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真的要回去嗎?”

宿湍雲輕輕柔柔的嗓音,白南歐情調的白色涼亭,隨風傳散在寧靜的湖畔。

“醫師不是要你休養一陣子嗎,少溥?”她坐在白藤編的安樂椅,雙手不舍地拉着身旁舒皓寧的細嫩柔荑,晶澈目光則膠着在對座的兒子邢少溥臉上,“皓寧第一次來玩,還沒盡興,你們真要匆匆離去呀,少溥?”

邢少溥凝神看着宿湍雲:“母親!”他喚道,俊臉有絲難色,“我們真的得走了。這些時日來,俱樂部的事務高累,很多公事等着我回去處理……”語未了--

“卓爾,說說少溥嘛,他的傷才好沒多久……”說不動兒子,宿湍雲轉向丈夫求援,“他要回那麼冷的地方……”

邢卓爾笑了笑,優雅地起身,坐到妻子身邊。

“少溥有他的事,你都留不住他了,我哪有能耐,嗯?”兒子這次待的時日,已破天荒地長了,他實在不好強留他多住。

宿湍雲嘆了口氣,素手拍了拍舒皓寧:“伯母原以為可在這兒幫你辦場美麗的婚禮哪……”

“伯母……”舒皓寧驚詫地看着她。

宿湍雲一笑,撫撫她嬌紅的年輕臉龐:“你來的那天,我說要少溥在這兒娶你進門呀,你忘了嗎?”她說。側首看了邢少溥一眼,然後又道,“你和少溥註定相屬呢!伯母是認真要你這媳婦喲!”

邢少溥聽到母親的話語,心裏並沒有被人安排、支配的不愉悅,反而是瀰漫著實實在在的熱流,讓他眼神狂熾地凝視着舒皓寧那張羞澀如新婦似的紅顏。

“少溥,”邢卓爾眉眼帶笑地看他,意味深長地道,“下次來看你母親時,得帶個可愛的‘小人兒’,別再帶傷嗯,我們等你們‘全家’蒞臨!”

邢少溥黑眸閃了閃,唇角若有似無地挑了下:“您放心吧!”他淡淡地答道。深沈幽黑的眸光轉回舒皓寧身上。

她正與母親品茶話別。兩個不同典型的絕色女子,一言一語,談笑和諧,心靈相近,儼然已成母女!

養傷的這些日子來,那是他最常見的景象,顯然她與母親已培養出情感,哼!

“媽,我們會再來看您。”他突然改了稱謂喚宿湍雲。

宿湍雲與邢卓爾同時驚詫:“少溥……你……”他們異口同聲,語不成句。他們冷漠、疏離的兒子,總算有絲“人性”了?!

邢少溥皺額,沒領悟自己下意識的改變,直覺父母的神情是憂慮,便又說:“我的腳傷痊癒了,爸、媽無須為我操煩,今後我會當心,請爸、媽保重身子。”語畢,他自椅子上起身,探手朝向舒皓寧--

“該走了,車子來了!”他對她說,眼睛望着開進車道的轎車。

舒皓寧握住他溫暖的大掌,向他的雙親辭行,馬上隨着他的腳步走出涼亭。

他們夫婦目送着轎車駛出門外,緊緊倚偎着。久久,宿湍雲對丈夫道:“少溥變了呢!”雖然兒子仍是一張冷酷俊臉,但已沒那麼自抑、冷傲……

“皓寧讓他不再孤獨了!”邢卓爾微笑,擁着妻子,散步在陽光傾灑的湖畔林間。

多少年了?多少年沒碰過這麼美的午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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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離開小島的剎那,地中海的浪漫氣息彷彿一併消失。她不知道如夢似幻的甜蜜能維持多久,也許是她又開始暈機,因此潛藏在意識底層的悲觀,便奔竄而出。

偏着螓首,凝視將她擁在懷裏的男人,她總有股莫名的不踏實感。蹙蹙眉心,她乾嘔一聲。

“怎麼了?”邢少溥撫着她的肩,“想吐?”看了一眼她蒼白的美顏,不等她應聲,他離座走向機艙前方的小吧枱,手裏拿了濕毛巾和暈機葯,回到她身邊。

“和水吞下去。”他將藥丸輕抵在她唇齒間。

她照做服下暈機葯。之後,邢少溥以毛巾輕輕擦拭她的臉:“睡一下,很快就要着陸了。”

她看着他,美眸悠悠飄飄:“這種甜蜜能維持多久?”她突然一問。

邢少溥停止動作,冷酷俊臉不興波痕,眸底卻泛起青藍光點,半晌,他冷着聲命令:“收起你那藝術家的多疑天性!”他不喜歡她的多愁善感,更厭惡藝術氣息熏陶在她骨子裏的“不必要”敏感,他不需要她有多餘的憂愁!

“別再讓我認為你有逃離的意念,”他警告道,“你是我的人!”他吻住她。久久,他放開她,由自己的特製腕錶裏取出精巧的鏈飾,手法繁複地將它綁在她纖白的左手腕。

她嬌喘地看他一眼,又低頭凝視自己皓腕上的冰涼物。那像條長項鏈的飾品,一圈圈環繞在她手腕,色澤潤白帶銀亮,圈鏈排列出若隱若現的狼形圖紋,隨着她的腕轉動,紋飾就像雪地奔馳的狼般栩栩如生。

“這是……”她不解地看着他。他鄙視藝術,為何會給她這麼完美的藝術品?

“我的標記,邢氏歷代領導繼承者才有的專屬物品。”他將她扯進懷裏,一手勒着她苗條的纖腰,一手托着她美麗下巴,再次宣誓般地強調:“戴上這鏈飾,你一輩子都是我的人!”

她一愣,身子微微發顫:“我欠你的債還不完嗯?”

“我說了,別有逃離的意思……”他沉沉低喃,聲音越來越縹緲。

她微笑,意識開始被暈機葯的效用支配,漸漸趨於模糊恬靜,最後安然地在他懷裏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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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阿爾卑斯山,邢少溥忙着滑雪場的整建工程,他們的“好關係”才開始,他卻無暇享受戀愛的美好。除了每晚一定回別墅與她溫存外,他其餘時間幾乎全待在“寒帶聖地”俱樂部。

最近邢氏企業問題接二連三,為了邢少淵的事,幾個堂手足開始撻伐邢少溥。他們認為邢少溥太過自我、濫用職權,不顧兄弟情誼,什麼事非得鬧到將同宗兄長逐出家族,甚至要這個被除名的兄長,背負“爆破山頭,造成雪崩”的罪名!這是邢少溥借外界法理之手,對邢少淵趕盡殺絕的做法,也是引起其它堂手足對邢少溥最不滿的原因。

他要獨攬大權,剷除異己!好吧,邢氏全給他!邢少淵的親手足這麼嚷嚷。接着,幾名掌管北美一帶“寒帶聖地”分部的邢氏子弟,連連罷業,收了會員的高額會費,還關了滑雪場,惹得一些名流政客大為光火、怨聲載道。

大家族出亂子總是沒完沒了,而且越鬧越大,邢少溥不想再驚動長輩們,也不想辜負堂手足們對他的“期望”。他不再講情分,大刀闊斧解除不事手足的職務,重新佈局連鎖俱樂部的人事,徹底施行領導者的權勢!

“發佈下去!”邢少溥背對陸征,站在辦公室窗邊,眼光冷冷睥睨下方正整建的滑雪場,沉聲低言:“要鬧要玩,我就讓他們‘盡興’,好歹我們經營的也是娛樂業,豈能教他們失望!”他不在乎鬧翻邢氏這個家族,誰要挑釁、試探他的容忍底限,他絕對奉陪到底!

陸征服從地頷首,拿起文件翻翻。嘖!這可是大風吹呀!看樣子,即便邢少淵被逮進牢獄,但邢先生的處境依舊不會轉好,唉!還是得提防着!陸征凝神思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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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斯別動,你這樣我可抓不準線條!”舒皓寧蹙額,泄氣似的放下畫筆,瞪着伏在草坪舔舐身軀的大狼。

她費了很大的勁兒,才讓這頭驕傲的野獸跟她到花園,當成作畫時的模特兒。不過它始終不聽她的命令,一會兒在花叢亂撲,一會兒繞着小溪畔溜達,一會兒又對她嗤鼻嘶鳴,彷彿在耍弄她。要這頭美麗、野性的獸入畫,還真是難事!就像與它的主人相處般,難!唉!

她調開頭,不願再畫,緩步走到慣坐的那塊礁石,坐在上頭,愣愣盯着手腕上的鏈飾。

回這別墅後幾天來,她的思緒一直在轉繞,她總覺得相處的時間太短、太形式化,她只有在夜裏短短的三小時,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存在。他太忙了,過多的事件讓他變得格外冷酷。這讓她不禁懷疑,自己成了紓解劑,還是他夜裏的精神歸宿?

她在意這些問題。愛得深,就更加在意,想深究,又怕引出他的更多心煩,他最近是夠累的了!

“想什麼?”邢少溥低沈冷冽的嗓音,無預警地傳來,而且近在耳畔。

“你回來了,”她收回心神,側過美顏,唇恰好擦過他的唇。“怎麼……這麼早?”臉染上紅彩,她走了調,問得語塞。

邢少溥沉沉地凝視她,長指沿着她的輪廓輕摩:“事情告一段落,今天比較閑。”他淡淡解釋。雙眸微眯,瞟了瞟穿梭在花叢里的動物蹤影,“想要克勞斯當模特兒?”他問着,語氣有絲嘲弄。

舒皓寧瞪了他一眼,悶悶轉頭看向溪底:“它只聽得懂你的話!”

邢少溥撇唇,彈響手指,克勞斯便“蹬蹬蹬”地走過來,伏在礁石下緣:“我不說話,它也懂。”他驕傲極了。

“你能命令所有人嘛!”這山頭,誰不聽他的呀!

邢少溥低哼,不再說話,捧着她的小臉。唇封住她的唇,狂野霸氣地卷裹、輕咬她的粉舌。

她先是沉醉,而後抵開他的胸膛,喘着氣嬌聲問:“你真要革除那些邢氏人的職權?”俱樂部經營風波,她全聽陸征說了,他要整頓,如此,不等於增加兇險?

“他們不想工作,我沒理由勉強他們!”眸光一凜,他說得通情達理,卻言不由衷。這做法徹底彰顯他性格里的狂霸冷酷。他不允許妥協,不容忍被挑釁,誰要點火,就得承受後果。

她心一震。早知他是冷酷的人哪,但還是忍不住哆嗦。

“冷嗎,這兒不比外頭低溫吧!”他皺眉。

她搖搖頭,扯着淡笑看他:“可以給我個工作嗎?”日子太閑適,心情浮浮蕩盪,就會胡思亂想,一個工作來讓她分憂解愁是必要的!

聞言,邢少溥眉心更是深折:“我不可能讓你回去經營藝廊的!”他冷着嗓音。

提到藝廊,她也皺了額:“我只是不想閑着。我知道我這輩子回不了以往的生活了……”

也不知是最近被惹得太煩、太累,還是怎麼著,當她說這話時,他突然不悅起來:“你是在抱怨嗎?”他沉不住火氣地問。

“我沒這個意思,”她試着平心靜氣地說,“如果我得終生住這兒,就得給我些事做。”

“你不是每天在作畫?!”邢少溥起身走到畫架前,冷冷看了一眼。她還要什麼事做?藝術家的生活,不就是悠閑、愜意嗎?她還要工作啥?何況--

“邢家的女人不需要工作!”他背對着她,語氣堅硬地說。對待她的生活,這點,他遵循着邢家的模式。

“我不是邢家的女人!”她壓低聲調反駁。她不須過那種“望族太太式”的生活。

邢少溥倏地轉身:“你再說一次!”他咬牙低語,幾乎暴怒。

她也拗了起來,睜亮雙眸,不眨一下,定定看着他:“我是舒皓寧,不是邢家的女人!”她強調。

一瞬間,他的反應極為狂躁,長腿大步大步走向她,大掌抓住她的左腕:“還要我提醒嗎?有這鏈飾,你永遠是我邢少溥的女人!現在任你作畫、搞藝術,你還要做什麼?”她不需要做雜事弄粗雙手;她不會滑雪,更無需到俱樂部工作。這樣她還要做啥?

“搞藝術的是‘寄生蟲’,你說過的!”她舊事重提,不屈服他的安排,“為此,我住這兒,就得有個工作!”她看着他,美眸灼亮,堅定得很。

他皺眉,放開她的手:“算了,隨你!”看了一眼她白皙肌膚上被他抓紅的痕迹,臉色一沉,轉身便離去。

舒皓寧心裏也不舒服。悶悶轉身,將鞋子踢入水中,纖纖玉足沉浸入溪,恍恍惚惚望着水流。

到底怎麼了?無端端吵起架?事情太多,心靈太累嗎?還是有什麼變化正在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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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他不回來。外頭下着雪,他要在山頂的俱樂部過夜,只遣了陸征回來報訊。

“這事撥個電話就行,還讓你冒着雪回來……”她喃喃低語,顰着秀眉凝視門外的陸征。

“舒小姐,陸征是開車下來的,沒冒啥風雪,您擔心了。”陸征很有禮貌地說。心裏着實明白邢先生要他回來的用意,無非是放心不下舒小姐,但下午的一場不愉快卻讓邢先生氣頭未消,不想回家,寧願徹夜整理俱樂部的經營計劃。

“好吧!我明白了。你也早點休息。”她淡淡表示,轉身便要關上房門。他不回來,是還氣着,根本不是為公事,她清楚知道這點。

正當她要掩上門時,陸征突然抵着門板,恍若想起另一件要事般看着她。

“舒小姐,呃……”他頓了頓,剛毅的臉顯得欲言又止。

“什麼事?你直說吧!”舒皓寧微微笑道。在這別墅,很多事都是陸征提醒她、忠告她,他一直很誠心、很禮貌地待她。

陸征嘆了口氣,索性直言:“舒小姐,您得體諒邢先生對您的態度。最近,俱樂部事多,加上邢先生的堂兄弟們正鬧着,邢先生心煩,容易發脾氣,您就別與邢先生計較。邢先生多年來,都是孤獨一人,好不容易身邊有了您,陸徵實在不想看您倆為小事而不愉快……”

“陸征,”舒皓寧開口打斷他,“你說的,我全明白,我知道該怎麼做,你別為我們操心,去休息吧!”她笑了笑,縴手拍拍他的臂膀,要他安心。邢少溥雖然孤獨,但他身邊總有人真心在關懷他……

陸征愣了愣,搔了搔頭,笑道:“那……晚安了,舒小姐。”

舒皓寧微微頷首,看着他下樓,才轉身進卧室,關了門,擰熄燈,躺進溫暖柔軟的床被間,幽幽入夢。

窗外白雪輕飄,不知名的鳥禽在夜啼。一個高大冷酷的身影,映着窗玻璃朝她走來。她一個翻身,就見那模糊的影像在床邊脫衣服!而後被子被掀開,男人冰冷的肌膚貼着她溫暖的身軀,她一驚,張開了眼--

“嚇到你了?”邢少溥的俊臉僅離她一寸。

“陸征說你公事忙,要在俱樂部過夜……”略帶沙啞的甜柔嗓音,性感、誘人地在兩人鼻息間漫開。她視線與他交纏,彷彿詢問着他,為何又回來。

他盯着她,黑眸炯亮熱切,沒說話,一下壓上她微啟的朱唇,雙手也在絨被下解着她的睡衣鈕扣。挨不住慾火的狂燃,他發覺自己真的不能沒有她。

陸征走後,他在俱樂部巡繞一圈,與幾名貴賓會員到酒吧小酌、交誼,短短的社交寒暄,竟也引來女人注意,喝個酒身邊纏着妖艷女子,鼻腔充塞華妓的香水味,只覺煩躁、不耐,心裏浮現的全是舒皓寧。這麼一攪,別說喝酒,他連一刻也無法待在俱樂部里--

“你走路……回來嗎?”她低喘着問。纖指滑過他冰冷的高挺鼻樑,依稀能感覺出風雪停留過的痕迹,而且那緊環着她的結實男性軀幹亦透着冷冽的低溫。

“別說話,我不是回來聽你嘮叨的!”

苦甜相混,什麼矛盾的感受,此刻都能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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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抑着怒氣的低吼,聽起來比一場風暴更可怕。

邢少溥罩着晨衣,神情陰沉凜然地站在床邊。“你給我說清楚!”他猛然掀掉絨毛被,拉起舒皓寧的手臂。

舒皓寧蹙着眉,朦朦朧朧之中擺脫倦意,睜開雙眼,不解地盯着床邊的他。“怎麼了?”她問道,疲憊的身子靠在枕頭上,雙手拉回絨被,遮掩身軀。

“你說!這是什麼?”大掌一揮,他將手中的東西丟上床,冷着嗓音怒問。

她愣了愣,看向床被上零零落落的物品,眸光一亮,抬眼看他:“你搜我的抽屜!”她叫道,嬌顏染上一層薄怒。

“我搜‘你的’抽屜?哼!”邢少溥冷嗤,雙臂抱胸,黑眸燃着怒火瞅向她。“這是我的房子,我愛開哪個櫥櫃、動哪個抽屜,還得申請嗎?”

聞言,她臉色煞白,胸口一陣緊縮:“是啊!我差點忘了,自己不過是個來‘抵債’的人,怎能妄想被尊重……”她苦笑低言,動手收拾床上的藥品。邢少溥被她的態度刺痛一下,心裏很不舒服,憤怒幾乎不受控制了,“說清楚!這些是什麼?”他大叫。他並非不知道那些葯的效能、用途,只是他想聽她親口說出。

她沉沉地看着他,屏凝氣息,冷言道出:“只是些避孕藥。”這是她托陸征在俱樂部藥局裏買的。當初,他們的關係不純然是男人和女人或關乎情愛,為此,有些事不得不防備……

“避孕藥……哼,好極了!避孕藥嗯!”他冷笑,近乎喃喃自語地在床邊徘徊踱步,而後奪過她捏在手裏的葯,像頭咆哮的野獸般地大叫,“你居然服用這些!你真的吃這些東西嗯?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做?”生氣地將藥用力丟向地面,惡狠狠地瞪着她。

她不講話,視線停在散落滿地的藥物上。他受不了她的沉默,遂又怒吼:“說!為什麼要吃這些東西?”

“我們的關係若只是償債,我就不能有你的孩子!”她看着他,平靜淡然地陳述。

她的話在他聽來,像極犀利的銳刺,扎得他心頭見血。他咬牙,一字一句地加重語調問:“你不生我的孩子?我是債主,你呢,你憑什麼不?”從沒想過讓任何女人擁有生育他邢少溥子嗣的權利,但這女人不肯生他的孩子,卻大大刺激他!

他是債主……她憑什麼?她顰緊眉頭,半晌,倔強地揚起美麗的下巴,恬靜諷刺地開口:“身體是我的,我要不要生誰的孩子,是我的事!”

“你……”他冷冷地瞪着她,大掌側握成拳,強烈的酸澀在胸膛奔騰、撞擊,“好,好得很!隨你要生誰的雜種,都不關我的事!”他口不擇言地吼道。

“邢少溥!你太過分了!”她大叫,美眸倏地起了一層淚霧。他怎麼可以說這些話,就為了搜出她早已停止服用的藥物,他居然……

“過分?哼……我還沒說完呢!”他輕嗤,神色更顯無情,“我正愁沒人撿‘舊鞋’!什麼都隨你,該死!”關係鬧僵了,他非得以傷害她的言辭,來保全自尊。

她呆住了,呼吸同時凝滯,淚水不爭氣地滑了下來:“……無恥!你無恥!”她大聲斥責,情緒失控地朝他扔寢具。

邢少溥揮擋迎面而來的枕頭攻擊,凜着俊臉,看着她那被淚水沾染出凄楚的美顏。她的淚水彷彿是利鞭,一抽便直直打進他體內,讓他的心猛地抽痛。他轉身不願再看,氣沖沖地離開卧房。

她盯着房門砰地關上,隨即尖叫痛哭。邢少溥畢竟是邢少溥,再美好的愛情也改變不了他冷血無情的本性!

當天,他離開瑞士遠行,到各地巡視、擴展邢氏的俱樂部王國,沉溺在享樂世界裏。他不能讓舒皓寧影響他,邢氏總裁無限的權勢才是他最重要的東西!舒皓寧不是,她只是個女人,只是個他用來索債的女人,他沒必要為了她,捲入莫名的情緒漩渦!

信念流轉,決心一定,他遠走得長久,幾乎讓人懷疑他不會再回瑞土。舒皓寧是這麼想的,而且她應該也可趁此離開邢氏,不用再理會他,但她什麼也沒做,系在她腕上的鏈飾像是咀咒般,無形地揪住她的心,操控她的行為,讓她自陷於他的別墅里,沒有離去的意念。

一個半月了。這一天,他終於回到別墅住宅。

他回來時,外頭下着大雪。他擁着一名面貌與舒皓寧略微神似但氣質明顯低俗的女子,一路狂吻、扒解彼此衣物,直上樓梯,闖進卧房,來不及躺上床,兩人便在地毯上吻得難分難捨。

男性粗獷的喘息、女性尖銳的吟哦擾得空氣不寧靜,熟睡中的舒皓寧一下子清醒,她拉亮夜燈,盯着聲息來源處。“誰?”才出聲,床下大地毯上曖昧交纏的男女身影,便讓她心痛得想尖叫。

“你今晚睡客房,這兒不需要你!”邢少溥衣衫凌亂地摟着女子半躺在地板上,眼神深沈地凝視舒皓寧。

“少溥--”女子捧着他的臉,胡亂印着吻,明顯不當床上舒皓寧存在。

舒皓寧呆愣了許久。那女子,跟她一樣的髮型、一樣的臉型,連身材都與她相仿……他這麼做是要她難堪嗎?

她舒皓寧什麼都不是!他隨便找就有!這就是他徹底看賤她的做法?

“為什麼?”她顫着嗓音問,“告訴我,為什麼你要這麼對我?”雙眸望進他漆黑深沉的眼底,她竭力不讓淚流下,要不,她會輸得不堪,輸得連靈魂都沒有了--

“姬琳要為我生孩子,”邢少溥擁緊女子,冷酷無情地看着舒皓寧道,“你不走,是想留下來看我們歡愛嗎?若是如此,別忘觀賞后,發揮你的藝術天分,將我們作成畫或弄個實體雕塑,哼……我會很樂意收藏的!”

“哎呀!少溥,你說什麼呀,討厭!你真壞……”喚作姬琳的女子,扭着身軀嬌嗔着。

舒皓寧雙手抱着額鬢,不住地搖頭,無法相信他說的話:“住口、你住口……”她喃喃念着。

邢少溥半眯星眸。“滾!別佔着床,礙我的事!”他抱着姬琳站起身,走到床邊。“滾哪!”他沉聲叫道。

舒皓寧抬顏,雙眼滿是傷痛,看了他們一眼,她一震,再也無法忍受地下床,幾乎走不穩步伐,踉蹌地奔出卧房,逃入無盡的黑夜裏。

那一夜暴風雪襲擊的不只是阿爾卑斯山脈,更是她一顆傷痛、絕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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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愛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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