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這是一間宛如羅馬競技場的圓形大屋,高級的沙發椅以同心圓狀,一圈圈向外排開,獨留中央一個直徑約五公尺、有些古怪的圓空間,那兒空蕩且是整個屋子最光亮的地方,很顯然,是遊戲進行的區域。

路敦逵坐在沙發同心圓的第二圈,就着暈黃的燈光看着手中“墜入情網”的遊戲介紹。

半晌,周遭的安靜漸漸被打破,俱樂部的會員一個接一個入座,隨着遊戲時間的接近,人們逐漸開始鼓噪。

他放棄閱讀手中的薄紙,反正遊戲開始,他便能了解是怎麼個特別,無須在這樣傷眼力的微弱燈光下“苦讀”。

沒多久,沙發同心圓區已坐滿了男人,周圍的燈光也暗了下來,突然間,音樂震天價響,一束強而刺眼的光線射向中央那空蕩的圓形空間,成為全場焦點。

在路敦逵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時,那個圓形空間的中央驟然製成一個空洞的小圓,一名女子着薄紗透明內衣從里升起,待那女子浮升至地面時,路敦逵才發現,她是站在一個小圓平台上,那平台下有根不斷上升的鋼柱支撐,且呈三百六十度旋轉,讓圍坐在同心圓圈的男人們都能看清女子的相貌,平台升高到五公尺左右,便停住,但仍不斷旋轉,且轉速愈來愈快。

幾個原本坐於沙發區的男子,沖至場中,仰首展臂,對着平台上的女子大喊:“寶貝來吧!墜入我懷裏吧!今晚會好好疼你的!寶貝!”

愈來愈快的旋轉速度,使得女子如失去向心力的雨滴般、飛離平台,向下墜落!在眾人的驚呼中,女子安然地被其中一名男性接住,男人興奮地抱着女子,在侍者的帶領下,走出會場,第一場“墜入情網”宣告結束。

如此的遊戲反覆進行,路敦逵終於明白它的規則--原來,在那旋轉平台上的女子,是如貨物般地被男人審視,一旦男人看上台上的女子,便得在平台停止上升時,到場中等待女子落下,而接着女子的男人則是最大的勝利者,擁有對女子為所欲為的權利。

有點變態的遊戲,但卻刺激人心,有趣!

路敦逵撇嘴輕笑:這的確與他在國外所見的不同。只不過,在他心中有那點遺憾,到目前為止,並沒有一個女子能激起他內心的衝動,讓他想去“接”!

慢慢的,最後一次“墜入情網”即將登場。陸敦逵看得有些累了,他緩緩閉上眼,打算短暫休息,然而空氣里的驚嘆與嘈雜,更勝前幾場。路敦逵皺眉:莫非又是什麼美麗尤物登場?

他張眸,正好對上旋轉中女子的側臉,心中短暫一驚--

是她!是那位他在情色門后瞥見的女孩!那位身材修長美好、擁有美麗側臉的女孩!

路敦逵狹長森黑的雙眸,幽幽地凝望着她。此刻,她是背向他。她的背影雖纖弱,但卻也昂然挺立,使她看起來勇敢;披散的波浪長捲髮,隨着送風系統的氣流微微飄動着,他彷彿聞到那淡淡的發香,讓他體內莫名騷動。

路敦逵屏着氣,輕笑兩聲,恍若自嘲傻氣。他看着那轉動的平台,等待着一睹她的全貌。終於,她的美顏映進了他爍亮的瞳眸底--

冷艷絕塵的她,眉宇間凝聚着一抹不向命運屈服的堅強光暈,身上亦有種傲然的聖潔,那種不染纖塵的美與不容人辱沒的氣質,使她與這個俱樂部明顯地格格不入。

她,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工作?路敦逵困惑地皺眉。

“你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嗎?”炯炯目光緊盯着她,低柔的耳語不由自主從唇邊逸出。當然,他並得不到響應,所以只能幽幽地凝望着她。

平台升至三公尺高時,她的身形一陣輕晃,路敦逵敏感地注意到,不理會任何遊戲規則,他突然衝到場中,果然,沒兩秒光景,她便由尚在上升、旋轉的平台,猛然摔落下來,這是場意外!

“有人違規!”

“偷跑!偷跑!不公平!”

路敦逵將女子接個正着,卻也引來眾怒,指責他違反遊戲規則,沒資格繼續參與遊戲,必須立刻棄權。

眾人的呼叱唾罵,讓路敦逵明了,這女子有那麼多人想“接”呀!只可惜……他們已沒那機會了!路敦逵暗下決定。

垂首審視懷中女子,發現她已昏迷,且身上無法蔽體的絲衫早已因墜落時的重力衝擊而凌亂不堪。她雪白姣好的嬌軀全然暴露,路敦逵快速地脫下西裝外套,將她包住,然後抱起她,邁步欲往出口走,絲毫不把場內會員的叫囂抗議放在心上。

“路……路總裁!路總裁!”金艷姬急匆匆地跑向他,喘着大氣說:“對不起一路總裁……我們……的小姐,出了點狀況,所以……這最後一場‘墜入情網’必須重來才行!”如果不這麼做,恐怕無法平息會員的不滿與騷動。她果然沒料錯,小李撿回來的這名“來路不明”的女子,真成為會員們垂涎、爭搶的對象,這下她可清楚女子的“價位”標準要怎麼定了。

重來?路敦逵挑眉,臉上浮起淺淺的冷笑,“這位小姐已經昏迷了,如何重來?”

這話有些令金艷姬招架不住。“她呀!今晚鬧了脾氣,不肯乖乖工作,我看哪!這會兒八成是裝的,路總裁可別給她唬弄了!”她辯稱,口氣帶着惱怒與斥責。

路敦逵眼光移至懷裏女子蒼白的臉上。“我不認為她是裝的!”他沉沉地說。

聞言,金艷姬突然轉身大喊:“小陳,拿阿摩尼亞來!我這就讓這小賤人醒來!看她還裝!”

金艷姬潑婦罵街似的不雅言辭,令路敦逵深感厭煩,於是,他皺眉直問:“說吧!帶她走要多少錢?”他是決心要帶她走的,原因很簡單,只因他覺得她的氣質與此處不兼容。

一聽到錢,金艷姬那雙彩繪過的媚眼立即睜得老大,但,她並沒馬上開價,而是刻意吊路敦逵胃口地說:“路總裁,不是我不讓您帶她出場,而是,我的俱樂部有個規定是:只有會員才有資格帶這裏的小姐走,而您……”

“你的意思是,我非會員,所以沒那權利帶走她?”路敦逵面無波痕地盯着金艷姬。

“我很抱歉!”看着他的臉,金艷姬表情無辜地說。

路敦逵頷首淡笑。他心裏十分明白金艷姬打着什麼算盤,不過,他是不會讓她如意的,誰教她已被他從淑女的名單上移轉至“潑婦”的行列里呢!金艷姬已成了他路敦逵無法欣賞的女人典型了。

見他久久不語,金艷姬嬌聲刺探。“路總裁的意思是……”

“我不能帶走地--全因為我不是會員。而她是這兒的小姐……”頓了頓語氣,路敦逵瞥了眼點頭如搗蒜的金艷姬,然後又徐緩說:“我想--如果她不是這兒的小姐……”

“哎!路總裁,您在說什麼呀!這小賤人當然是這兒的小姐!”金艷姬口氣有些急地打斷路敦逵的話。

狹長的黑眸閃過二絲精明,他聽得出金艷姬語調里的不自然頻率,顯然他提了個讓她緊張的話題--原來懷中女子真非這兒的小姐!這下,他更該帶她走了。

“她是我這兒的小姐!她當然是我這兒的小姐!”接觸到那恍若望穿人心的目光后,金艷姬慌然地連聲強調。

像是已掌握到對手弱點的談判家般,路敦逵得意地揚起唇角。“她不是這兒的小姐吧!我想!”深沉地看了懷中女子一眼,又說:“不過,若金小姐能證明她是,我很樂意瞧瞧她的‘賣身契’或工作合約之類的!”語畢,他笑意煦煦地直盯金艷姬。

金艷姬忿恨地咬牙,她沒想到看似紳士的路敦逵,竟是如此精明難搞,一點也不像俱樂部會員們,荒淫無度又沒大腦。

“一句話!五百萬!從此之後,她與你這兒無關!”撂下話,開了支票,路敦逵抱着女子,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墜入情網”的遊戲會場。

他從不把人逼急,或把事做絕,所以那五百萬自是他給金艷姬的心靈補償--對於她沒網進他這尾“大魚”與損失他懷裏這名“美人魚”的補償吧!

無盡的黑暗迤邐向她燦亮的夢境,短暫的光明瞬間幻化成洶湧的黑色巨浪,猛然將她吞噬……

“喝!”短促的一聲抽氣,她睜大貓兒般的美眸,從夢中醒來。

眨眨卷翹的長睫毛,一大片清亮明凈的落地窗映入眼帘,將她心中的黑暗一舉殲滅。恍惚間,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迷惘躍上心頭。細瘦的手肘抵着床面,緩慢地撐起趴伏於床上的身軀,背部因衣物的摩擦傳來陣陣刺痛,這樣的痛感讓她想起了金艷姬無情的揮鞭,以及俱樂部里的一切。這兒,是俱樂部嗎?不!不是!這裏的空氣並沒有曖昧的麝香及龍涎香,有的只是純凈清淡、簌簌撲面的桂花香味,乘着風自未關掩的落地窗門飄入。

忍着背部微微的灼痛,她小心地坐起身,赤裸的纖足輕觸櫸木地板,想起身走向窗口,卻怎麼也使不上力,只能冀盼地盯着陽台上,那青綠中帶着點點雪白的桂花叢。

一道弧型水霧從她看不見的角落灑向那些小白花,陽光與水霧交織出一道薄薄的虹,她看得痴傻,下意識站起身,困難地移動兩步,她想去捕捉那抹美麗的東西,着魔似地伸長雙手又動了一步,膝蓋頓時沉重地撞上櫸木地板,發出厚實的低音,外頭的水柱應聲消失,那道美麗的虹弧也倏地不見--

“啊!”她輕叫。淡淡的失落湧上心頭,為那逝去的虹,她癱坐於地,臉色顯得沮喪。

“你醒了!”路敦逵一身亞麻休閑裝出現在落地窗外。帶着他慣有的微笑,優雅地拉開紗門踏進卧房裏。

高挑俊朗的男性,如旋出雲氣的旭日,無預警地出現在她的視線內,他有種叫人自慚形穢的韡曄氣質……

看着她身上那件領口過低的男性睡衣,路敦逵朗朗地低笑。“抱歉,這兒全都只有我的私人用品,昨兒個夜裏帶你回來已晚了,無處可買女性衣物,只好委屈你穿我的衣服。”緩緩地在她面前蹲下,溫柔地伸手理理她頰畔的波浪卷。

她微微抗拒他的動作,晶亮水眸有絲防衛。“別碰我!”七天未曾開口,以致她的嗓音干啞,像是久未拉奏的提琴般。

路敦逵倏地舉高雙手。“抱歉!”對於初次見面的女性,他從不會有逾矩的行為,適才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想碰她,就像她是他的情人般,給予她備受呵護的感覺,他的情人們一向喜歡這樣的!這種潛意識裏的習慣,讓他忘了她根本不是他眾多情人之一。

“你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裏?”眼波流轉在他與四周環境之間,忍着喉嚨的干疼,她緊着嗓音問。

那柔膩的聲音該是圓滑的!路敦逵暗自打量。她的音質很美,只是此刻聽來,有着缺水的乾澀。

他站起身,行至面床的寫字櫃,執起置於柜上的骨瓷水壺,倒了杯水,踅回她身邊。“先喝杯水,你的聲音很緊,喉嚨不好受吧!”與她保持一尺的距離,他將水杯遞向她。

她有些遲疑地接過杯子,美眸看了看路敦逵,又看了看澄凈清澈的液體,輕啜了口,嘗到了那甘甜后,她仰首一飲而盡,動作大而不失優雅。

水滑入她的咽喉,讓她雪白的纖頸一震,細微的鼓動,美得令他心漾。“還要嗎?”他溫柔地問。

她沒有回答,雙手緊握水杯,問:“你是誰?這裏是什麼地方?”嗓音不再乾澀。

聽!果然是天籟般的純美嗓音。他在心裏讚歎着。

“我叫路敦逵,這裏是‘羅瑟’a省分公司的頂樓,我的住所!”他簡單地回答。他是非自願地被父母給“放逐”到a省的,因此,他無時無刻不在渴望離開,所以,當初來時,並無心購置住所,只是隨便請人將公司頂樓改建成一房一廳的簡易棲身所,既省時又省事。

“羅瑟”!她蹙眉,除了自己從小生長的那個組織外,對於外界有的企業體系,她幾乎一無所知,只知道那是屬於光明的一切,與自己所處的黑暗是對立的。

“我為什麼會在這裏?”她記得,她是在一傢俱樂部里!那是一家專為道貌岸然的尊貴名流所開設的邪惡俱樂部。她一直以為,淫亂、犯罪全是見不得光的黑社會才會有的人類行為現象,但,一個禮拜來的所見所聞,徹底地混淆了她對光明世界的“純善”看法,她已經無法理清,自己憧憬嚮往的燦亮光明到底在哪兒了!

“我給了金艷姬五百萬,將你帶出俱樂部……”

五百萬?他給了金艷姬五百萬!他買了她嗎?像俱樂部那些會員買那些女人一樣,這個如旭日的男人買了她!

原來……原來他也是那個淫亂俱樂部的會員,他想在她身上發泄潛藏的獸性嗎?像是那些女人與會員間那般……不!她不敢想……

“你買了我多久?你想對我做什麼?我不是那個俱樂部的女人,你不能把你在俱樂部的縱慾遊戲用在我身上!”握着水杯的纖指不自覺地用力,她十分清楚,被買出場的女子所面臨的處境。“你無權那麼對我!你不行!”

路敦逵感受到她情緒里的激動,同時憶及她背上的鞭傷--那會是男會員遊戲時,留在她身上的嗎?如果是,他會殺了那名男子,他的騎士精神永遠無法忍受女性受到男性的傷害。

帶着憐惜的目光,他靠近她,大掌握住她圓潤的肩頭。“他們對你做了什麼?告訴我!”

“不!別碰我!”她掙開他,快速地退至牆角,背抵着牆緩緩自櫸木地板上站起,雙眸中閃着捍衛自己的堅決。

“我不會傷害你……”她背上的傷不能那麼抵牆摩擦的。他擔心地看着她,移動步伐欲接近她。“告訴我,你的名字、住處,讓我幫助你,好嗎?”她眼中那抹自衛性的堅強,讓他心疼得想擁緊她,他跨大步--

“別過來!”她大喊,同時打破手中的水杯,緊握玻璃碎片,將尖銳的一端對向路敦逵。她一點都無法相信他的話,因為他也是那俱樂部里的會員,他也是那淫亂的一員,他是不可能幫她什麼的!

“別傷害自己!”路敦逵叫嚷。看着鮮紅的血由她的手心滲出,顯然玻璃碎片已劃破了她的掌。

“別過來!否則我殺了你!”她咬牙警告。殺人對她而言,一點都不困難!一個禮拜前,當她還處於黑暗世界時,她就已殺了個男人,那只是把刀子送進人體而已,一點都不難……

路敦逵絕對相信她會那麼做,她的眼神告訴他,若他靠近,她一定將那片碎片嵌進他胸膛。他知道,她會!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走向她。“告訴我,你的名字、住處?為什麼被帶進俱樂部?是不是生活有什麼困難?讓我幫你……”他的尾音頓時氣弱--

劇烈的痛感由胸口傳來,他對上她的眼,沉着氣說:“我……不會傷害你,相信我……”溫熱的液體汩汩流出,染紅了身上的白色亞麻襯衫。

她避開他的眼,低頭看着緊握玻璃碎片的雙手,玻璃尖銳的一端已在他體內,她幾乎是用力且不留情地刺進他的胸膛,他溫熱的血與她的交融,由她的手與他胸膛的貼縫滴落於櫸木地板。

“為什麼不避開?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我和那傢俱樂部的小姐不同,你懂嗎?”她幾乎是冷靜地陳述。在俱樂部時,她被限制行動,無法自我保護,但,現在形勢不同了,這裏只有他一個人,要撂倒他、置他於死地,並非不可能。

路敦逵喘了口氣,伸出手溫柔地撫着她絕塵冷艷的臉蛋。“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同,早在那場……‘墜入情網’的遊戲中,我就已看出你的不同,所以我花了五百萬帶你離開。你……你不屬於那裏!”他的聲音清晰,唇邊甚至揚着那抹他慣有的笑。

她有些吃驚地瞪着眼盯住他,他的精神一點也沒有因失血而渙散,反倒是異常集中、專註,她想對他說些什麼,但,卻教乍響的門鈴給打斷。

“真……糟糕!這鈴……來得煩人!”路敦逵皺起眉低喃,雙掌疊上她的手,使力將插陷在胸口的碎玻璃抽拔出來,血倏地飛濺在她臉上,帶血的大掌欲拭去她臉上的血珠。“……愈弄愈糟……”看着她的臉蛋都是血,不禁又喃喃自語。

“你……”他的胸口迅速地滲着血,他卻好象沒什麼痛苦,讓她的心不禁抽痛起來。

門鈴催命似的直響,他放下手,轉身走了兩步,很慢卻不紊亂。“我得去應門,浴室在那邊,你自己清洗清洗,嗯?”他停下腳步,回頭對她說。

語畢,他緩慢地走出卧房,留下全身血跡斑斑的她……

褪下手套,凌冱神情深思地凝望着長沙發上已然昏迷的路敦逵。

今早,他本該到a大的醫學研究中心發表一篇論文的,只是臨出門之際,他偶然在公文包里,翻出了一份關於“歐氏”的投資計劃表,而路敦逵正巧於半年前幫他接管了“歐氏”,因此,他私下認為,該將這計劃書交給路敦逵,於是他便順道過來一趟,沒想到竟遇上這樣浴血的場面。

對於路敦逵會遭?他殺”,他其實一點都不驚訝,因為,他的情人太多,女人間若為嫉妒、爭寵而發狂傷他,根本不足為奇!路敦逵該慶幸的是,他胸膛的傷並未傷及任何內臟,不致對生命造成威脅,他還是有機會可應付更多情人的。凌冱幽幽地想,嘴角不禁輕蔑地泛起笑紋。

他將針頭插進路敦逵的手臂,慢慢地把藥液注射進他體內,然後坐於一旁的雙人沙發,等待他清醒。他可是有一堆話想問他吶!尤其是他房裏那位他堅持要他先治療的女子……呃……或者,該說……兇手!

半晌,路敦逵發出低沉的呻吟,緩緩張眸轉醒。

“醒了?”

清冽的男音拾回他昏迷前的記憶,路敦逵自沙發上撐坐起身。“她呢?她不要緊吧?”不顧身上的傷痛,隨即促聲急問。

凌冱挑眉看着他,真不曉得他是急色,還是真的奉行“女士優先”的十足十紳士。“她當然沒你嚴重!。

聽着凌冱閑適的口吻,路敦逵又急道:“你有先幫她包紮?”搗着胸前的痛處,他欲起身走動。

凌冱先他一步,制住他的蠢動。“你昏迷前的要求,我已照做。現在,你最好聽我的!你的傷口很深,我所

帶的工具都是簡易的,我可是費了一番工夫才將那‘破洞’縫合,你別再亂動,免得傷口裂了!”這是警告,也是實話。

聽到凌冱有照自己昏迷前的要求,先處理她的手傷,路敦逵放心地癱回沙發上。“你不是有個醫學研討會嗎?怎麼突然又來了?”話雖這麼說,但,他其實慶幸凌冱來得巧。

像是望穿他心思般,凌冱沉言開口。“你該感謝我昨天忘了給你這份文件,否則我今早就不會再來,而你‘羅瑟’少東遭‘情殺’的案子,肯定以快報方式出現在各媒體。”

看了眼桌上的文件,路敦逵輕笑,右手撫上纏滿繃帶的胸膛。“她不是我的情人!”他淡淡地說,性感的嗓音除了失血的疲憊氣弱外,尚有一絲惋惜。

“不是情人?那麼是……仇人吧!”凌冱的藍眸閃過興味地看着路敦逵。“她手中那塊碎玻璃的形狀,與你的傷口是吻合的……”

“我跟她無冤無仇。”路敦逵笑答,打斷凌冱的話。“我的傷……”他頓住語氣,眸光瞟向房門,接著說,“只是意外!單純的意外!”

聞言,凌冱半眯着藍眸深思,那名冷艷的女子的確有種魔力,能讓急色貪歡的男人失亂心神,難不成……路敦逵也是失了心神,想“霸王硬上弓”,才導致意外上身的!

“不是你想的那樣!”路敦逵出聲,他知道凌冱心裏的猜測。“我路敦逵不會做那種無恥的事。”

凌冱笑了笑。“你的形象太差,讓我不得不想歪!”

“我與女人往來,一向是你情我願,我從不勉強對方,更無需勉強!”言下之意是女人之於他,全是自己送上門,他根本不需強佔誰。

“我了解,因為你還沒有愛……”

“別再重複昨天的話題,拜託!”路敦逵苦笑,抬首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已是中午。“怪了,我一個早上沒下去辦公室,秘書跟助理竟渾然不知。”往往,要是他睡晚了,總會有人打電話上來叫他,今天確實有點反常。

“我幫你請了假,你最好休息幾天,免得傷口發炎,我留些葯,你得按時服用,你這種傷上醫院是很麻煩的,也許還得到警局作筆錄,尤其你的身份特殊,更可能被關照,你若不想惹麻煩,換藥、拆線就自己來,我把方法全寫下,你只需照着做,倘若傷口真的發炎,你就打電話請我的醫學院同窗佟爾傑過來,這是他的電話。”凌冱將一些藥品和寫得密麻的白紙放在桌上,收收自己的東西,欲離去。“我的發表場序改為下午一點,我得走了!”

路敦逵起身,想送他出門,卻牽動傷口,讓他悶痛不已,只好坐回沙發上。“不送了。”

凌冱頷首,再次囑咐。“多休息吧!麻醉藥效退了,會更疼的。”他有些惡意地笑了笑,邊走向玄關。

“我耽誤了你的行程,可能讓你趕不上小谷兒的生日,我很抱歉。”

“別這麼說,我女兒會很高興我救了你的,至少她的生日前夕沒變成她‘Uncle路’的祭日!”很殘酷的笑話,卻充分地說明,今早要是他沒過來,路敦逵肯定會因失血過多而身亡。

路敦逵沒說話,只是淡淡地笑着,長指若有所思地輕摩着身上的繃帶--會留下疤痕吧!他想。她是第一個在他身上“刻”上記號的女性,這輩子他怕是忘不了她了!

凌冱走後,路敦逵在沙發上睡了好一會兒。他竭力地剋制自己不要進房去,他相信她受了不小的驚嚇,此時此刻不宜再去驚擾她。等稍晚她冷靜些,再詢問她的名字及背景。

“你是那裏的會員嗎?”婉轉明凈的柔潤女嗓音,帶着堅定的語氣,幽幽沉沉地問。

路敦逵睜開眼,望着不知何時已站在沙發旁,俯着美顏看他的女子。她身上依舊是他的舊睡衣,雙手隱沒於過長的袖管中,使他無法瞧見那包紮過的柔荑。“手疼嗎?”他問,疲憊的嗓音,異常低柔迷人。

她明顯一愣,不明白他在差點被她殺死後,為什麼還要關心她?他該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地對付她的!因為,在她所處的黑暗世界裏,人們都是秉持這套原則,對待得罪自己的人,甚至加倍奉還地殘害對方。

“你餓了嗎?”見她沉默不語,他又問。一個浴血的早晨下來,他已感飢餓,更何況只喝了杯水、連早餐都沒吃的她。

溫柔醇厚的嗓音,拉回她的思緒,順了口氣,她冷靜地開口。“你是那裏的會員嗎?”

“不是!我跟你一樣,不屬於那兒。”路敦逵徐緩地坐起身,狹長森黑的眸子沉定地望進她眸底。“你害怕那裏的一切是嗎?你似乎是誤以為我也是會員,才動手傷我的。他們傷害過你,是不是?你背上的傷是他們的傑作?”表情轉為嚴肅,他的聲音透着怒氣,為她的遭遇。

她感覺到他的情緒,有些意外,但,有些更多的不解。“為什麼?如果你不是會員,為什麼能帶我出來?”這是她最不明白的。

“因為你也不是那裏的小姐,那裏的規定,我不需遵守,他們也無權約束你。你在那裏是被迫的吧?是生活上有困難?”路敦逵挺起背,坐得很正,也離她更近,近到她身上的幽香能飄入他鼻腔,舒暢他的氣息。

她搖搖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淡淡地道出自己的名字。“康頌文!”

路敦逵眸光一亮,是她的名字嗎?

彷彿理解他的沉思目光所代表的涵義,她清楚地重複。“康頌文,我叫康頌文。”拿起桌面上的筆與紙,將名字留在上頭。

路敦逵接過紙張,看着娟秀的字跡,喃喃柔語。“康頌文,頌文、頌文……”

她看着他反覆讀着自己的名,竟覺得好聽得很,她的名像是取來給他叫似的。

“頌文,我可以這麼叫你吧!”他與她相凝,眼光很柔,就像對待他每一位情人一樣。只不過,他的眼中多了抹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異樣光彩,那像是人們在對待自己的真愛時,才會出現的波動。

她看着他,輕輕頷首,並不排斥他直喚自己的名。因為,他每喚一次她的名,她便感覺長久以來,那顆因處於黑暗而冰冷的心,彷彿被一圈溫暖的光給包裹般,變得暖暖煦煦的,舒坦她全身的細胞。

“頌文,告訴我,你是怎麼受傷的?他們傷害你,是不是?你背上的……”

“是金艷姬打的,我不肯接待會員。”她打斷路敦逵的話,淡淡地答。眸光透出一股不屈撓的堅強,而非回憶的恐懼。

路敦逵傾靠沙發椅背,大掌覆額。他早該料到是金艷姬的!康頌文身上那股不容人辱沒的傲然氣質,是不可能屈就那些貪歡好色男會員的荒唐行為的,而惟一能教訓她、挫她傲氣的人,就只有那俱樂部的負責人--金艷姬!

“她打了你幾次?”抑着氣,他極力穩着聲問。生平第一次,他有了想傷害女人的衝動,只為她--康頌文。

“一次!我只在那兒待了七天,她沒太多機會能打我。”她的語調冷靜自持,就像陳述着不關己的小事,或者是她在知道他非俱樂部會員后,才如此平靜。

“七天?那種環境,七天已算是折磨!”尤其是她根本與那兒格格不入。“怎麼被送進去的?家人逼的嗎?”他重重地閉上眼,她那抹被環境磨難出來的堅強與冷靜,着實令他心疼,再看她,他肯定會將她緊鎖入懷,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想望感覺。

“我沒有家!”冷靜無波,這樣的語氣,令人心疼。

路敦逵張開眼,再也無法自抑地拉她入懷,她被他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幾乎是摔跌地倒在他懷裏,並撞疼了他的傷口,但,他毫無哼痛,只是緊緊地擁着她。然,開口--

“沒有家,就留下來吧!”他當她是家庭經驗不愉快,是以不再問她,為什麼沒有家。她值得更好的對待,而他願意給她。

她沒說話。意外地在他懷裏,感受到溫暖,他不但有着如旭日般的明朗外表與韡曄氣質,就連身體都是和暖的,在他懷裏,她真切的感覺到:找到自己嚮往的光明了!

找到自己嚮往的光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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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熾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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