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雲風涯哼著歌走進方才元征雁離開的那幢大樓里，並且在櫃枱小姐熱心的接待下，很快見到了邵征洋。
“你好，邵先生。”
因屬業務範圍，所以雲風涯相當熱切自口袋裏掏出印製精良的名片，笑咪咪地遞給邵征洋。
邵征洋手拿著名片，先是怔愣了一會兒，才慢慢地露出微笑來。“你是池先生介紹來的人嗎？”他口裏的池先生叫池文矢，是他一個商界朋友介紹，專門幫政商界人士解決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
邵征洋前天親自打電話找池先生，想請他找一名安全人員，沒有想到今天就有了迴音，他自然很訝異。
雲風涯點點頭，坐在邵征洋指示的沙發上。
“是的，文矢跟我說，你也許需要一名安全人員，所以我就來了。”雲風涯狀似輕鬆地說道，但是一雙眼卻不著痕迹地左右移動。
常身處在危險中的男人就是有這種壞習慣，雲風涯也對自己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而彎起了唇角。
邵征洋看了眼手中的名片，知道了雲風涯的名字。“雲先生，我想跟你確定一件事。”他神情轉為嚴肅。
“當然，你請說。”
“這是我第一次找你們幫忙，那是因為我聽說……你們能夠為客戶保守秘密，我想確定這些話的可信度。”
聞言，雲風涯的笑容里添了絲冷靜和精明。“那是當然，因為除了不會失敗，這就是我們最大的優點之一。”
人嘛！難免都會有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情。而這個“現象”在政商界又特別明顯，因此池文矢才會創辦了“自由人”這個組織，專門解決他人的“疑難雜症”，而且保證“藥到病除”。
另外“自由人”不同於一般的保全公司，不只是保密功夫過人、從不失手等等的優點，他們遊走在法律邊緣，政商人脈寬達，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什麼事是他們無法完成的。
因此“自由人”這個組織總是充滿了濃濃的神秘色彩，一般人很難聯絡上他們。
邵征洋點點頭，決定切入正題。
“那麼，我希望你們去保護一個人。”他從西裝的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交給雲風涯。
雲風涯接過照片后，不禁瞄了他一眼。
姑且不論邵征洋與照片中女子的關係為何，但是邵征洋肯定非常的重視這名女子。
因為他手中的這張照片有一點磨損，再看看照片上的攝影日期，不過是在一個月以前，可見他常常將它拿出來觀看。
而更令他暗吃一驚的不只如此，照片上的女子竟然是他方才在街上遇到的那名美麗又有個性的女人。
呵，他們還真有緣。
“要保護的人就是她嗎？”
雲風涯將照片交還邵征洋，因為他覺得這張照片是屬於眼前這名老練又不失慈愛的男人的。
“是的，她叫元征雁，是我的女兒。”邵征洋有些驕傲地說道。“同時她還是一間廣告公司的負責人。”
雲風涯吹了聲口哨。“厲害！”
以她那兇悍的個性，的確是很適合當家作主。
“我知道你不會問我她和我的關係，因為這種事你們只要去查很快就可以知道。”邵征洋的臉色有些疲倦，卻專註、認真地繼續說道：“她是我的女兒，因此無論要付多少錢，我都要你們保證她的安全，直到她正式接手邵氏企業，並且不再受到任何威脅為止。”
“也就是說……你要我們去對付邵氏的其他人？”雲風涯還是笑容滿面地道，但是隱藏於笑容下的，卻是不會錯認的精明和睿智。
元征雁。光是聽名字就猜得出來，她與邵征洋會是什麼樣的父女關係，而這樣的一個女人卻要入主邵氏這個家族企業……會發生什麼事情，他不必用腦袋想都曉得會怎麼樣……邵征洋抬起頭來，與他面對面。“是的。”他也坦誠不諱。“所以我才希望你們去保護征雁。”
“你不擔心邵氏的人，卻擔心元小姐？”
雲風涯也不是故意要這麼問，但是不問清楚一點，萬一他們傷了邵氏自家人而砸了招牌，可就得不償失了。
“是的。”邵征洋無奈地給了他這個確定的答案。“雖然我也不是什麼好人，也很不想這麼說，但是他們……唉，會不會為了利益而做出什麼事情，我也無法預料，所以才決定請你們幫這個忙。”
反彈，是一定會有；然而傷害，就真的令他無法防範。
而他這輩子最不希望看到征雁受到傷害，因此他只有暗中找人保護她的安全這個方法了。
雲風涯聽了，抓了抓頭。
傷腦筋呀！他本來就不太喜歡當別人的保鏢，但是最近也沒有什麼好的工作可做，沒有錢，他要怎麼還債呢？
“好，我知道了，我會負責元小姐的安全。”他嘆了口氣。
邵征洋喜形於色，立刻握緊了他的手。
“謝謝你，雲先生。”
雲風涯笑了笑，然後像是忽然想到什麼。“那先生，如果我的服務令你滿意的話，請你務必再找我辦事，啊，對了，如果你有朋友有需要，也請你務必想到我。”
邵征洋再度怔忡了一會兒，然後朗笑出聲。“你真是個奇怪的人。”但是不壞，而且讓人感覺很愉快。
雲風涯聳聳肩，不是很在意。“哈哈哈，常常有人這麼說！”
怪？又有什麼不好？
只要快樂就行了！
***
坐在辦公桌后，元征雁每看文件不到十分鐘，就出神二十分鐘，讓甫進門就瞧見她在發獃的秘書林素晴搖了搖頭。
“你最近是怎麼了？”她將一疊文件放在元征雁的辦公桌上。“自從你從邵氏回來，就像三魂七魄少了一半似的。”
“我沒有。”元征雁回神，立刻加以駁斥。
林素晴拍拍自己的大肚子。“我不管你的三魂七魄是不是還在，但是我再過一陣子就要去生產了，你這樣實在讓我很擔心。”
雖然兩個人之間是上司與下屬的關係，但是她好歹也替元征雁工作了好幾年，早就把她當成好友一樣看待。
當然，她也是少數幾個知道元征雁與邵征洋兩人關係的人之一，因此她自然會對元征雁前幾天去見邵征洋的事情加以關心。
但是見元征雁不肯說，一個人將事情往心裏擱，她是怎麼樣也無法安心回家待產。
元征雁聞言，稍稍卸下她那對任何人都加以防備的冰冷表情。“抱歉，我沒有想過這會影響到我的正常生活。”
因為這是邵家的事，她姓元，根本與她無關。
林素晴無奈地笑了笑，提醒地：“那你最好快快恢復正常，因為再過十分鐘會有一個人來應徵。”
林素晴是元征雁的私人秘書，不過因為她即將生產，因此得再找一位助理來暫時只缺，否則只靠一名秘書助理會忙不過來的。
“我知道。”元征雁點點頭，慢慢地恢復了平時的冷靜自持。“等她到了，就直接叫她進來。”
“好的。”
待林素晴離開后，元征雁拿起了一份文件開始辦公，但是她才看沒幾行字，就傳來一陣敲門聲。
元征雁連頭也沒有抬就喊道：“進來。”
她本來是打算看完手中的文件再進行面試，但是那個人進來以後，等了一會兒，便無聲無息地走到她的面前，嚇了她一大跳。
“你……”
讓她震驚的並不是他忽然走過來，而是……他居然是那一天，她在街上碰到的那個一臉呆笑的男人！
“啊，對不起，嚇到你了嗎？”他還是跟那天一樣，咧著嘴笑個不停，一臉笑容可掬的模像就像中了大獎。
一時之間，元征雁幾乎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麼，但是她很快發現自己一直盯着他看的糗態，立刻正襟危坐。
“你來這裏做什麼？”她問。
雲風涯眨了眨黑色大眼。“我來這裏找你呀！”
“找我？”她摸不著頭緒。這個男人說話怎麼顛三倒四的？
雲風涯笑得很燦爛，用手比了比自己。“我是來應徵的。”
“什麼？”不會吧？
“是啊！我是來應徵的！”雲風涯邊說，邊打量著四周，假裝沒看到她臉上的訝異表情。
“你說，你是來應徵的？”
如果她記得沒錯，她們在報上刊登的徵人廣告寫得很清楚，她要的是女性助理，而不是男性助理。
他如果不是變性人，跑來這裏做什麼？
他忽然轉身對她微微一笑。“嗯，你的辦公室很漂亮，跟你的人一樣，很有氣質。”
辦公室有氣質？！
元征雁只覺得啼笑皆非。
“我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說。”她撇撇嘴，一臉平淡地說道。
但是不曉得為何，和這個男人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能夠在不知不覺中就放鬆心情。
驀地，她的心中有了個很可笑的想法。
她在想，他身上也許有魔力也說不定，否則為什麼她一看到他的笑容，就有種平靜感。
不過雲風涯倒是沒有她這種平靜感，他一面笑，一面四處打量，如同一種本能，查看這裏是否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真的嗎？那是他們沒眼光。”雲風涯隨口說道。
但是這回元征雁有點忍俊不住，輕輕彎起了唇線，笑了。
“咳，也許是吧！”雖然他的話莫名其妙，但就是令她想笑。
不料，雲風涯見狀，雙眼一亮。“啊！太美了！”
“什麼？”元征雁又不曉得他在說什麼了。
“我說你的微笑，實在是太美了。”雲風涯出自肺腑地說道。
其實自從他們第一次相遇，他就覺得她是不適合悲傷的。然而，她好像心中有許多苦，眉宇之間儘是哀愁。
唉，人生苦短，這又是何必呢？
因此他喜歡她的笑容，非常喜歡！
“你……你在胡說什麼？”元征雁在他的面前，再次慌了。
也許這和她從來沒有和男人過從甚密有關，也和她一片空白的感情生活有關，因此當她碰到了一個會令她心動的男人時，自然不曉得該如何應對。
“你別這麼震驚嘛！難道都沒有人跟你這麼說嗎？”雲風涯一副吃驚的模樣。
元征雁挑起了眉頭，瞪着他。“當然有！”
她的行情，絕對沒他想像的差。
但是雲風涯又笑得讓她牙痒痒。
“抱歉，我只是隨便猜的，你不要像只刺蝟似的看着我好嗎？”
美麗的花朵多刺是應該的，但是張牙舞爪的刺蝟嘛……就不必了，因為被刺又被咬可是很痛的。
“什麼叫像只刺蝟呀？”元征雁有點不滿地說道。
正當雲風涯忙着要解釋時，林素晴敲了門進來送咖啡，對元征雁喜怒形於色的模樣大吃一驚。因為她跟着元征雁這麼久，很少瞧見她這種表情，看來……這個男人很特別喲！
“抱歉，呃，你們請繼續。”林素晴忍住滿腹的好奇和笑意，說完這些話后，就從客退出。
元征雁這會兒是罵也不對，不罵也不對，只好坐進沙發里，有點尷尬地喝着咖啡。
雲風涯像是沒神經，在林素晴離開后，急忙解釋：“老闆，我不是故意這麼說的，不過刺蝟也很可愛呀！”
對，在不咬人和刺人的時候是很可愛。
“不要叫我老闆，因為我不打算錄用你。”元征雁恢復冷靜地說道。
雲風涯哭喪著臉看她。“為什麼？老闆，是因為我剛剛叫你刺蝟嗎？你總得告訴我不被錄用的原因吧？”
如果只是因為他隨便說了幾句話就不用他，這也太會記仇了吧？不過他也有不對的地方就是了……可她不錄用他的話，保鏢的工作可就辛苦了。
因為要保護一個人，當然是近身而且長時間跟她在一起比較好，因此池文矢才會想出這麼一個餿主意，要他來應徵助理。
可是，天曉得一個助理要做什麼事來著？
他等於是打鴨子上架，硬著頭皮來的。
她不用他，他是可以鬆了一口氣，不過一想到再也見不到她那羞澀又不熟悉的笑容，他又覺得可惜……唉，他一定是瘋了才想那麼多。
賺錢呀！他要賺錢！
元征雁輕啜了口咖啡，忽然覺得佔上風的感覺真不錯。“你是男人吧？”她突然問道。
“啥？”雲風涯愣了下。“我是男人呀！”
他難道看起來……像女人嗎？
元征雁忍不住瞧着他那迷惑的樣子，感到有趣。“因為我們登的徵人廣告上寫得很清楚，我們要的是女性助理。”
不會吧？
可惡！池文矢那個大混蛋！居然叫他來應徵女助理……哇咧！他回去非得要綁白布條抗議！
***
“他走了嗎？”在雲風涯離開之後，林素晴探頭進元征雁的辦公室問道。
元征雁顯然又恢復平時的那副酷樣，點點頭。
“你錄用他了嗎？”林素晴好奇地又問。
元征雁聽見這個問題，嘴角竟難得地往上揚。
“沒有。”
但是她只要一回想起，當她說她只用女性助理時，他臉上的那副滑稽表情，她就想開懷大笑。
“是嗎？我倒覺得他挺不錯的。”林素晴臉上出現了可惜的表情。
元征雁揚揚眉，眯起了眼。“你為什麼這麼說？”
林素晴挺了個大肚子，卻還是動作敏捷地收拾著茶几上的杯子。“我覺得他滿有趣的，而且人長得又很帥，讓他來當你的助理不也挺好的？”
更重要的是，他能夠讓元征雁快樂，光是這一點，林素晴就覺得他比其他應徵者強多了，元征雁應該錄用他。
“你喜歡他？”元征雁忽然問道。
林素晴大笑了幾聲。“是的，我喜歡他。”
這個滿臉笑容的男人，實在很難讓人討厭。
然而，元征雁聽了，竟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強迫自己不要再想起那張燦爛笑容，免得她真的……動心了。
“除非你不要你孩子的爸爸，不然這種話你還是少說。”元征雁嚴肅地說道，不料卻讓林素晴更加吃驚。
“征雁，你該不會以為……我說的喜歡是愛上他了吧？”喜歡跟愛情還有一段距離，征雁難道連這個都分不清楚嗎？
明白了林素晴的意思，元征雁有點尷尬地清了清喉嚨。“我胡說八道，你就當作沒聽見。”
她坐回辦公桌后準備辦公，但是林素晴還是凝視着她。
“這也是我第一次聽到你在胡說八道。”林素晴忍不住調侃她。心想，也許征雁的紅鸞星動了也說不定……“我不想再談這件事了。”元征雁陡地趕忙結束這個話題。“總之，我不會用男性助理，你去安排下一個應徵者過來面試。”
林素晴微笑，將杯子收走時，還不忘丟下一句話讓她煩惱——“我覺得，他跟你挺配的。”
元征雁張大了眼，瞪着她離去的背影。
“我跟他……一點都不配……”她不由得對著房門嘀咕。
她不過是和那個男人第二次見面罷了，怎麼可能這麼快就產生感情！
噢，好吧！她承認她對他是有一點好感，但那也僅止一點點而已。
她對他的了解太少，甚至是他的個人資料也只有手上這份方才林素晴順手拿進來的履歷表罷了。
光憑這些，她怎麼可能會愛上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