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們怎麼還在這裏？！」雷允堯有些不耐。

打從孔淳雁離開后，他的心情就壞到了極點。

他覺得很煩躁、很不舒服，更讓他不爽的是，他都下逐客令了，怎麼還有人硬要賴在這裏？

現下眼神觸及兩位好友戲謔的表情后，他更加不悅。

「看什麼看？」沒看過帥哥？嫉妒他可以搬到外頭自立門戶？莫名其妙！

「看好戲。」

「看笨蛋。」

喬翰宇和賀敬倫很有默契地同時開口，兩人眼神交會，很開心地互相擊掌。

好樣的，果然是好兄弟，真有默契！

眼見雷允堯遲鈍到了這種地步，身為他的好友，怎能丟着他不管，那不是太不夠朋友了嗎？

「什麼意思，看什麼好戲？誰是笨蛋？」雷允堯開始炮轟。「夠了沒，大家都走了，你們怎麼還在？快滾啊！」

「喂，淳雁生氣走掉又不是我們的錯，得罪她的人是你，你要搞清楚。」賀敬倫提醒。

「我哪裏得罪她了？」這更莫名其妙了，他客氣地請她來，她不喜歡他的新家沒關係，反正她又不住這裏，頂多以後別約她來就好。但她生什麼氣？對他臉色那麼臭又是為什麼？

「我是不知道你哪裏得罪她，不過她很喜歡你這點，倒是讓人訝異。」喬翰宇直接點出事情癥結。

孔淳雁向來不太注重外在打扮，她會那麼費心思為一個男人改變自己的裝扮，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只是，她似乎有點被剛剛的場面嚇到，這點倒是值得探究。

「她喜歡我？」雷允堯心頭一熱，雖然很開心，但仍然不解。「我也很喜歡她，所以才會邀請她來。」

她還是他親自打電話邀請的，別人還沒這種特別待遇。

「我說的喜歡跟你說的好像不太一樣。」喬翰宇真是敗給他了。「而且你認知中的喜歡，和實際上的喜歡，好像也不太一樣。」

「對啊，堯哥太誇張了！」他們彼此都有意思，連有點遲鈍的孫昕彤都看出來了，他怎麼反而搞不清楚，強調兩人只是普通朋友？

「什麼認知中的喜歡和實際上的喜歡？繞來繞去，有完沒完？！」雷允堯頭都快昏了。

「跟笨蛋講話果然很累，所以我討厭笨蛋嘛！」賀敬倫嘖嘖稱奇。「幸好淳雁美女看起來很聰明，我看她和我才是天生的一對。」

「什麼跟什麼，你給我離她遠一點，你這個花心蘿蔔少染指她，她不是你玩鬧的對象。」雷允堯一聽見他對孔淳雁有意思，就像自己的寶貝被人覬覦，忍無可忍。

「嘖嘖，瞧你多激動，還說你們只是『朋友』。」喬翰宇撇撇唇。

「我們是朋友啊，不然呢？」

「不然呢？」喬翰宇拍了拍他的肩。「你好好想想該怎麼挽回吧，這點旁人幫不上忙，恕我們無能為力。」

不過，可想而知的是，愛上孔淳雁的男人會很辛苦，得罪她的更倒霉，這個好友得自立自強啦！

「我們走了。」賀敬倫再補一句。「如果孔大美女最後選擇的是我，你可別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滾吧你！想太多。」雷允堯沒好氣地嚷着。

可惡的傢伙，孔淳雁的眼光哪有那麼差，怎麼可能會喜歡這個弔兒郎當的傢伙，又不是自找麻煩。

送走了最後的客人，關上門，雷允堯環顧四周，這才察覺這間房子似乎比想像中的還大。

他陷入了沈思──

喬翰宇和賀敬倫說他與孔淳雁不只是朋友。

他們不只是朋友，那他們算什麼？

在他眼中，孔淳雁的確很不同，他看到她會心跳加速，會想念她，會想要保護她，讓她免於受他其他朋友的調侃，他甚至還準備了大驚喜──一串這裏的鑰匙要送給她。

雷允堯希望她以後有空沒事可以到他這裏坐坐，自由來去，不受拘束。

這是連喬翰宇和賀敬倫都沒有的待遇，他獨厚了她。

可為什麼他要獨厚她？為什麼他看到她和其他男人說話會吃醋，他甚至因為賀敬倫調侃的話語而滿肚子氣……

這到底是為什麼？

是因為喜歡，很喜歡的那種喜歡，不是普通朋友的喜歡──

而不是普通朋友的喜歡，還有哪種喜歡？

雷允堯並不是真的笨，也不是沒談過戀愛的純情男，在慢慢地抽絲剝繭下，終於釐清了自己的情感。

「呵呵、呵呵呵呵呵──」他忍不住大笑。「原來是這麼回事，原來是這種喜歡！」

唉，繞了一大圈，原來他母親大人的媳婦人選就近在眼前。

黑眸看向四周，他覺得這屋子太空洞太寂寞，如果孔淳雁能來陪他，那該有多好。他們可以一起吃東西，一起鬥嘴，一起看影集……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

雷允堯從來沒想過要定下來，可如果對方是孔淳雁，那麼──他願意。

難怪兩個好友說他笨，如果今晚他別邀請那麼多人開派對，如果只有他和孔淳雁，那他就可以盡情欣賞她不同於以往的俏麗裝扮，可以和她單獨說話，不必怕人打擾。

唉，真是氣死他了，他沒事開什麼派對，破壞了一整晚的好氣氛。

算了，現在後悔也沒用。雷允堯很實際。他決定打個電話給她。

反正時間還早，孔淳雁應該還沒睡，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現在親自將鑰匙送到她手上。

好，就這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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恥辱，這真是生平第一大恥辱。

孔淳雁搭上計程車，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家。

就在自家門前的巷子口下車后，她腳步凌亂卻快速，好像後面有人在跟蹤她似地走得飛快。

奇怪，她是氣過頭了嗎？怎麼覺得好像背後真的有人在跟着她？

她偷偷地回過頭──什麼都沒有啊！

寧靜的小巷子裏連個路人都沒有，只有她和自己孤單的影子。

孔淳雁拍拍臉，要自己清醒些。她還在期待什麼？雷允堯會跟着她回家嗎？真是太傻了。

算了，回家吧，不要再想他了。

孔淳雁拿出鑰匙打開門，立刻衝上三樓自己的房間，趕忙卸妝、洗澡，就像想要將今晚的難堪全部洗掉，連同對雷允堯的好感也一併消除。

他們只是朋友，只是朋友而已。

送花給她、約她出去玩、跟她訴苦……這都只是對待一個普通朋友的行徑而已，並沒有其他意義。

不要想太多、不要想太多──

可她心仍刺痛着，就像從高空中跌下來，心都跌碎了，不完整了，就因為他那句──只是朋友。

哼，老實講，他也沒什麼了不起，只是對她好了點、溫柔了點、熱情了點……要她說，他根本不及格，仍構不着她心中理想情人的條件。

他脾氣那麼糟，個性那麼霸道，現在又多了個「花心」的罪名，和那些辣妹有說有笑，好像很親密似的。

哼哼，他的「朋友」還真不少，不知道情人節那天他究竟送出了幾束花，真是了不起的大情聖……

孔淳雁心裏酸溜溜的。以後她不會再那麼傻呼呼地，還以為他對她意義不同，這次就當作是寶貴的學費吧，以後在感情上要小心，千萬別再被那種騙子欺瞞了。

「鈴──」

電話響起，孔淳雁嚇了一大跳。

不要接，這次不管雷允堯用什麼甜言蜜語來哄她都沒用，她是鐵了心，以後都要跟他保持距離，以免再有表錯情的難堪。

她沒接電話，樓下的母親倒是先接了，並按下內線提醒她。「小雁，妳朋友打來的，她說她叫季小琦。」

季小琦？原來是她……

孔淳雁輕嘆息，心頭閃過一絲失望。

「喂。」她的聲音有氣無力，暗罵自己做了無聊的期待。

「淳雁姐？」季小琦在電話那頭哇哇叫。「妳在家？！我以為妳可能還沒回來，只是打來試試看，剛剛妳媽說妳在家，我真的嚇了一大跳。哎喲，妳怎麼那麼早就回家？」

「不回家做什麼？我只是去道賀他搬新家而已。」她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來很平靜。

「什麼？幹麼說得這麼客套，好像想要撇清關係。」真是的，她都知道他們的事了，她竟然還想瞞她。

「我們本來就沒什麼關係，只是朋友，普通朋友。」孔淳雁以拔高的嗓音用力強調。

「怎……怎麼了？」季小琦聽出她聲音中的強烈不悅，有點被嚇到。

平常孔淳雁酷歸酷，但是從來不會將自己的怒氣發在他人身上，更不會像現在這樣失去理智地大吼大叫，難怪她會害怕。

孔淳雁也發現自己的失態，連忙道歉。

「不好意思，我累了，想睡覺，明天我買早餐給妳吃。」不管怎樣，她總是得謝謝季小琦今天為她所做的一切。

「喔，不要客氣啦！」幹麼這麼見外，季小琦可不喜歡來這套。「淳雁姊，妳心裏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講，如果雷大少惹妳不開心，我可以幫妳扁他，妳不要自己一個人生氣喔！」

她的話像是暖流，流過孔淳雁的心頭，讓她很窩心。

孔淳雁覺得自己很幸運，她的個性彆扭又固執，卻能夠遇到季小琦和田晶晶這樣熱情又可愛的人，原本惱怒的心情終於舒坦了些。

「我真的沒事了。」

「好吧，那妳早點睡，我想不管雷少做錯了什麼，他明天一定會來跟妳負荊請罪的，安啦！」季小琦以為是小倆口鬧彆扭。「對了，他今晚對妳的打扮很驚艷吧？喔，他不會是想吃妳豆腐，才惹惱妳──」

「不要再提起他，我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孔淳雁一聽到雷允堯的名字又忍不住抓狂，懷疑她的想像力怎麼那麼豐富。「我們以後連朋友也不用做了。」

雷允堯的溫柔和體貼會讓她誤解，讓她做出許多失控的事，為他打扮、為他而笑、為他惆悵，這實在太可怕了，她不想再靠近他，免得自己再出糗。

「不會吧，妳不要衝動，有話好講。其實雷少是個不錯的人，這點妳應該很清楚。」如果他不是那麼好，怎麼可能撩動她的鐵石心腸？

但孔淳雁並不是個容易心軟的人。

「他哪裏好？妳就不知道今晚他怎麼對我──」忍耐了一整晚，面對季小琦善意的關心，孔淳雁滿腹的委屈就像洪水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她將剛剛發生的事一股腦兒地對季小琦傾泄，聽得她義憤填膺，咬牙切齒。

「太過分了，真的是太過分了！」季小琦不知道原來雷大少竟然是這種人。「他真可惡，知人知面不知心，當初我以為他對妳很專情，是真心喜歡妳的，沒想到他只是把妳當成普通朋友？見鬼了，普通朋友又是送花又是訴苦的，一天到晚就差沒照三餐問好，除非他真的很閑，否則每個普通好友都這樣噓寒問暖地照顧，他一天二十四小時恐怕都不夠用。」

「妳才知道我有多丟臉。」孔淳雁抱怨。

雷允堯雖然不太符合她的理想條件，但是他的溫柔體貼卻打動了她的心，他在工作上的努力也為他加了許多分數。她讓自己陷入這段甜蜜之中，卻沒料到到頭來只是自己一頭熱，真是太糗了。

更好笑的是，她剛剛還以為有人跟蹤她，是他跟上來要跟她認錯，誰知一轉頭什麼都沒有，真是夠了。

「這不是妳的錯，妳不需要感到丟臉。」季小琦氣呼呼地，比她還激動。「雷允堯根本就是玩弄人家的感情，可惡的傢伙。」

「對，超可惡。」

「太過分了，以後見到他就唾棄他。」

「好，唾棄他。」孔淳雁失去理智地幼稚附和。

「明天下班我們去瞎拼，每天打扮得很漂亮，證明妳不是為了他才美麗，妳的美麗是為了自己。」

「好，明天去瞎拼──」孔淳雁果然還是理智的，及時想起一件事。「不行，我明天工作很多，可能要加班。」

「拜託，放輕鬆一點，公司又不是妳自己一個人的，再說妳心情欠佳，在這種情緒下工作，說不定會出槌，對公司的傷害會更大。」季小琦恐嚇。

「是……嗎？」

「對啦對啦，甩掉那討厭的記憶，甩掉那討厭的人，明天我們去瞎拼，記得偷渡漂亮的衣服和鞋子出門，我們一下班就走。」

瞎拚前，好好打扮是一定要的啦。

「……好。」她說得有理，孔淳雁完全同意。

她決定全神貫注地去工作、去血拚，讓腦子忙得沒空胡思亂想，甩掉有關她討厭的人的記憶，讓自己恢復平靜的生活。

就當他──從來不曾出現在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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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了，這下子事情大條了。

雷允堯釐清自己的情感后，開始撥打電話給孔淳雁。可惜電話一直是講話中，打她手機也不接，由於時間越來越晚，他知道孔家夫婦都很早睡，也不敢打擾「未來的岳父岳母」大人的清眠，免得還沒出擊就給人留下壞印象。

唉，為什麼她不接手機？她到底在生什麼氣？

雷允堯想了一整晚也想不透，完全不明白自己錯在哪裏。

就這樣，懷着滿腹疑問的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天一亮，雷允堯立刻頂着一雙熊貓眼直奔「威宇集團」尋找孔淳雁，打算跟她談談，順便告白。

這個念頭雖然來得又急又快，但是他真的很興奮，這是他第一次產生那種想要定下來的念頭，真奇妙。

一到孔淳雁的辦公室，所有人看他的表情都怪怪的，讓他很疑惑。

「請問孔──」

「不要問我，我不知道。」秘書甲抱着文件甩頭離開。

雷允堯愣了一下。這個女的有毛病？他都還沒問完咧。

「喂，小姐，請問一下孔秘書她──」

「抱歉，我很忙，請不要吵我。」秘書乙低下頭佯裝很忙碌地拚命打字。

雷允堯又碰了個釘子。

他抬頭放眼望去，整間秘書室里的秘書和助理每個都在裝忙，一見到他接近就像看到蟑螂般，立刻跳開。

他有這麼恐怖嗎？雷允堯快氣死了。這群女人是怎樣，故意整他嗎？

幸好小助理季小琦走過來，這個他認識，上回她教孫昕彤開車，結果兩人一起住進醫院，他還去看過她。

聽說她和孔淳雁的感情是最好的，問她准沒錯。

「小琦，早。」他急忙地迎上前去，低聲問：「你們公司的人都怎麼回事，每個都吃錯藥了，剛剛問她們她們都不回──小琦、小琦──」

季小琦也不理他，這種花心男人最讓人討厭，早上她就警告過秘書室里的眾姊妹們要小心他，大家對這種人也很不屑，所有人團結一致，決定如果他再來，絕對不要理他。

哼！季小琦甩頭走進了影印室。

「哇，這麼大牌，還給我臉色看？」雷允堯更是傻住了。

正當他想衝進副總室問問好友喬翰宇這是什麼情形時，卻差點和正要開門出來的人撞在一起。

「淳雁，我找妳很久了。」雷允堯一見到她，高興地嚷着。

孔淳雁只是淡淡地瞄他一眼，然後從他身邊經過，好像根本不認識他。

這下子雷允堯總算稍稍明白了，原來她們的忙碌根本就是故意的。

「淳雁，妳到底是怎麼了，在生什麼氣，妳不說我怎麼會知道？」雷允堯跟在她身邊不停追問。

孔淳雁找出想要的檔案，手指飛快地在電腦鍵盤上遊走，當他不存在。

「淳雁，就算我做錯了，妳也要告訴我錯在哪裏。」

還是不理他，真是有夠狠心。

但雷允堯是鐵了心，他也是個固執的人，就算天塌下來，今天要不到答案他是絕對不會離開的。

「淳雁，妳──」

「請你不要在這裏吵，這裏是辦公室。」

「孔姊很忙，你不要煩她。」

「對啊，我們這裏不歡迎你這種人，請你離開。」

辦公室的同仁們雖然平常跟孔淳雁不太有私人接觸，但是同樣身為女人，發現同事遇上愛情騙子，大家感同身受，同仇敵愾。

「不歡迎哪種人？我是哪種人？」雷允堯被這群娘子軍炮轟得一頭霧水。他到底做錯了什麼？「淳雁，妳說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很抱歉，上班時間請勿在辦公室大聲喧嘩，否則我只好請警衛來了。」孔淳雁正色回答。

但這不是雷允堯要的答案。

「妳要在這裏談還是到外頭談隨便妳，反正今天妳不說清楚，就算找警察來都沒用。」雷允堯說得到、做得到。

「你──」

「孔秘書，為了保持辦公室的安寧，我想妳還是跟他去談個清楚，就算要讓他死，也讓他知道是為什麼，否則恐怕永無寧日。」喬翰宇走出自己辦公室幫忙調停。

好樣的，果然是好兄弟！雷允堯朝喬翰宇挑挑眉，傳達自己的謝意。

孔淳雁知道喬翰宇說的也對，雷允堯就是這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她甚至懷疑他一路跟蹤她上班，夠無聊了。

也好，她就跟他說個清楚明白，順便為這段烏龍感情做個了斷。

她率先往外走。雷允堯輕吐了一口氣，這才跟着離開。

「喬老大，你怎麼這樣，為了朋友不顧江湖道義。」季小琦癟着唇抗議。她發現她的老闆很偏心，似乎有維護自己朋友之嫌。

「是嗎？」喬翰宇俊朗地一笑。「我很想知道我到底是怎麼個不顧江湖道義法，妳進來吧。」

他轉身往自己辦公室走，準備替好友套出線索。

能幫的忙他都幫了，至於後續的努力，可要靠雷允堯自己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