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燈紅酒綠、五光十色的ＰＵＢ里，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以及搖頭晃腦跳舞的人們，是紙醉金迷的城市中，一群迷失的過客。
連亞璃優雅地坐在吧枱上，她凝視着手中的酒杯，晶瑩剔透的色澤讓她呆愣愣地笑起來。
酒精的作用讓她腦子裏昏昏沉沉的，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
“這個顏色漂亮，不錯！”
她讚賞着，仰頭，將手中的調酒一飲而盡。
然後，她將酒杯放在桌上，盯着酒保。“再來一杯！”
現在，只有酒才是她的朋友。
因為酒精能夠麻醉她，讓她看不清真相，能夠讓她的腦子迷迷糊糊，不再去想太多令人傷心煩惱的事情。
她這一輩子第一個愛上的男人，堂森，竟然已經結婚了？
她就這樣莫名其妙變成人家的第三者，變成別人口中的“狐狸精”？
她好希望遇上堂森只是一場夢境，夢醒了，一切都沒有了。
酒保將她的調酒放在吧枱上，逕自地忙自己的事情，這種場合，這樣一名美女暗自飲酒，必定有她自己的心情故事。
連亞璃端起了酒杯，繼續觀賞調酒的顏色，橙黃色毫無雜質，很漂亮的色彩，不像她的愛情，渾濁不堪。
“混蛋！男人都是混蛋！”她趴在桌子上，認真地看着酒杯，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凝視。
“小姐，一個人嗎？”
這是ＰＵＢ中，男人搭訕的慣用伎倆，以往的她總是驕傲地予以拒絕。
她知道以她的條件而言，不需要在這種場合被一個不認識的男人搭訕，帶去開房間，然後毀了自己的人生。
但是現在的她，想法卻改變了。
她要墮落，既然她被一個有婦之夫玩弄，那她要好好玩弄有婦之夫。
她要報復……
報復自己，報復堂森。
她轉過頭去，眼波流轉充滿無限風情，男人近看，發現她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這男人看起來還算老實，很有書獃子的特質，連亞璃冷冷地笑着，她伸手拉着他的領帶。
“我問你！你結婚了嗎？如果你結婚了，我們去上床，怎麼樣？”
既然她的初夜獻給了一個玩弄她感情的有婦之夫，那麼今後她就利用身體，好好真正地遊戲人間吧！
沒想到塔訕的女人這麼直接，男人有點莫名其妙，他吞了下口水，看着一臉醉意的連亞璃。
“小姐，你醉了？”
連亞璃揮揮手，她才沒醉呢！人家都說一醉解千愁，但是她還是覺得心裏好苦好苦，這樣的她還沒有醉！
“我沒醉，我清醒得很！”她大聲否認，低低的笑起來，一把將男人拉到她眼前。“你還沒說，你到底結婚了沒？”
“我……我目前未婚……”男人感覺到她的酒氣撲鼻，面對這樣驚為天人的面孔，他緊張地結巴起來。
聞言，連亞璃立刻推開他。
“未婚的人走開！我要找已婚的人！”
她打定了主意．索性站起來，走向隔壁桌前，她直接對着其中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笑着，彷彿勾魂一般。
“你呢？結婚了沒？我們去上床好不好？”
放縱了身體，心靈會不會比較不痛？
藉由情慾歡愛的高潮，是否就可以彌補心裏無比的空虛呢？
遠處，看着連亞璃裝瘋賣傻，堂森心痛如攪。
本來他是站在連亞璃的大廈下守候着，只想要遠遠地見她一面，他知道她一定不肯原諒他，他也不敢奢求她的原諒。
但是在看到她娉婷纖細的身影出現之後，他情不自禁地跟隨着她的腳步，來到了這個ＰＵＢ當中，從酒保的神情，看出她似乎常常來這裏買醉。
他坐在角落，就這樣觀察着連亞璃的一舉一動，發現她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眼裏彷彿有掉不盡的淚水。
他知道，這都是自己惹的禍！
堂森靜靜地喝着威士忌，熱辣的酒精進入他的喉頭，他不敢喝醉，知道等一下他恐怕要帶連亞璃回家，保護她的安全。
而她那傷心欲絕的樣子，讓他覺得自己真是個混蛋。
如果明明知道結果會是這樣，他當初還會選擇愛上她嗎？
連亞璃顯然已經醉得相當離譜，居然直接搭訕起隔壁桌的一名斯文男子，極盡挑逗之能事。
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堂森隱隱地聽到連亞璃似乎在找個已婚的男人，準備要與對方上床。
這都是自己的錯！
她一定認為自己存心要欺騙她的。
但是天知道，他的立場是多麼難堪！對於自己的婚姻，他從來沒有在乎過。
那斯文男人明顯地被連亞璃吸引了，畢竟能夠和這樣一名看起來傷心又美麗，氣質高雅又神秘的女人來個一夜情，也是不錯的體驗。
堂森看到斯文男與連亞璃交談了幾句，便站起來，挽着她準備走出ＰＵＢ。
堂森趕緊站起，他不能讓連亞璃這樣墮落，一旦她酒醒之後，肯定會後悔的。
“走走！我們去開房間，我們去上床……”連亞璃在吵鬧的環境中，勾着斯文男的手臂，傻傻地笑着，有種自甘墮落的快感蔓延。
她並不是只有堂森一個男人而已！
如果她要的話，全世界的已婚男人，她都可以搶過來！
“等一下！”堂森在門口適時地阻止了他們。
連亞璃抬眼，醉眼朦朧，不敢相信地搖搖頭。“我怎麼看到堂森了呢？”她搖搖腦袋，以為自己看錯了。
斯文男有禮地看着堂森。“有什麼事嗎？”
堂森指着他身旁的連亞璃，苦笑着。“對不起，她是我女朋友，因為我們吵架了，所以她才會來這裏……”
“我才不是，他已經結婚了！”連亞璃這下可知道堂森是真的來了，她忙着打斷他的話，勾着斯文男的手，逕自地想要往前走去。“走吧！我們走吧！別理這個人！”
堂森一步向前，擋住了她，拉住她的手。“璃！別這樣……”
她這個模樣，看得他的心整個都揪了起來。
自己傷她，真是太深了！
連亞璃想要甩開他的手，她語無倫次地罵著。
“你放開我，你這個偽君子，你根本就不是書獃子，你可精明得很！騙我上床后才說你已經結婚了，混蛋！”
就是這個人——堂森，讓她首度感覺到被人玩弄的滋味，原來那種感覺，真的很糟糕。
“你聽我解釋好不好？”堂森急急地說著。
“不好！你再怎麼解釋也改變不了事實！”她才不要聽，她要跟其他人上床，忘記堂森。想着，她更用力地扯着斯文男的手臂。“我們走，我們去上床，忘記這個書獃子。”
堂森趕忙地擋住她。“你別這樣意氣用事，你會後悔的。”
“跟你在一起，我才會後悔！”連亞璃大聲地哼着，義憤填膺。
看了他們之間一來一往的爭執，斯文男十分有風度地笑了笑，他聳聳肩膀，知道他們兩個肯定還有沒解決的事情。
“算了，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我看我還是別趟渾水好了。”
“謝謝你。”對於斯文男的態度，堂森頷首表示感激。
“好了，我把這個美女交給你了。”斯文男將懷抱中的連亞璃交給堂森，訕訕然地離開。
連亞璃一下子被推入堂森的懷抱，她馬上掙脫他，直接走出ＰＵＢ。“你走開！我才不要跟你走呢！”
堂森追出去，叫喚着她，帶着濃烈的無可奈何。
“璃！”
連亞璃根本就不理她，她伸手招來一部計程車，直接坐了上去。
堂森趕緊上前也坐到她旁邊，對計程車司機解釋了一下。“她是我女朋友，剛吵完架，在生氣。”
計程車司機諒解地點點頭。“去哪裏？”
堂森說了連亞璃所住的地址之後，計程車開始並前行駛着。
“你是誰？為什麼坐在這裏？”連亞璃發現有人坐在她旁邊，此時的她已經醉得徹底，看到身邊坐着堂森，視線迷迷糊糊的，看不真切。
“我……一個陌生人，想送你回家。”對於她刻意的不認識，堂森心裏被刺了一下。
她……可能寧可不認識他吧？
“哦！你真是好人，居然要送我回家。”連亞璃吃吃地笑起來，表情天真無邪又可愛。“喂！我告訴你一件事哦！你不可以告訴別人哦。你知道嗎？我居然被騙了，我竟然愛上了一個已婚的男人，莫名其妙變成人家的第三者，你知道嗎？”
“是嗎？”他低語着，現在的連亞璃把他當成一個陌生人，正在輕聲傾訴着自己的心事。他靜靜地聆聽。
“他都沒有告訴我這件事，我最討厭破壞人家家庭的女人了，所以我都告訴自己，絕對不可以招惹結過婚的人。”她咬着唇，搖搖頭。“他這樣是不對的，如果結婚了，就應該要告訴我啊！我就會躲他躲得遠遠的。”
“嗯！”
“田湘說的對，她們說我太會玩弄別人，小心遭到報應。”她的眼淚，一顆顆像是珍珠斷線般墜落衣領。“現在我終於嘗到後果了，我覺得我好慘，好慘！”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看到她哭了，他也覺得自己的心碎了。
愛上一個人，連喜怒哀樂都可以同甘共苦了。
他伸手環抱着她的肩膀，讓她在自己的肩頭哭泣着。
連亞璃哽咽地抱怨着。“你知道嗎？我還被他老婆打了一巴掌，很痛的耶！可是我覺得我的心……更痛……”
她不停地抽噎着，將眼淚往他的肩膀上擦去。“可是我覺得他對我好好，還會為了我把衣服撕掉，幫我包紮傷口，也會奮不顧身地救我……但是，他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
他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髮絲，充滿了歉疚。
“對不起……我應該早一點告訴你的。”
但是告訴了她，是否他們就會錯過這一段愛戀，錯過了彼此生命中的真愛。
有時候，他自己也不知道人生正確的抉擇應該是什麼。
“我好累，我好想睡！”她的聲音愈來愈小，漸漸地消失，剩下深沉規律的呼吸聲。
他輕撫着她的臉蛋，擦拭她臉頰上未乾的淚痕，低聲地保證着。
“對不起，我不再讓你當第三者了，好不好？”
連亞璃被一陣香氣給吸引，逐漸地從夢裏醒過來，她揉揉惺松的眼，隔着房間門對着廚房的方向輕喊着。
“陳媽……你回來了嗎？”她記得管家陳媽這一個月要回去幫女兒坐月子，應該不會回來的啊！
她的聲音讓廚房停下了鍋鏟的聲音，沉重的腳步聲並不是她所熟悉的陳媽，隨即，她的房門響起一陣敲門聲。
“璃！醒了嗎？我做好早餐了。”
是堂森！
連亞璃頓時瞪大眼睛，她跳下床去，打開房門，果然看到堂森一臉笑吟吟地看着她。“你怎麼會在這裏？”
昨晚她不是去ＰＵＢ喝酒嗎？然後呢？她……怎麼記不得了？
“你昨晚喝醉了，我送你回來，不放心你……”堂森對她解釋着自己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他本想送她回來之後就回去自己下榻的飯店，但是連亞璃半夜裏又哭又吐的，讓他實在無法放心地離開，索性在她家待上一晚。
“不放心我？”連亞璃聞言，冷冷地笑起來。“那你的老婆呢？你就放心她？你讓她一個人獨守空閨嗎？”
她忘不掉，堂森結婚的事實，帶給她多大的屈辱。
堂森伸手握住她的肩，給她強烈的保證與承諾。“璃！我向你保證，我回去就跟她離婚。”
“我才不要！”她甩開他的手，走向窗檯。“這樣我就會成為你們婚姻的破壞者，名副其實的狐狸精！”
方翎雅那一巴掌的疼痛感，彷彿還停留在她的臉頰上，連亞璃難以相信，自己居然就這樣無緣無故成為堂森的地下情人。
“破壞這樁婚姻的不是你，而是我和方翎雅。”堂森痛苦地喊出來。“我們兩個從來沒有相愛過，這個婚姻根本就是一個錯誤。”
“錯誤？”
他簡單地敘述了八年前的陰錯陽差，以及他後來與方翎雅的婚姻生活，這些對他而言，好像是上一輩子的事情，一個亟欲拋開的夢魘。
他咬着唇，雙手埋進發間，陷人痛苦的回憶。
“八年前的錯誤，我已經付出太大的代價了，我賠了八年的時光在她身上，難道還不夠嗎？”
聽了堂森的陳述之後，連亞璃很快地被說服，但是她想到了他之前的隱瞞，冷着心淡淡地說著。
“你能怪誰？這全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人生，很多事情一步錯步步錯。
像她，到現在，看到他還是會心跳加快，還是會心動……唉！
“是，我知道是我自己的選擇。”堂森有力地回答着。“所以我現在選擇離開她。璃！請你和我共同度過這一段難關好嗎？”
方翎雅並不是個好惹的女人，他不知道要用什麼方法才能夠說服她與他離婚，他希望可以獲得連亞璃的支持，給予他心靈的力量。
“我……”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答應。
堂森握住她的手，深情地道。“遇上你之後，我才發現生命的美好，我才知道什麼叫做感情？過去的我，活得好像是行屍走肉一樣。”
“你所說的，都是真的嗎？”他的話說得好美，像是一場夢。
他知道自己先前對她的隱瞞，已經造成她對他的不信任，他耐心地看着她解釋道。“當然是真的，我要怎麼說你才會相信我？”
連亞璃搖搖頭，她已經困惑了，不知道什麼才是真的。
“我已經怕了，在那個島嶼上，你說你愛我，卻沒有告訴我你已經結婚了，我怕你現在的話，又是另一場欺騙。”
“你知道嗎？受困島嶼的那段日子，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一輩子都在那個島上，因為那裏，只有我們兩個。”
他親吻着她的手背，如果那時候他們不要獲救，或許現在的他們，會更幸福、更快樂。
現實，總是殘酷的。
他的舉動及深情的話語已經讓連亞璃棄械投降了，她溫柔地看着他的臉，原來愛上一個人，是會讓人喪失判斷能力。
她寧可相信他所說的，起碼可以做一場瑰麗的夢。
“你的話好美，我幾乎要相信你了。”
“你要相信我，我回去就和方翎雅談判離婚，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她答應。”他看着她的眼，沒有一絲謊言的痕迹，但隨即，他躊躇地望着連亞璃。“如果……我因此而一無所有，你還會要我嗎？”
“有你，就是擁有一切。”連亞璃誠摯地說。
從他的話語中，大約可以理解方翎雅要的是什麼，她不在乎那些外在的物質享受，那些在她成長的過程中，已經太多太多了，她所在乎的是——她愛的人。
“璃！”堂森感動地看着她。
“況且你有這個，不可能會一無所有的。”
連亞璃指着他的頭腦，想到他可是揚名國際知名的教授，以及在島上利用那些工具做出通訊器材的模樣，她笑着。
“你說的對，我的確不會一無所有。最起碼，我還有你。”堂森緊緊抱住她，嗅着她的馨香，感受着她的體溫。“有你的話，我就安心了，等我的好消息，我不會讓你當第三者的。”
“真的嗎？”她靠在他的胸口上，聽着他的心跳，微微地笑起來。
連亞璃突然對他們的未來，燃起了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