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獷少爺,別跑得那麼快嘛,奴婢追不着啦!"小香一襲雞冠紫色留仙裙,襯上高高梳起的髮髻,額上輕點的鴉黃,遠遠看去,不像丫環倒像小姐。
楚獷揚起濃眉,有點不耐煩地停下腳步,今年只有七歲的他,就像一般的七歲小童一般,全身上下都散發出過多的精力。
"快一點!"
"是、是、獷少爺,等,等等、奴、奴婢就、就、就……"
"快啦!"楚獷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念頭,望着近在眼前的天屏湖,他才不想再等下去呢。
"獷、獷少爺!"小香使勁的大叫着,看着越走越遠的楚獷,小香除了大叫之外,一點辦法也沒有。
原本一直跟着夫人的小香,最近因為楚獷的乳母離開了楚家,而接替了帶管楚獷的工作,一直以為自己喜歡小孩的她,在跟着楚獷兩天之後,已經立下了這輩子絕對不生育的誓言。
她怎麼也沒有辦法想像,一個七歲的小孩,怎麼會耍這麼多的花樣,別的不說,每天光是要他吃飯,就讓小香費足了勁兒,一頓早餐,吃到晌午是常有的事。
"獷、獷少爺!"又是一聲大叫,楚獷小小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眼前的雜樹林裏,提起裙角,小香加快了速度往前追。
雖說自幼便被父親賣到楚家,但,小香一點兒也不以為苦,比起在家裏跟着一起受罪,侍奉溫柔可人的楚家三少奶奶,就像在天堂一樣快樂。
如果不是這個楚獷……一想起這個小惡魔,小香心下就是一陣痛,她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那麼溫婉的三少奶奶、那麼溫文的三風老爺,會生出這樣一個小惡魔來?
"獷少爺!"扯開喉嚨,小香真的叫不動了。
聽說這個獷少爺出生的時候,好像發生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所以,楚家上上下下都把他當個小皇帝一般的伺候着,一點也不敢忤逆。
大概就是這個樣子,才造成了他今天這般任性驕縱的個性吧!
穿過那片雜樹林,總算看到了楚獷的身影,穿着件翻領小袖短衣、套着雙軟底錦黝靴的他,活像個小鬍子一般。
"獷少爺,總、總算讓我抓到了吧!"小香兀自喘着,她的雙手緊緊扯着楚獷的小臂,生怕一個不留神,這個小魔星又逃了。
楚獷好像沒聽見她在說什麼,只是望着天屏湖發愣。
小香跟着他往天屏湖上看,湖中只有幾隻不知名的野鳥,和幾朵不大漂亮的水蓮,除此之外,便是那說方不方、說圓不圓的湖面,好像沒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嘛。
"獷少爺,你在看什麼啊?"
"好香喔。"楚獷喃喃地說著。
"好香?"小香抽抽鼻子,潮潮的草味讓她挺不舒服的,怎麼,小男生喜歡這樣的味道嗎?"是嘛,獷少爺喜歡?"
"嗯。"楚獷用力的點點頭,滿臉的認真。"好喜歡,好像我一出生就應該要聞到這樣的味道的。"
"喔?"蹲下身子,幫楚獷把衣服穿得好些,今兒個三風老爺因為要事出門去了,等會兒回來看着獷少爺一身的亂,肯定不高興的。
"真的好香喔。"楚獷抬起臉,用力的嘆着。
"我們回去吧。"看看時辰也不早了。
"不要,我還要在這兒。"
"獷少爺,老爺就快回來了,你還是快點跟着小香回家吧。"
"不要!"楚獷鬧起性子時,是誰也勸不動的。
"可是……"小香有點緊張,早聽說過獷少爺脾氣不好,如果讓他生起氣來,天王老子都管不住他,這樣看來……"好好,小香聽少爺的話,就在這兒再待一會兒吧。"還是順着他一點兒吧。
"嗯,小香,這到底是個什麼味兒啊?"別人順着他,他便覺得高興,心情也好得多了,對小香,也和顏悅色起來。"怎麼香成這個樣兒?"
"這個……,我想應該是青草和湖水的味兒吧。"
"不對,決計不對。"楚獷把個小腦袋搖得像波浪鼓一樣。"我知道青草的味兒,這決計不是!"
"好、好,不是、不是。"
"嗯,真的好香,比娘還要香。"
比娘還要香?怎麼有人這樣比較的?真是個娃兒。
"對面那戶人家,住的是誰啊?"
"對面,噢,是羅老爺家。對了,獷少爺,您可千萬別在三風老爺面前提到羅家喔!我聽夫人說過,咱們家跟羅家是世仇,一向不往來的。"看着湖對面的那座院子,小香有些膽怯,說不準這兒是羅家的地盤呢?
"咱們還是回去吧,天快黑了,夫人等着您回家開飯呢。"
可能是有些倦了,楚獷乖巧的任小香牽,小香心下正是一寬,楚獷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怎麼啦?獷少爺,怎麼不走了呢?"看着低頭止步的楚獷,小香小心的問着,都快到家了,可千萬別再出什麼亂子啊。
"你抱抱我好不好?"
"啊?"抱他?他在說什麼啊?
"我想你抱抱我。"楚獷又再說了一遍,他張開小手,先抱住了小香的腰,說也奇怪,小香給他這麼一抱,頓覺全身酥軟,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但,絕對不是討厭的感覺。
"獷少爺,別這樣了。"雖說楚獷不過七歲,但,到底男女有別嘛。
"我不管!"楚獷踮起腳尖,硬是把臉埋到小香胸前。
"獷少爺!"小香正色,把楚獷的小臉抵開。"這樣不行喔。"
楚獷嘟起小嘴,臉上神色不定。"抱抱我嘛,娘和爹雖然疼我,但,從來都不碰我的,小香,你抱抱我好不好,我好想讓人抱一抱。"
瞧他說得可憐,小香也不好再說什麼,想着他畢竟是個孩子,便蹲坐了下來,摟了樓他。
楚獷一個用力,將小香推倒在地,小香錯愕之際,正想叱罵,楚獷卻以更快的速度,把身上的衣褲褪了個凈。
小香驚訝得不知如何是好,楚獷已然欺了過來,他光溜溜的小身體緊緊的貼着小香,巴掌大的臉挨着小香磨蹭,小舌頭也在小香身上一陣亂舔。
小香努力的想把這個小色魔推開,哪裏想得到楚獷的氣力竟有這麼大,令她動彈不得。"獷少爺,你大過分了!"
"我只想要抱抱你,為什麼說我過分?"顯然楚獷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不正確的地方。
"快把衣服穿上!"小香心中並不覺得恐懼,只是不高興,這孩子太沒教養了吧。
"不要!"楚獷不但不穿衣服,還把小香的衣服也扒了下來。
小香一聲驚呼,上衣的雞心領竟給這小鬼扯下了一大塊,微風輕拂,小香凝雪般地酥胸完全裸露了出來。
楚獷有點發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然後快樂的將臉埋在小香的乳峰之間。
"不要!"小香用力的想把楚獷的腦袋推開,但,完全使不上力。
楚獷着迷地舔咬着小香胸前的隆起,啜吻着小香修直的玉頸,一陣麻癢摧擊着小香的項頸,裸露的雙峰被楚獷稚幼的胸膛壓得氣悶,陽光斑駁地射人雜樹林中,四周的空氣好像結凍了一般。
小香心下盪了盪,旋即正經起來,心想怎能就任這小鬼為所欲為呢?伸出纖指,一把抓住楚獷臀部那叢小尾,用力往上提了起來。
獷少爺雖然霸道,但他的弱點卻是人人皆知,據說少爺出生時身披獸毛,臀生獸尾,但滿周歲,獸毛便褪了個全,獸尾也僅剩一截。
現下,這不滿一握的小尾便是楚獷最大的弱點,眼下正是大好時機,小香才一碰着,楚獷便停頓了下,再往上這麼一提,楚獷更是整個兒跳了起來。
想不到這動作,竟有這般效用,小香也是一愣,定睛看去,楚獷弓着背,在她面前像是跳舞一般,上上下下的動個不休。
"獷、獷少爺,你……"小香懊惱地看看自個兒的手裏,粗硬硬的一掌小毛,剛才,下手真是大重了些。
楚獷還在那兒跳着,好一會兒才停了下來。"哇,好痛啊!"
"對、對不住,可是,獷少爺,你剛剛的行為太過分了!"
"過分?"楚獷不解的看着她,臉上還留着吃痛的表情,一雙小手,也不住的往股后摸去。"噢,衣裳嘛,我知道了,趕明兒個我叫娘再做件新衣裳還你。"
小香本來正在幫楚獷穿衣服的,聞言趕忙低頭往胸口瞧去,果然一件新上衣已經讓楚獷給撕爛了。
"唉呀!"
帶着點心疼,小香雙手用力護住胸,再抬頭,眼裏己多了三分怒氣。"我指的不是這個,當然你把我衣裳弄爛了,也讓我挺生氣,但是,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喔?"可能是疼痛漸漸退了吧,楚獷歪着腦袋,臉上掛起純稚的笑容,不解的問。"那是什麼呢?小香姐姐,我做了什麼不對的事情嗎?"
"你……"看着他那一臉天真,暗暗嘆了口氣,小香對自己跟個娃兒那麼認真,感到不好意思了起來。"算了,反正,以後不准你隨便脫女孩兒的衣裳。"
"嗯。"楚獷點點頭,然後得意的晃着腦袋。"我就說嘛,一定是衣裳的問題,我爹告訴過我,女孩兒最重視的就是那些花兒、朵兒、衣裳、首飾的。"
咬着下唇,小香又是一聲長嘆,風流惆儻、放浪不羈的三風老爺會說出這樣的話,真是一點不奇怪,但是,對自己不過七歲的兒子這麼說,實在是不太恰當啊。
"你在想什麼?"
"沒有。"小香一手護住胸口,一手牽起楚獷。"該回去了。"
"唉。"
"小小年紀,嘆什麼氣?"
"家裏一點都不好,大家都不好聞。"
"不好聞?"小香對於楚獷的用詞感到新鮮。
"是啊,爹、娘、楚平、一風大伯、二風二伯,大家的味道都好差勁喔。"楚獷低着頭,不肯安分的往前走,每向前一步,就踢起一腳的沙。
"是嗎,我覺得不會啊。"小香不明白楚獷的意思,家中的三個老爺,三位夫人,每個人都挺可愛的嘛,至少小香就挺喜歡他們的。"再說,我瞧他們都挺疼你、挺順着你的啊。"
"嗯。"楚獷搖搖頭。"可是他們一點都不香。"
"噯。"穿過雜樹林,就見着了開着的後門,小香眼利,已經瞧着後花園的八角庭里,似乎有人坐着,瞧那打扮,該不會是水仙吧,如果那人是水仙,也就是說,三夫人應該就在邊上了。
"老實說,他們臭死了,爹也是,娘也是,大伯、二伯,最臭的是楚平!"楚獷口沒遮攔地說著。
小香輕扯他的手。"獷少爺,別說了,你娘好像來接你了。"
楚獷眨眨眼,小小的點點了頭,表示了解了。別看他是個孩子,哪些話能在哪些人面前說,他可是分的清楚得很呢。
一進門,小香便朝着八角亭那兒走去,果然,三夫人帶着水仙,正在那兒喝茶吃點心呢。
"三夫人。"小香領着楚獷,恭敬的行着禮。
三夫人隨意的一瞥,見小香衣着零亂,臉上微微露出慍色。"你先下去把衣裳換一換吧,老爺們回來了瞧着不好。"
"娘!"楚獷想要跟娘說明,是自己把小香弄成這樣的,卻被小香的眼神制止了。
"是。"小香很快的告退了。
楚獷看着她的背影,心下着實有些歉疚。"娘,是我把她的衣裳弄壞的,您再賞她一件吧。"
三夫人溫柔的點點頭,讓楚獷坐到自個兒身邊。"獷兒,你今兒個去哪兒玩耍了啊?"
楚獷很快的坐定,伸手抓起桌上的幾色點心,就往嘴裏塞,聽到娘有話問自己,只好囫圃吞下口中的糕點,含糊答道:"天屏湖。"
三夫人眉心略蹙。"天屏湖?你怎麼又往那兒跑了呢?爹娘不是跟你說了,別老往那地方去嗎?"
楚獷聳聳肩,抓起一把鮮菱,水仙靈巧的接下,幫他一個個的剝開。
"娘,那兒今兒個真是香得怪啊。"
"喔?"天屏湖,三夫人擔憂的看著兒子,七年前那位老師父的話,好像又在腦中響了起來。"怎麼個香法?"
"孩兒也說不清楚,那是一種好懷念的香昧,好像,孩兒一出世就應該聞到那股香氣,只是它晚來了些。"楚獷晃着小腿,努力的想要把自己的想法說清楚。
"這樣啊!"三夫人的指尖不安的抽動了兩下。"獷兒乖,等會兒見着你爹,別跟他說這些瘋言瘋語。"
楚獷有點不服氣的抬起眼,接下水仙剝好的菱,一把塞了個滿嘴,然後跳下石凳,一溜煙的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又跑了回來,對着三夫人大嚷一聲。"我不會說的。"就又跑遠了,這回,他沒再往回跑了。
三夫人搖搖頭。"水仙,咱們,是不是留他不住了?"
水仙跟着嘆口氣。"夫人,這世上的事,本是這般,強求不得的。"
"可是,獷兒是我懷胎十月才生下的孩兒,是我心頭的一塊肉,不管怎樣,我都要留下他。"三夫人柳眉一豎,旋即起身!從懷裏掏出小令。"水仙,去帳房領一百兩銀子給小香,明兒個起,讓她回家吧。"
水仙默然接下。"是。"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微涼的夜風四面八方的從八角亭里灌了進來,三夫人緊了緊身上的薄衫,一股寒意,從心頭往上涌了出來,嗅着空氣中那抹淡淡的香氣,是該找三風好好談談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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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聞到香味了?"三風吃驚的問着,文心一邊點頭,一邊幫他把外衣脫下。
"是啊,而且,今兒個,獷兒還撕爛了小香的上衣。"
"這……"三風愕然地坐倒在床上,當年那位大師的話,好像又在耳邊響起了。
由於楚獷出生時的異象,三風和文心原本想將他送到附近的寺廟中,但心下又不捨得,正在那兒猶豫不決的當口,門口來了位印度僧人。
根據那位印度大師的說法,獷兒乃是天上的神將,此次誤入凡間,遁入凡胎,希望三風夫妻倆能夠好好教養他,當時候到了的時候,獷兒自然會再回歸天庭。
那位大師也過,時候到了,獷兒自然會曉得。他,會聞得到。
因此,當文心一聽到楚獷聞到香味時,心下的驚恐可想而知。"怎麼辦,怎麼會這麼快呢?他才七歲啊。"
"唉,是啊。"這七年的相處,要說對這孩子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不過,他怎麼會撕爛小香的衣裳呢?"
三風對孩子的舉止不端感到苦惱,之前就聽說獷兒總是愛在乳母胸前磨蹭嘶舔,便趕忙辭退了乳母,沒想到才換上小香這丫頭沒兩天,竟又出事了。
據那位大師的說法,獷兒應該是天將轉生啊,為什麼會做出這些令人不解的動作呢?
"先別管這個了,我想過了,咱們到長安去投靠小叔好不好?"
"投靠四風?"三風從沒想過要去投靠誰的,更何況是家裏那個最不成材的小弟。
"不然你說去幫幫他也可以,總之,我不要獷兒再在這兒待下去了,我覺得這裏不對!尤其是那個陰森森的天屏湖,我瞧着心裏就毛。"
"可是……"要他放棄這片這麼大的產業,再到長安去重新來過……三風心下思忖着,到長安也未必不行,在江南一帶楚家想要再壯大已經是不大可能了,如果帶着一些家產到長安跟着四風一起闖一闖,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再說,如果離開這兒,就不用再跟羅老頭見面了,光是這一點,就挺值得。
"怎麼樣,我們去長安吧。"文心從丈夫的臉上讀出了他的想法,瞬時放下心來。
"嗯,我再跟大哥、二哥商量一下。"三風口裏這麼說,卻明白大哥、二哥絕對不會阻止他的。"你先把東西收拾收拾,還有,別跟獷兒說,我怕他鬧性子。"
搬到長安就是搬離天屏湖,要給他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
"我曉得,這孩子不知道為什麼,對那片湖這麼依戀。"文心還記得五年前,楚獷剛滿兩歲,可能是天將轉世的關係,楚獷一歲就能站能跑,兩歲時,已經和七八歲小童一樣穩健了。
當時,也是這樣的時令,文心一個不經心,楚獷就不見了,大家找了好久,最後才在天屏湖邊上的草地找着他,他偎在塊大石旁,睡得正香甜。
自此之後,每隔個幾天,他便要往那兒跑一趟,好像有什麼要緊的事一樣,每次去了那兒也不玩耍,就獃獃站在湖邊發愣,總要人叫了才願意回家。老實說,光因着楚獷對天屏湖的依戀,文心早就想要離開這兒了,這會兒再加上那個莫名其妙的香味,文心更是一天也待不下去。
"要不,明兒個我跟水仙帶着獷兒和一些細軟先啟程,然後你再帶着楚平騎馬追上來。"
"不成,還是一起走比較妥當,至多我答應你,七日內一定會走。"三風那裏不明白妻子的心意,但怎麼說也不能讓女人家帶着孩子出門,太危險了。
"好吧。"文心也知不妥,便答應了。"不過,要儘快,再遲下去,我們肯定留不住獷兒了。"
三風摟着文心。"別耽心,咱們的天將孩兒一定沒事的。"
"嗯。"文心愁苦的點點頭,自從生出楚獷,她的眼眉就少有舒展的時候。"三風,為什麼會這樣呢?"
"這是天命吧。"三風將內衣卸盡,用力將文心拉到他結實的胸口。"文心,你有沒有想過,再生一個?"
文心一個側身,和衣躺下。"睡吧。"
三風沉默了會兒,沒有多說,跟着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