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放下手中的報紙,鳳父神色凝重地看向正盯着螢幕的么女鳳君兒。
其實身為老么的她該是最幸福的,單身未婚又有一份算是不錯的收入。倘若她能再為鳳家……
鳳父知道自己的身子,再也撐不久了,只是他始終牽挂、憂心鳳家是不是真的會斷在他這一代?
鳳家香火的傳承問題,是他截至目前為止唯一懸而未決、卡於心中的憾事。雖然他有一個兒子,但是……鳳父從大開的房門中,看向躺在床上早巳沉睡而發出大響呼聲的鳳司霦。
司霦是他的兒子,一個痴傻低能的孩子。如果當初他不要因為妻子只生下三個女兒,而在親戚的建議下為子嗣的問題領養了司霦,或許今天他的遺憾只會是沒兒子這事,而不會有像現在這樣的心煩與後悔。
因為,任誰也料想不到,當初可愛的司霦會因為保母一時的照顧疏失,而摔下床撞壞腦子,變成一個無法融入社會,任人欺負也無法正確表達出自己情緒的孩子。
他知道君兒一向很疼這個弟弟,只是,他不希望她為了司霦而誤了自己的一生,更不希望她因長輩及老大思葦的婚姻失敗,而抱持單身的想法,畢竟老二思誼的婚姻還是很幸福的。
況且,長久以來,他早巳將鳳家的所有希望都放在她身上了。他希望君兒能為鳳家擔下延續後代的傳承重任。所以,他一定要再和君兒談談招贅的事。
「君兒。」
「爸?」她的視線從電視螢光幕移向父親。
「嗯--」在得到女兒的注意力之後,鳳父輕咳一聲。「女孩子家長大了就該嫁人,有適當的人選,記得帶回來讓我看看。」
看了父親一眼,鳳君兒笑了一下,又將視線重新定回螢幕上。
這問題還有需要再提嗎?如果她真想結婚,早在二專畢業那年,就會答應學長齊郡諺的求婚,而移民到南非。只是,她知道自己離不開台灣,也拋不下台灣的所有親人。
雖然當時知道這事的大姐及二姐都對她說:「去吧,家裏有我們在,你不用擔心。」但,她還是狠不下心也捨不得,她們是姐妹,理當一同守護鳳家的。即使在齊郡諺說出願意為她放棄移民留在台灣,她還是沒有答應他的求婚。
她從沒告訴過郡諺真正的原因,只對他說了一句,娶她是一種負擔;之後直到他搭機出國就再也沒見過他。因為,她不想讓他一直抱持希望。
她知道郡諺是真心對她好,也很愛她寵她,但是,在愛情與家庭之間,她選擇了後者,也選擇了保留自己唯一的自尊。雖然她對兩人的分手感到難過,卻也只能無奈地默默接受。
這事她從沒對父母親說過,因為,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決定。
只是,當這話題一旦再被提起,她知道自己的生活將有可能被迫改變。
「只要他肯住到我們家,願意讓一男一女繼承我們鳳家的姓,這樣……」鳳父仍繼續的說著:
鳳君兒聽到這兒突然輕揚起唇邊的一記諷笑,並教自己不要再去在意。她真的不知道父親為什麼要一再的對她提起招贅的事。她不懂鳳家有什麼資格與條件,足夠吸引男人肯為她放下身段而入贅鳳家。
入贅?如果鳳家是名門望族、是富豪之家、是商場老大或是政界龍頭,或許還有男人會因為可以少奮鬥幾十年而慎重考慮。但沒車、沒房、沒錢財、也沒權勢的鳳家,憑什麼要人家入贅?更何況,鳳家還有一個智能不足的家庭成員。
鳳君兒轉頭看向房內的鳳司霦。司霦都十歲了,然而,他仍無法獨自生存在這個世界上,更無法保護自己,即使再過十年、二十年,他的情況也不會有所改變。
縱然司霦是眾人眼中的殘障,他還是她的弟弟。是她一輩子也無法狠心拋下的負擔。
要娶她就得入贅鳳家,就得承受外人對鳳家的特殊眼光。所以,這樣的她如何能答應郡諺的求婚?
打從知道小她十歲的小弟將一輩子靠家人照顧,打從知道父親有意要她招贅的想法后,她就從沒想過結婚的事了。
或許是她沒有像二姐及大姐在交往之前,就坦白告訴對方,小弟是領養及低能事實的勇氣,所以,她只能這樣了。
但是她相信,就算不結婚,自己也可以過得很好。
「唉……」見到女兒的淡諷笑容,鳳父長嘆一聲。那個笑容代表着她有自己的主見,也表示她對招贅的事並不認同。
「爸--」她擰起眉。
「我的年紀大了,什麼時候會走都不知道。」鳳父垮下了肩,也搖着頭。「這個家以後就只剩下你、思葦、司霦和你媽,如果沒有一個男人來照顧你們,我......」
「爸。」那蒼老的語氣,讓鳳君兒的心突地一緊。
在她的眼中,她一向認為在這世界上,只有待解決的問題,而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她相信凡事必有因果,只要找出真正的原因,凡事都可順利解決,而這也是她一直以來的行事方法。只是現在,她對父親此刻心中所牽挂的事,卻……
「你是四個孩子裏最讓我放心的一個。」鳳父看了她一眼,眼中有着滿意。「我知道你一向聰明,也知道自己要什麼,但是,女孩子家終究是要有個歸宿,如果你有人選可以入贅,那……」
「爸,我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很好。」她淡淡的說著。
「你……」女兒的話,讓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接口。「唉……」他早知道這樣的話題每次總是無疾而終的。
打起精神,鳳父再接續交代。
「我郵局的存款簿放在書桌里,印鑒在房間的衣柜上,萬一有什麼狀況,記得要把那些錢給領出來,屆時還可以讓你們應應急。」
「爸,說這些做什麼!」鳳君兒雙眉緊緊的擰着。
「以後如果司霦你們照顧不了,就拿個十萬塊給你舅母,讓她把他給帶回去。」鳳父自顧自的交代着。
「不管以後如何,我和姐都會照顧司霦。」鳳君兒目光堅定。司霦雖然智能不足,但他還是她唯一的弟弟,她絕不可能放棄他。
「我知道你們一定會照顧他,只是,我不希望他成為你們的負擔,你們都還年輕。」他知道自己女兒的個性。「如果他生母可以照顧他,你們就……」
「爸,司霦的事您不用擔心,一切有我們在。」鳳君兒站起身,打斷鳳父未說完的話。「我還有些公司資料要整理,先回房間去了。」
「去吧。」鳳父無力地揮揮手,一邊喃喃的念着:「司霦以後是有你們照顧,但是,鳳家卻……卻斷後了……」
臨進房前,鳳父那集滿心中愧意的一句鳳家斷後,止住了她離去的腳步。
回過頭,看向父親滿頭花白的發,鳳君兒眼中有着一種從未有過的極深無力感。
如果……如果她能有辦法,化解掉父親為此事而對鳳家所衍生出的愧意就好了。
*****
下午茶時刻,鳳君兒拿着茶杯走進茶水間。
她覺得自己今天一直無法集中精神上班,她的腦子裏始終盤旋着昨晚父親的話。
「喂喂喂!你們快過來看,她到美國去做試管嬰兒耶。」總務處的小琳抬手招來身邊的同事,指着雜誌上的一篇報導。
「還不止一次喔。」
「真的耶。」朱朱湊上前,同情的說著。「一連幾次都沒成功,她一定很難過。」
「像她這麼想要一個孩子的女人,我覺得她以後一定會是個好媽媽。」林玉點着頭說道。
「試管嬰兒」四個字強力的打進鳳君兒紊亂的腦海。
對呀,她怎沒想到這個方法?興奮之情讓她的眼神一反之前的冷淡而亮了起來。爸爸的問題,終於有方法解決了。
強忍心中的興奮,鳳君兒靠上前,想知道她們看的是哪本雜誌。她打算下班后,也去買一本。
「君兒,你設計的那款夏裝很受到消費群的歡迎。」同層樓的業務經理陳宏,一注意到她走出工作室就急忙跟上,一邊找着話題跟她聊。
陳宏的聲音,讓一群女人頓時都將注意力集中在鳳君兒的身上。
鳳君兒是服飾業界爭相聘請的設計師之一,雖然她才二十二歲,但是,經她所設計或修飾過的服飾,總能輕易的打進絕大多數都會女子的心中。
對這個佔住公司,甚至同大樓其他公司男子視線的美麗服裝設計師,她們一向都十分好奇。
因為她向來獨來獨往。
或許是工作室獨立的關係,她甚少與其他同事接觸,也從不參與同事問的邀約活動。就算是公司要求全員到齊的特定場合,她也不一定會參加,而據說這是當初副總裁從同業手中將她挖角過來的條件之一。
並非說她驕傲不理人,只是,她似乎拒絕人群的接近,而給人一種神秘的感覺。所以,與其說她驕傲還不如說她孤傲來得恰當。她像是把自己緊緊的包裹在層層的保護膜里,讓人看不透,也猜不透她的一切。
「是嗎?那今年的年終應該會不錯了。」快速瞟一眼她們手中的雜誌,鳳君兒沒打算繼續與他客套,轉身就走。「我還有事先走。」
「君兒--」陳宏心一急就伸手拉住她的手臂。
「走開!」鳳君兒擰着眉甩開他的手。
看着她的背影,那一群女孩子瞥看陳宏一眼而暗自竊笑。
鳳君兒一直是以「我還有事先走」這招,與對她有意思的男同事相處,她從不管對方身分為何,是不是會尷尬,或者還有其他的話要說。
簡言之,只要是讓她感覺到對方有曖昧意圖,鳳君兒就會以簡單明了的一句話,直接斷了那男人的所有妄想。
*****
派人教訓李篟傌的事件似乎早該結束的。只是--
伴着龍漠斯跨出豪門集團位於南京東路上的辦公大樓,奉天義在隱約之中就感覺到周遭所起的一些變化。他仔細的觀察着周圍環境。
注意到天義略為緊繃的神情,龍漠斯雙眉一蹙。
「怎麼?」
「有點不大對勁。」雖然已明顯警覺到周遭的異樣,但奉天義仍沉穩的回道。「您放心,沒事的。」
說出來,只是希望能給龍漠斯一點心理準備,避免他待會讓有可能出現的意外給怔住。
「嗯。」聽出奉天義話中的含意,龍莫斯仍保有一貫的王者氣勢,從容不迫的邁開大步,往停於階梯前的房車邁去。
他知道經過龍家數十年的灌輸教育,奉天義會盡一切所能的護在他的身邊。
就在這時--
捨棄平時所喜歡的華麗服飾,李篟傌身着男裝,將鬈髮塞進衣帽之中,側身立於行人路上的綠樹邊,看似平靜地等着龍漠斯的出現。見到昂首闊步,神情高傲狂妄的龍漠斯,李篟傌心中的怨恨就湧上心頭。緊握的拳頭教她長長的指甲深深刺進手心。
那一夜要不是有一群結伴夜遊的學生路過荒野空屋,可憐她受到嚴重毒打而送她到醫院,想必在隔天就會有一則社會新聞刊在各大報的頭條,而其上的標題將是:「情婦生涯原是夢,豪門情婦蒙陰召。」
是他害她的,是他!李篟傌怨恨地瞪着他。因為,在被一群歹徒痛揍將至昏厭之際,她隱約聽到了「龍漠斯」三字。
他竟叫人打她,害得她重傷住院,也差點要了她的命!
龍漠斯我不會放過你的,就算是要死,我也要拉你墊背!瞪視着正步下階梯的龍漠靳,李篟傌讓一股怨恨紅了雙眼。
這樣狠心的男人,該死!
或許已有同歸於盡的想法,李篟傌已不再畏懼,若不成功將得面對龍漠斯更為殘狠的手段。
她抬起右手探入衣袋。當指尖一碰上預藏的水果刀,她心中那股欲置龍漠斯於死地的決心,就已狂飆直上。
像是要將所有對龍漠斯的恨意全注於刀尖之上,她緊緊地握住刀柄。她要龍漠斯拿命來抵償她所受到的一切傷害。
看見一群為搶得第一手龍漠斯又成功將豪門集團推上國際商場,並已跨足至加拿大商場消息而蜂擁齊上的記者,李篟傌兩眼閃過一道光芒。
緊握着刀柄,李篟傌帶着滿腹的恨意狂奔上前。她以左手左肩隔開一個又一個擋在面前的記者。
「龍先生,請問您對這次跨足加拿大市場的計畫籌備了多久的時間?身為豪門集團副總裁的您,對法國市場調查的結果是否還滿意?不知道您下一次計畫進佔哪個國家的市場?」T報記者越過重重的同行,高聲問出一連串早巳想好的問題。
就在這時,李篟傌已成功靠近龍漠斯的身側。
再一步,只要再一步我就可以殺了他。李篟傌充滿怨恨的眼緊盯着龍漠斯寬厚的後背。再次猛力推開擋路的記者,對着龍漠斯寬厚的背脊,她高舉起緊握於手中傾注所有怨恨的刀尖。
帶着一抹即將得逞的笑,李篟傌放聲對他狂叫出這些日子以來,所受到的不平與憤恨:「龍漠斯,你該死!」
李篟傌話聲一落,高舉的手也使勁地朝他的頸窩處剎去。
原為採訪新聞而圍攏於龍漠斯四周的記者,皆因這突髮狀況而倒抽口氣,不自覺的倒退一步。頓時,記者及一些路過行人及至大樓洽公的人員無不發出驚嚇的叫聲。
因一抹女性的香水味雜混在這一群專跑陽光新聞的男性記者中,奉天義早已處於警備狀態。而來自背後的李篟傌的出聲咒罵,則教奉天義心悚然一驚地往龍漠斯的身後看去。一見到她狂亂的眼,奉天義直覺的推開龍漠斯,伸出左手揮開她斜直落下的刀鋒。
「危險!」頓時,鮮紅血液由奉天義被銳利刀鋒深深劃過的手臂上,汨流而下。
強忍下左手腕的麻痛,奉天義仍盡責的以右手控住李篟傌想強揮下一刀的右手。
「你放開我!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李篟傌一邊對着奉天義尖聲狂喊,一邊憤然地以左手直指着已因這場混亂,而被一群原立於大樓大門入口處的保全人員護衛於其中的龍漠斯。
「可惡!」握住李篟傌握刀的右手腕,奉天義使力一折。
「喀」地一聲,她的手骨已然被他折斷,沾有血跡的刀子也自她的右手中,應聲落地。
奉天義抬眼望向被眾人保護於其中的龍漠斯。
在那雙深沉不見底的黑眸下,奉天義知道龍漠斯並不想因這件事,而引起大眾的注意。但,礙於在場圍觀人數過多,卻不能私下行動。他立即出聲喚來一名保全人員。
「把她送去警察局。」奉天義決定先依一般的意外狀況處理。
「不!你們不可以這樣對我,不可以。」她尖聲狂叫着。「是他先找人打我的,是他,是他!」
李篟傌不斷的扭動着身軀,想掙脫對方的箝制。她瘋狂地想甩掉緊抓住她的手掌,一見對方毫無鬆手的可能,她瞪大眼睛張開口低下頭,就往箝住她的手臂一口咬下去。
沒料到李篟傌會有像瘋狗般的行為,原抓住她的保全人員一感到疼痛就鬆了雙手,在他才想再抓回她時,已被眼前的景象所嚇楞住--
見到李篟傌因不願被抓到,像瘋了似的奔下階梯直衝上馬路,圍觀的人群不禁為她這危險的行為捏了一把冷汗。
也就在這時,一輛急駛而來的墨綠色轎車,於瞬間暫代了李篟傌的位置而成了眾人掩面尖叫的目標。
聽到眾人尖叫的聲音,狂奔中的李篟傌背脊竄起了一陣冷意。
她停下腳步,震顫地回頭望去。在看見迎面疾速駛來的轎車時,李篟傌腦中所接收的墨綠色轎車影像,於瞬間已幻化成了龍漠斯的陰狠臉龐。
「砰」地一聲,在煞車不及的狀況下,墨綠色轎車已筆直的將立於馬路中的李篟傌給撞飛出去。
被撞上的剎間,李篟傌憑着最後的一絲意志,在眾人之中尋擭她最終找尋的目標。一見到那對她曾施以狠毒手段,卻始終噙着一絲冷笑的龍漠斯居然還完好無恙時,她嘶聲尖叫出心中所有的不平,與所有的怨恨--
冷眼看着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龍漠斯面無表情地走下階梯,步向司機已為他打開車門的克萊斯勒房車。
他是沒料到李篟傌在受到教訓之後,竟還敢有想殺他的念頭出現。
若真要說她今天之所以會撞車是他所造成的,那還不如說這一切是她的咎由自取。是她自己種的因,她就得嘗嘗自己所得的果。
如果她在背着他養小白臉之後,不曾再有背叛他的行為出現,那他也不至於會找人教訓她,頂多只是將其打發,令她身敗名裂而已。
況且,今天這一切也是因為她自己誤以為那群兄弟是對她有意思,而淫蕩的直撲過去才造成的;她怎能在事後不如她意之時,想反咬他一口?甚至殺他呢?
瞥看一眼,橫躺於不遠處的李篟傌,龍漠斯在心中冷嗤一聲。
嘖……這樣的女人,還真是留不得。
*****
止住已來不及的步子,鳳君兒緊緊地擁住自己微顫的身子。
為無法及時攔下那突然衝上車道的女人,與震顫於一切在眼前所發生的禍事,鳳君兒的腦子裏此刻是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運轉。
若不是為了買雜誌而徒步到這裏,她絕不會見到這殘酷的一幕。
是天意嗎?
鳳君兒緩緩地抬頭看向高高豎立於前方的紅綠燈。綠燈亮了。只差一秒的時間,那個女人就可以逃過一劫,然而……
是上天要讓她感受到人世間的無常?教她懂得把握自己的生命?懂得珍惜所擁有的每一分每一秒?懂得凡事勿強求,一切自有定數嗎?
那一幕幕的撞車影像,深深地刻留在她的心中。
直待一陣帶有些微冷意的涼風襲上她的臉龐,鳳君兒這才像是有了意識,而將視線移向那個正自對面豪門企業大樓步下階梯,唇角邊隱約泛有一絲殘意的男人。
闔上眼,鳳君兒深吸一口氣。
是他!是前些天那個曾令她感到一股悶氣罩身的陌生男子。
在平穩了胸口的鬱悶之後,鳳君兒張開眼直視那挾帶一身冷漠氣勢的男人。
似有所感應,她見到他突然抬起頭四處搜尋,直至與她四目相對,眼神交會於空中。
在見到他面對顯然是因為他的關係,而橫躺於地上的女人時,他那種無動於衷表情,令鳳君兒猛地退後一步。
她不知道除了他之外,還有什麼樣的人會在親眼目睹他人死亡時,臉上表情可以如此冷然?
望向他的眼,即使兩人距離有數公尺之遙,鳳君兒仍能感受到來自他身上的一股黑暗氣息。
而那股黑暗氣息,像是一種宣告,變相的宣告--
全世界都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