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生長在插天峰上的雪蓮,據說百年才開一次,僅有雌雄一對。

綻放時間極短,只在二十四節氣中的“大寒”之日,天方亮的寅卯之時開放,到夕陽下沉的申酉之交便已凋萎。。

不過約莫從兩個月前,“小雪”那日,“插天峰”一帶,便隱隱飄出幽幽冷香,越接近花開之日,香味益發濃郁。

因此數月之前,這附近便陸續湧進聞香慕名者。

他們寧可熬着孤寒苦寂,守在這窮鄉僻野之處,也不願錯過花開之期,因為這一別,可得等上百年之後。

儘管寒冬隆隆,這裏卻熱鬧滾滾,特別是這些天,氣氛更是沸騰到最高點。

莫說客棧被擠得水泄不通,就連一般民居,也住滿外來客。

“褚追雲——”元月擦着額上的汗。“我看這裏是沒地方歇腿了。”他們好不容易才來到當地最大的客棧,可一進裏頭,才發現不只沒位子可坐,就連站着,也讓旁邊的人給擠出一身汗。

“師父,怎麼會沒地方?我變個戲法讓你瞧瞧,到時別說只是騰出個位子,就是弄間房,也不成問題。”褚追雲拍胸脯保證着。

元月睨着他。“你又有啥鬼主意了?”

褚追雲清清嗓子。“嗯,專心聽着,我要念咒語了。”突然扯開喉嚨大聲喊:“葉慕豐!葉慕豐!”

喊了兩聲之後,四下人語逐漸悄靜下來,面面相覷端量着他。

褚追雲倒是不太在乎地逕自喊着:“你還不出來啊,若是讓我第三遍念到你的名字,我就要當眾說出你的……”

二樓上有人朗聲一高喊:“來了!來了!”

葉慕豐從樓上一躍而下,身法輕靈,博得眾人喝采。他不住拱手,面帶笑容。

“謝謝!謝謝!”回禮后才和褚追雲說話。“多日不見,褚兄中氣飽足,聲如洪鐘,想來武藝大有進展。”這話說得可咬牙切齒。

嫌我說話大聲!褚追雲笑道:“葉兄誤會了!實在不是武藝大進,而是對葉兄思念太甚,聲音發自肺腑,自然銘心。”

元月白了兩人一記。“這麼久沒見,你們倆非得把時間浪費在廢話上頭!”

“元姑娘——”看到元月,葉慕豐立刻雙手按住劍。“這裏人多,我看不大適合比武吧!”

“誰要找你比武!”褚追雲插嘴。“是要跟你討個住處落腳。”

葉慕豐大嘆:“唉!就知道認識你沒好處。”

元月朝着他笑。“沒錯,何況他現在的師父是我。我們倆一個威脅,一個強迫,就不信你不替我們設法。”

“耶!你們感情何時這麼好了?”葉幕豐饒富興味地瞅着兩人。

“你管!”兩人幾乎一起出手別開他的頭,手一前一後的搭上,異樣的感受,從指尖竄起。兩人迅速收手,相視而笑,微妙的感情,從眼神中變速而過,同時出口:“咱師徒的默契,倒真越來越好。”

葉慕豐暈着頭。“褚追雲,你是這樣對待我這朋友的?竟然由我的受害,來證明你們師徒之間的靈犀!”

“說這話就傷感情了,還是想想,我曾為你代筆所寫的情詩……”褚追云為他翻了個身,勾搭上他的肩膀。“想起來了吧,咱兄弟的情誼,依然深厚啊!”

“是啊、是啊——”葉慕豐斜睨着他。“上樓吧!順便帶你見見我媳婦。”

“啊?”褚追雲放開手。“你這‘多情劍客’何時也願意專情於一人了?”

“是舞影。”葉慕豐笑得溫柔,嘴角逸出幸福。“她現在是我的未婚妻了。”

“恭喜!恭喜!”褚追雲緊緊抱住他的肩。“有眼光,會選老婆。”

那夜之後,他對花舞影一直有愧疚之情。雖說曾去找過她,可一直無暇深談。現下知道她有好的歸宿,心頭也替她歡喜。

花舞影!元月怔了一下——若不是她的阻撓,也許該成親的是……

兩個人回頭叫着她:“上來了!”他們走了幾步,才發現她呆在那裏。

“嗯。”元月跟着兩人,到了一間房間的門口。

“慕豐,是追雲他們來了嗎?”還沒敲門,花舞影就過來開門了。

“是我,好妹子。”褚追雲迎上她,兩人相擁在一起。

葉慕豐用力地咳嗽着。“咳、咳、咳……”終於忍不住出手,把花舞影摟回自己懷中。“褚追雲,你不曉得朋友妻不可欺啊!”

褚追雲大笑。“舞影,看來你丈夫醋勁很大呢,幸好你們現在只是訂婚,若你要反悔的話,還來得及。”

花舞影的臉上掠過一抹嬌紅,她眸道:“你們倆老這麼不正經,莫要叫人家見笑才是。”她的眼角掃着元月。

“花姑娘是指我嗎?”元月比着自己。“你放心,他們倆瘋樣子,我看慣了,不算啥的。”

花舞影微笑,揪着葉慕豐的衣角。“還不快請人家進來坐坐。”

“不用了,我哪需要他請?”褚追雲大刺利地走進去,拉出張椅子。“師父,過來這兒坐。”招呼着元月,等她坐好,這才另外坐下。

花舞影為每人倒上一杯熱茶,暖着笑。“你們也是來取雪蓮的吧?方才慕豐正和我說起,這幾天事情的變化呢!想來你們可能還不知道……”她側頭,對着葉慕豐嫣然巧笑。“你和他們說吧!”她坐下,和葉慕豐貼得近。

葉慕豐吸上口茶。“是這樣的——”他放下茶杯,一手自然地握着花舞影。“皇上近來龍體欠安,太子特意出京,為皇上取雪蓮。聽說他們派了大批兵馬……嗯!不能算是聽說,我有親自去探查過,他們調集近萬名訓練有素的人員,其中包括御林軍在內,封鎖住‘插天峰”主要的出入口。”葉慕豐歇口,飲着茶。

褚追雲接口:“這麼說太子是打算以權勢強奪了……”這討厭的賈璋。

“沒錯。”葉慕豐咕嚕地咽下茶。“太子宣稱雪蓮為鎮國之寶,江湖市井之民,不得侵佔。他們設了三條封鎖線,最外一條,擋住一般平民百姓,若有武林人物強越過去,他們一律嚴懲誅剿,這是第二道防線,雖然嚴密,可對真正高手來說,算不得什麼。”他抬起胸膛,意味自己便是這等高手。

花舞影睨着他,紅唇輕綻。“快說重點吧!”

“是。”葉慕豐含笑回應她。“這‘插天峰’的主峰,山勢雖非絕高,地形卻是奇險。懸崖峭壁平常已難攀登,下雪落霜之後,更是濕滑難登。這對元姑娘可能不構成阻礙,可像我這等功力者,就得耗費相當精力才成。太子等人所設的第三道防線,便是‘箭雨’,倘有人企圖攀峰,則以弓箭射下。這一來,不是頂尖人物,根本不可能上山。這招夠狠吧?”

褚追雲思忖。“這麼說除非是師父、或他們的人馬才有這機會採取雪蓮。”

葉慕豐休息一下,等花舞影為他添好茶,才繼續說下去。“別忘了還有你爹!不過就算你們有能力上峰,也不見得摘取得到雪蓮。因為守護雪蓮的白靈蛇,已經出現了!”

褚追雲大驚。“蛇?冬天哪來的蛇。”

元月皺眉。“是啊,我也沒聽我師父說過。”

葉慕豐眼神倏地放亮。“我這也是聽附近居民講的。白靈蛇守護雪蓮不知幾千幾百年了,它平時是不出現的,可每逢開花的一、兩個月前,它便會出現。他們說得玄,我也好奇得緊。據說,它出現時,就只吸吸花香,然後又不見了。我想這趟採蓮之旅,多是無功而返,湊湊熱鬧能見見白靈蛇也不錯。”

花舞影笑着。“是啊,我也是這麼想呢!”他們兩人的手始終膩在一起。

看他們那樣,害褚追雲也想握着元月的手,不過他沒敢這樣做。“師父,看來採蓮之旅,可是登天之行。對了,你看那個太子賈璋,能奪走雪蓮嗎?”

元月吸着茶。“我方才也在想這個問題。據我們和他照過面的情形看來,除非他另有高手,否則也無法摘蓮。只是,照他的態勢看來,若他得不到雪蓮的話,必定不讓任何人拿走……”

葉慕豐插嘴。“依們和太子照過面?什麼時候!說來聽聽嘛!那太子可真是霸道驕氣,皇家得不到的,也不許落人尋常百姓手。竟還說雪蓮是天賜國寶,一般人連見都不該見的,這次是皇上聖恩浩蕩,才容許我們在第一道防線之外‘瞻仰’。哼!荒謬!”

知道元月不想提到皇家人,褚追雲便替她說了。“我們是在京城外一座破廟遇到太子及其侍衛的。當時他們正讓另一批覬覷皇位者追趕着,是師父和……我爹替他們解了困,因此才結下這緣的。他是想和我們做個朋友,不過我們見他心機深沉,並沒答應。”

葉幕豐猛力點頭。“對,千萬不能答應。你看宮廷鬥爭成這樣,跟他們結交不會有好下場的,他們沒一個好東西!”

看元月神色有些僵直,褚追雲趕快轉移話題。“是啊,不過我們能不能別說了,我累了。慕豐,這裏哪兒可睡?”伸伸懶腰。

“到隔壁吧!”葉幕豐起身,花舞影跟着離座。

“隔壁?”褚追雲誇張地瞪着葉幕豐。“奢侈!浪費!腐化!樓下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你一個人竟佔了兩間房,你會遭報應的。”

“對——”葉慕豐拉着他離開。“我的報應便是遇到你!”

“唉!什麼話?”褚追雲抗拒不走。“不遇到我,你哪有借口和舞影共睡一房?你們倆過去,這兒留我和師父,今夜的床會很溫暖的。”

“你作夢!”元月做勢拿劍。

“再胡言亂語讓你睡地板。”葉慕豐拖着褚追雲往門外走去,褚追雲瞥了眼元月,看她嘴角噙笑,這才回過頭去,一邊嘴上還嚷着:“你們真的不覺得這是很好的提議嗎?”

見他們倆走了,花舞影對元月欠一欠身,這才去關上門。

回頭向著元月:“元姑娘吃過了嗎?還是要先凈身,洗去一身的風塵?需要的話,我讓人燒熱水給你。”

元月招手。“花姑娘不用忙了,我自己會料理。你真是細心體貼,莫怪葉慕豐為你痴迷。幸好,你們倆幸福恩愛,否則我便要過意不去了。”

她探着肩膀後面,才發現後面是空的——包袱在褚追雲那裏。

她朝着外頭走,想拿來自己的包袱,不料才開了門一隻包袱便拋了進來,

“師父,你忘了拿走——”褚追雲道。

元月接着包袱過:“不是我忘了拿,是你忘了給。”

“好啦!算我忘了,我的錯,我過去了。”轉腳之前,褚追雲不忘回頭向房間喊着:“舞影妹子,我師父麻煩你照顧了。你放心,她平常雖然很兇,可睡覺習慣很好,不會打鼾,不會踢人的。”

“褚追雲——”元月拔出劍。“你喊這麼大聲,是打算讓所有人聽到,以為我和你怎麼了嗎?”劍光閃到門前。

褚追雲連忙關上門。“不敢、不敢!”唉,他不過是想逗她開心嘛!

“真是的!”元月收回劍,發現花舞影含笑看着她。

“追雲人很好的。”花舞影為褚追雲說話。

“他人是不錯。”一路上,他對她點點滴摘都是照顧。

花舞影拉了張椅子替元月倒了杯茶,示意想和她聊天。

元月點頭,走過去坐着。

“我在風塵打滾多年,見過的客人不知凡幾。大多數客人貪的是我們的美貌,我們留的,也不過是他們的錢財,彼此之間,難有真情可言。但追雲不同,他對所有的姐妹都很好,不論相貌如何。更特別的是,客人們是花錢來尋歡,他竟是花錢來逗我們開心。”

“你還是很喜歡褚追雲嗎?”元月端詳着她的目光。

“喜歡啊!為什麼不?”花舞影凝視元月那雙黑白分明的隨眸。“不瞞你說,我從第一眼便對他傾心。”

花舞影的坦白讓元月有些不舒服。“你們那時是兩情相悅嗎?”不知為什麼,元月心頭煩躁難安。

“不!”花舞影答得乾脆。“他對我好,卻不曾為我動心。相處久了,我才知道追雲表面上瀟洒開朗,內心對情感卻是隱匿而潛抑……”

元月不表贊同。“真的嗎?我一開始認識追雲時,是覺得他有些不大幹脆,可日子久了,倒不這麼認為。”她呼嚕嚕地灌了口茶。

知道他們兩人不曾有情感糾葛時,心頭竟輕鬆了不少!

花舞影為她滿上茶。“你會這麼認為,是因為他已經改變了。方才我看到他的時候,也很訝異他變了這麼多。”她輕輕淺淺地笑着。“也許這就是為什麼,讓他動心的人,是你不是我。”

元月嗆出了茶。“咳!咳!什麼?動心?不會吧!”

花舞影送了條精緻的手絹給元月,溫柔地順撫着她的背。“我想過好多回了,我和追雲都是內斂的人,我根本無從燃起他的情感。因此我們只能是朋友,無法成為……”

“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元月抹乾凈嘴角的茶漬,把手絹還給她。

她細細摺好手絹。“因為我希望你們倆開心幸福,就如同我和慕豐一樣。”

“我們……不一樣的。你們是夫妻之情,我們是師徒之義。”雖然她不確定,可她是這麼認為的,她繼續解釋着:“雖然我對褚追雲,和對師父的感情不同,不過那可能是因為,他是徒弟,不是師父才會這樣。我想,我對褚追雲,應該就像當年師父對我的感情,雖然我並不真正知道師父……”元月愈說思緒愈是混亂,如同現在的心情。

花舞影讓她給逗笑了。“莫說追雲欣賞你的率直真誠,連我都很喜歡呢!”她親昵地拉着元月。

“謝謝。”元月目光聚在交疊的手上。“不過,我習慣搭肩,不習慣握手。”

“是這樣嗎?”花舞影抽開手,有些不大自然地搭上她的肩。

“嗯。”元月覺得舒服多了,勾上她,臉附着她的耳朵。“我們不要談感情好嗎!這比練武複雜多了!你人也不錯,有興趣的話,我教你幾招,下次你就可以拿來對付葉慕豐了。”

花舞影不覺大笑。“好啊!”她許久不曾這般大笑了。

笑聲傳到隔壁,褚追雲和葉慕豐從床上翻起,面面相戲着。

葉慕豐走下來,耳朵貼着牆壁,陸續傳來幾聲大笑,到他耳里,只覺得有些恐怖,因為:“那好像不只是元月,還有……舞影呢!我們家的不會被你們家的帶壞吧?”他以為自己可以娶個溫柔的妻子的!

“什麼叫‘你們家的’,叫‘你師父’!”褚追雲拿了個東西。

“啊!”一顆枕頭又准又狠地打上葉慕豐,措手不及啊!

看來,褚追雲的功夫,真的進步不少。

***

大寒,一年中天氣最為嚴冷的一日。

從天未亮的丑時,“插天峰”便湧進無數人群,只可惜他們都讓太子的兵馬圍困在外。黑鴉鴉的人頭鑽動着,摩肩接踵的人們,層層翠搴地談着,他們都在等待着,等待深黑的天際逐漸烏藍,等待朦朧的霞氣逐漸消散。

寅時,曙光初露,溶溶霧氣蒸騰消融,人群開始變得興奮不安。

清甜微冷的香氣,和着水氣,凝結成露珠,雪蓮一瓣瓣迎着金色光芒綻開。

“開花了!開花了!”驚嘆聲此起彼落地爆開。

“搶啊——”數股按捺不住的人潮,翻滾成浪,衝撞出去。

“射!”賈璋從臨時搭建的高塔上下令。

一時之間,亂箭期天射發,人群受了驚嚇,向後退縮,不過仍有好幾十個人憑着輕功,闖出第一線。

元月想逆勢衝出去,卻教褚追雲給拉住。“等一下!先看賈璋使什麼手段?”他望着高居樓塔上的賈璋。“師父!你看賈璋身邊,除了上次遇到的那幾個人外,還有沒有特別的高手?”

元月腦中閃過江湖上知名人物的名冊。“應該沒有!”

“啊!啊!”會場中傳來好幾聲慘叫,零散出手的江湖人,不敵訓練有素的御林軍的圍剿。當場鮮血橫流,潰然倒下,群眾開始慘呼。

“快看!看那個人——”人群中驚恐的情緒,又被另一種熱烈高昂的氣氛所取代。“他攀上去了!”

一道白色的身影攀爬着為冰雪所覆的岩壁。金色光線照在他銀色的長發上,益發耀眼。他身手迅捷,武藝超群,竟然能在箭雨之中穿梭自如。“啊!”一道弓箭直射他手臂。

“啊!”褚追雲發出慘叫。

元月等人回頭,發現他臉色刷成白色。“怎麼了?”他們關心地問,可褚追雲沒有回答,只直勾勾地盯着攀崖之人。

那人功夫好,另一手緊緊地抓着突出石塊,並沒掉下。

“停!”賈璋下令停止攻勢,弓箭手立刻撤手。

那人趁此時,略側着身,踏住壁上凹陷之處。褚追雲這才看清楚他的長相。“沒事!”鬆了口氣,剛才他還以為那個人是他爹。

“他應該是‘雪仙過人冷無弦’。”元月解釋着,對於他的心思十分瞭然。

夏飛從高樓上對着冷無弦喊話,表明只要他下來,太子願施恩赦罪。

冷天弦打量自己的傷勢處境后,只得道:“好!謝太子恩典!”話一說完,便一躍而下。

軍醫立刻奔到他的身邊為他醫治,人群中漸漸傳出對太子稱讚之語。

褚追雲冷笑。“好個‘立威立德的明君’,傷了人,先立威,再救人,后立德。”

“哼!”葉慕豐語帶輕蔑。“這太子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花舞影略靠着他。“看來他心機真深,場面都教他控制住了。”

“也不盡然——”葉幕豐柔聲對着花舞影說話。“還有好幾個人沒出手呢!像是元月姑娘、我和追雲他爹。”

他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褚追雲的臉暗了下來。

元月握着劍道:“我才不理他作何打算,我這趟來可不是為了遊玩的,雪蓮我是志在必得。”她突地騰身飛起,橫越人群而出。

她一出手群眾的情緒又開始躁動,幾道人影隨之激出。

“師父——”顧不得自己本事如何,褚追雲跟着施展輕功。

“追雲!”擔心他有事,葉慕豐緊貼在後。

元月入第二道防線中,似到無人之境,劍光凜冽,無人能擋。

“好厲害!”人群中響起不斷的叫好聲,氣氛逐漸熱烈沸騰。

“怎麼回事?”賈璋站出來看,混亂中一眼瞧出佳人身影,他大聲喊着。“元姑娘,你快回去,這裏危險啊!”

人們紛紛揣測。“太子說的是那女子嗎?他們是何關係啊?”

元月手不停使劍。“賈璋!”直呼他的名字。“你憑權勢,我仗本事,看這朵蓮花到誰手中!”越受阻撓,她偏越要採到雪蓮。

“喲,她敢直呼太子名諱呢……”人們交頭接耳地討論着。

就在這時,元月收起長劍,從腰際拿出一隻像鐵爪一般的東西,甩上山峰。

她俐落地攀上繩索,一枝箭從她臉側過,竟教她咬住后丟掉。

“住手!住手!”賈璋在高樓上大聲發號施令。“全給我住手!”

“這是怎麼了?”人們的好奇心和情緒被激到最高點。

萬氏兄弟超前。“太子!這一住手,必有不法份子趁亂攀上。”着實不明白太子為何鍾情於那名對他不假辭色的女子。

賈璋並沒有理會兩人,逕自下令:“這名女子是我的救命恩人,等她安全攀上山峰,才可以繼續出箭,違者處死,決不寬貸。”他站在高處凝視着元月,不懂她為何不願聽他的話,為何要與他作對。

“這賈璋不會傷害元月,我們先撤出去吧!”葉慕豐趁亂帶出褚追雲。

幾個人利用這空檔,攀爬上山頂,可元月武功絕好,他們還沒走上一半,元月便已經登上了去,在亂箭齊發之下,他們只好和冷無弦一樣,選擇棄走。

“追雲,你爹並沒上去呢!”葉慕豐頗感訝異,追問道“你爹是不是想把雪蓮讓給你們倆?”

“不知道。”褚追雲沒特別搭理,目不轉睛鎖着元月的身影。“不好了!”神出鬼沒的白靈蛇,不知何時出現,衝著元月吐信,這靈蛇之大,是他生平未見。圍觀的群眾,也開始發出各種叫聲,混雜着興奮和緊張。

褚追雲揪着葉慕豐的衣襟急道:“慕豐!快,快幫我想法子幫她!”

“我也很緊張,可若元月對付不了它,我也無能為力啊!這樣吧,我儘力攀上峰頂再做打算。”為了朋友,他只好兩肋插刀。

“不!”褚追雲頹然鬆手。“不能白讓你受傷,我另外打算——”他四周看着,瞥見褚晏南的身影。

“有法子了!”他說著,可聲音里沒有半點興奮。

葉慕豐喚着他:“追雲!”只見他直勾勾朝着褚晏南走着。

“爹——”褚追雲花了很大力氣,才讓這個字出口。

褚晏南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這個字他有多少年沒有聽過。

他吸口氣,平息混亂的情緒。“不管我們先前如何,求你幫我救救她。”

“沒問題!”褚晏南滿口應承。“你想怎麼救?”他看着崖上,白蛇似乎確定元月有奪蓮之意,已經開始攻擊她了!

“我不知道,總之請你先帶我上峰。”他低聲下氣,近乎懇求。

“好。”褚晏南拉起他,施足輕功跨過人群。

“怎麼又一個?”賈璋眼角正好掃到他。“他可以救元月!”他朗聲吩咐。“不得傷害這前輩,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至於這年輕人攔阻下來。”賈璋不想讓褚追雲去救元月。

幾名御林軍橫阻在褚追雲面前,他大聲嚷嚷:“為什麼攔阻我!”眼看着元月和靈蛇纏鬥,靈蛇雖被劃了幾劍,可似乎不痛不癢,行動照樣迅捷,攻勢甚至更加猛烈。“爹,你先上去吧!我隨後再想法子上去。”

褚晏南看着他。“追雲,你無論如何都要上去嗎?”

“嗯!”褚追雲點頭,忽然溫柔一笑。“我和她說好了,會當著你的面,奪下雪蓮……我們說好的!”

褚晏南愣了下,隨後揚起嘴角。“上陣不離父子兵,爹帶你!”轉身,背起褚追雲,縱身躍向岩壁之上,攀住元月留下的繩索。

他的武學修養臻至出神入化,即使身負一人,飛檐走壁仍是如履平地,穩練矯健,看得“插天峰”上群英讚嘆不已。不過,此刻褚晏南卻是暗自心驚,因為繩索已經繃緊,恐有斷裂的危險。

賈璋舉弓,在高樓上觀看兩人,只覺得他們越來越接近頂端。

他不會讓褚追雲做個現成的“救美英雄”,他用力地拉滿弓。

“殿下!”在一旁的夏飛,想開口阻止,可咻地一聲,箭已然離弦。

一陣強勁的寒風往褚追雲的大腿射來。“追雲!小心。”褚晏南察覺不對,蹬踢崖壁,翻了個身,為他吃了這箭。

褚追雲脫口:“爹!你的腿——”看着怵目驚心的血流,從白衣上汩汩而流,他的聲音暗啞下來。“其實你不用的……”

褚晏南額上摻出豆大的汗。“我是你爹!為什麼不用?”他再把臉翻向岩壁。“追雲,放開爹,自己抓好繩子。”褚追雲按着他的活做,他又吩咐:“再上去一點,踩住爹的肩膀。”

“爹……”褚追雲叫着他,不忍踏上。

“別浪費時間了!等爹叫你放手時,你就放手。爹的真氣可以助你急速往上沖,到時你只需略展輕功,就可以攀上頂峰了。”他閉氣凝神,身上冒出滾滾白煙。

一陣上沖的熱氣竄進褚追雲的腳底,汗涔涔而下,握住繩索的手,已然濕透,耳邊聽到褚晏南喊放手,他立時鬆手,真氣充盈,身子自然上騰,刷地往上沖,他向下俯視,瞥見元月和白蛇纏鬥的身影,隨即施展輕功下躍。

“爹——”安然落地時,他自然地尋覓褚晏南的影蹤,掛記他的安危。

“啊!”他驚呼出口,繩子斷裂,褚晏南的身子直往下墜。

饒是褚晏南武功絕世,索性雙手畫弧如展翅狀,將殘餘功力灌注於兩袖,若雄鷹盤踞而下,竟安然落地。“太好了!”插天峰上爆出巨響,群眾歡呼之聲如海潮擊岸,一波高似一波,情緒激動到最高點。

褚追雲高喊:“爹——謝了!”

他的聲音幾乎被淹沒在喝采聲浪中,可褚晏南還是聽到了,他抬頭上看,熱熱的感覺淌進眼眶之中。

褚追雲小小聲地念道,怕感動會奪眶而出。“謝謝!”

他吸了口氣,抽出匕首,朝着元月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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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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