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入秋,梁歡歡出嫁的車隊,已經行了大半個月。
今夜,沒有遇着可以投宿的地方,眾人設了營帳,圍在火堆旁邊。
魏閔忠煮了熱湯,親自端送到梁歡歡的火堆前。「公主請用。」
「謝謝。」梁歡歡微哂。「一起坐下來用吧。」
魏閔忠喜形於色。「好,一會兒屬下就過來。」起身離開。
「魏將軍。」梁歡歡叫住他。「也請龍將軍一起過來吧。」提到龍閻,她嘴角的笑容逸釀一股甜味。
魏閔忠蹙緊了眉峰。「有一句話,屬下想要提醒公王,還請公主恕罪。」
梁歡歡和顏悅色。「魏將軍,但說無妨。」
魏閔忠清清喉嚨。「屬下記得龍將軍才來第一天時,公主就和他在房間之內長談。雖說我等盡知公主謹守禮分,不過瓜田李下,難免……」
見梁歡歡眉心蹙斂,他也就噤口不語。
梁歡歡沉默了半晌。她本來就是為了避人耳目,才想把魏閔忠拉來一起用湯,沒想到魏閔忠會這樣勸她。
也許她和龍閻之間,已經有些流言傳開了吧。
「公王。」魏閔忠小心翼翼地喚她。
「嗯。」梁歡歡回神,微扯一抹笑。「魏將軍多慮了,我只是體恤龍將軍辛勞,邀他喝湯而已。要不--」她把手上的湯端給魏閔忠。「你幫我把湯端給龍將軍喝吧。」
「是。」魏閔忠雖是不願成為龍閻的跑腿,不過見自己的話讓梁歡歡採納,也就不計較這些了。
梁歡歡看着他走到龍閻身邊。龍閻端起湯后,轉對向她,一展笑顏。
她燦放春花嬌笑,兩窩甜甜地漩開,以眼神示意他趁熱喝下。
龍閻將冒煙的湯,一口一口地暍人。
他喝得有味,她心窩好象也暖熱起來,笑容更見俏美。
魏閔忠在旁見兩人眉來眼去,不悅地摸摸鼻子,黯然轉到一旁倒了一碗湯無滋無味地喝着。
「將軍。」一個小護衛挨到他身邊。「你說公王和這個龍將軍是不是有這麼一點古怪。」
魏閔忠斜眼瞪他。「你吃飽撐着沒事幹,是嗎?」
話甫出口,他突然心生一念,站了起來,大聲叱喝。「告訴你們多少次了,竟然還敢在背後嚼公王的舌根。走,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訓你。」
小護衛一時嚇到了。平時他們在下面嘀嘀咕咕,也不見魏閔忠發怒,今天魏閔忠不知道是怎麼了。
魏閔忠一把拉起了愣呆的小護衛。「要是我不殺雞儆猴,你們一定學不了乖,跟我見公主去。」
梁歡歡聽他一言一語地訶斥,臉色益發難看。
她聽得出來,魏閔忠是說給她和龍閻聽的。
她眼角餘光求救似地掃向龍閻。
龍閻繃著臉,大步定向魏閔忠,從他手上拽拉走小護衛。「你喜歡胡亂說話是嗎?」龍閻目光一冽,二話不說,抽出貼身短刃,扯住他的舌頭。
小護衛愣傻了,兩腿虛軟,眼看他刀鋒一寒。
「等等。」魏閔忠發現他想先下手為強,趕緊喊住他。
「等等!」梁歡歡幾乎是驚呼出聲。
聽到梁歡歡的聲音,龍閻刀鋒一偏,收了回去。
他的手-松,小護衛軟癱在地。
魏閔忠見機說道:「龍將軍,這人指稱龍將軍和公主眉目傳情,損污公主清譽,又辱及將軍,我看還是請公主定奪吧。」
龍閻俊容霜寒,目光銳利射向魏閔忠。
感受到他目光的殺意,魏閔忠避開,轉看着梁歡歡。
梁歡歡咬緊下唇。她明白,魏閔忠是在逼她,想要讓她知道流言傳成怎樣,要她收斂行徑,要她親口闢謠,要她知曉不能再與龍閻……眉目傳情。
好笑哪,她與龍閭本是戀人,彼此對看,有何過錯?
她只是這樣看着他,她也只能這樣看着他,而今,他們竟要逼她,逼她再不要這樣看他。
梁歡歡不說話,四下岑靜得近乎死寂。
她失神的眸光中,有一種悲哀,讓魏閔忠沒能再開口。
闃靜中,突然傳出奔騰的馬蹄聲,馬蹄聲並不雜亂,而是朝這裏奔來。
「護駕!」龍閻第一個反應,拔劍護在梁歡歡身前。
「護駕!」魏閔忠下令,指揮其它人抽出武器,列隊護衛。
一匹駿馬疾馳而至,馬上一名蒙面黑衣客旋飛而出,第一劍並不是直朝梁歡歡而是徑向魏閔忠削去。
來人速度疾如閃電,魏閔忠險些閃躲不及,雖是勉力擋下,腳下卻踉蹌了下,他心裏猛地一跳,汗自額際滲出。
幸好龍閻一劍橫出,劍走霹靂之勢,雷霆之鈞卸開蒙面客的劍鋒,他才得以安然逃脫。
魏閔忠愣了晌,他對龍閻一直存有敵意,龍閻原是可以袖手旁觀的。
龍閻劍鋒掃開,帶走蒙面客的攻勢,將戰場帶離。
其它的人,頓時無用武之地,只能睜眼看着龍閻與人纏鬥。
兩人身影交錯,劍光交閃,蒙面客身形幻走,步伐迷離,有如靈蛇膩出,而龍閻劍氣橫肆,密無空隙,直如飛龍壓境。
眾人看傻了眼,這下才曉得龍閻的本事竟是如此高強。
他們一直是由魏閔忠訓練而出,對於龍閻其實不曾服氣過,這下見他顯露本領才知道他的厲害。
魏閔忠見他身手了得,一時對他生出敬佩之意,可是又覺得他的劍法身形,好似在哪裏見過。
「啊!」他突然驚呼出口,猛然想起,他就是當時劫走梁歡歡的蒙面客。所有的事情,霎時之間,他都做了聯想--梁歡歡和龍閻本是舊識,說不定還是戀人。
幾乎同時,龍閻掠下蒙面客的劍,挑開蒙面。
「……」梁歡歡一看到她的臉,差點呼出,她趕緊摀住嘴,以免喊出那人的名字。
龍閻皺眉。「師妹。」黑衣客不是別人,而是雲霓。
之前對劍的時候,他就懷疑蒙面客是她喬扮,沒想到竟真的是她。
雲霓嫣然一笑,軟軟喊道:「師兄。」款款拾起飛脫而出的劍,收回劍鞘。
這一場變化教人吃驚,旁人又驚又疑,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胡鬧!」龍閻怒斥一聲,鮮少對雲霓以這樣嚴厲的口吻說話。
雲霓倒也不怕他,逕自走向愕然的魏閔忠。「這位應該是魏將軍吧。魏將軍方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姑娘是……」魏閔忠警戒地打量她。
眼前這女人武功太高,長得太美,行事太奇,他不得不防。
「雲霓。」雲霓釋出明妍倩笑,自報姓名,自訴來意。「身受皇命,為保護公主而來。」
她自懷中拿出一隻和龍閻一樣的令牌。「見令牌如親見皇上。」她黛眉一揚,睥睨眾人。
龍閻雖是驚愕,卻得同眾人一樣,屈膝跪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龍閻軒眉,不悅地對上雲霓,她若再胡鬧下去,他一定要將她萬碎萬萬碎。
其餘人等,口呼萬歲,實則面色俱黯,皇帝既然連番派了龍閻和雲霓前來,這擺明了不信任他們,叫他們士氣大受打擊。
雲霓見狀,軟言安撫。「剛剛那一劍,雲霓並無傷害魏將軍之意,只是為了讓諸位了解,雲霓本事何在,好讓諸位明白,皇上為何將重任託付於我,望魏將軍切勿掛懷。至於皇上命我前來,也絕對不是不信任各位。各位皆是萬中選一的好手,才能擔當護守之職,皇上若不信任,絕不會派遣各位遠隨公主出嫁。不過,雲霓畢竟是女子,出入才能緊隨公主,才能護守周全,這一點,望各位體諒皇上用意。」
她語氣之間,極力維護眾人面子,眾人心下這才舒坦一些。
雲霓收了令牌,拉起梁歡歡,反身一跪。「拜見公主。」
梁歡歡忖量情況,說道:「雲姑娘請起。」佯裝與她未曾謀面。
雲霓一笑,款款起身,其它人也站了起來。
龍閻一站起,也不管旁人目光,便把雲霓往旁邊拖去。
梁歡歡見他們倆親昵地相靠在一起,心中難掩失落。
龍閻急切地追問雲霓。「你為什麼會和那個皇帝扯上關係?」
「師兄。」雲霓鬆開他的手,不疾不徐地說。「當年我能助你脫逃,自然會有我的方法,我的本事嘍。」
龍閻皺眉。「我知道你的本事,可是那傢伙不是好人,你和他扯在一起,會讓我擔心。」他們共赴過幾次死生,那情誼不是一般師兄妹可言。
雲霓逸笑。「我還以為師兄只會擔心別人,不會擔心我了。」
「你說到哪去?」龍閻以問題帶開心虛。「你來作什麼?」
「我以為我說得很清楚了呢。」雲霓無辜地眨看着他,惹來他一記白眼。
「師兄,你和她在一起之後脾氣真的變壞了。」雲霓笑說,黝深的眼瞳有不易察覺的傷感。
她斂去笑,直勾勾地看着龍閻。「我來保護她,也來保護師兄。」她壓低聲音。「我以為你們兩個會在一起,沒想到卻橫出她要去和親的事情。我知道你重情重義,舍不下她;偏偏我也放不下你,所以才會千方百計跟過來。她是要去和親的人了,我不希望你鑄下大錯。」
「這世上什麼是對錯呢?」他勾笑,語帶譏誚。
「也是。」她不反駁,把手搭上他的肩膀。
梁歡歡靜轉了身子,寂寥地沒人馬車之內。
魏閔忠眼底轉看這所有的一切,有些事情,他似乎可以更確定了。
他等着,等到雲霓離開龍閻的時候,他才步到龍閻身邊。
「龍將軍。」他叫住龍閻。
龍閻回頭。「有事嗎?」
魏閔忠定眼看了看他。「第一件事情,是要謝謝你不計前嫌,出手相助。」
「這沒有什麼。」魏閔忠既然坦承以對,龍閻也實言相告。「你是我的手下,不管你喜不喜歡我,你都要聽我的命令;我是你的上司,不管我喜不喜歡你,我都要保護你。」
「好。龍將軍說話既然爽直,我也不拐彎了。」魏閔忠說道。「龍將軍相助之情,我會記得。不過,龍將軍曾經做過的事情,我也不能放過。」
龍閻與他對看一眼,勾了一抹笑。想來,魏閔忠是認出他的劍法了。
魏閔忠誤以為龍閻的笑里,是對他的嘲弄,劍眉一軒,說道:「我知道我手邊沒有證據,拿你莫可奈何,不過,我會盯着你的。不管你與公王是否曾經如何,如今,公王已經要嫁到『西狄國』,若是你意圖對公王不軌,我也會不留情的。」
聽他說得義正辭嚴,龍閻突然冒出一聲笑。
荒謬啊!她本來將是他的妻子,如今,他對她的情,竟叫做「意圖不軌」?!
龍閻禁不住縱聲笑出,笑里有種狂悲,引人側目。
*-*-*連着幾日,梁歡歡幾乎無法與龍閻坦然相對。
她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看,都在監視,這種緊盯的目光,快讓她無法喘息。
好不容易,今天所住的驛站,附近有天然溫泉冒出,浴室之中引了一池溫泉,沉浸在溫熱的水中,她才能稍稍舒緩。
門板嘎地打開,她嚇了一跳,趕緊回頭一看,雲霓正倩笑盈盈,款步過來。她慌地抓了條毛巾,埋入池中,圍裹住身體。「雲姑娘,這裏不用麻煩你照顧了。」見雲霓一步步走來,她急着說道。
雲霓一笑。「我沒有要照顧你啊。」
她在池邊蹲下,伸手探查水溫。「剛好。」她展顏拈笑,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梁歡歡緊張地打量她。「雲姑娘,你想洗澡,是嗎?」
「是啊。」雲霓含笑望她。
梁歡歡擠出生硬的笑。「麻煩你背一下身子,我穿好衣服,就讓給你洗。」她第一次見到雲霓時,雲霓就不曾正眼瞧過她,與雲霓在一起,總讓她繃緊。如今雲霓既然要洗,她也不想跟她相爭。
雲霓抿出一彎笑。「妹子,你別害怕,這池子這麼大,兩個人洗,也是無妨。況且,難得有機會,我們可以『坦承相見』,你不想與我說說關於我師兄的話嗎?」
聽到龍閻,梁歡歡待在水池中,不出來了。
雲霓自顧自地解開衣服,梁歡歡趕緊別過目光,卻聽到雲霓笑道:「等一會兒,你也是會看到我的身體,不用多此一舉轉頭了。」
「啊。」梁歡歡愣了晌,沒想到雲霓還真是「坦承相見」。
雲霓一絲不掛地溜滑進水池之中,梁歡歡一眼瞧見,燒燙了臉頰,咽了口口水,趕緊低頭。
雲霓款栘到她身邊。「洗澡脫衣,這是本來又自然的事情,有什麼好羞於見人的。」她貼近過來,輕扯梁歡歡的毛巾。
梁歡歡緊抓着毛巾。「對不起,我不習慣。」
「好吧。」雲霓撥撩着水,輕拂過身子,見梁歡歡始終緊低着頭,她一笑。「我不怕人看的,你可以抬頭。」
「我這樣就好。」梁歡歡身子緊繃,連帶地喉嚨的聲音,也無法展開。
雲霓嫣然一笑,湊到她耳邊。「你不好奇,我師兄有沒有碰過我這身子嗎?」
梁歡歡倏地抬頭,雲霓一甩頭,翻坐在池邊,氤氳的水氣烘托之下,她豐潤白皙的體態,媚展無遺。
梁歡歡雖是女子,也是看到臉紅心跳。「他……他碰過你嗎?」她很難想像,男人能對這樣軟媚的女人視而不見。
雲霓巧笑。「當然沒了。」修長的腿潑打着水面,媚眼斜睞。「你都看過我的身子了,也知道這並不可怕,難道還不敢解下這條毛巾嗎?」
「不用了。」梁歡歡比較能看着她說話了,不過還是無法自在地裸裎。
雲霓腳趾輕抵着她。「你就這麼害怕別人的目光嗎?」她意有所指地說道。
「你是說……」梁歡歡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誤解她的意思。
「打我跟着你開始,就沒看過你敢坦白地面對誰的眼光,你在躲避什麼?」她問得犀利,讓梁歡歡有些啞口無言。
雲霓見她不回答,繼續說道:「我看得出來,我師兄絕對是為了保護你而來。那你呢?你現在是否還喜歡我師兄?」
「當然。」梁歡歡並不瞞她。
「那你在怕什麼?為什麼連看都不敢看他?」雲霓黛眉一挑。
梁歡歡解釋。「我不是不敢看他,只是人言可畏,我不想別人在後面指指點點,把我們兩個傳壞了。」
「傳壞了,又當如何?」雲霓聳肩。「再說,喜歡一個人的心意,有這麼見不得人嗎?」
她的話,直打入梁歡歡的心裏。
是啊,她只是喜歡他,有什麼見不得人嗎?
雲霓撲通地跳到她身邊。「你是笨蛋哪,竟然為了世人的眼光,而放棄我師兄這樣好的男人。」
「我不是為了世人的眼光而放棄他的。」梁歡歡辯稱。「我是為了和親而放棄他的。」
「是這樣嗎?」雲霓偏頭,又拈逸了一抹笑。「記得你自己說過的話吧。」她翻身而起,只留下這句話,人便穿上衣服,消匿無蹤。
水霧繚繞的浴室,只剩梁歡歡呆思。
駿馬上,紫色的妙影勒馬止步。「等等。」身着紫衣的雲霓阻了眾人的路。
「有什麼事嗎?」龍閻和魏閔忠驅馬靠向她。
雲霓一笑。「別緊張,這裏已經到了『西狄國』和我們交界的地方,再兩日,車馬就要入到『西狄國』的國土。就我知道,這附近有個地方,人稱『雲間幽谷』,谷內有種白花,每隔三年於夏秋之交開花,為期約莫十天而已。這花叫做『雪影』,其美無比,其芬無比,傳是天神所賜,能見此花的人,可得天神庇佑。我打算策馬前去『雲間幽谷』,看看能否取得此花,為公主祈福,你們在這裏等待三個時辰。」
「這……」魏閔忠略有遲疑。
雲霓一笑。「我們這些日子的腳程,算是快了,就是等個三個時辰,也不會誤了兩天之後和『西狄國』所遣將士會面的事情。」
龍閻道:「你去吧。」祈福,是他惟一能再為梁歡歡做的事情。因此,他並不反對。
「嗯。」雲霓駕馬離開。
她離開后,眾人在原地休息,由於停留時間較長,眾人生起火,準備點熱食來吃。剛吃完午飯後,天色愀變,一時之間,突然下起了磅礡大雨。
風狂雨急,雨打到身上都會發疼,眾人走避不及,急急尋着遮雨斗篷穿着。「該死,這雨怎麼這麼大。」他們埋怨着。
梁歡歡本來在車內休息,一聽到浙瀝雨聲,趕緊拉開帘子。
她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龍閻。風吹來又濕又冷,她放聲喊他。「龍閻。」
龍閻回頭,他一件件地派發遮雨斗篷給眾人,自己卻淋了一身的濕。
「快進來躲雨。」梁歡歡叫他。
旁人還在淋雨,梁歡歡竟然獨叫龍閻一人躲雨,眾人嘩然。
轟隆隆雨聲中,低語漫流,流言四竄,陰暗中,眾人的眸子睜亮--瞧啊,他們兩個之間有古怪啊。
「別管我了。」龍閻喊着。「關好帘子。」眾人的流言比驟狂的風雨還可怕,風雨停歇後,身上一曬就干,流言不止,最後往往要人遍體鱗傷。
他要她關上帘子躲避。
梁歡歡咬牙,卻撐了一把傘出來,不畏風雨,到他身邊,為他撐起雨傘。
轟隆地,一道雷劈閃而不,梁歡歡嚇了一跳,本能地挨到龍閻身邊。
「回去吧。」龍閻低說。
「不要。」梁歡歡回答,拿起遮雨的斗篷給等在龍閻前面的護衛。「快穿上啊。」她可以感受到別人刺探的目光讓她不自在,但她還是挺起脊樑,面對旁人的目光。
見她這樣,龍閻不再叫她回去,照着方纔的進度,一件件發派斗篷。
眾人離去,目光還在窺看他們。
他們兩個還在風雨之中,一枝傘,遮不了兩人,誰都濕了。
「你何苦啊?」龍閻憐惜地說。
「我不想看你淋雨。」答案單純而簡單,一如她對他的情意。「若不能一起躲雨,那就一起淋雨吧。」她一笑,笑里有着滿足。
龍閻道:「你該知道站在這裏,不只會淋到雨。」他心疼她啊。
「隨便他們說了。」梁歡歡凝瞅着他。「我不是不曾想瞞,只是終究是瞞不住的。其實,仔細想想,喜歡一個人的心意,那是瞞不住的,也沒什麼好瞞的,畢竟我們沒有去傷害別人。我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該做什麼,我會認命地嫁出去,然後不認命地把你記在我的心裏。」
「你真是傻。」他伸出手,把她攬靠進來。
就這樣吧,就這樣為她遮風擋雨吧。多的,他也不顧了。
雨聲恁大,遮蓋了人們竊竊的私語,遮蓋了他們兩人的低語。
雲霓疾馳回來的馬蹄聲,被雨聲淹沒,沒有人注意到她騎馬回來。
遠遠的,她就看到在雨中,他們兩人相依的身軀。
「真是的。」雲霓勾了一抹笑。「噁心哪。」
之前,她對梁歡歡說那些話,就是想看看梁歡歡有沒有勇氣,面對她自己的心意。不夠勇敢的女人,配不上她師兄,她一直這麼認為。
雲霓自懷中取出兩朵雪白的花。
她放開,風一吹,白花被風雨卷攪飄蕩而後翩然飛舞。
梁歡歡和龍閻被白花吸引了目光,目光一栘,望着馬上的雲霓。
雲霓一笑。白花叫做「雪影」,傳說看到的人會受天神庇佑,而這是她對他們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