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黑夜沉沉,樹影森森,火光點點。
「公主!公主!」梁歡歡被劫走之後,已逾數個時辰,眾人追不到龍閻所扮的蒙面客,只得點了火把,朗聲尋她。
梁歡歡駕馬,依着亮起的火光與眾人的呼喊奔去。
馬蹄達達,梁歡歡的影子逐漸清晰。「公主!」主要負責這次護衛的魏閔忠一見到她,立即驅馬與她會合。
其餘人等等,紛紛駕馬聚來。
梁歡歡翻身下馬,微拈一抹笑。「讓各位擔心了。」
魏閔忠下得馬來,第一件事情,便是問道:「那匪人可有傷了公主?」
「沒有。」梁歡歡搖頭。
魏閔忠就着火光看她,確實無傷。他一則為此鬆了口氣,二來卻又覺得奇怪。「那匪人所為何來?公主又是如何逃脫?」
他問的兩個問題,梁歡歡都無以回答。
她瞅看着魏閔忠,輕問:「我安然回來,有什麼不好嗎?」
「當然好了。」魏閔忠微怔。「公主怎麼會這樣問?」
「既然人平安回來就好,你又何必多問呢?」梁歡歡微皺眉頭。
魏閔忠一愣,只得說道:「是,屬下多嘴了。」
其餘人下馬:正好撞見這幕,沒想到梁歡歡會這樣回答魏閔忠,面上一現尷尬之色,梁歡歡睇見眾人的表情,對魏閔忠生了愧疚之情,軟吐:「魏將軍,我吹了一夜的風,周身發冷,勞你去生個火吧。」
「是。」魏閔忠抱拳,一回頭,對着屬下板起臉,吩咐道:「還不快去生火給公主取暖,順便把公主的馬車取來,讓公主先行歇息。」
「是。」底下人領命,各自散開執行任務。
魏閔忠再回頭,梁歡歡已經背對了他。她雙手環抱身軀,看起來更顯孱弱。
打他護送梁歡歡上路,他就覺得她是個很特別的姑娘。他知道她出身良好,卻不見她有驕縱之氣,又聽說她上殿面聖的事情,對她除了好感之外,也生了欽佩之意。
只是這路上,梁歡歡從不啼哭,也無抱怨,但總是若有所思地低嘆,讓他實在覺得奇怪。
魏閔忠見風吹來,確實有幾分冷意,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梁歡歡身上。
感受到他蓋上的外衣,梁歡歡旋身回眸望他。
教她湛黑的眼一望,他不知怎麼了,心咚地一跳。「屬下莽撞了。」向來鐵硬的他,微微感到一種怦然而動。
以為他是緊張,梁歡歡一笑,將衣服解下來。「謝謝魏將軍的好意,我不礙事的,一會兒烤烤火,也就好了。」
將衣服給了他之後,梁歡歡再度背過身。
魏閔忠只好把衣服穿回去。不知怎地,他覺得梁歡歡的客氣中,是有些生疏與拒絕的意思。
難得梁歡歡下了馬車,他不想錯過這機會,便找了些話與她說。「越向西北走,會越冷了,公主這一路上,只怕多少還要受點委屈,吃些苦了。」
梁歡歡側對着他。「沒有關係的。」
見她轉過身來,魏閔忠更努力找話題。「聽說公王曾經被土匪劫持,你那時一定很害怕。」
梁歡歡淡淡應了一句。「還好。」他提到那一段,讓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龍閻。她的眉心鎖上輕愁。
魏閔忠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忍不住說道:「屬下好象不曾見過公主開懷,公主好象總是很憂傷。」
從沒聽過人說她憂傷,梁歡歡笑起。「我有這麼憂傷嗎?不會吧。我以前總是……總是歡歡喜喜的……」這句話她和龍閻說過。
話沒說完,梁歡歡神色一黯,抿嘴不語。
看她這樣,魏閔忠真不知道要接什麼話才好。
剛好,底下人來報。「啟稟公主,火生好了。」
「好。」梁歡歡轉身,步到火堆邊,蜷曲身子坐下。
熊熊火光將梁歡歡的身影照得孤單寂寥。
*-*-*翌日一早,日頭初上。
梁歡歡本來就沒睡得很安穩,又聽到有人交談,遂醒了過來。她掀開車簾,見到魏閔忠正和一人說話。
那人雖是背對着梁歡歡,可是梁歡歡一看到那背影,她就認出來那是龍閻。
她背脊一僵,愣瞧着龍閻。
這是怎麼回事,她心底一慌,又不敢出聲。
魏閔忠與她相對,見她起身,趕緊旋到她跟前報告。「啟稟公主殿下,情形有了變動,皇上遣了一位龍將軍,帶領我等護衛公主。」
梁歡歡愣住,一時不敢確定龍閻的用意為何。
龍閻轉身,一步步地靠近梁歡歡。
他每一步踏出,梁歡歡都可以感覺到心頭,跟着冬冬冬地敲擊。
龍閻面無表情,而梁歡歡心頭萬緒百轉。
「參見公主。」龍閻屈膝一跪。
他叫她公主。
他競叫她公主啊!梁歡歡十指糾纏絞擰。
他這是來成全她?來護衛她?抑或是來嘲弄她?來折磨她?
魏閔忠見梁歡歡愣呆,只得在旁為龍閻解釋。「龍將軍手上持有皇上的令牌,說是皇上放心不下公主,特地命他跟隨護送。」
他在宮中的禁衛隊多年,不曾見過龍閻,也沒聽過什麼龍將軍的。只是他手上確實持有皇上的令牌,他只好遵旨行事。
「龍……」梁歡歡困難地開口。「龍將軍請起。」
「謝公主。」龍閻起身,他的表情,是她初時見過的那種淡漠。
梁歡歡目光追隨着他,心驀地一揪。
魏閔忠直覺梁歡歡神色有異,又不知因何如此,只得說道:「啟稟公主,早飯已經備妥,還請公主用飯。」
現在他也是龍閻的下屬,故而說道:「龍將軍也請用飯。」
「嗯。」龍閻點頭。
梁歡歡看着龍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魏閡忠心下大怪,不明白為什麼梁歡歡一見到龍閻,便魂不守舍。他不好問梁歡歡,只得再說:「公主可以去用早飯了。」
他一連提了數次,還不斷提高音量,梁歡歡終於反應過來。「喔。」梁歡歡勉強打了抹笑。「我不餓,你們先用吧。」
也沒等魏閔忠響應,她便急切地放下車簾。
車簾一放下,她整個人虛軟地傾靠在車上,頹然閉上眼睛。
他怎麼會來?怎麼會在她努力遺忘他的時候來啊……
風沙滾滾,煙塵漫漫,梁歡歡還是掀開車窗的帘子,側了半張臉,偷尋龍閻的身影。
她知道他領在最前端,雖然沒有看到他的身影,但她就是知道他在那裏。
換了一個方式,與她不離不棄,糾纏到底啊。
「公主。」魏閔忠的馬接近了她,與她并行。
梁歡歡轉過頭。「有什麼事嗎?」
魏閔忠定看着她,看得梁歡歡有些心虛,他才說道:「公主,你的眼睛怎麼紅了?」
「是嗎?」梁歡歡扯了抹笑,眨了眨眼。「應該是沙子進了眼睛吧。」應該是吧……魏閔忠一笑。「外面風沙很大,公王還是將帘子蓋上吧。」
「嗯。」梁歡歡拉住帘子。「將軍要來說的,就只是這樣嗎?」
「不是。」魏閔忠答道。「屬下是來稟告公主,再行一程,我們就可以到達驛站,屆時公主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我知道了。」梁歡歡點頭,放下帘子。
車簾一放下,車內便顯得昏暗。
昏暗之中,她聽到輪子滾動的聲音,規律的馬蹄聲,偶爾的交談聲,就是聽不到他的聲音。
她瘋了吧,明明知道離別對兩人最好,卻怎麼也忍不住探他的影,尋他的聲。
梁歡歡苦笑一聲。她斷然離開他,他一定是恨她,怎麼肯再跟她說話。
當初執意要走的是她,她又怎麼能再和他說話哪。
一路上,梁歡歡胡思亂想,心神耗損疲乏,終於昏沉沉入睡。
車馬停下,魏閔忠在外輕喚她兩聲,還叫不起她。
龍閻下馬,掀開車簾,見她睡得正酣,示意旁人噤聲,一把抱起了梁歡歡。
眾人見他抱住梁歡歡,睜大了眼,面面相覷。這動作恁般輕率大膽啊。
魏閔忠帶頭說道:「龍將軍,要不要再叫醒……」
「帶路。」龍閻眉一軒,阻了他的話,壓低聲音。「別吵她。」他喚的是「她」,而非「公主」。
由於龍閻領了皇命,魏閔忠只好壓下心頭的不滿,在前帶路。
在魏閔忠的安排打理下,他們到了梁歡歡的房間門前。
龍閻低聲道:「你去吩咐晚膳,我在這顧着。」
「是。」魏閔忠為龍閻開了門,隨即出去。
龍閻將梁歡歡放在床上,見她在睡夢中蹙了眉,他眉峰一緊,低嘆一聲,輕柔地為她順開眉心。
他總是不能見她蹙眉,不能見她悲泣啊。
龍閻咬牙,硬下心腸離開,就在他要跨出門檻的時候,卻聽到梁歡歡嗯哼一聲,口中喚着……他的名。
昂藏的身子一頓,他的心被揪了下,終於還是回頭看她。
梁歡歡沒有醒來,只是在床上,輕翻了一個身子。
他識得她以來,她一直是個坦直的人,喜也坦直,悲也坦直,愛也坦直,情也坦直,醒也坦直,睡也坦直。
在她面前,他開了心房,卻受情傷。
也許不識得梁歡歡,他的日子會好過許多。雖然不會開懷,但不必神傷,更不須牽挂。
龍閻看着梁歡歡的睡顏,關上了門,慢慢地步到床邊--守候。
氣她啊,他真的氣她啊。
卻是無能恨她,也無能丟下她。
她要遠嫁「西狄國」,還有漫長路途,還有艱難險阻,還有重重危險。一想到這些,他便丟不下她,所以選擇護送,選擇守衛。
選擇以最近的距離,隔開兩顆曾經相貼的心,然後承受一種無法量度、不能言說的痛楚。
「龍將軍。」魏閔忠進了房間,放下晚飯,對着龍閻怔愣的背影,喊了一聲。
他注意了很久,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龍閻的身影,有些熟悉。
龍閻回頭。「嗯。」看了一眼晚飯。「我們走吧。她餓了自會起來吃。」
魏閔忠探問:「龍將軍好象跟公主很熟?」
龍閻睨了他一眼。「我們不該在這裏吵她吧。」並沒有回答魏閡忠的問題就從他身邊走過。
魏閡忠自討沒趣,只得跟在龍閻後面離開。
兩人才走了幾步,就聽到梁歡歡喊了一句。「不要走。」
兩人同時回頭,龍閻的心一跳。
梁歡歡在睡夢之中,先喊了他的名字,又說了一句不要走。
他明白,他們能貼近的時刻,只在她的夢中啊。
龍閻道:「我在這裏顧守。」他既然聽到她的願,如何能不成全。
魏閔忠劍眉一緊。「恕屬下冒昧,公主既已然安寢,將軍留在這並不適宜。」
龍閻冷看着他。「不錯,你還記得你是屬下。」
魏閔忠硬着頭皮,與他說道:「這件事情關係公主的清白,還請龍將軍斟酌行事。」
他們兩人雖是低聲爭執,不過還是吵醒了梁歡歡。
半睡半醒間,她一眼看到龍閻,脫口喚他。「龍閻。」
龍閻和魏閔忠同時對上她,魏閔忠狐疑地揚眉。「屬下應該不曾和公主稟告過龍將軍的姓名吧?」
他打量着梁歡歡。自龍閻出現之後,梁歡歡就不大對勁,而龍閻對待梁歡歡的態度也不尋常。這當中必有什麼古怪。
「是這樣嗎?」梁歡歡心虛地閃避魏閔忠的眼神。
「你記錯了。」龍閻冷然而篤定地說。「你曾經說過我的名字,連這點你都記不得,真是糊里胡塗的,難怪皇上要再遣我來護衛。」
聽他這麼說,魏閔忠皺眉--難道他真的記錯了嗎?
梁歡歡見狀,趕緊接口。「魏將軍,你連日奔波一定也累了,才會記錯,我看你早些歇息吧。」
「是。」魏閔忠抱拳。「末將告退。」
龍閻同樣說道:「末將告退。」意圖和他一併離開。
梁歡歡怕他這麼走了,她就跟他說不上話了,急急叫他:「龍將軍,本宮還有事情要與將軍商議,還請將軍留步。」
她隨口胡諂,聽來並不可信,魏閔忠心中疑竇再起。
龍閻看着她,又看了魏閡忠一眼,說道:「末將領命。」
魏閔忠雖起疑心,又不能抗命,只好黯然離開。
他門一關上,龍閻便開口冷訓梁歡歡。「你啊,說話不經思考,做事這樣莽撞,還想擔當和親重任。」
「你終於和我說話了。」梁歡歡巴巴地看他,話里有酸。
看她的眼,聽她的聲音,他的心一軟,蓄積的怒意淡消。
「誰叫你笨得讓我看不慣。」無法再以冷漠偽裝,他只好象以前一樣,拿一張壞嘴對她。
聽他這樣說,她插了腰。「我現在是公主,你這樣跟我說話,太失禮了吧。」不知不覺中,回到以前和他對話的樣子。
龍閻一聲嗤笑。「沒辦法,誰讓你變了公主,也沒變聰明。」
「龍將軍。」梁歡歡睇了他一眼。「看來,做了將軍,也沒讓你懂得規矩嘛。」
龍閻一聳肩。「這叫『上樑不正,下樑歪』,既然『君不君』自然『臣不臣』。」
是啊,這就是他們現在之間,君不君,臣不臣。不能成為情人,也不知道還是不是朋友?
梁歡歡語氣一軟。「那我們還算是朋友嗎?」
好不容易回溫的關係,一霎時又冷卻。
現在他們之間,太過脆弱,說錯一句不該的話,觸到一塊曖昧的地,都會讓兩人再度無言以對。
朋友,那並不是龍閻要的。她讓他能如何回答她呢?
她以為她太過貪求,愧疚地說:「是我對不起你,不該再奢求你……」
他截了她的話。「我若不要的事情,就是你求,我也不來;我若要的事情,就是你不求,我也會來。」
他並不特別輕聲細語,可是話里對她的寬容,她卻真實地感受到了。
她這樣傷過他,可是他對她的好,竟然沒變。「謝謝。」梁歡歡不知道要說什麼好,所有欠他的,虧他的,負他的,還有愛他的,只能這樣說了。
龍閻一笑。「雖然沒什麼好處,不過勉強收下了。」
梁歡歡看着他。有一種好,讓人心酸,那種好,就是他眼裏,不變的溫柔。
她的眼神,從來沒能藏什麼事。
龍閻輕敲她的頭。「你已經要嫁人了,不要再這樣子看我了,要是我一時胡塗……」他驀地靠上了她。
該死,他原本只是作戲,可是一湊上她泛紅的雙頰,他的衝動就上來了。
感受到他迷亂的氣息,梁歡歡的心漏了一拍,趕緊向後一仰。「不要亂來,我只是有事情要問你啦。」
「好吧。」龍閻壓下衝動,向後退了……退了五步。
梁歡歡數了他的步伐,拾眼與他一望。
四眸凝睇,該離的距離,他們兩個都明白啊。
兩人的眼裏,有淡淡的笑意,淡淡的酸意。
他們兩人,是世上最近,也最遠的戀人呵。
梁歡歡強扮了一抹笑。「你怎麼會有聖上的令牌?」
「他欠我的。」龍閻避重就輕地說。「他曾欠我一個人情,我本來是想要跟他討這個人情,讓他放了你爹娘,誰知道你的動作竟然比我快了一步,我只好轉而跟他要點東西,所以他就給了我這隻令牌,讓我方便靠近你。」
不過他要的,並不只是靠近她,所以他先前根本沒打算過要動用這隻令牌。無奈他劫走她之後,她竟不願跟他走,他只好把令牌拿出來用。
梁歡歡愣愣地說:「原來你和皇上有這層淵源。我怎麼從來就沒聽你說過。」
龍閻道:「你沒問,我當然不說。」
其實,他至今對她仍是隱瞞的。相愛,並不能保證絕對的相互坦承。因為愛她,所以他有顧忌,不願讓她明白太多宮廷內鬥,以免受了牽扯。
因為對她有所隱瞞,所以他也能了解,當初她為什麼瞞他,而悄悄地離開。
梁歡歡不明白這層,牽了抹苦笑。「原來你說我笨,還真是有理。看來,我竟是嫁得莫名其妙。我這笨蛋……」
她認為自己親手壞了一生的姻緣。
不忍見她懊惱自責,龍閻說道:「這不是笨不笨的問題,就是造化弄人,就是命里註定。縱使我自詡聰明,也不能算盡一切。本來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陰錯陽差,也許莫名其妙,但是就這樣了,無可奈何。」
「無可奈何。」梁歡歡喃喃地念。「竟是無可奈何……」
見她這樣,龍閻咬牙。算了,他不管了,什麼距離,他都不管了。
龍閻移身到她身邊,將她滿滿抱住。
重新回到他的懷抱,重新感受到他的暖意,梁歡歡伏在他的肩頭,禁不住眼眶酸熱。
龍閻柔聲。「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要你傷心,更不要你懊悔。你不過是不忍見我危險,想自己挑起自己的擔子,這有什麼錯。你為了和親之事,決定離開我,也許……也許我心頭,有這麼一點怨吧,可是這也不是你的錯,其實你很勇敢的。」他一笑。「而且,就一個官家千金來說,你做得很好。」
再度聽到他說這句話,她的眼淚奪眶而出。「這些話,應該是我自己辯解的話,怎麼會是你說出……」
這些話不該他說出,因為那實在太體貼、太溫柔、太惹人心酸了。
每跟他接近一分,她就多了解他一分的好,心就再多疼一分。
這樣好的他,實在不該受到她的傷害哪。
「你這人,也笨啊……」梁歡歡低泣,哭濕他的肩頭。
龍閻勾了一抹澀笑,拍拍她的背。「往後有什麼大事情、做什麼大決定之前,先和我商量吧。」
沒有什麼可怪的,他只是有些遺憾。遺憾當初他們不曾彼此商量過,便一意孤行,為對方決定所謂的「最好」。
「嗯。」即便她覺得晚了,還是點頭允他。
龍閻一笑。「很晚了,你好好休息吧。」他站了起來,心中清楚,若是再待下去,有些界線,他恐怕會一再一再地跨過。
梁歡歡點頭,她的眼睛又紅又腫,讓人有些難以放心。
龍閻看着她。「其實,你該再找個貼身婢女照顧你這一路的起居。我知道你心中惦記着小喜的事情,不願再找一個婢女來,可是有個婢女在身邊,總是方便許多。」
他的話,讓梁歡歡心裏滿上很多說不出來的感動。
他對她的知解,他對她的體貼,都叫她無從償還哪。
他是危險人物,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就會不斷不斷湧出對他的情意。
她竟不知道她能愛他愛到多深,因為他總是用她想像不到的情意去暖覆她。
「給我三輩子。」她對他盛放最美的笑靨。「請你先留三輩子給我,讓我做你的妻,償你的情。」
龍閻先是一愣,而後一笑。「真是愛哭又愛跟路。」
他總是這麼說她啊!說不定,上輩子的時候,他們就這麼說好了,所以這世他們彼此糾纏牽挂,不能離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