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還給我!」杜笙笙往丈夫西裝口袋探手,欲取回發簪。
何樂握住妻子的手腕,一拉,讓她整個人撞進他懷裏,三兩下脫掉她的醫師白袍,丟往沙發。
「你不要胡鬧了。」杜笙笙掙扎着,抵抗丈夫無理的行為。
何樂說:「只有我女兒的媽,才能教訓我女兒,你要進去罵她,先脫去杜院長的外殼,笙笙——」
杜笙笙微微一頓,抬眸對上丈夫肅穆的眼神。「我沒有要罵她,」她語氣和緩,但聽得出怒意未平。「你們父女一個鼻孔出氣,做事從來不和我商量,你哪裏當我是女兒的媽?」
「杜院長」,正是丈夫這樣叫她,女兒才從小有樣學樣,叫她「杜院長」比叫她「媽咪」多!
「我不是向你報告了女兒參與航海賽事,你才親自坐鎮醫療艇,你們母女在暴風雨的海上,最擔心的人是我。」何樂表情轉柔,摟緊妻子,深吻一下她的唇。「你們母女存心跟我作對。」而他莫可奈何,只能由着她們——這兩個他最愛的女人。
杜笙笙垂眸,輕推丈夫的胸膛,怨道:「你一開始就不該答應那亂七八糟企劃——」
「幸運女神護航。」何樂提醒妻子。
杜笙笙倏抬美顏,瞋睨丈夫。「你把她寵壞了,她不是什麼女神,只是我們的女兒,隨便一個浪都能把她捲走,讓她在我們生命中消失!」
「我知道、我知道。」何樂點頭,再度將妻子擁入懷中,安撫地摩着她的背。妻子在醫療艇上親眼看見女兒被巨浪捲起拋落,本是要去接護那位闌尾炎患者,最後是帶回傷重的女兒,他知道妻子這十幾天來飽受身心煎熬。
「她差點掉入海中,永遠不回來……」堅強的杜院長這會兒單純是個女人。她也會流淚,流淚時,她總用長長的頭髮遮掩臉龐,不教人知道她哭泣,看得見她這般脆弱一面的,僅有身為丈夫的他。
何樂摟着妻子往臨牆的長沙發落坐,吻吻她的髮鬢。「沒事了,親愛的,那位無國界醫師拉住了她,不是嗎?女兒很快會恢復健康——」
「這一點你也瞞着我對不對?」杜笙笙別過美顏質問丈夫。
何樂倒了杯桌上的萊姆涼水給妻子,什麼話也沒說。
杜笙笙又道:「那天吃飯,我問她是不是跟羅煌進展穩定,她回答是,你早就知道不是,對不對?她沒和羅煌穩定交往,對不對?那個無國界的年輕人不是突然出現——」
「笙笙——」妻子越說越急,咄咄逼人。「喝點水。」何樂開口打斷她,將裝着萊姆涼水的杯子放置她兩手,待她捧妥杯身,他才往下說:「那天吃飯,女兒沒有回答你『是』,她只是不像以往坦白對你回口說她這輩子不會嫁給羅煌——」
「她想嫁給那個無國界年輕人?」杜笙笙反應極快。「我這輩子不會同意!」
妻子的怒意未免太過度。何樂皺眉苦笑,看着促聲插言的杜笙笙。「親愛的,那個年輕人是個醫師,條件不比羅煌差——」
「他是堂哥的學生,不安定的男人,跟那種人在一起,會過得很辛苦。」杜笙笙說什麼也不要女兒跟無國界扯上關係。
「笙笙,這種事我們無法幫女兒作決定,由着她吧——」何樂倒是個開明的父親。
「你瘋了嗎?」杜笙笙美眸瞅住丈夫不放,微微揚高的斥責聲調,彷佛他做了十惡不赦、對不起她的錯事。
何樂嘆了口氣,淡笑。「我的意思——」
「你忘了小瀇的下場嗎?」杜笙笙不管丈夫什麼意思,直接打斷他。
妻子話尾落定,何樂挑挑眉,說:「小瀇的下場?有一顆贏過任何人的天才腦袋嗎——」
「流浪兒的下場!」杜笙笙又被丈夫氣到了,站起來,離開沙發邊,不願與他坐在一塊兒。「堂哥就是那種不安定的男人,他從沒有一天負起照顧小瀇的責任。無國界的男人全是那副德行——」
「媽咪……」寶貝女兒拉開滑門,倚着門邊,喘噓、氣弱地發出嗓音。
「你要拿什麼東西,按床畔鈴吩咐,爸爸就知道了,怎麼自己下床?」何樂起身,走向女兒。「你媽媽說你得好好休息——」
「你跟媽咪一直吵架,我怎麼休息……」搖頭抱怨,何蕊恩抓住父親伸來的強壯手臂,靠在父親穩健的身側。
何樂揉揉女兒的頭。「我跟你媽媽沒吵架。我們講話吵到你嗎?」他讓女兒往沙發落坐。
妻子卻拉起女兒的手。
「你自己拔針?」杜笙笙顰蹙眉宇。「就會胡鬧。」輕斥女兒一句,她命令丈夫。「讓她回房躺着。」
何樂頷首,對女兒說:「聽媽媽的話——」
何蕊恩點頭又搖頭,看着母親放開她的手,往沙發邊取醫師袍穿上。「媽咪,」她叫了聲,說:「那種事我早就知道了,他有告訴我——」
「什麼事?」杜笙笙回眸凝眄女兒。
何蕊恩直視母親的美眸。父親常說,她該感謝母親遺傳一對寶石般的漂亮眼睛給她,讓她光用眼神就能迷死一票人。
小時候,她不明白父親這樣說是什麼意思,以為母親的眼睛會殺人,她便害怕看母親的眼睛。面對母親,總是頭低低的,看到的,永遠是母親醫師白袍下擺,一句句「杜院長」便不由控制地脫口而出。
等她稍微懂事,明白了意思,卻已和母親產生了莫名的疏離隔閡。
只有在母親喝醉靠着父親肩膀休息時,坐在父親另一邊的她,會越過父親,大膽靠近母親身前數着母親的鬈翹睫毛、觀賞母親雙眼皮的弧線,漸漸明了自己的翹睫毛跟雙眼皮怎麼來的;偶爾,母親張眸對她微笑,她會說:「媽咪,你的眼睛好漂亮!」母親也會抱住她說:「你也是啊,我的寶貝蕊恩……」
「你不要什麼事,都和你爸爸密謀,把我蒙在鼓裏。」杜笙笙等着女兒說清,到底有多少事他們父女沒讓她知道。
「媽咪,你不要怪爸爸,是我自己要做那些事的……」何蕊恩拖慢腳步地移近母親。
杜笙笙見狀,催着丈夫說:「把她抱回床上。」
何樂聽從妻子指示,將女兒抱回卧室。
杜笙笙擺妥椎枕背枕,讓女兒躺上床,拉好被子,看一眼點滴架。
「已經沒有那麼痛……」何蕊恩注意着母親的眸光,說:「不用再注射那些……我明天可以出院了——」
「這麼愛自己當醫師,那時候應該好好哈——」
「媽咪,」何蕊恩不想聽母親重提往事,一干二脆地說:「那個人有告訴我他是不負責任的男人。」
杜笙笙愣住。「哪個人?誰?」
「你剛剛和爸爸在講的杜罄舅舅的學生——他叫居之樣,是這一屆1066sm賽的冠軍。」何蕊恩向母親介紹得一清二楚,甚至忍着說話說太久引起的胸腹疼痛補道:「我已經跟他上過床了。」
杜笙笙氣息一窒,差點暈厥過去。
何樂攙住妻子朝後仰晃一下的身子,站在床畔,搖頭帶笑,淡淡無奈。「蕊恩,爸爸允許你有自己的私密,某些事不用講這麼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