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知道她是誰后,原振風幾乎喘不過氣,也很想隨她一暈了事。
不好好待在寢宮睡,大半夜溜到他家做什麼?
他還親手害她由屋檐摔落地上,若讓太后曉得此事,真的會誅滅九族呀!
這下慘了!
原振風十萬火急輕輕抱起她回房,將她安妥在床后,抽手回時,意外發現手上有種濕黏的感覺,移至燭火旁一看——
“該死!”他低咒了一聲。
她肩部染開的鮮血顯示她重傷的程度。
原振風翻出自己慣用的藥膏、藥酒,正要伸手脫掉她的衣服時,手突然停在半空中。
人家可是黃花閨女,他豈能壞了人家的清譽?
女人,麻煩的傢伙!
他恨恨地走到後方的小房間,將專門打掃後院的婢女喚醒,要她們過來幫忙。
在她們的協助下,他簡單處理她左肩上流血不停的傷口后才鬆口氣。
“今晚你們就在這裏照顧這位姑娘。”
“是,大人。”婢女們恭敬回聲。
原振風交代完瑣事後,便回到隔壁練功房休息。
他拿起榻上兩把上古兵器擦拭時,應該隨着檀香而靜下的心,在他眼光移至案上那把通體烏色的名劍,心情頓時煩躁起來。
那位嬌小可愛的郡主,竟是這把劍的主人!甚且還裝成男人的聲音!而禮教慎嚴的深宮內苑裏,她又是如何學會“夜風”獨門絕學九轉劍法?
不斷浮現的疑問讓他困意無存,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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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原振風便叫人請來大夫為戲蝶診治傷口。
不便進入的他在門前等侯多時,見大夫走出房門,立即上前問:“大夫,她的傷口如何?”
“姑娘的肩上的傷口原本已經癒合,不知為何傷口再度撕裂,加上她左腳扭傷,得好好在床上休息幾天。”
聽到她沒大礙,原振風總算可以放下心中的大石。
送走大夫后,他隨即走入房內。
為了她,他幾乎整晚沒睡,生怕她肩上的傷口再次惡化。
“大人。”婢女小蘭將布沾濕為戲蝶擦拭手腳,見主人進房,立即行禮。
“她怎麼了?”
“姑娘痛得昏睡,大夫交代等會得熬碗葯汁好讓姑娘退燒。”
“她發燒了?”原振風頗為意外,剛才大夫怎麼沒對他說?他拿走小蘭手上的濕布,接下她的工作。“這裏交給我,你先到廚房幫她熬藥,順便煮點好入口的米粥,還有別讓老夫人知道我房裏多了個人。”他有點擔心他那位唯恐天下不亂的娘跑來湊熱鬧。
見戲蝶因失血過多而泛白的臉色,他心頭又氣又憐,氣她三更半夜跑來到他家,與他大動干戈;卻更心疼她得承受傷痛,在半夢半醒中挨到天明。
溫暖的陽光穿過窗欞,灑落她柔嫩的臉頰上,垂復的羽睫、如畫的秀眉,她宛如嬌柔可愛的小仙子。
他們僅有數面之緣,為何他的胸臆間會對她泛起不曾有過的感覺?
原振風沒空多思索,連忙將濕布扭干,折成長方狀輕放在她微熱的額頭。
沉睡中的她突然喃喃自語,“無敵師兄,你好笨哦!”
他臉色一沉,“吳敵師兄?”
她生活在宮裏,除了熟識的皇族男子及公公們外,她還認識位名叫“吳敵”的男子!
師兄?!難不成“夜風”還有收其他徒弟?
戲蝶的唇畔露出一抹甜甜的微笑,“凝雪姊姊,咱們一同到南京,去瞧瞧看玄武湖夯的湖光山色是不是像我娘小冊子上寫的那般美麗。可是——”
原本嬌甜的笑容瞬間不見,秀眉倏然攏起,“那該死的原振風害人家生辰日落水兩次,還把人家的小冊子給拿走了,氣死人了!”話完,她突然揮動右手,不偏不倚地擊中原振風的左臉頰。
他捂緊痛處,趕緊退離床邊,生怕又遭到她的突擊。
“哪有女人家睡相這麼難看。”他碎碎念。
這時,她像是夢見什麼,蒼白的臉蛋轉為憂傷,“爹、娘,小蝶好想好想您們,為什麼您們不順道帶我走?小蝶不要一個人孤零零在後宮生活。”話完,眼角滑下一顆晶瑩的淚。
原振風見睡夢中的她難過的模樣,剛才被打中而倏生的怒意頓時消失無蹤,腳不自覺又移到床邊,微彎身端詳她的睡顏,不自覺溫和而笑。
他拿下她頭上的濕布,再次浸過冷水,擰乾再放置她額上,順手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
“宮裏有很多人疼你,你該滿足才是啊!”為什麼在她俏麗可愛的小臉下,有着不快樂的一面。
滑嫩如水的芳頰令他的指間流連輕觸,捨不得離去。
“兒子,娘可沒教你這樣吃女孩子的豆腐喔!”
原振風被身後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他不悅轉過頭,“娘,您來我房裏做什麼?”
“聽茶行管事說,你今早請了位大夫,為娘擔心你是不是生了病,特地來你這兒看,沒想到你的房裏藏了個姑娘。”楊少妹微側頭瞧見兒子身後躺在床上的人兒,“原來你請大夫是為她治病。告訴娘,她怎麼會在你房裏?”她興緻勃勃地追問。
能讓他這木頭兒子如此關心守在床畔,這姑娘很特別!
原振風腦筋轉得速快,急忙解釋,“某晚有蒙面偷兒擄了她飛走過我們屋脊上,那時我正在讀閱刑部送來的公文,察覺屋頂有聲音便馬上手擒偷兒,偷兒挨了我一掌負傷而逃,我因而救了這位姑娘。”他隨口編個故事,總不能說鳳戲蝶溜出宮是來找他。
“近日老聽到京城有名大盜專偷名貴藥材,沒想到竟做起擄走良家婦人的勾當。”楊少妹坐在床畔探探戲蝶細緻的額,驚呼,“她發燒了!”
“入秋了,加上她肩上的傷口,導致她發高燒。”原振風倒了杯茶給滿面關心的母親手上,“娘,這位姑娘來頭可不小。”
楊少妹捧着溫茶,抬眼看向他,“你曉得她是哪戶人家的女兒?”
“她姓鳳,深居皇宮,也就是冀兒口中的表姑,戲蝶郡主。”
她鬆手,原振風眼明手快地接住那隻瓷杯,茶水涓滴不漏;他再將杯子遞到她手裏。
楊少妹緩平心神。“那偷兒也太大膽了,連郡主都敢偷出來,還好人被你救了,不然這郡主的下場真無法想像。”真是世風日下,連皇族女眷也敢偷出宮。
“娘,我有事得出去一躺,麻煩您照顧她一會。”
“兒子,要去哪裏啊?”
原振風對母親笑了笑,“我得到宮中通報太后一聲,讓她曉得郡主平安無事在咱們茶行。”
待原振風離開后,楊少妹仔細瞧着昏睡在床的戲蝶。
這女孩長相可愛甜美,愈看愈順眼。
她朝睡眠中的戲蝶笑道:“你醒來后,就來當我原家的媳婦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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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效過後,左肩如被火燙到般的劇痛感硬把戲蝶由夢中喚醒,她出難受的呻吟出聲。
一波接着一波的痛感讓她緊皺眉頭,掙扎中,她不小心牽扯到傷口,劇烈的疼痛令她倏然睜開眼,猛然倒吸一口氣。
“你醒了。”
她眨動眼睫幾下,適應室內的光線后,才看清楚床前面站着的人。
“是你!”原振風怎麼會在她面前,這是夢嗎?可是肩上的傷會痛,證明她並非在作夢。
“你知道嗎?你在我家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
可想而知,宮裏正為她突然的不見忙成一團。
她見着身上的衣物已經換成一套輕便的女裝,驚惶不安地瞪着他,“我……這衣服是……”
原振風知道她想什麼,緩道:“衣服是我請婢女幫你換的。”
戲蝶聞言,放心地呼了口氣,想到一天一夜未回宮,她急忙拉開棉被。“我……必須……回去。”她掙扎着要坐起身時,過大的動作扯動了傷口,她痛得咬住下唇,強忍那刺骨的疼痛。
“躺好!”原振風將枕頭墊高,讓她躺坐於床上,他端來煎好的葯汁,以匙舀了一口在她唇邊。“若要傷早點好,就把這碗葯喝了。”
口乾舌燥的她顧不了跟前是她最討厭的東西,連忙喝入口,當味蕾感受到苦味后,小臉一皺,正要吐出來時,原振風的黑眸一黯——
“我可警告你,別把我辛苦熬好的葯給吐出來!”
在惡勢力下,她只好乖乖地把葯咽下,卻拒絕再喝第二口。
原振風見狀,對她扯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不喝,沒關係,我有的是辦法。”話完,他急速點了她身上幾個大穴。
戲蝶全身使不上力,更別說運內力解穴,她只能瞠大了眼,不曉得他要對她做什麼?
原振風先是淺嘗一口葯,忍不住皺起眉,“這葯真苦,難怪你會想吐,但為了你性命着想,你就忍一忍吧。”語畢,他將所有葯汁含入口,以唇封緘,將葯汁慢慢哺入她的口中。
戲蝶腦中時空白一片,隨後,眼眸湧出淚水,任那苦澀的葯汁滑入喉。
原振風確定她將葯全入喉后,離開她的唇,順道解開她的穴。
“你……這個登徒子、大色狼,竟敢……輕薄我……”女兒家的嬌羞與委屈讓她只好想哭,但性子倔強的她,又不想讓人見她軟弱的一面,忍住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見她嬌茬而無助的模樣,他突然有股衝動想把她納入懷,好生安慰她一番。
他承認,自己方才舉止是過分了點,但她不肯喝葯,他也只能出此下策。
“我對我剛才的行為向你致歉。”話落,他突然輕柔地抬她的下頷,另一手在她的唇上輕輕抹上金黃色的液體。
“你——”她眼中有着不解,這傢伙又想幹麼?
“你舔舔看,很好吃的。”
戲蝶先是怯怯地瞄了他一眼,瞧見他鼓勵的眼神后,舔了一下,小臉瞬間點上光彩,“是花蜜!”就如凝雪姊姊送她的百花楓糖一樣好吃。
原振風將桌上的小瓶子塞入她的手裏,“這是我娘要我拿給你甜甜嘴,她說姑娘家不愛苦藥,她由江南帶來的花蜜,割愛分了點給你。”
娘也真是的,以前若偷沾點來吃,就被她念到臭頭,卻對初次見面的戲蝶特別關心,比對他這個親生兒子還好。偏心!
向來容易分心的戲蝶,見手上有那麼好吃的東西,早忘了原振風無禮的行為,蒼白的容顏對他嬌柔微笑,“你娘親真是個好人。”
這是自他認識她以來,第一次見着她的笑容。嬌麗動人的笑顏牽動原振風百轉柔情,他不自覺放柔了心,感到愉快。
“不氣了?”他問。
“便宜都佔了,再氣有何用。”她現在的心思全轉至那瓶甜美的花蜜。
原振風確定她不氣了,便緩聲問:“宮裏你有床不睡,昨晚三更半夜潛入我家做什麼?還教刀氣傷到你初愈的傷口。”若不是戲蝶溜進他家,她肩上的舊傷也不會因而裂開。
提起這個,她就有氣。
“還不是你偷拿人家的東西。”她氣鼓鼓地朝他伸出右手,攤開掌。“快把小冊子還我啦!”要不是為了拿回娘的遺物,她會受傷嗎?
“就為這本小冊子!”他由懷中取出小冊子。“可是我尚未看完,等我看完后,自當物歸原主。”
戲蝶瞧見,不顧傷口連忙下床,哪知腳才一沾地,她被左腳上的疼病痛得輕呼一聲,好在原振風及時扶住她,不然她可要跌坐在地。
他扶她到床邊,“你腳踩扭傷,不能隨意走動。”
“扭傷了?”
原振風瞧她一臉錯愕,便告知她原因,“與我交手那一夜,你不小心失足跌落屋頂。但你放心,經過大夫診斷後,腳沒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那我怎麼回去?太后若發現我不見會急於找我的,到時我的秘密鐵定會被人知曉。”她急躁無措地咬起手指,無法想像被人知道真相后的慘況。
“別咬手指!”原振風拿下她的小手,“自你受傷后,我曾進宮一趟,覲見太后。”
她不敢相信地瞠大杏眼,頗為緊張地揪住他的衣襟,發顫問:“你跟太后了些什麼?”他該不會向太后告密,說他所抓到的女飛賊其實就是戲蝶郡主吧!
見她神色慌亂的模樣,原振風得意地笑出聲,沒回答她的問題。
“我在問你話,還不快說!”戲蝶又氣又急,眼淚幾乎快放出來。
他小心地拿開她緊揪着他衣襟的小手,壓住她的身子躺於床上。
“我向太后稟報,昨夜有一位大膽的偷兒偷溜到我家屋頂上,與那偷兒大打一場后,那偷兒……”
說到這裏,他便停住口。
話聽及此,戲蝶已經面無血色,心想太后外婆已曉得她會武功這回事。
“那賊兒受傷后……”
“別說了!”她心中一躁,氣沖沖地推開他。“感謝你的多嘴,讓大家曉得堂堂一位郡主是名女飛賊,如今我動也動不了,你大可押我去衙門。”話完,她小臉一撇,負氣地不看他。
原振風微微揚眉,對她活潑生動的表情感到有趣。
他伸手扳正她的小臉,凝視她的眼,“彆氣,你的傷還沒好,況且我話還沒說完。”
戲蝶看他就有氣,乾脆閉上眼,來個眼不見為凈。
他不再逗她,一口氣將剩下的話說完,“那偷兒挨了我一刀,我恰巧由他手中救出一名女子,而那女子竟是戲蝶郡主。”
她聞言,瞬間張開眼。
“你這麼跟外婆說的?”吃過他多次虧,她當然懷疑他話里的可信度。
“嗯,太后還要我好好照顧你,直到宮中派人接你回去。”
太后囑咐完后,她老人家嘴邊那抹曬然的笑意,現在再想起,他總覺得其中必有陰謀。
可能是他多疑了,讓戲蝶住幾天,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事才對。
原振風這麼安慰自己,不安感隨之散去。
戲蝶狐疑地覷了他一眼,還是不怎麼敢相信他的話。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能幫的到此為止。”他將小冊子還給她,淡淡再道:“待你回宮后,你我之間不再有任何瓜葛。”
他急於擺脫她的用語讓戲蝶氣惱不已,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他,得受他三番兩次的戲弄。
哼,回宮后,她一定不要再跟這頭色狼見面!
她將小冊子收妥於枕頭下,挪好枕頭,“喂,我要休息了。”趕人的意味非常明顯。
“哪有客人趕主人走的道理,況且這是我的房間,我愛待多久就待多久。”
“你明知道我受了傷,還要……”她頓時拔高音調,“害我受傷,你還故意刁難我?”
為什麼她非得與他共處一室?
“要我離開可以,先告訴我那把鳳飛劍是誰的?又是誰教你九轉劍法?”原振風問出他極想知道的問題。
戲蝶臉色微變,閉口不說。
瞧她倔強的樣子,不用點方法她是不會開口的。
他心思一轉,挑挑眉斜睨她,“近日京城各大藥材行名貴藥材被人偷成一空,肯定是你所為嘍!你堂堂一名郡主,要什麼就有什麼,竟做出這般有辱皇室的行為。”
她鳳戲蝶這輩子最恨被別人無故冤枉,她氣得渾身發顫,大聲反駁,“你用哪隻眼看到我偷東西,我無病無痛何必偷藥材,要不是為了逮住西門鈺這名叛徒,我也不會挨這個傷,更不會躺在這裏受你消遣。”
“誰是西門鈺?”
“她是我師叔。”
“為何要偷京城內的藥鋪?”
“她身受西域劇毒需以珍貴藥材才可續命。”
近日京城所失竊的藥材不是天山雪蓮,就是百年人蔘,個個價值連城,不比進貢入宮的藥材來得差。
看來,她所言為真!
“你師叔來京城有多久了?”他追問。
原振風接連不斷的發問,讓戲蝶愈來愈不耐煩,“我怎麼知道她來京城多久!”
“你可不可以畫張他的畫像,好讓我……”
接二連三的問題,問得她腦袋發脹。
“你給我聽清楚,我也是近日才曉得有這號師叔的存在,交手兩次中,我也沒看過她的真面目。”她懶洋洋地蓋好棉被,表情略微疲憊,“別再問了,你吵得我的頭好暈、好難過。”
原振風本想再問有關她的事,見她身受刀傷疲累想睡,決定先放過她這回。
“你先睡會。”他順手幫她拉下床幔,悄悄帶上門離開。
躺在床上,她輕按肩上的傷口,雖然只是輕輕一碰,但那痛感令她忍不住蹙眉。她誠心祈禱,希望宮裏快派人來她接回去。
因為,她不想再與那位自大的男人共處一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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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晨,小蘭急忙來到戲蝶休養的房裏。
她正無聊地坐在床上翻看聞書,瞧見有人進來,便放下手上的書。“有事嗎?”
“郡主,老夫人要我來向您傳報,宮裏待會會來些人,要您先到前廳坐着。”
外婆派人來接她了!
總算可以脫離原振風的魔掌,不必再忍受他的戲弄,她臉上揚起開心的笑容。
想起他那張嘴臉,戲蝶難免有氣。他見她受傷困在他家,機會難得不可失,便常常來她身旁說些有的沒的,想套她劍從哪兒來的?師父是誰?
而她死也不說,不想有人破壞奶娘幸福美滿的生活。
“麻煩你幫我梳好發,扶我出去。”
小蘭俐落地幫她梳好發、穿妥繡鞋,小心地扶着她往前廳走去。
來到前廳,一對面容慈藹的老夫婦坐於首位上。
戲蝶有禮地朝他們微微欠身,“原伯伯、原伯母,這陣子謝謝您們的照顧。”
“郡主請別多禮。小蘭,快扶郡主坐好。”楊少妹笑彎了眉,還拿了個大綉枕給她靠背。
“謝謝伯母,這些天老麻煩您。”戲蝶相當感謝原夫人對她的照顧,讓她感覺到如母親般的疼愛。
“哪會麻煩,誰教我生了頭像野牛般的兒子,盼了十幾年,都沒盼出個貼心女兒來。郡主能在我家住幾天,也讓我過足有女兒疼的癮,如今你要回宮,我真捨不得讓你回去。”
“伯母——”戲蝶感動得說不出話。
原昱有些好笑地看向她們,“看你們捨不得分開,郡主若不嫌棄,倒不如嫁進原家,你們婆媳倆就可名正言順地在一塊。”
她小臉一愕,“嫁入原家……”
楊少妹聽到丈夫的提議,興奮地握住戲蝶的小手。“老爺說得是,你若嫁進來,伯母帶你回江南,咱們就在那青山綠水間茶賞景,好不好?”
嬌美的小臉羞紅,“我……”婚姻大事不是她點頭就算,再說她也不想嫁給原振風。
“快點回答伯母啊!”
“不好。”
門外傳進聲音,令在場所有人全看向門口。
“娘,您別鬧了,她的婚事全由太后做主,哪能容許她自行決定。”原振風走入廳,坐於戲蝶的對面,瞧她一眼,“你怎麼不好好待在房裏養傷?”
“等會宮會派人接我回宮。”
她要回宮了。
“你總算要回去了。”他故作輕鬆地笑說著。
原氏夫婦對兒子說話的口氣,非常不滿意。
“風兒,對郡主說話客氣點。”楊少妹低聲警告。
“對了,我怎麼忘了她是位‘郡主’。”原振風起身,抱拳行禮,“戲蝶郡主,請原諒下官方才的無禮。”
戲蝶被他的裝模作樣激怒得快發火,要不是顧慮到原氏夫婦也在場,她早就開口大罵了。
她強顏裝笑道:“若不是原大人出手相救,我這條小命早就歸西。你的‘恩情’,戲蝶會牢記在心,將來與你一一結清。”
她是在放話嗎?
原振風眼一眯,不甘示弱地回應,“原某做事從不求回報,郡主想報恩的心意,原某心領了,請郡主別將時間浪費在這小事上。”
戲弄她這麼多天後就想劃清界線,她不會那麼容易放過他!
戲蝶擁起甜美的笑容,“這哪算是浪費時間,俗話說: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大人若不受我這點心意,會令小女子寢食難安。”
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女子!
但她若想報恩報仇,也得衡量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能耐!
他淡淡一笑,不再與她多語。
“聖旨到。”
這時,幾位公公與一名身着華服的妙齡女子走進前廳。
戲蝶見到女子,眼睛一亮,“凝雪姊姊。”
朱凝雪來到她身邊,關心地問:“有沒有好一點?”這幾日她在宮裏老是擔心過度活潑的小妮子,怕她不經意動作過大,這傷口就不知得到何時才能好。
原振風與原氏夫婦連忙躬身行禮,“參見公主。”
“請別多禮。我小妹在府上打擾多日,謝謝各位將她照顧得這般好。”朱凝雪和氣地:“公公,請宣懿旨。”
為首的公公點頭,“武狀元原振風,接旨。”公公待眾人跪地后,打開黃色錦緞頒佈,“太後有旨,原大人救戲蝶郡主功不可沒,賜予黃金萬兩、華宅一幢,並將戲蝶郡主指婚於你。欽此,謝恩——”
聞言,原振風與戲蝶立刻愣在原地。
她要嫁於這個自大的男人?!
他必須娶這位驕縱的姑娘為妻?!
宣旨的公公見原振風遲遲不肯伸手接旨,咳了幾聲提醒他。
楊少妹喜孜孜地拉拉兒子的衣袖,“風兒,還不快接旨。”
“原大人。”公公有點不耐煩地喚了一聲。
不接旨算是抗旨,罪重能抄九族,若接旨,他真得娶鳳戲蝶為妻!
最後,原振風還是伸出手接旨。
“太后千歲千千歲。”
朱凝雪面帶喜色道賀,“恭喜、恭喜,原大人成為郡馬後,可要好好保護我這好動的小妹子嘍!”
此時的楊少妹早就高興笑得合不攏嘴,附和地的道:“公主說得對,你可要好好對待我的兒媳婦,若讓我知道郡主受了點委屈,為娘的可不饒你。”
楊少妹笑逐顏開,她等了四十多年,終於盼到媳婦了。
戲蝶郡主甜美又乖巧,她滿意得半夜作夢都會笑。
“姊姊,我不嫁他!咱們一同回宮請太后外婆收回懿旨好不好?”戲蝶垮下小臉,扯着朱凝雪的衣袖哀求。
楊少妹緊張地拉着她的小手,“怎麼不想嫁人我們家當媳婦呢?是不是大家待你不好,你不想嫁進來?”難得盼到的媳婦,她可不想放手。
她連忙搖頭解釋,“伯伯、伯母對我很好,只是我……”她實在說不出“我不想嫁給這討厭鬼”。她是好孩子,豈能傷老人家期盼兒媳的心。
“知道伯母對你很好就行。”楊少妹將白玉手脫下,套在她皓腕上。“這是原家傳媳的信物,戴上它,就得當我家的准媳婦嘍。”
接旨后的原振風心情不快、面容陰黑,見着母親將傳家信物套入她的手腕,他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
戲蝶見着套入手的玉,神情愣然。
朱凝雪掩嘴輕笑。總算將這麻煩的丫頭清出宮,少了這隻老愛吱吱喳喳的麻雀,她往後的日子可清靜多了。
“郡馬,太后要我將這禮交給你。”朱凝雪將比巴掌大了點的琉璃描花盒交給他。
原振風打開盒子,取出一塊罕見的珍品。
潔潤剔透的上好翠色玉佩,刻工不像是中原的刀法,美麗的玉佩上刻有一隻展翅欲飛的鳳鳥;而玉緣刻有細緻的花紋,將鳳鳥環圍成圓。
“這是——”
朱凝雪解釋,“原大人如今貴為郡馬,收下風家信物是理所當然不過。”
他聞言眉頭一皺,看來命中注定他非得娶這姑娘為妻!
戲蝶見到父母為她打造的成人禮落入他人手裏,再也顧不得什麼,朝他怒吼,“把玉佩還我!”
原本心情不佳的原振風,她這一吼,也與她對上了。
“太后都將你指給了我,你也收了我家傳玉,這玉佩豈容你說還就得還。”他故意晃晃手上的玉佩,惡氣惡聲道:“你就要嫁人原家,那要命的郡主脾氣最好收斂點才成。”
禁不起激的戲蝶忍不住回嘴,“你還好意思說我,我在皇宮小花園乘涼,見我熟睡就對我動手動腳,這可是君子所為嗎?”
原振風氣紅臉,“你……別含血噴人。”這指控太大了,他堂堂磊落光明的武狀元豈會淪為世人唾棄的色狼?
“我哪有含血噴人,你自己做了什麼,心裏有數。”
在場所有人被他們的對話嚇得張大眼,原來他們早就相識了,而且……
眾人不約而同地乾笑數聲。
“都快當人家的媳婦了,說話別這麼沖。”朱凝雪好聲好語地相勸。
戲蝶不理會她,不顧剛好的腳傷跛至原振風面前,想搶回他手上的玉佩。
“快還我。”
“不要!”他故意將它拿高,讓她夠不着。
氣過頭的戲蝶忘了扭傷的腳剛好,奮力一跳,夠不到玉佩,反而扯到肩上剛癒合的傷口,吃痛得重心不穩,右腳一拐,痛得額冒冷汗,伏在原振風胸前。
原振風發覺她的不對勁,連忙將玉佩收入懷裏。
“喂,你怎麼了。”
所有人全圍過來,看看究竟發生什麼事。
原振風見她依舊伏在胸前,單簿的身子逐漸往下滑,趕緊以雙臂穩穩抱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赫然發現她一臉蒼白,早已昏了過去。
“鳳戲蝶。”
“郡主。”
沒想到她一個大動作又讓肩上的傷口沁出血,腳再度扭傷。
眾人因她的昏倒而忙成一團,而原振風則是立即反應地抱起她回房。
朱凝雪注視着他們,嘴角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