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十幾天後,艷陽高照,刺得人眼睛不好睜開。

喬南容和鳳招皇尋了一棵參天大樹,靠坐在盤錯的樹根上稍事休息。

“喝水吧。”鳳招皇把水囊遞給喬南容。

喬南容用手指將囊口與櫻唇隔開點距離,咕嚕地飲了一口水。“謝謝。”喝完后,她將水囊交還給鳳招皇。

十幾天了,喬南容的態度還是有些冷淡難親,卻沒有阻了鳳招皇對她的善意。

鳳招皇等“他”喝過,才拉高水囊,傾下一注水流,咕嚕灌入。“過癮!”他嘖了一聲,將水囊收起,另外拿出饅頭,掰成兩半,給了喬南容一半。“吶。”

喬南容沒有接過來,只是問他:“你不覺得你對我太好了嗎?”

她第一眼看他時,他明明就是頭妄自尊大的豬,哪知他對她卻有百般的好,害她常受良心譴責。她決定把話挑開來說,還是與他分道走好了。

鳳招皇一笑。“我當你是兄弟,有福同享,不該對你好嗎?”

喬南容繃著臉。“你應該看得出來,我並沒把你當兄弟。我不明白,我對你這種態度,你怎麼忍得下。”

“這沒什麼忍不忍?”鳳招皇笑得豁達。“我喜歡對你好,你不喜歡對我好,各有各想做的事,那就各做各想做的事了。”

喬南容斂眉。“你為什麼想對我好?這根本就沒道理。”

鳳招皇移湊近“他”,送上笑臉。“我覺得你這人挺有意思的。看起來,好像很坦然,可是似乎有些隱瞞,有些神秘莫測,讓人好奇得很。”

沒想到他的觀察這樣敏銳,喬南容有些許的心虛,表面卻還鎮定。“對我好奇和對我好,應該是兩回事吧。”

鳳招皇展笑。“我這人很相信緣分的,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不是初識,說不定我們上輩子就見過面了。”

喬南容嗤笑一聲。上輩子?她沒那麼倒霉吧。

忽地,她轉念想到,她和他確實在客棧見過一面,只是那一次,她自下面仰頭,只露了眼睛與他相看,那也算“見”過嗎?

沒想到,那次她惡整了他,他卻還記得她。愧疚的感覺,輕輕嚙磨着她。

喬南容別轉過頭,耽溺在混亂的思緒中。

“想什麼?”

他驀地湊上喬南容,氣息自她敏感細緻的肌膚呵過,方寸一亂,她突感微暈,臉輕燙了起來。

喬南容本能向後一撤,曲了雙肘撐住身子,睜亮黑眸與他對看。

他忽然發現,“他”的臉上淡淡的飄紅,透了些姑娘家才有的風情韻致。可是,那雙熠亮的眸,卻是連男子都少有的倔傲。

深凝着喬南容,鳳招皇竟生了眩亂。什麼是男?什麼是女?在“他”身上交揉雜錯,使“他”顯得魅離,卻讓他恍恍失神。

“做什麼?”喬南容問,因他貪婪的目光而怏怒,而慌亂。

鳳招皇回神,朗聲一笑。“不做什麼,我只是要問你想些什麼?你真有趣,竟然像個姑娘家一樣臉紅。”

喬南容憤而推了他一把。“誰是姑娘家?誰又臉紅了?”都怪他沒事靠得這樣親昵,才會害她呼吸困難,亂了分寸。

鳳招皇勾唇。“喬兄弟當然不可能是姑娘家。”話到這裏,原本無事,他卻不知死活地加了句。“姑娘家都是會討人歡心,惹人喜愛的,你這性子,十足不像。”

好極了,他竟然敢和她提到姑娘家的性子應該如何。

喬南容扮出一抹笑。“說到姑娘家,我以為姑娘家最重容貌,就是不會討人歡心,也還該清甜嬌美才是。”

鳳招皇展顏一笑。“喬兄弟,沒想到你的見解,與我相同啊。”他看着“他”,一副恨不得早日認識的樣子。

“是啊。”喬南容點頭。再沒有愧疚了,就是整死他,她都不會有愧疚的。

她放滿一整臉的笑容。一想到能整得他生不如死,她就開心得不得了。上回放了瀉藥,這回……下毒嗎?嗯,應該不錯。

她手邊有各種的毒,一種能讓人腹痛如絞,一種能讓人皮膚奇癢,一種能讓人四肢不能動,一種能讓人有口不能言,有目不能視,有耳不能聽,一種能讓人……

喬南容還在忖着,用哪種葯最好,就聽得喧嚷的聲音朝他們前來。她與鳳招皇同時轉過頭去,就見得一群村民在一名道士的帶領下,浩浩蕩蕩地朝他們所在的地方前來。

“怪了。”喬南容皺眉。“這群村民又是鋤頭,又是斧頭,有老有少,可竟沒有半個女人。”

“嗯。”鳳招皇沈下眉峰。“看他們的神情動作,好像是在驅魔逐鬼的。”

“那道人喃喃有詞,許是在唸咒。”喬南容揣想。

鳳招皇頂頂“他”的肘。“靜觀其變吧。”

“好。”喬南容與他並坐,看來將是件有趣的事。

道人率着眾村民,直到兩人的面前,才停了下來。面容乾瘦的道人,伸出枯枝般的手,極帶威嚴地沈聲道:“起。”

這是在叫他們起來嗎?喬南容和鳳招皇面面相覷,鳳招皇點頭起身,喬南容也跟着他起來。

道人拂塵一掃,在兩人前面不知比畫了什麼,而後拂塵一抽,披在左臂上,對着兩人說道:“本天師慈悲救了你們兩個人,你們還不快快跪拜叩謝。”

喬南容和鳳招皇愕然相望,道人卻是不耐煩地轉過頭去。

“兩位公子。”年邁的村長開口。“你們是從外地來的,不知道情形。這天師是在替你們除掉身上的重煞晦氣,你們才得以避開災厄。這算是死裏逃生,逢凶化吉,你們可要好好謝謝天師。”

“我們哪裏有什麼重煞晦氣。”喬南容眉頭一軒,不以為然。

“這裏是極陰之地,你們在這裏待着,就會惹上重煞晦氣。”村長解釋着。

鳳招皇一笑。“是因為這棵樹枝葉參天蔽日,所以這裏才是極陰之地嗎?看你們這樣子,可是為了砍樹而來?”

“是。”村長點頭,卻不願意再多做說明了。

“好了。”剛好道人揮手。“別跟他們說了,誤了時辰可就麻煩了。待本天師作法之後,趕快趁着日落之前,把這棵樹給砍了。”

“是、是、是。”村長連聲稱是,不再理會喬南容和鳳招皇了。

道人口中念念有詞,拿起桃木劍有模有樣的比畫,步罡踏斗,燃符唸咒。旁邊的村民放下手邊工具,全神貫注地助唸:“恭迎天師下凡……”

鳳招皇和喬南容互看,雖覺荒謬,可是看他們表情凝肅,也猜想得到,事情必定嚴重,眾人才會這樣。

鳳招皇使了眼神,示意喬南容和他往後退去。喬南容點頭,跟他退到後面的村民處。

道人施完法之後,下令砍樹,眾人紛紛撿拾起傢伙,鬆開地上的土。

“你們可是要將這棵樹連根刨起?這不可惜了這棵大樹?”喬南容問着身邊一名年輕人。

“沒辦法。”年輕人壓低聲量回答。“我們這幾個村,最近都遇了可怕的事,天師說,都是這棵樹,陰氣太盛,招致……”年輕人避開敏感的“鬼”字,說道:“那東西作祟。”

“什麼事情?”鳳招皇問道。

年輕人為難地皺眉,顯然不知道該不該說才好。

喬南容輕聲說:“我們自遠地來,一路上也遇到過不少事情。小哥,你說出來,讓我們聽聽,說不定我們可以給些意見。”

年輕人在他的誘導下,終於低說:“我們這幾個村,不知為了什麼,夜裏丟了好幾個閨女……”

村長正好抬頭,見到年輕人和他們說話,趕緊高聲說道:“阿大,別亂說話,快點幹活。”

阿大連忙點頭,埋首工作,村長又道:“兩位公子,我們這村窮僻得很,沒什麼可以招待兩位,還請兩位離開吧。”

看他的態度,顯然對於莫名其妙丟失了閨女,覺得不吉,不願多說。

一個中年人忽然拉了村長的袖子,村長回頭去看,還招呼了天師過來。

喬南容和鳳招皇無聲無息地縱掠到眾人身邊。

只見中年人顫抖說道:“我好像……挖到……什麼東西……”

“到底是什麼東西?”村長問,那人臉色蒼白,不能言語。村長招了其他人過來挖,土被翻鬆開來,眾人才看清楚,好像是一隻乾癟的手。

大伙兒臉色一變,不知該不該繼續再挖下去,村長拭去了額上的汗,下令道:“再……再挖。”此時,別說他沒注意到鳳招皇和喬南容竄進人堆中,根本就連他們的存在都忘了。

眾人越控,手越抖得厲害。

喬南容驀地感到陰氣森森。是啊,這棵樹下,真的是陰氣森森。

樹影蔽天,驕炙的日頭,半點透不下來,幽暗下,土翻鬆着,一具裸露的女屍慢慢浮現吶。

喬南容咽下口水,不自覺地握住鳳招皇的手。鳳招皇穩住“他”溽濕的手心。

最後一個膽大的年輕人,撥開屍體的頭,想看是誰,等那頭出現后,他砰地一聲,駭倒在旁。

那具裸裎的屍體干焦,眼珠半被蝕掉,看來驚悸尚存,怨厲不散,憤懣滿在。

死者不安,死者不甘哪!

“啊!”一時間四周發出喊聲,凄厲驚恐。那道人更是一暈,倒了下來。

喬南容倒抽一口氣,窩在鳳招皇身邊乾嘔。太噁心了,真是太噁心了。

鳳招皇臉色暗沈,拍着“他”的背。“不怕,不怕。”

奇怪地,他的聲音,竟然安撫了她。她向來討厭他碰自己,可這時她竟想尋他指尖處的溫暖與力量。

她不知道,原來他竟這樣讓人安心,讓人信任。

喬南容恍惚了片刻,趕緊鎮定自己的神思。“我沒事了。”她強自站起,深吸了一口氣后,走到屍體身邊蹲下。

屍體已經干到剩下摺皺的皮囊,所以在這樣熱的天,也沒什麼腐爛的跡象。她唯一能自腦中搜尋到的殺人手法,是一種邪術。“采陰大法?”

她曾聽山中長老說過,曾經有人以閨女純陰之身,煉補自身功力。可是,她以為這種歹惡陰邪的功夫,早已消失才是。

“你也知道?”鳳招皇微感驚訝。

“這麼說,你也知道?”喬南容反問。

“就我知道,這世上,只有一人還習得這樣狠毒的功夫,那人綽號‘鬼面劫香’,是個無惡不作的大魔頭。”鳳招皇的表情轉為沈肅,那樣的沈肅,是喬南容所未見的。

他起身問着老村長。“是不是每一個村裡,不見了七個姑娘之後,就輪到下一個村?”

老村長還在驚駭之中,說不出話來。

鳳招皇劍眉一飛。“人命關天,你還不快說。”

“是、是。”老村長拚命點頭。“大爺,您……您可有……可有……救我們的方法?”

鳳招皇收斂起平素玩笑的態度,說道:“聽我的話,所有的人,不論男女,無分老幼,全部躲起來,然後備一壇最烈的酒給我。”

他眼睛炯亮,那態度直似一頭睡醒的猛獅,既野狂又霸氣,叫人不能拒抗,可又讓人生了些害怕。

喬南容倒是不懼他,只是不知道,他也有這樣一面──危險卻誘人深探的一面。看來,她對他的了解,實在太少了。

喬南容的視線,不自覺地怔留在他的身上。

☆☆☆

這一夜,風微涼,月滿輪,祠堂前月色醉人,匿躲在祠堂的村人,卻沒有一個有心欣賞。躲的人太多了,眾人相互挨蹭,空氣沈濁,人都昏頭了,可誰也沒敢睡。

門口一道縫,老村長貼在那裏,眼角淌了汗,半模糊了視線。不過,他還是看得到鳳招皇和喬南容對坐着飲酒。

瞧鳳招皇還在,老村長才稍稍安心。他們全村的性命,可都交給他了。

“乾杯。”鳳招皇笑邀喬南容飲酒,單手抱起那壇烈酒,仰頭灌入。

喬南容呷了口碗中的酒。“你說,那個‘鬼面劫香’一定會來嗎?”酒味太濃,月色太柔,她嗅不出殺氣。

“會來。”鳳招皇放下酒罈。“在這個村裡,他若不殺滿七個姑娘,他是斷不肯走的。”

“你怎麼會這樣了解他?”喬南容問。

“三年前,我曾經和他大戰過一場。”思及那一場,熱血沸騰啊。鳳招皇再抱酒豪飲。

“勝負?”喬南容問得簡單犀利。

鳳招皇不答,這一口,他灌得兇猛,抹了嘴后,他一甩手,酒罈倒放。喬南容這才知道,他這一口竟已經喝乾了一壇。

勝負他不明說,可答案喬南容隱隱知道了。

鳳招皇一笑,醉意狂恣,他的笑容,野了起來。“你該走了。幸好,你不是女人,他會放過你的。”

“我不走。”喬南容堅持。“他對女人能下這樣毒手,我不會放過他的。”她告訴自己,留下,是為了要對付“鬼面劫香”那魔頭,不是擔心他酒醉,不是擔心他不能禦敵。

鳳招皇朗聲縱笑。“你方才說你不走時,我還以為是為了兄弟情誼呢。”他的笑聲太放,聽來空空的,有一瞬,會讓人錯以為,他有些些失落,或者是淡淡的感懷。

他是個重情的人,喬南容突然在他的笑聲里聽到這一點。這一刻,也許他死生不計,就惦着一點“兄弟”情分。

“喬兄弟,很高興認識你。”鳳招皇接過“他”的碗,豪氣一笑。“兄弟一場,酒,怎麼也該同飲過一回。”

他仰首,飲走“他”的酒。這是他惦惜緣分的方式,也是他告別的方式。

喬南容驀地出手,自他手下一把搶回自己的碗。“說好同飲,怎麼一滴不留?”她睨覷他一眼,咂了口碗裏最後的酒。

她向來不喝他喝過的東西,但此刻例外。

“好兄弟。”喬南容胸腔一熱,攬扣住“他”的肩。

許是受了他的酒氣,感了他的豪情,喬南容心緒竟翻動起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她說,將碗一砸,碗落地,而誓已定天地。

“說得好啊。”鳳招皇縱笑,迭起的笑聲,在夜裏回蕩。一笑動天,樹影跟着搖晃,像是也笑了起來。

“好久沒聽過這樣的笑聲了。”一縷黑影,飄忽而至。

那身手來去無蹤,喬南容竟不知他何時而來,她氣息一屏,盯緊來人。

“久違了,‘鬼面劫香’。”鳳招皇揚唇。

喬南容終於看清這“鬼面劫香”,他一身黑衣,一頭銀髮飄散,眸光闇綠,唇帶譏弄,膚如青玉,相貌卻是俊魅無儔。“你還沒死啊,鳳招皇。”他笑,笑起來的樣子,竟然可以惑動人心。

“我死了,誰為你收屍呢?”鳳招皇回以笑容,再見到他,他可以感覺到血脈沸滾,整個人熱了起來。

“這一次,你不會這麼幸運了。”“鬼面劫香”眯起眼睛。上次他的功法,練到一半,卻遭鳳招皇所毀,這次他捲土重來,功力雖未至十成,卻已練至八成。擊殺一個鳳招皇,夠了。

“誤會了吧。”鳳招皇勾笑。“我向來憑的是本事,而非僥倖。”話落影出,他身形騰飛,如龍自雲端破出。

他雙拳幻出,拳風隨一身暢快酒意激昂奔灑,醉意中,但見狂態。喬南容眼睛一亮,這才明白,方才他為何飲了這樣多的酒。

只是他的攻勢雖是凌厲,“鬼面劫香”卻不閃躲,反手與他相對。兩道人影,一白一黑,一觸,相激成漩流,四下悍然颳起拔地的風。

喬南容的衣袂,受震吹飄動,聲響颯颯,足見兩人內勁之強。

她眉頭擰皺,為插不入兩人之中,而暗自心急。

風中突地逸出血味,一口猩紅在黑白交錯的漩流中噴激而出,艷如火樹,喬南容心頭一悸。

砰地一聲,鳳招皇飛彈出去,直落在地上。

喬南容急至他身邊,鳳招皇獨力起身。“鬼面,你還是我遇到過最好的對手啊。”他說,痛快而笑。

“很好。”“鬼面劫香”展開詭邪的笑。“你若輕易死在我的手中,還叫我覺得無趣。”忽地他的笑容僵住,嘴角透出血絲,突兀地淌在他蒼白的臉上。

“你又低估我了。”鳳招皇朗聲縱笑,笑聲一轉,鼓盪成盤旋的龍嘯。

“你還是打不過我的。”“鬼面劫香”的聲音一轉,厲變為鬼嚎,與他的龍嘯相互對抗。

兩人的聲音,震瓦穿腦,祠堂內的人痛苦地捂住耳朵,若不是四周都挨蹭着人,他們已經翻到地上打滾了。

喬南容凝聚真氣,清亮一吭,一聲鳳吟自她胸臆而出,與龍嘯相合,鳳招皇的聲音在她的引帶下,趨為悠轉,奇異地,竟融蝕掉那令人心底發毛的嚎聲。

“鬼面劫香”聲音一弱,身形疾遁。

“哪裏走?”鳳招皇和喬南容同時躍出。

鳳招皇快了喬南容一步,大手一探,揪住“鬼面劫香”的背後,“鬼面劫香”一竄,鳳招皇只扯下一塊黑布。

彈指之際,“鬼面劫香”旋身,欲反扣鳳招皇的脖子。幾乎同時,喬南容橫手搭住他冰冷的手。

“鬼面劫香”目光一轉,闇魅的綠眸在瞅見喬南容時倏地一亮。他看得出來,喬南容是個姑娘家。

姑娘家啊!喝上一口閨女的血,都會讓他現在的狀況好轉。

“鬼面劫香”目露噬血的光,傾身欺向喬南容,同時,鳳招皇一掌擊出。

這一掌擊出,勢如雷霆,只聽得轟然一聲巨響后,他與“鬼面劫香”各向兩邊彈飛而出。

喬南容縱身掠至鳳招皇身邊,她着急擔心,而他臉上還掛着向來的笑容。

“扶我起來吧。對一個勝者而言,我這樣子,實在不夠體面。”

“還笑?”喬南容突然有些惱了,要是方才她沒有出手相助的話,他現在……這傢伙,怎麼還笑得出來?

鳳招皇擺了個哭喪的臉。“對不起,我贏了。”好吧,“他”不讓他笑,那他就哭吧。最後,肩膀該再加上兩下抽搐的。

“咳!咳!”他一動,竟嘔出一口鮮血。

喬南容心揪了下,鳳招皇卻又恍然大悟地笑了。“我就想,少了個什麼東西,怪怪的。”該吐口鮮血的。“這樣才像個英雄。”他笑說。

喬南容眉心惱蹙了起來。“只吐了口血,算得了什麼,該當連命也絕了,這才是千古萬代的大英雄。”

明明就是氣他不將自己的命,當作一回事,可是喬南容出手,為他拭去鮮血的動作,卻又太過輕柔。

真好。鳳招皇眼梢含笑。他向來喜歡看“他”精神的眸子。而今,那喜歡更深了,因為他在那裏頭終於看到“他”匿藏的溫情與關懷。

“不當大英雄了,”他咧開好看的牙齒。“活着,當你的兄弟就好了。”一句謝,他沒說出口。一份感動,他沒告訴“他”,可是這一條命,是“他”救的。他牢牢記得。

“兄弟……”喬南容喃唸,瞅睇着他。

往後,她真要與他當什麼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兄弟”嗎?

都怪他,怪他的豪邁熱性,怪他的講情重義,讓她漸漸有些迷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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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龍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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