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白雪在黑夜裏飄降,幽幽靜靜中有着瞬息的變化,閃忽迷離,微妙難察。

愛上一個人,就像那樣吧,不知不覺,卻又充滿變化,彷彿是鑒賞一幅抽象畫般,在無頭無緒的脈絡里,感受千變萬化的美學。她就是這麼陷進去的,無法抗拒,被他的強勢氣魄給吞噬,人變了,身變了,心似乎也變了……

舒皓寧枕在邢少溥精壯平滑的胸膛上,美眸透過落地窗,凝望着黑暗中飛舞的點點柔白。“好美……”她輕聲低吟,雙臂不由自主地環緊他的腰桿,醉人的女性幽香充塞他胸懷。

他垂閉着眼眸,呼吸均勻平穩,俊臉上有抹激情后的滿足,但他其實狂霸無饜。“受傷的人若不是我,你也會輸血救人嗎?”他突然開口,沉沉語氣帶有怪異的情緒,像是……吃味?!

她抬頭看着他。他的唇角壓抑似的緊抿,狹長冷漠的雙眼仍合著,像是深睡。

“你救每一個人嗎?”他張眸,審視的目光射穿她眸底,“還是只救‘擁有東方雙奇館產權的我’?”他意有所指地強調。這點他非得弄清楚!他們的交集、互動全因“東方雙奇館”而起,幾乎只是場利益糾葛的角力,他不得不質疑她再次捨身救他的用意。而且,這其中也不知起了什麼變化,他焦躁矛盾,受她影響,情緒起落非自身能掌控,他實在厭惡這種受困似的感覺。到底他在鉗制她時,是否也無形地賠上什麼呢?

該死,他必須弄清楚!

“不是,”她抬起纖頸,沉靜的瞳眸晶亮有神,異常堅定,“兩者都不是……”

他看着她紅潤暢透的美顏,眉頭皺緊:“不是什麼?”她的神情刺痛了他,讓他不由得別開俊臉。

“一定要有理由才能救你嗎?”她捧住他的臉,聲音低嘎,翹睫輕顫,沾惹了眼中絲絲淚液,“非得有理由、非得為‘東方雙奇館’才能救你嗎?”她再一次問,情緒壓抑着。

邢少溥渾身一顫,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看着她的淚緩緩滑下,心肺竟有種被撕裂的痛楚。

“如果能那麼簡單就好了……如果還是那麼清楚能辨,我就不會迷惘了……”她放開雙手,重新枕在他胸膛,看着依舊飄忽的黑夜之雪,“如果我夠理智,就不該救你不該輸血給你……”

“你說什麼!”他打斷她,鐵臂勒緊她纖柔的身子,語氣有着濃濃怒意,“你到底什麼意思?”

她不畏不懼,悠悠緩緩繼續喃言:“你死了,我便不再受制於你,也能拿回‘東方雙奇館’。如果我夠理智,正確的做法與判斷應是冷眼看你傷重不治,然後回巴黎,守着藝廊重新過我的日子……”

“你休想!”他冷着嗓音吼道,“你休想逃離我身邊!”彷彿恐懼着珍寶被盜,他翻了個身徹底將她困在躺椅與他之間。

她淌着淚,臉上仰,盯着他晦明交雜的俊顏,淺淺的勾弧唇角苦笑着:“很難,不是嗎?”註定要發生的事,就算心靈再頑強,也是無法抗拒的,何況她的心已變了,變得恍如連自尊都給遺忘了……

邢少溥俯下身,緊密地把她圍限在他懷裏,凝視着她:“你清楚最好。別妄想離開,永遠別想!”他吻去她的淚,堵住她的唇,強勢卻也柔情地攫取她的甜蜜。

她說的,沒有理由,不為“東方雙奇館”,只為他邢少溥,在意他的生死,她決定愛他……是這樣的!他從她眼底、話里、淚水裏,看透、認定這些訊息--她愛他。這是很深很深的牽扯,深到撼動他冷硬的心,燃燒他冷漠的情,他不會放開她,一刻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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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朵層層疊疊往上飄騰,飛機順着海岸線掠過水麵,向航道降落、滑翔,速度漸緩,最後停在私人海島的機坪上。

這裏海風涼爽、陽光和煦,是養病、療傷的好地方。醫師建議要邢少溥休養一陣子,找個溫暖宜人之所復健,否則右腿會不良於行,更別提將來想繼續滑雪!

“邢先生,您還是別步行吧!”

出了機艙,隨行的陸征搬了輪椅,示意邢少溥使用。

邢少溥冷冷地瞥了輪椅一眼,揮手拒絕:“弄走,我不需要!”他不是殘廢,更不用矮人一截。

“邢……”

“你可以回去了,”邢少溥打斷陸征,皺着眉下令,“邢少淵蹤影沒個掌握,你謹慎些。好好照料克勞斯!”語畢,他走向機艙門,半身彎進客艙內,將暈機而臉色蒼白的舒皓寧抱出來。

舒皓寧下意識摟住他的頸項,側首枕在他肩頭,微弱的呼吸吹拂他耳鬢。

“看樣子,你比我更需要那張輪椅。”他沉聲喃言。唇角性感地勾弧斜挑,像是男人面對心愛女人撒嬌時,那種無奈般地淡淡寵溺。

舒皓寧懶懶地掀眸,瞟了他一眼,微笑:“到了?”她問。嗓音嬌柔無力,顯然被那架不夠穩定的私人小飛機給折騰慘了。

“很抱歉,舒小姐。陸征駕駛技術不成熟,讓您受罪了!”陸征恭敬地賠不是,踅身拉過輪椅。“邢先生,您腳傷未愈,不好負重,舒小姐……”

“不用多事,輪椅搬走!”邢少溥低斥,逕自抱着舒皓寧走向一輛候在機坪外的轎車。

陸征沒多言,靜靜望着他們親昵的背影。邢先生腳步穩健、神態安然,看過去完全不像個負傷之人,簡直是個極力保護愛人的雄偉男子、可靠的王者!陸征淡笑,由衷期許再回這兒接這對男女時,已經是要準備回去辦喜事了!

車子駛離海邊,來到一幢臨海的別墅,司機開門恭請他們下車,便又開着車往來時路去。

“這裏是哪兒?”一路迎着和風而來,舒皓寧已恢復精神。她和邢少溥站在別墅湖畔的車道,幽幽望着那幢雅緻、中西合璧的建築。

“我們今天起就住這兒嗎?”她輕聲提問。藝術家的天性,讓她受不住誘惑地率先走入那矗立雕刻晶的庭院裏。

“走吧,到裏面!”邢少溥牽住她的小手,穿越蔥綠的樹陰,到了坡坎上的別墅。

別墅庭廊有一對男女倚偎在藤編椅內。那名男子不時溫柔地撩着女子的髮鬢,女子總會回首對他微笑,不用言明,一看便知他們非常相愛。

舒皓寧出神地看着他們,心隨着他們之間的濃情蜜意悸動、輕飄。

“少溥,你來了……”女子的視線望向他們,柔細的嗓音輕輕叫道。纖秀古典的美顏,有着萬分欣喜。

男子也看着他們,“你來了呀!你母親正念着你呢!”他微笑着。那張與邢少溥相似的魅力俊顏,少些冷酷的霸氣,多的是溫文爾雅。

邢少溥淡淡頷首:“父親、母親,好嗎?”

他對雙親的稱謂,禮貌卻疏離,完全沒有親子間的親昵,這教舒皓寧詫異地盯着他們一家三口。

“你呢?少溥。過得好嗎?”邢母宿湍雲悠悠顫顫地探手,渴望碰觸難得見上一次面的獨子。

“你說要來這兒養傷,讓你母親擔憂了好些天。”邢父邢卓爾扶着嬌弱的妻子起身,徐緩、小心地步下庭廊。

“只是滑雪的小意外,父親年少時也該經歷過,母親不用挂念。”他上前,大掌握住母親的素手,沉聲安慰,“您別為我操心,請保重自己的身子。”這是他作為一個兒子,所能表現出對母親最大的親呢與孝心。

邢卓爾笑了笑,看著兒子,摟摟妻子的肩。“我跟你說了,少溥不會有事的!看吧,你凈想他一個,這會兒忽略客人了!”他溫和地說,眼光對上舒皓寧。

宿湍雲一聽,瞳眸亮閃閃地看向舒皓寧。“少溥的情人吧。”她惟美地笑開雙唇,白皙玉手放回丈夫溫暖的大掌里,神情欣慰地看了看丈夫,“少溥有了伴侶……”

邢卓爾撫上她的美顏,微笑道:“這才教你心安嗯!”他是個愛妻如命的人。當年,他為了她,遠離家族,來到這環境宜人的地中海小島養病,但妻子總是心繫着他們那名孤單的獨子,長期下來,她的身子是健朗了些,可心卻虛弱了……

“到裏面坐吧,你母親和我想認識認識這位美麗的嬌客。”夫婦倆同時微笑,和善親切的目光停留在舒皓寧的絕色容顏上。

舒皓寧?腆、客氣地淡笑!正欲開口問候,邢少溥便拉着她,對他們說她暈機,精神略差,希望父母允許他帶她先行休憩,片刻后,再讓他們好好認識一番。

邢卓爾、宿湍雲笑了笑,很能體諒地頷首,親切、關懷地催着他們上樓休息。

之後他們夫婦進了屋,邢少溥牽着她,繞過庭廊,從廊底一座雕功精緻的長梯,直接上二樓。

進了卧室,她將手抽離他的大掌,屏住氣息開口:“你不讓我問候他們?!”她盯着他,倦意被心裏的酸澀代替。到底他是怎麼看她?當她是什麼?他適才的舉動絕非體貼她的疲累,而是刻意不讓她和他的雙親接觸?!

“晚餐時,有的是機會。”他淡淡地說,拉回她的手腕,朝床鋪走去。

“剛剛也有機會,但你不想!你甚至沒告訴他們,我的名字、我的身份!”她抵抗着,不願同他躺上床。

邢少溥放開她的手,鐵臂環胸,眸光黑亮銳利地看她:“你想怎麼樣?累了就休息,別再任性!”

任性?!她看着他,不敢置信他將她想認識他雙親的誠摯,視為“任性”!何況--

“我並不想怎麼樣,”她絕望地感到難過,“我只是在想,如果你真要我一輩子不準離開,永遠在你身邊,那麼讓你父母認識我,是否必要?”她忍着淚水,淡淡陳述。

“不必要。”他的事一向自己決定。要她,就是要,全由着他的心、他的意念,並不用特別請示長輩,所以父母認識她與否,他沒那麼在意。他在意的,惟有她舒皓寧!

“不必要?!”她低喃他的話,淚水幾乎涌落,“好吧,那就不必要!”身子一陣擺晃,她險些昏倒……

“怎麼了?”邢少溥及時扶住她,皺眉沉問,“還暈眩?”

她笑了笑,格開他的手。“我累了。”她說。然後,她躺上床,任淚水順着芙頰流下,浸濕棉枕。

沒多久,邢少溥也上了床,雙臂由她背後繞至胸前,緊緊地將她箍在懷裏。

感受到他的氣息,她無聲苦笑,纖指與他的十指鑲嵌、交纏。他們明明這麼貼近,為何她會覺得他的心好遠、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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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邢少溥那句話在她心裏造成了傷痛,還是自己的身體真禁不住暈機折磨,她當晚疲憊不堪,下不了床,錯過與邢父、邢母共進第一頓晚餐。

幽靜的大房間,她獨自躺在床上,神思恍惚,無法入睡,傾聽夜裏海濤的聲音。

這幢別墅非常安靜,不靠海卻依舊能清晰感受海浪拍打礁岩的聲音。邢卓爾會買下這座島,選定臨海這塊山坡地,建造屬於他與宿湍雲的棲身愛巢,顯然是圖這兒寧謐的氣氛。

但,太靜了,心就更加紛擾,反而睡不着!

“叩,叩!”敲門聲響起。

她一愣,自床上坐起身,才想下床開門,門外的人便逕自走入房裏。

“皓寧,”宿湍雲溫柔地叫她,“少溥說你不舒服,要不要緊呢?”將手中托盤放在小几上,她輕輕撫觸舒皓寧的前額。

“我不要緊的,伯母。”她禮貌地扯着笑顏,壓下鬱悶的心情,說,“睡一下就行了,我沒事的!”

宿湍雲淡笑:“吃了粥再睡,嗯。”她將托盤上的熱粥端給舒皓寧,悠悠地閑談,“家裏不住傭人,卓爾怕吵,司機和管家只有在需要時才來,平時只有我們夫妻倆,所以怠慢你這位貴客了……”她的丈夫不喜歡家裏出入外人,擔心太吵,無法讓她靜心養身,因此這別墅僅住他和她,是十足十的“兩人世界”!

“伯母,您客氣了,請別見外!”舒皓寧搖着頭,直言,“我不是什麼貴客的……”嗓音陡然消失,她紅了臉,尷尬自己嚷了這話。

“是呀,不是客人,是家人呢!”宿湍雲愉快地接話,柔荑握住舒皓寧的手,眉開眼笑地道,“就讓少溥在這兒娶你進門好了。”

“伯母,您別誤會,我跟他……”她急言。

宿湍雲止住她的話,素手點在她的紅唇:“少溥很在乎你,我看得出來,他愛着你呢!”纖秀古典的容顏帶抹慈愛,她的手細細地撫過舒皓寧俏麗的短髮。這個女孩善良、美麗,當她兒媳婦再好不過了!

舒皓寧震驚得說不出話。絕色的年輕臉龐上,美眸瞠得老大,半晌,她才喃喃低語:“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愛我……”

“傻孩子,這有什麼不可能。”宿湍雲溫柔地笑着,“倒是少溥的性子,才教我擔憂他找不着伴侶……”她看着舒皓寧,輕聲細語、徐緩地述說--

他們夫妻的出走,造成兒子成長環境的艱難。邢氏對子嗣的教育,幾乎是在扭曲屬於人性的特質,那是競爭激烈卻不利於健全人格的環境,在那兒不夠冷血無情就會被踩下,情感太豐沛或暴露過多軟性情緒,就是弱點。

“少溥性情孤冷、狂傲,表露情感對他而言,是件難事,他總是把話擱在心底,說出來的全是傷害……”宿湍雲淡笑,語氣悠遠而感嘆,“他的一意孤行教你受苦了,嗯?你別怪他,這不全是他的責任,他會這樣,我和卓爾多少有錯,我們給了他生命,卻在他成長過程里缺席。少溥沒感受過親情,要他面對愛情,他會掙扎、矛盾、反應激烈,像是受困的動物。他如果有什麼對不住你的地方,你就多擔待,要怪就怪我們夫妻好了……”

“不,”舒皓寧搖頭,輕輕地摟住宿湍雲,“您別這麼說……”天下慈母心,宿湍雲對兒子的愧疚,太教人心折。或許邢少溥傷的不僅是她舒皓寧,就連這位纖弱柔情的母親也被他的冷心冷性給刺疼了心……

“你別怪他,好嗎?”宿湍雲也摟着她,雙手柔柔地拍撫她的背脊,“少溥至少還流有卓爾的血液,他骨子裏跟他父親一樣專情,你可別放棄他喔!”

舒皓寧又笑又哭地在她懷裏直點頭,無法再說一句拒絕或不願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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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邢少溥被父親邢卓爾喚進書房。父子倆各坐一方,沉默一小會,邢卓爾發出渾厚的嗓音--

“你的傷不是單純的意外吧,少溥?”他端詳著兒子,一句話就挑明要點。

邢卓爾畢竟是邢氏子弟,他清楚那個龐大家族的環境:惡性的競爭,輸贏后的找碴、報復。只要不被抓着證據、握住把柄,要弄死一個人並非不可能!自己年少時也曾繼承那個龐大家族體系,擔任主導地位,但妻子的不適應與病弱,讓他毅然決然選擇放棄、遺忘那個家族,於是家族長輩將注意力轉移到獨子邢少溥身上,換言之,他的兒子是被內定的繼承人選。而邢少溥與平輩間的競爭、考驗,則是接任前的“特別訓練”。這事是他與長輩間的秘密協議,他得妥協留下兒子。要不,只得看着妻子一天天流失生命力,就這樣,他犧牲兒子,帶着妻子遠離邢氏。當初,他太年輕,做事無法兩全,放下兒子的結果就是讓那孩子得面對孤獨與險惡,這是他身為一個父親的最大遺憾!

“父親有何建議嗎?”邢少溥沉聲開口,間接承認腿傷的“不單純”。

邢卓爾回神,笑了笑:“你三五年才來看你母親一次,總不能老帶傷來吧!”他淡淡地說。深邃溫和的眸光掃向兒子臉上。一次意外、兩次意外……兒子要面對多少次意外,他心裏有數,只要兒子還是邢氏總裁,只要堂手足里仍有人不服,意外就會接踵而至,除非--

“父親做事總考慮母親。”邢少溥眼光凜了凜,“您放心,我不會再教母親擔心。好歹邢氏總裁的權勢仍在我手中,我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事。”

邢卓爾搖首,站起身,走向窗口:“這不是我要給你的建議。”他嘆了口氣,拉開落地窗,讓夾帶海水鹹味的風吹進屋裏。“我為了你母親,將新生兒的你留在家族裏,也許,我沒什麼資格說你,但是少溥,記得別傷害愛你的人,也別讓自己再孤獨!”

“父親的意思,我明白。”邢少溥沉着聲回答,“所有的事,我已做她準備,您別操心,早點休息吧!”

道了晚安,邢少溥起身離座,就往門口走。

“少溥,”快出門時,邢卓爾叫住他,“我愛你母親,甚至能為她死。你呢?你能為……”

“我是您的兒子。”邢少溥轉身,直截了當地搶白。然後,深沉地看了父親一眼,便跨出門外。

聞言,邢卓爾無奈地淡笑,心中半憂半喜邢少溥與他最大的不同是--

野心。

邢少溥的野心已成了習慣。無論如何,他絕不會放棄權勢,他終究還是選擇主導邢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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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不知何時下起雨來,她再次醒來時,他已躺在身旁,兩隻鋼鐵似的臂膀,緊緊地摟着她。

她在他懷裏翻身,額上的劉海因他的氣息,輕輕搔弄着,彷彿是種溫柔的愛撫。

他的睡顏冷酷、自抑,她以前沒注意過,原來他連睡眠都是緊繃著心緒的!這點發現,讓她心疼了一下。

她輕蹙眉心,不由自主地將唇印在他抿緊的唇角。只是個輕淺的動作,他卻猛然驚醒,瞪着銳利的鷹眸瞅她,讓她亂了方寸,半晌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呆望着他--

他突然勾住她的纖頸,俯近她的美顏:“這才叫吻!”語畢,他封住她的唇,舌尖糾纏她的皓齒與粉舌,柔情探尋,好似這是他倆的甜蜜初吻。

“怎麼又醒來,身子還不舒服?”他離開她的唇,長指在她頰邊滑動,聲音低沉中隱藏關懷。

她搖着頭,嬌喘地說:“伯母來看過我了,我沒事。”她看着他,神情全沒以往面對他時的倔強,而是純情的緋紅。

“是嗎,母親來看過你了!”他淡淡地說,俊臉沒啥表情,“母親說了什麼嗎?”

她眨了眨眼:“伯母說你性情孤冷、狂傲,不擅於表露情感……”話語漸歇,她靜靜地凝視他。

他也不說話,一個勁兒將她壓在胸懷裏,大掌撫觸她柔膩、姣好的身段。

她緊閉着雙眸,長指探進他發里,身軀朝他貼近:“我能當這是……你的情感表露……嗎?”她仰着臉,在承接他的熱吻時,渴盼地問道。

“你當是就是!”他言短意深地答。同時,熱切地展開深情狂野的律動。

有別於以往的感受,她覺得自己可以為他伸展,接納他的所有,包括那孤冷、霸氣,她可以感受他給的強烈震撼與激情戰慄。他的心貼在她的胸口,她清楚感受到那有力狂熾的節拍--

他們實實在在地互相擁有,彼此融合……

許久,窗邊射進些微金黃曙光,他們的喘息逐漸平穩,他擁着她,吻綿細地落在她臉上。真是怪異,他明明已要過她多次,但這次竟有種初體驗的濃烈歡愉與甜蜜,彷彿這是他第一次抱她似的。

“我們要一直住在這兒嗎?”她香汗淋漓,趴在他肩窩,藕臂攬着他的頸項,噓聲輕喘着。

“你想住這兒?”他問。

“回去了,有人會傷害你,不是嗎?”她嘆了口氣。心裏明白,他的自尊與個性,是絕不會隱遁、逃避的,他的霸氣、決斷會讓他選擇正面交鋒!

邢少溥沒講話,手撫摸着她肩背,指腹摩挲那道為他而受的傷疤。之前,他們的關係惡劣,對彼此毫不妥協、唱反調,因此她遲遲不接受整形除疤,以致留到現在,倒也強化他與邢少淵的仇怨。

“回去后,安排醫師磨了這疤痕!”他喃喃低語。

“那會移轉到你身上的。”她輕嘆,話中帶話。她的傷是好了,疤也易除,但他的危難可能正形成當中。

邢少溥托起她的潔膩下巴,堵住她嘆息不斷的紅唇,霸氣地吻去她的憂慮:“你的心不是用來擔憂的,記得嗎?我不要一顆擔憂的心,嗯?”他曾狂言要她的心,此刻,他得到了,但他仍不滿她的愁緒太濃。

“嗯,”她點了點頭,唇貼着他的唇,“這兒的環境不適合擔憂,它是你的‘家’嗎?”他不要一顆擔憂的心,那他是否決定留下、離開邢氏呢?

他看着她,眸光轉沉:“我父母的家,這兒是‘他倆的家’!”他不是在抱怨或遺憾,這是他不會有的情緒,他只是陳述事實。屬於他的還沒形成,偶爾來這兒,為的是確定父母安好,並不是要奢求什麼“家的感受”!

她沉默了,雙手緊緊擁着他。他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孤獨,並且讓它融入天性。他在邢氏大家族裏,獨自承受親友的蔑視,包括大人的閑語流言、同儕的排擠,裡外都不屬同一分子,但多年後,他卻主導、支配所有,位高權重,遠離父母,他是真正孤獨的人。

“我的父母去世好些年了,我也是一個人……”孤獨其實是種長期的饑渴,這種空虛讓他們需索彼此的心……

“以後不是了,你得在我身邊!”他強勢中帶着溫柔地命令。

她笑了笑,枕上他光滑、肌理分明的胸膛:“可以睡了吧!”吻吻他的胸口,她閉合雙眸。

他沒啥倦意,大掌愛戀不舍地撫摸她:“你睡吧,我還不累。”

她又張眸,小手抓住他游移不定的大掌,嬌顏泛起難得的俏皮神情。“你思念克勞斯呀!”他的動作真像是對待克勞斯的習慣舉止。

他一愣,皺着兩道跋扈的濃眉,隨即會意地勾起唇角:“小野貓嗯?!”他低嗤,胸膛抵住她,“我想馴服你!”帶着前所未有的性感笑容與慣有的獵人傲氣,他一下又限制了她的嬌軀席捲她的感官,讓情潮熱浪淹沒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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