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星期一一大早,褚世銓冷着一張俊臉進了辦公室。
他一坐定便立刻接下內線交代助理別接電話進來,若沒有緊急或重要的電話,早上不要打擾他。
接着他立即聯絡好友彭治宗;方楚楚是他未婚妻花能靜的好友,他們應該有她的其它聯絡方式。
數分鐘后,他頹然地放下電話。
這實在太離譜了!褚世銓忍不住暗罵道。他們這對未婚夫妻竟提前去大溪地度蜜月去也!不但行前未透露半點風聲,連當地的聯絡方式也不留下,完全刻意杜絕所有干擾。
這下子他根本無從主動與方楚楚聯絡。
方楚楚彷佛從這世上消失了般,完全沒有任何訊息,這可以從她朋友的一堆留言得知。
他是極不願意再聽取她的留言信箱,只是再讓他被動地傻等下去,這並不符合他的個性。所以他還是幫她收了幾通留言,主要也是想看她會不會發現了錯誤而打來,或者有她的朋友打來透露了她的訊息。結果他又得知了她更多。
第一通是打來告訴她的骨髓捐贈已經找到適用者。
第二通是家扶中心裏她認養的兩位小妹妹,特別邀請她這位大姊姊參加中心的聚會活動。
第三通他起初很納悶,以為是某一個宗教團體打來,因為對方不斷在電話留言裏告誡她要潔身自愛、行為檢點、不可隨意違背家規、要遵崇上帝旨意等等,內容教條而八股,聽來令人有十足的壓迫感。到最後他才知道原來那是她父親的留言。
還有數通她男友打來的「關切」電話。
還是沒有任何她的消息或聯絡得到她的訊息。
他已經沒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拿起電話,他作了一個異於尋常的決定,打電話給徵信社尋找她的蹤影。
一般來說,他不太會動用到這方面的支持,除非他的當事人無法提供更好的證據或數據。
不過現在這是特殊情況,一來她拿着他的手機,二來她剛失戀,難保她不會有什麼消極的舉動,他這是預防萬一。褚世銓這樣想道。
兩天後,方楚楚的個人詳細資料已經在他手上。
這家徵信社還真是有效率,褚世銓一收到數據時不禁稱讚道。
他喜歡十分清楚地掌握他的東西;像手機遺落在一個陌生女子的手中,這就令他有種不安全感,即使他知道對方並未聽取他的留言,也沒有窺探到他的私隱,但他終究是不安心。
根據徵信社的說法,方楚楚的生活十分單純,搜集她的資料很快,主要是查她的去向花了些時間。
才一拿出她的資料,褚世銓就被方楚楚的照片吸引住了。
那是一張對着鏡頭微笑的學士照。
她一雙濃密睫毛的大眼睛裏帶着無邪的單純,略帶羞澀的微笑里有股純潔的魅力。
她很美麗!美在她的氣質,清純而乾淨。這樣的美女現在已很少見了,他客觀地評論道。
他的工作讓他有機會接觸各式各樣的人,當然也包括各類型的美女,不過老實說,再美的女人,看久了,也不過爾爾,個性上能夠耐人尋味的並不多見。
他一思及她出自那種八股的家庭,個性上恐怕也是極為呆板嚴肅,就不自覺搖搖頭翻到下一頁。
方楚楚,正如他所想到的名字,與她的外表一樣有氣質,楚楚動人。
方楚楚,二十九歲,未婚,身高一六二,體重四十七公斤。
美國南加大化工碩士,曾在台灣北部某大藥廠工作,現在是SOHO族,以接單的方式為幾家珠寶公司做珠寶飾品設計。
家人住在新竹,她獨自北上賃屋而居,是家中唯一的獨生女。
她的社交生活只能用「乏善可陳」來形容。
除了偶爾與花能靜及艾薇雅兩位好友聚會外,她在周三及周末會固定和男友衛育翔約會吃飯,其它時間她不是去挑選珠寶及配件,就是窩在家裏。她沒有其它來往的朋友,也很少有休閑活動,生活十分單純。
大部分的美女,社交生活是十分活躍的,至少會有不少男士的追求,所以方楚楚的單純生活倒是令褚世銓有些訝異。
她的年齡也讓他嚇了一跳。
他記得她看起來很年輕,感覺不超過二十五歲,沒想到遠比他大上三歲。他又不禁翻出她的照片端詳良久。
資料後面還附上她去年奪得國內珠寶設計比賽最佳新人獎的剪報。
剪報上有她的作品,主題是「宇宙」。那是一件設計感十足,非常搶眼的黃寶石鑽石項鏈;黃寶石鑲金成太陽,串連銀色霧面的月亮,再點綴數十顆造型獨特的鑽石星星,整串項鏈優雅而眩目、簡單又不失貴氣。
老實說,這樣一件富有創意的活潑作品,他實在無法和數據里那個乏味無趣的方楚楚連在一起。
他不由得想起她父親那通嚴謹的電話,或許這是她乏人問津、生活無趣的原因吧。
終於知道她不開機的原因了。褚世銓不禁皺緊了眉頭,原來她飛去了巴黎。
徵信社查出她在上個周末,也就是他們拿錯手機的隔天下午,她就已經飛離台灣,而且是臨時候補機位。
這表示她去巴黎是臨時起意,並未事先計劃。
怪了,她才剛失戀,跑去適合談情說愛的浪漫之都做什麼?!
莫非……她想藉著另一段異國戀情來療傷止痛?
褚世銓不禁冷哼:又是一個蠢女人!像她這種單「蠢」好騙的台灣小紅帽,不被法國那群色兮兮的大野狼拆解入腹才怪!到時候療傷不成,反倒痛上加痛,說不定又一路哭回台灣……
咦?下一頁的資料讓他吃了一驚!
她不是去巴黎找尋新戀情,而是進了藝術學院參加兩個月的進修課程。
一般人感情受挫,會選擇各種不同的方式發泄,出國散心也是一種方式,不過她散心的方式真的很不一樣。
進修?真虧她還有心情去參加進修。
褚世銓開始對她有些不一樣的看法了。
再翻至下一頁,他看到了她男友衛育翔的資料。
這徵信社的資料還查得真詳細。既然送來了他的數據,褚世銓決定就姑且看之,這一看下去,他發現自己竟漸生一股無名的悶氣。
衛育翔,三十二歲,工專畢業。身高一七五公分,體重七十三公斤。
目前他任職於方楚楚之前工作的藥廠,擔任業務主任一職。
兩年前開始與方楚楚交往,一年前透過方楚楚居中介紹而認識了柳雨倩。
柳雨倩有過一次離婚紀錄,沒有小孩,是方楚楚的學妹,因推銷保險而與衛育翔漸漸熟識,進而有了密切的交往。她曾為衛育翔墮胎過兩次。
褚世銓面色冷凝地拿起他的照片細瞧。
濃眉大眼,長得是不錯,不過實在是很差勁,不但泡上自己女友的學妹,還腳踏雙船,左右逢源一年之久!
方楚楚怎會這般遲鈍?一年來竟然都沒有發現男友的異常,任他遊走於兩個女人之間?
到底是她太痴,還是太傻?
他發現她不僅個性有問題,連腦子都有問題。
猛然合上資料,褚世銓叉着雙臂生悶氣。
氣方楚楚單純好騙、氣她挑男人沒眼光、也氣她笨到竟可以與這樣惡劣的男人交往達兩年之久…
慢着!他這到底是生哪門子的氣啊?
他與她什麼關係也沒有,甚至連朋友都談不上,她就算單「蠢」好騙,也不干他的事啊。
褚世銓逐漸恢復了冷靜。
他分析自己,也許是做律師的正義感,讓他不自覺為她打抱不平;也或許是看到她竟因這種男人而逃至異鄉止痛療傷,替她不值。當然也替自己因此要等上兩個月才能拿到手機,而可能帶來極大的不便感到氣憤。
總之,因為她,讓他原本有秩序的生活脫軌了。
女人,果真是個麻煩!
就在他想着下一步該如何解決時,桌上的電話響了。
「我是褚世銓。」他立刻接起來。
「褚先生,有位朱雅芝小姐沒有預約,但她堅持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找您,我已經請她在會客室稍候,您要見她嗎?」助理凱玲不疾不徐問道。
褚世銓看了眼時鐘,快十一點了。
「好,麻煩妳告訴她我很快過去。」他思索一會。「二十分鐘后,請妳敲門進來通知我十一點半與土地代書有個午餐約會,記住了嗎?」
凱玲遲疑了幾秒,便立刻明白。
「記住了,我十一點二十分會進去打蟑螂。」
褚世銓會心一笑。「那就麻煩妳。」
「打蟑螂」是凱玲用來通稱幫他趕走無事老登三寶殿、別有用意的女客戶。
褚世銓外表堂堂,又是頂尖金牌律師,年輕有為,總會有些女性客戶主動示好,甚至還有客戶毛遂自薦自己的女兒;有時他不勝其擾,便會請凱玲幫忙。
交代完畢,他便起身走向會客室。
推開門,乍見朱雅的犓,他遲疑一下,不過他仍大步走向她。
「嗨,好久不見。」他禮貌的寒暄。
朱雅芝優雅地從沙發上站起。
「是啊,大學畢業后就沒再見過了。」她淺笑着凝視褚世銓。「沒想到你現在這麼有成就。」
「成就不敢當,有點小成績罷了。請坐。」他在她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坐下,單刀直入問道:「這次來找我是要我幫妳打官司嗎?」
朱雅芝微微愣住,隨即輕嘆了一聲。
「你還是這麼理智冷靜,一點都沒變。」她眼神哀怨地瞅着他問道:「老同學這麼久沒見面,你也不問問我這幾年過得好不好?」
褚世銓微微一笑,氣定神閑。「如果妳想說自然會告訴我,不是嗎?」
朱雅芝凝視他良久,然後搖了搖頭嘆道:
「我應該記得你這種泰山崩於前亦面不改色的酷性格。」她隨即正了正面容,進入主題:「這次我來找你是希望你能接手我的離婚案件。」
「之前我已經托安迪轉告妳我不能接下妳案子的理由,我可以介紹更好的律師給妳……」
「可是我打聽過你是最好的啊。」她立刻搶白。
「最好並不代表一定會鸁。」褚世銓冷靜回道。「我擅長處理商業、土地方面的訴訟,妳若是這方面的官司,我一定義不容辭,但是離婚案件,我的經驗有限,想要打贏這場官司就要找個勝算高的律師,這時就不能顧到人情關係了,是不是?」
朱雅芝面帶難色。「可是這牽扯到一些私隱性的問題……」
「這個妳可以放心,這方面我們都會保護客戶的權益,不會隨便泄漏客戶的數據,好的律師不會知法犯法。」褚世銓解釋道。
「可是……」她猶豫了一會,遲疑道:「我手上有一些照片,嗯……很猥褻,我不想讓陌生人看……」
褚世銓靜靜地看着她。「如果妳準備打這場官司,就要有心理準備,這些具私隱性的照片勢必要曝光,不只妳的律師要看,甚至檢查官、法官、辯方律師都會看到。」
朱雅芝愣住好半晌,突然眼泛淚光。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好害怕啊!想來想去找只敢找你……」她突然抬起頭,淚汪汪地瞅着他:「我只信任你,你不能破個例幫我嗎?」
褚世銓冷靜地望着她。「我有什麼值得妳信任?」
她身體微向前傾,急切說道:「還記得嗎?在大學時期我家裏有一些房子的糾紛,是你很熱心的提供了許多法律條款教我,結果讓我們順利解決問題,一毛錢也不必花;後來我爸媽要請你吃飯,你還好客氣不肯來。還有好幾次我被人跟蹤,嚇得要死,是你見義勇為護送我回家,那一整個月你很君子,並沒有趁機對我怎樣……」她頓了一頓,略帶羞澀地瞅了他一眼,低聲又說道:「那時候我就覺得你是個很好的男人,值得信賴。」
褚世銓聽完了她的敘述,有點啼笑皆非。在他記憶里,事實並非如此。
幫她找法律數據是因為他本身對這種訴訟很有興趣,將它視為自己的一種挑戰;其實不只是她,其它同學有這方面的問題也都會來找他,他也都樂於幫忙。
至於「護送她回家」這件事,她家離他住的地方只有三分鐘,他反正要回家就順便讓她跟,如此而已,怎麼事情變成他是護花使者?還「見義勇為」?
他好像沒有她說得這麼偉大。
「朱雅芝,妳可能把我想得太好了。這只是同學間互相幫忙,對其他人也是如此,只要能力所及,我是不會拒絕的。」
朱雅芝面帶尷尬,不過她立刻接口:「好,那這一次你就好人做到底,幫我打這場官司。」
褚世銓平靜地直視着她說道:
「關於妳這件案子,真的不在我能力範圍。主要是我手上現在還有幾個重要的案子急需處理,恐怕騰不出時間幫妳;打官司是件耗時費力又花錢的事,我是誠心建議妳找個勝算高的律師來幫妳打贏這場官司,所以妳還是另請高明會比較好。如果妳願意,我可以介紹幾個不錯的律師給妳,妳考慮看看吧。」
朱雅芝沉默片刻,有點賭氣道:「反正你就是不願幫我的忙。」
褚世銓不語,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好一會兒,朱雅芝終於軟下態度。
「如果你堅持這樣最好,那就聽你的吧,請你幫我介紹比較好的律師。」
「好,妳留個聯絡電話,這兩天我會給妳個答覆。」褚世銓說完便起身,表示這件事暫時告一段落。
朱雅芝仍坐着不動。
「我們好久沒有聊聊,快要吃午飯了,不知道你……」
「叩!叩!」敲門聲適時的在此時響起。
凱玲隨即開門走了進來。
「褚先生,別忘記十一點半和土地代書張先生有個餐會。」
「好,謝謝妳。」
待凱玲離開后,他便迅速說道:
「很抱歉,等會兒我還有約會,不能跟妳聊了。方便的話妳留個電話或是明天下午再打來,我會把人名及電話給妳。」他停頓數秒后說道:「別擔心,我會介紹最好的律師幫妳的。」
「那麼……」她遲疑地看着他:「我以後還能來找你嗎?」
褚世銓微微一笑。「要找我幫妳打官司啊?這種麻煩能免則免吧。」
「當然不是,我是說以朋友的身分……」
「這當然沒問題,不過妳可能要先打電話來,否則有時我恨忙,恐怕就不能招呼妳。」
欣喜的神情立刻躍上她的臉龐。
「好,那就一言為定喔。」她低頭從皮包里抽出一張紙片迅速寫下一串數字,然後交給褚世銓。「這是我家裏還有手機電話,麻煩你再跟我聯絡。」
「沒問題。」褚世銓邊說邊走向門口,準備送客。
朱雅芝走到門口后又回頭對他粲然一笑。
「謝謝你的幫忙,若打贏官司我一定要請你吃頓飯。」
「打贏了再說吧。」褚世銓淡淡笑道。
「好,反正你跑不了的。」她深深看他一眼笑道。
褚世銓但笑不語,他是無意再與她有任何接觸。
不過,他始料未及的是,這一次的會面將是無窮麻煩的開端。
※※※
初到巴黎的生澀不安,已逐漸被這裏的悠閑步調與濃厚的人文氣息所取代。來了一星期的方楚楚,已經開始喜歡上這個浪漫優雅的城市。
也許是之前曾在美國住過兩年,早已養成她獨立自主的個性,所以這次找學校及租房子等事,她全是自己來,兩天內就全部搞定。趁着開學前,她自己拿着地圖找路,坐地鐵或搭車,四處遊逛古迹或名勝;這樣毫無負擔的遊走賞玩,是她好久以來一直嚮往的方式。
從小到大,她一直戰戰兢兢地遵循父母的要求。出國念個學位回來也是他們的期望,她從來都沒有異議,乖乖地按照他們鋪好的路走下去。
直到她轉業做珠寶設計。
說起踏入這一行也算是無心插柳。
花能靜與艾薇雅都酷愛搜集珠寶鑽飾,但是她們都喜歡標新立異,又喜新厭舊,一旦戴過幾次就丟進抽屜里冷凍。
偶然一次機會,艾薇雅為了找不到合適的配飾而生悶氣不想出門,方楚楚在一旁靈機一動,將她的祖母綠胸針拆下與她另一串黑珍珠頸煉扣在一起,搭配艾薇雅那一身墨綠色薄紗洋裝,結果讓艾薇雅在晚宴中出盡風頭。
從此之後,艾薇雅就將她所有的首飾交由方楚楚改裝,結果每次都效果奇佳,後來花能靜得知也如法炮製。最後是方楚楚做出了興趣,還特地去上珠寶鑒定及設計等正統課程。
那件得到最佳新人獎的作品「宇宙」,原本是為花能靜而設計,結果被花能靜在珠寶界頗有資歷的一位朋友看到,大力推薦將這件作品拿去參賽,結果真的拿了個獎項回來,也獲得不少珠寶公司的青睞與邀約。在考慮之後,她終於決定辭掉原來高薪的工作,轉而專心做珠寶設計。
當然,這件事在家裏引起了軒然大波,認為她是不務正業;好好穩定的頭路不做,做這種有一頓沒一頓、既沒勞保又沒健保的工作,真是愈走愈回去了。
第一次,她堅定地要求父母給她三年的時間,若沒有做出成績,她會自動放棄。她是真心喜歡這份工作,更喜歡這份工作帶來的成就感。
每次完成一件滿意的作品,方楚楚可以感覺到心中那塊不完整的拼圖似乎又補上了一塊,她又更趨完整。
在她堅持不讓步的情況下,她父母非常驚訝與生氣,足足與她冷戰半年,到現在仍是不能諒解她的忤逆。
方楚楚輕嘆了一口氣。這次的出走也是一種叛逆吧,父母若得知,不知又是怎樣的態度?
她沿着河畔慢慢踱回了公寓。
這是一間十分老舊的五樓公寓,但收拾得十分乾淨,兩房一廳一衛浴,還附設一個小廚房;雖然離學校稍遠,但因租金便宜,而且客廳有一扇大觀景窗,她一看見就毫不猶豫地付了訂金。
她喜歡屋子裏隨時有暖暖的陽光灑下來。有時泡杯水果茶坐在窗邊享受夕照,俯看巴黎街景,這樣就能讓她充滿了幸福感與一種寧靜的安詳。
在台灣的一切不愉快,似乎也隨着她的離去而遠揚。
看看時間,她決定趁晚餐前整理一下明天要去學校帶的書。
就在她翻找課表的同時,無意間看到被冷凍了一星期之久的手機。
她在臨走前只與珠寶公司作了工作上的調度,及在家裏錄音機留言說散心去也,其它什麼事也沒交代,什麼人也沒聯絡,也許他們會找她找瘋了。
猶豫片刻,她終於打開了安靜已久的手機。
她這支手機可以國際漫遊,所以即使在巴黎也同樣可以接聽使用。
一開機,她便立刻聽到「嘟嘟嘟」的留言訊息通知。
她已作好心理準備,所以立刻按下四位數密碼及#字收聽留言。
第一通電話便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男子打來。
「妳好,我是褚世銓,我們在彭治宗的訂婚宴上有過一面之緣,還記得嗎?我很遺憾要通知妳,我們拿錯了彼此的手機,在我發現這個錯誤前,我已經不小心聽完了妳手機里的留言,這點我很抱歉,希望妳能儘速與我聯絡,換回彼此的手機。我的聯絡電話是……」
她的手機與對方拿錯了?!
方楚楚訝異地將手機拿遠,仔仔細細端詳了好久。
這支銀色小型的手機,款式外型和她的一模一樣,他到底是如何得知他拿錯了?
慢着!方楚楚靈光一閃,那個男人說他不小心聽到她手機里的留言?莫非……他倆手機不僅一樣,連密碼都剛好相同?
不會這麼巧吧?方楚楚跌坐在床上,整個人傻眼了。
突然,她彈跳起來以跑百米的速度跑到電話旁,撥了她的手機號碼。結果傳來手機沒開的訊息。她看了眼桌上已開機又收訊良好的手機,心情簡直降到了谷底。
她忐忑不安地撥了密碼,聽取語音信箱裏的留言。
愈聽下去,她的心就像鐵達尼號般,逐漸往下沉。她真是沮喪到了極點。
老天!她所有的糗事全被他一字不漏地聽了去。
方楚楚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頹坐在地上。
此刻的她五味雜陳,既尷尬又忿怒,生氣之餘又覺得好丟臉!
他一定認為她糟糕透頂吧,不但男友不忠,連好友也背叛她。
而最糟的是,他完全清楚她的私隱,她卻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了。
她知道當時會場裏有位男子拿着和她一模一樣的手機,問題是當時她根本心不在焉,哪裏會注意到他是圓是扁啊。
這男人也太奇怪了吧,聽到第一通不是他的留言,幹嘛還繼續聽下去啊?分明是有「偷聽癮」!把她的所有留言全部聽光了,太……太可惡了!
不由分說,方楚楚又立刻撥了電話去修改密碼;這下子他可沒這麼神通廣大,密碼「又」和她一樣了吧。
緊盯着手上這支漂亮小巧的手機,要立刻打電話和他聯絡嗎?方楚楚內心掙扎着。
就算聯絡上了,她現在人在巴黎,也不可能立刻交換手機吧?可是不聞不問,似乎又太沒禮貌。
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