，阿諛面從，佞媚自進，抑絕高明，嫉害勝己，結對連仇。災凶賊害，毒至不知。知不能脫，誤及親友。為此慚愧，不離心中。又崇道不忘，事親能孝，奉君必忠，不負幽顯，而前身宿障，否病相纏，公私口舌，誹謗橫生。或斗訟牢獄，非意而及。或執勤守慎，清直異群。君上所憎，眾邪所怨。或事師敬友，往還身心，遭罹凶丑。惡鬼惡人，交互劫掠，懾脅中傷。或為善成惡，舍財致怨，盡禮為佞，竭誠為。或起立館舍，繕寫經圖。堂宇雖立，不得常安。篇部雖多，不得披覽。公私罣礙，風火志失。慘疾饑寒，不從本忘。白日空去，素願未成。一失生道，方向冥冥。幽苦煩惱，未測還期。今欲救之，未得要訣。為此慚愧，不離心中，心中有神。不知慚愧，則馳競遑遑，無時得定，定由慚愧。慚愧既立，常在心中。心中有慚愧，俯仰思道。思道不忘須臾，則神明定乎內。內定則罪去，罪去則福來，福來則成真，成真則入道，入道由慚愧，慚愧則入神也。’

青童曰：‘慚愧在心，謹聞命矣。請問慚愧在跡，其狀可聞乎？’太上曰：‘善哉善哉，要爾之問也！夫有形則有心，有心則有事，有事則有跡，有跡則有狀，有狀則有言，有言則有法，有法則有道，有道則可陳矣。學士治心，慚愧在內，慚愧之跡，其狀在外。豫兮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是其狀也。慎言語，懼悀總也；節飲食，慮貪饕也；衣粗而凈，在素潔也；居陋而隱，守靜篤也；恭敬一切，避也；不敢為先，免嫉謗也；始終貞信，潛化導也；進止和光，密行教也；挫銳解紛，明道有時也；出處變化，見神應之緣也。各有其法，同是慚愧之狀也。’

由此看來，姐姐終於有了同情心。則天下蒼生有福了。”

風月道：“妹妹你是怎麼看的？”

妲己道：“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你等共同欣賞。花也好，月也好，春也好，秋也好，日月如飛，而江山不可復識，隨遇而安吧！”

風月三姐妹都道：“還是妹妹心胸開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