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凈婷!你在幹什麼?”
這一吼叫,把翁靜君的元神嚇了回來,她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正將粉圓“塗抹”在土司上。
“去!去!”老闆把她趕出了吧枱。“我看你今天心神不寧,一直做錯事,你不要做了,回去休息啦!”
翁靜君這一聽嚇壞了。
“老闆!你不是要把我辭掉吧?我現在會專心了,你不要叫我走啦,我阿嬤還在醫院,我需要這份收入啊!”她抓緊老闆的衣袖,簡直快哭出來了。
老闆嘆了口氣看她。
“我只叫你回去休息,又沒說以後都不用來,你緊張什麼啊?”
她愣了一下,趕緊再次確認:“老闆,你沒要辭退我喔?”
“沒啦,反正星期天下午沒什麼客人,你就回去休息吧。若再給我這樣做下去,我看我沒賺錢還倒賠咧!”老闆哼了一聲。
不斷賠不是又謝過老闆后,翁靜君背着背包走出泡沫紅茶店。
昨天醫生告訴她,阿嬤最近的情況很不樂觀,要她做好後事的準備。
自從阿嬤入院后,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驟然知道這幾天阿嬤就可能離她而去,她就更加無助與難受了。
如果阿嬤真的走了,她就真的是孤零零一人了……
她現在可以明白安凈婷不願換回身體的原因了,“翁靜君”目前身邊有沈橙,而且還有家人,但安凈婷什麼都沒有啊!
翁靜君仰望藍天,深深嘆息着。如果這一切是天意,她是不是只能聽天由命?
她連想跳離開這個不屬於她的軀殼的能力都沒有啊!
不知不覺,她走到觀音亭附近。看到熱鬧的人群及眾多的攤販,她才想起今天是風帆節的閉幕典禮,所有選手下午都會來參加主辦單位所舉辦的閉幕舞會,場地好像就在這附近的文化中心。
橙橙也會參加吧?
她下意識轉身要走,但,一思及閉幕典禮完后,他就會離開此地,也許以後再也見不到他,她又停下腳步。
整件事其實並不能怪他,換作以前的她,她也不會相信靈魂交換這種太過靈異的事!而且,對他來說,她是害翁靜君差點成植物人的兇手,他對她又怎會有好感?換個角度,她應該為他如此護衛她而感到高興的,不是嗎?
再見見他吧,從此以後明日天涯,各不相干了!
閉幕舞會采開放式入場,翁靜君走進去后找了個角落隨意坐下,這個位子正好可以看清楚所有入場的人。
閉幕舞會已經開始,但入場的多半是外國人,看不到幾個東方面孔。
她無聊地啜着雞尾酒,心想着他會不會不來了?突然間,她看到“翁靜君”——也就是安凈婷!那麼,沈橙應該也會一起來吧?她引頸張望着老半天,卻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安凈婷怎會單獨一人來這裏呢?
翁靜君想也沒想,立刻快步上前攔住安凈婷。
“你怎麼可以出院了?沈橙沒陪你嗎?”翁靜君走近她桌前問道。
“咦?你怎麼也來了?”
旁邊卻有人開口,翁靜君這才發現是克力斯,他們兩人坐在同一桌。
翁靜君懶得理他,她直直看向安凈婷。“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想出院,誰攔得了我啊?”看翁靜君的態度強硬,安凈婷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回應。沈橙不在她旁邊,她立刻露出本性。
“醫生不是說你大腦中還有一些血塊,而且腦波不太穩定,需要再觀察嗎?”翁靜君略顯着急。這畢竟是她的身體,她仍希望安凈婷能好好愛惜保重。
“才溜出來一個晚上,不會死人的啦!”她仍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溜出來?
“那沈橙不知道你來這嘍?”翁靜君試探問。
“你想去打小報告嗎?橙橙不會理你的!”安凈婷怒道。
“是嗎?他若知道你跟克力斯出來,他不會不高興嗎?”翁靜君看了眼完全聽不懂她們倆說話內容的克力斯,他正四處搜尋舞會裏有沒有漂亮美眉。
“是他自己說頭痛,要先回飯店睡覺的。剛好克力斯經過醫院順便來約我們參加閉幕舞會,橙橙既然沒空,我這個女友當然義不容辭陪他朋友一起來嘍!”安凈婷馬上狠狠瞟她一眼:“我警告你少亂說話,不然我會讓你好看!”
翁靜君諷刺一笑。“我現在的確是比你好看,你別再費力了!”
安凈婷立刻臉色一變,但很快地,她露出得意一笑。
“我看你現在一定很氣吧?暗戀好久的男人最後卻跟我在一起!”
“你……你怎麼會知道?”翁靜君大驚失色。這件事她從沒告訴過別人,連家都不曾!
安凈婷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還故意拿起小蛋糕,細嚼慢咽地吃了起來,而翁靜君就一直冷冷地盯着她,最後,她才故作神秘地用唇語說了四個字——君戀橙心!
“原來你偷看我的記事本!”翁靜君終於恍然大悟為什麼她會知道沈橙的昵名,而且沒讓他察覺到異樣,因為她已經從記事本里知道她與沈橙之間的點點滴滴,所以才輕易騙過沈橙。她氣得罵道:“你好卑鄙!”
“我喜歡沈橙!”安凈婷挑明了直說。“他帥,條件好,而且純情,又是家住美國的ABC,如果我現在不好好抓住這次機會,恐怕就一輩子就真的要待在澎湖這種鄉下地方,像我阿嬤一樣過着又貧又苦的生活,到死都是如此!我死也不要過這種日子!”
“你知道你阿嬤快不行了嗎?”翁靜君突然問道。“不管怎樣,她都是撫養你長大的親人,你是不是該找個機會去看她最後一面?”
“看了又怎樣?她現在也認不出是我。”她不在乎地搖頭。“人呀,早死早超生,下次投胎記得找個好人家,不要再這麼辛苦過日子,這不是很好?”
翁靜君不可思議地看着她,這種歷經滄桑的消極話語,從這麼一個不滿十八歲的女孩口中說出,感覺十分荒謬。
“你現在的身份是一個快三十歲的女人,比沈橙足足大了六歲,難道,你一點都不會在意嗎?”這是翁靜君一直無法跨越的鴻溝。
“我在意這幹嗎?只要他對我好,會讓我過好日子,我管他誰大誰小咧!我爸媽不就是正常的男大女小嗎?結果我爸一死,我媽過不了苦日子就跟人跑了,差幾歲又有什麼關係?又不會因此比較有錢或比較幸福!”安凈婷掃了翁靜君一眼又說:“是你自己想太多,才會把到手的幸福搞砸!我要是你,才不會輕易放掉這種好男人!”
言下之意,安凈婷會緊緊抓住沈橙,不會放手。
“你真的不願意跟我交換回來嗎?”翁靜君再次問。
“你死心吧!”安凈婷又恢復她敵對的態度。
翁靜君沉吟片刻,再度望向她,眼神十分平靜。
“不要傷害他,好好愛他,可以嗎?”這是她最後的乞求。
“顧好你自己吧!我跟他以後怎樣,都已經與你無關!”安凈婷絕情說道。
“我要去跳舞,要不要跟我跳一曲?”克力斯不耐煩地打岔,不知兩人聊什麼聊這麼久,他一直想約安凈婷跳舞,雖然她未成年,但碰碰她不犯法吧?
“我要走了,”沈橙不在,翁靜君也沒興緻留下來。
“這麼快?”克力斯看着她的背影失望道。全場沒幾個有可看性的美眉,她若離開,這舞會裏還有什麼好玩的?
“還有我啊!”安凈婷充滿魅惑地攀着他的手臂,試圖拉回他的注意力。
克力斯看向“翁靜君”,心想雖然她是好友的女友,但她已是成年女人,而且“身體語言”十分明顯主動,況且她姿色也不差,他又何必拒絕?
離開舞會的翁靜君,原本打算要去醫院一趟,但走着走着,腳卻不由自主走到沈橙住的飯店。
聽說他頭痛回飯店睡覺,她心底一直很擔心。以前他一頭痛就只會悶着頭睡覺,也不吃藥,說什麼要靠自身的免疫力讓身體自然抗衡病菌,但最後的結果,就是痛到醒來,每次總要她買了止痛藥,像哄小孩一樣強逼他吃,他才肯乖乖吃藥。
現在他是不是也與往常一樣,忍着頭痛睡覺呢?
在飯店外徘徊了幾趟,對他的愛終於戰勝了她的自尊,她實在不忍心看他又頭痛一整夜!於是她迅速跑去買葯,問了飯店櫃枱后,便直接上樓找他。
她很快便找到他住的房間,正想按電鈴時,發現他房門竟然只是半掩着,她遲疑片刻后終於推門而入。
房裏沒開燈,好一會兒后翁靜君才適應了屋內的黑暗,她看見床上躺着的正是沈橙。看來他真的很不舒服,不但門沒關好,連衣服都沒脫就趴在床上睡著了。
她悄悄走近床邊,沒拉攏的窗帘逶出一絲淡淡月光,正好照在他微卷的睫毛上,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
有多久……她沒有這樣好好地、仔細地看他了?翁靜君跪在床邊暗暗嘆息。
雖然他沒有他哥沈紫來得俊美,與他姐沈藍那種甜甜的氣息、總是微笑一張臉也不盡相同,但他自有另一種味道。
他狹長的單眼皮,遺傳了他爺爺的日本血統,正直高挺的鼻子增添了他的英氣,還有那常是緊閉而不多話的唇,總讓人覺得他內斂而嚴謹,只有偶爾扯開的一抹微笑,會帶出右頸的酒窩,讓他整張臉彷彿陽光破雲而出,轉眼間亮了起來,變得十分耀眼帥氣。
記得第一次看到他,他就是帶着一副羞澀的笑臉,那時的他還不滿二十歲,是個青澀的小帥哥。但隨着年齡的增長,原本就不愛笑的他,笑容更是少見了。
除了他的家人,她想,她是最常看到他笑臉的人,也許,她就是因此愛上了他那獨特帥氣、如雨後陽光般的笑臉吧……
正當翁靜君凝着他憶着過往時,沈橙突然翻了個身,一張俊臉就停在她眼前不到十公分處。而他的唇就在她咫尺之處,她只要稍微向前就可親吻到他。
天哪!這對她真是一大誘惑啊!在夢中,她不知吻了他幾千遍,不過現實里,他是遙遠的天神,她永遠只能遠觀愛慕,卻無法真實地擁他入懷中。
冷靜冷靜!不要像個色女一樣,只會盯着他充滿美味的唇猛瞧,別忘了她的超級任務是要來想辦法喂他吃藥啊!翁靜君提醒自己,趕緊翻開包包拿出藥包。
“君君,是你嗎?”
沈橙突然開口。
翁靜君沒想到他會突然醒來,嚇得她頓時傻眼。
“君君?怎不說話?”他冷不防伸出手,在黑暗中準確地捧住她的後腦勺。“我就知道是你!”
這下子完全進退不得,翁靜君只好趕鴨子上架,硬着頭皮開口:“我……我送止痛藥來給你。”
翁靜君刻意壓低聲音,安凈婷原本的聲音太細又太稚氣,與她自己的低沉不同。
“噢!你又來逼我吃藥了!”他一把將她拉近,整個頭靠在她肩上低語。
翁靜君再次被嚇得整個人不敢動,他的溫暖鼻息就在她耳邊吹拂着,她的心跳控制不住地拚命撞擊她的胸口。
“君君,好高興現在你在我身邊!我一個人在美國時,每次一想到你心底就好難受,差點就想買張機票跑回來看你……你不知道你對我的影響有多大……”
翁靜君靜靜聽着,不受控制的淚水沿着她的臉頰悄悄滑下。
“這次看到你,我才真正明白你在我心中有多麼重要。是我太笨太蠢,顧慮太多,當初才會不告而別,你會不會氣我?”他語氣十分溫柔低啞。
翁靜君猛搖頭,早已淚流滿面的她,怕一開口就會泄露她的脆弱。
“我不想再離開你了!你也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他揉着她的秀髮,臉頰在她耳際邊不斷磨蹭着,語氣更低更柔。
翁靜君咬着下唇以防自己哭出聲,除了點頭,她什麼話也不能說。
為什麼會有這種陰錯陽差的安排?在她不再是“翁靜君”之後,卻聽到她最愛的男人對她作愛的告白!難道她真的註定與他無緣?
“為什麼哭了?”他碰觸到她的臉頰上濕了一片,大為震驚。
翁靜君一徑搖頭,但淚卻掉得更兇猛。
“別哭……”他捧住她的臉,細細柔柔吻着她的淚,一路滑至她唇邊,沒有任何猶豫,他直接覆上她的柔軟,緊緊包圍住他想念已久、也終於等到的人兒。
他的吻由淺至深,完全釋放出他所有的愛意,毫無保留。
就在他的吻愈來愈熱情激烈之際,突然房內出現了奇異的聲音。
“等等!”敏感的翁靜君察覺到不對勁。
“怎麼了?”他喘息着,全身因想要她而脹痛着。
“你有沒有聽到怪怪的聲音?”她悄聲問道,怕是有小偷溜進來。
“沒有。”他又低下頭吻着她的頸項,不想停下。
“真的有怪聲!”這次翁靜君十分確定房內有異樣,她用力推推他。
他體內的慾火正欲罷不能地熊熊燒着,沈橙實在不喜歡做到一半卻被迫停止的感覺,但他更不喜歡勉強她,於是他無奈地坐了起來。
就在這時,他無意中瞄到天花板,這下子,他的慾火立刻澆熄了一大半!屋內仍暗黑一片,但仍約略看見天花板上有一團東西在飛;那一團東西包括枕頭、拖鞋、盤子,甚至還有他剛脫下來的上衣,這些東西彷彿在耍魔術一般,不斷在空中飛繞着圈子,井然有序。
糟糕!沈橙見狀臉色大變,他輕咳了一聲,這些東西好像聽到命令一般,迅速飛落下來,而且各就各位,又回到原來的位置。
他發現翁靜君一動也不動,彷彿看呆了!
“剛才那是什麼?”她終於問道。
該來的還是要來!沈橙十分着惱,他以為自己心情不好才會失控,沒想到他一興奮竟也有同樣情形,看來他還必須多修行才是。
“我只要情緒過度亢奮時,周圍物品就會隨着我的心緒而四處波動亂飛——”沈橙戒慎地問;“你看了會害怕嗎?”
她沉默片刻。“怕什麼?怕這些東西會飛,還會就定位?”
“不是。你會怕我嗎?”
“為什麼要怕你!你又沒有傷害我。”她突然恍然大悟:“啊難不成這就是‘超意識’?我上次只是隨口猜猜,原來‘超意識’真的可以讓東西亂飛?”
他沉默片刻后才緩緩開口:“記不記得有一次你被同事出賣,你回來后很傷心地跟我說起這件事?”
她想了想。
“記得!那時我還氣哭了,跟你哭訴了好多氣話!”那時她真的很生氣。“我還記得,隔沒多久,我那兩位同事不約而同出了事被公司革職了,一個是莫名其妙把公司一車子的高價貨品倒進海里;一個則是不小心引起火災,把倉庫燒掉一半,害公司損失慘重,氣得老闆當天就叫他們滾蛋!我那時還覺得天理昭彰,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我說的話多靈驗,他們全都遭到報應了——”
說到此,她突然噤聲看向他。
“沒錯!那都是我運用‘超意識’做的。”他終於承認。
“你……你做的?”好半天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怎麼做呢?”
他停頓好一會兒,思考着該從何說起。
“‘超意識’——ExtraSenSoryPerCeption,簡稱為ESP,也就是潛藏在人類右腦里未開發,且未知的類似天才的特殊能力。”沈橙緩緩解釋着。“二十幾年前我爸媽就已經解讀出人類右腦的秘密,而且利用精密的儀器進一步開發出腦部的深層意識而創造了ESP。我們家三個孩子就都因為我爸媽的刻意栽培而擁有不同的ESP能力。”
“那……你的ESP能力就是可以控制人心,讓他們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嗎?像是把貨倒進海里?”翁靜君把所有事情想一遍后做出了結論。
沈橙搖搖頭。
“我沒這麼厲害,可以控制人心。全世界目前恐怕也找不到ESP能力可以達到宇宙極致,足以控制人心的超能力。”他解釋道,“我只能控制物。”
“控制物?”
“也就是說,我可以讓物品聽命於我,我叫它們飛就飛、叫它們停就停,只要我想要!”
“你是說……”她努力解讀他的話,“我們公司的貨品因為聽了你的話,自己飛到海裏面;倉庫的貨也是自動起火……呃,燃燒自己?”
“對!”他謹慎回道。這是他第一次跟家人以外的人討論超意識能力,他很擔心她會有不好的反應。
“任何東西?”她再問。
“除了人以外的任何東西。”他回道。
“除了你,你哥跟你姐都可以這樣嗎?”她又好奇問。
他搖搖頭。“我們家三個孩子的超意識能力都不一樣,我是可以控制物品的‘觸知力’,我哥則是可以看透人心的‘透視力’,我姐則是‘預感力’,可以預先感受未來。”
翁靜君眼睛睜得老大,滿眼的崇拜與驚奇。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她瞅向他,悄悄問:“我……可不可以看一看你怎麼把椅子弄飛上天的?”
沈橙愣了片刻,但他仍是照做。
椅子就在他的眼神示意下緩緩飄上天花板,還會上下旋轉。
翁靜君睜大眼看着眼前的景象彷彿變魔術一般。
“哇!你好神奇喔!太玄了!”她看得不自禁用力拍起手來。
“你不覺得我……變態?”他狐疑地問。
“為什麼這麼說你自己?”她皺緊眉頭。“有特殊異能是一種人人求之不得的能力,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擁有的!我羨慕都來不及呢!”
“可是,你曾經說過有特殊異能的人都是變態!”他黯然說道。
翁靜君睜大眸子:“怎麼可能?我怎會說出這種話來?”
他緊盯着她,決定把當年的事情攤開來說清楚。
“你知道當年我為何不告而別嗎?”
“為什麼?”她也很想知道。
“你曾說過,跟有特殊異能的變態在一起一定很可怕,每天嚇都嚇死了!我知道后,不想增加你的心理負擔,痛定思痛,所以才決定不告而別。”
“什麼?我真的這樣說過嗎?”翁靜君驚訝萬分。他的離去竟是自己造成?
他肯定地點頭,還補充說明:“那時你跟你另一位同事正在客廳看電視,你突然說出這句話。而當時我正好在廚房裏,聽得一清二楚!”
“就因為這句話,所以你才離開我?”她難以置信問道。
他點點頭。
“你不覺得當時你應該來問我為什麼會說那些話?”就算她有說,肯定也不是指他吧?
“那時候我大受打擊,怎麼還會去找你問明白?”當時他只覺得天地為之變色,連他在乎的女人都認為他這種人是怪胎,教他怎不挫敗絕望呢?
翁靜君滿腦子疑惑,她當時是為什麼說出這些話呢?一定有理由吧?她非要好好想一想不可,不然,這個結會三不五時跳出來打擊他。
正當她努力回想時,他靠過來緊緊摟住她。“過去的事已經不重要……”
“慢着!我想起來了!”她記得當時的場景及對話了。“那時我們正在看金氏紀錄的節目,有個外國人習慣把大隻的黑蜘蛛養在嘴裏,三不五時就讓黑蜘蛛進他嘴裏睡覺,我當時才會衝口而出,若跟這種有特異能力卻變態的人在一起,肯定會被嚇死,因為不時就會從他嘴裏蹦出一隻恐怖的黑蜘蛛!”
“沒關係,我已經不在乎了……”
“你不在乎,我可在乎呢!”她轉而指着他的胸膛生氣道:“你不問清楚就將我封殺出局,也不給我解釋的機會……”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點住她的唇。
“對不起!”他萬分愧疚停在她唇邊喃喃道:“過去的我沒有信心,才會輕易離開你,但現在,就算你認為我是變態,我也會努力讓你改變對我的看法,因為我再也不想失去你!也許,更了解我之後,你會願意愛我……”
“傻小子……”她柔柔地輕聲嘆息。“我已經好愛好愛你了……”
下一秒,沈橙已牢牢鎖住她的柔唇。多年來的恐懼在此刻全數化為烏有,愛的力量真偉大,讓他一瞬間成為宇宙的巨人,再也無所懼。
多希望這美妙的一刻能停格,成為永恆!
像做夢一樣,此刻,翁靜君的心跳仍四處亂竄,不敢相信橙橙真的吻她了!唇上的熱度及他熟悉的氣息,證明了這一刻在他懷中的真實!
甜蜜還來不及升溫,接踵而來的憂慮卻又迅速冷卻她的心。
他何時會發現她才是真正的翁靜君呢?而他又能夠接受她這樣的外表嗎?
她,可有等到真相大白的一天?
一種怪異的聲音吵醒了翁靜君,她抓着被子撐了好久不想起床,但聲音一直不停,她終於受不了掀開被子下床,走出房間一看,是水果妹正用它的大掌不斷抓門。
通常它要出去便便時都會如此,它不習慣在屋內拉屎。
翁靜君看了看牆上的鐘,五點十分!
她三點多才從沈橙那兒想盡辦法逃回家,回到家梳洗完上床時都快四點了,現在睡沒多久又被吵醒。慘了,今天上班可能又要精神不振了!
“怪怪耶你!水果妹,你以前從來不會在半夜便便啊!”翁靜君打了一個大呵欠,仍是走過去將門打開。
這一開門,突然一陣冷風襲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晚上天氣還只是涼爽而已,怎麼這會兒天氣卻突然變寒冷?
她步出大門,漆黑的夜一片寂靜無聲,連車聲都沒有,鄉下地方就是這樣,入夜後宛如一座死城,與熱鬧繁華、夜生活多彩多姿的台北截然不同。
沒想到,她也在這種生活規律的鄉下待了快一個月呢!
她一轉回身,發現水果妹還待在屋內,並沒有要出去拉便便的意思。
“咦?”她走近蜷在牆角邊的水果妹,蹲下來說道,“你把我吵醒,不就是要我幫你開門,好放你出去便便嗎?怎麼你又不出去啦?”
水果妹望望她,又轉頭瞧瞧房間,眼神里似乎欲言又止。
翁靜君循着它的眼神望過去,又轉回眸不解地瞧着它。
“你想在我房間裏便便?”她立刻露出兇猛的眼神瞪着水果妹,但繼之一想,水果妹好像不曾干過這種壞事,又猜道:“你不會想要跟我睡在一起吧?”
水果妹無辜地望着她。
“哼!想都別想!我不喜歡有毛的傢伙!還有,沒事不準再來吵我睡覺!”翁靜君趕緊一溜煙跑回房間,順勢把房門牢牢關上。
該不會水果妹的主人以前常跟它同床吧?光是想像抱着一隻滿身是毛的大老虎睡覺,她就覺得全身發癢!她可能永遠也無法懂得需要抱着貓狗之類寵物睡覺的奇怪樂趣吧!
想着想着,睡意漸漸席捲她的思維,正當她準備沉入夢鄉之時,突然,阿嬤推開門進來。
她揉揉眼睛,阿嬤不是應該在醫院嗎?她怎麼自己回來了?
“阿嬤,你身體還沒好,怎麼跑回來了?”翁靜君趕緊起身大叫。
“沒啦,偶這速老毛病啦,不要緊啦。”阿嬤一臉微笑地在她床邊坐下。
“但是醫生說……”
“阿嬤想要跟你說說話啦。”阿嬤抓住她的手端詳着,一遍又一遍,好像要將她看個仔細。
“阿嬤,怎麼了?”翁靜君不自在地回視着阿嬤的眼神。
“你速一個好孩子,阿嬤真歡喜你來做阿嬤的孫,可惜阿嬤沒法度再照顧你了……”阿嬤一臉的不舍及難過。“阿嬤真速捨不得你啊!”
語畢,阿嬤的眼眶突然紅了起來,開始叨叨叮嚀着,要她把錢省下來,不要亂花,要記得吃飯,要記得天冷多加件衣服……
翁靜君心裏雖然奇怪阿嬤為什麼要說這些,但仍乖乖聽訓。
阿嬤的話語不斷在她耳邊纏繞,而翁靜君感覺自己的手漸漸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