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渾沌迷離”是鍾璦身處的世界裏唯一的寫照,她陷入其中多年,也許偶然會出現一絲光亮,但她從來不敢嘗試去抓住它,因為那光亮的背後似乎隱藏更多的黑暗,她沒有勇氣去揭開它,寧願日復一日深陷在這渾沌迷離中,她覺得這樣比較安全。
不尋常的聲音驚醒了半夢半醒的她,她瞪大眼睛看向聲音來源,就見一個龐大的黑影直往她壓過來,她立即大叫,“不要過來!”並且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般,把自己縮到床的最角落。
“小璦,是我。”沒發現她的異常,興奮的歐陽真彥反而加快腳步向她靠近,他等不及要將她再擁入懷中。
鍾璦根本沒聽見他的話,她的眼中只看到高大的黑暗魔王伸出魔爪,想要將她拖入無邊的地獄,她放聲叫喊,“不要過來啊!不要抓我!放開我……啊——”無法擺脫惡魔的鉗制,她只能閉上眼睛以尖叫來表達內心的恐懼與絕望。
歐陽真彥不明白她喊得這般聲嘶力竭是為什麼,而她抗拒他的肢體動作更是令他難以接受,他緊緊地抓着她的雙臂,在她耳邊訴說著,“別怕,小璦,是我!我來找你了,小璦,張開你的眼睛,看看我,小璦,我是真彥,你忘了我了嗎?我是夏彥啊!”最後他的話也變成了大吼。
“真彥”兩字有如一道雷劈進鍾璦害怕恐懼的腦海中,她暫時忘了掙扎,靜靜地思索着腦海中所掠過的幾個記憶片段,似乎想起了什麼……
“真彥……”她喃喃低語,圓圓的大眼睛定定地直盯着他瞧,這臉孔似乎在哪裏見過,她需要想一想……
他以為她想起自己了,高興地道:“對,真彥,我就是真彥。”他相信她絕對不會忘記他的。
鍾璦仔細地想着,想窺清隱藏在重重濃霧中的景象,就在她要撥開那層薄紗時,一個可怕的影像忽然跳進她腦海,頃刻間,她的臉色劇變,隨即沒命地掙紮起來,“放開我……惡魔!你是惡魔……不要,不要抓我……惡魔……”她大聲哭喊,傾盡全力想掙開他的鉗制。
歐陽真彥不明白她的反應為什麼這麼劇烈而且古怪,但在害怕她又跑掉的心理下,他不敢貿然放開她,只是努力地安撫她,“小璦,是我,我是真彥啊,小璦……”
林月眉急忙過來想將他的手從女兒的身上拉開,“真彥,你嚇到小璦了,快放手,小璦是真的不認得你了。”
“不認得我?不可能!小璦不會忘記我的!”他不相信。
“是真的!”
“你騙我!”他拒絕相信,小璦誰都可能忘記,就是不可能忘記他。
“她沒有騙你。”另一道雄厚沉穩的聲音介入。
林月眉一見丈夫回來,連忙向他求救,“啟明,快,快來幫我把真彥拉開。”女兒虛弱的身子是禁不起這般折騰的。
看着眼前的混亂,鍾啟明忍不住嘆息,而他一向不喜歡用暴力解決問題,因此他不打算加入那團混亂之中,只是說道:“真彥,放開小璦吧,你一定很想知道當年為什麼我們會突然離開,還有小璦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放開她,我就把整件事情告訴你。”
歐陽真彥明白這樣的情況再持續下去並不會有結果,而依照目前小璦極端不穩定的情緒來看,想知道一切事情的始末,只有依她的父母,所以他即使再不願,也只能選擇放手。
好不容易脫離了魔掌,鍾璦忙不迭逃到另一個角落,整個人縮成一團瑟瑟發著抖,林月眉忙過去安撫她。
這景象看在歐陽真彥眼裏,真的只能用心如刀割來形容,他不能了解她為何會變成這樣。
心疼地看了看不再歇斯底里的女兒,鍾啟明道:“我們出去說吧。”說完便率先走出房間。
兩人來到客廳,鍾啟明方落座,歐陽真彥便拋來詢問的話,“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這三年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三年前,他應父親的要求到英國的分公司考察一個月,每天只能借越洋電話來慰借相思之情,在剛開始的幾天,兩人確實感受到兩地相思的難熬,小璦甚至常常在電話中落淚,聽在他耳里真是好生不舍,直到大約一個禮拜后,他們才比較能適應分離兩地的情形,也期盼着相聚的時刻能快快來到。
然而當第九天,他依照慣例打電話到小璦家,卻一直都沒人接,他猜想他們全家可能有事出門,便不在意,但是當他第十天打電話過去依然沒人接聽時,他開始感到不安。
因為他知道小璦如果連續幾天有事會不在家,一定會打電話告訴他,他不死心地打去她就讀的學校找人,得到的回答居然是,她沒有去上學,而且也沒有請假。情況頓時變得很詭異,也讓他意識到事態嚴重,因為小璦是很乖的,不可能會蹺課,那麼她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才會沒到學校去,是生病了?還是發生什麼意外?
她可能出事的念頭令他憂心忡忡,無法繼續待在英國等消息,不顧父親的反對,他立刻向航空公司訂機票,在隔天飛回美國。
甫抵達機場,他即驅車前往小璦的家,但迎接他的卻是空蕩蕩的屋子,當時的他幾乎崩潰,無法相信摯愛居然不告而別,沒有留下一點訊息給他,他狂喊着她的名,但回蕩在屋裏的,除了他呼喊的迴音外,什麼也沒有。
不甘心的他開始派人尋找,得知他們出境的資料,地點是他從未涉足過的地球另一端的小島——台灣,握着鍾父用妻子的名義買下的房子的地址,他馬不停蹄地直奔台灣,在枯守了三天三夜后,得到的結果卻是那是個沒人住的屋子,也就是說,鍾父雖然買了房子,卻不住在這裏,那麼他們會去哪裏呢?
歐陽真彥不死心地再去調查出境資料,發現裏頭沒有鍾家三口的名字,這表示他們雖然不住在那棟房子,但必定在台灣的某個地方落腳,這使得他枯萎的心再度燃起希望,聘請了最有名的私家偵探歷經三年的追尋,終於傳回好消息。
他原本不能理解是什麼原因促使鍾父放棄高薪,跑到這座小島上的深山中隱居,過着離群索居的日子,但見到方才小璦不尋常的行為,他開始有些明了,但仍不明白是何原因造成今天這種局面。
“先坐下吧,我慢慢說給你聽。”
歐陽真彥坐入鍾啟明對面的竹椅中,等着他為他解開所有謎團。
眼看歐陽真彥比起三年前更加成熟俊挺,再想起愛女如今的憔悴虛弱,鍾啟明不由得嘆息,而歐陽真彥眼中的急切提醒了他,收拾起自憐自艾的心情,他陷入回憶的遙想……
“我記得是三年前你去英國的第九天下午,小璦接到她好朋友楊曼麗的電話,要小璦和她一起去看電影,小璦去了,但是答應我們會在晚飯之前回來。
可是我們等到夜深都還不見小璦的蹤影,就打電話到楊曼麗家去問,沒想到楊曼麗竟然告訴我們,她在電影院門口等了一個小時都沒等到小璦,以為小璦臨時有事不能去,她就自己一個人去看了,當我告訴她小璦出門了一直還沒回家時,她也顯得很驚訝,還說要出去幫我們找一找。
“聽她這麼說,我們開始心急起來,深怕小璦出了什麼意外,想報警,可是小璦才失蹤一下午,警局不受理,就在我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時,突然來了一通電話,那是醫院打來的,說小璦正在醫院裏。”
彷彿憶起當時的心痛,鍾啟明深吸了口氣,說:“我和月眉立刻趕到醫院去,卻發現病房門外站了好幾位警察,警察說有位民眾發現小璦衣衫不整地倒卧在巷子裏,便把她送來醫院。
“醫生檢查的結果,小璦的陰道中並沒有精液的反應,但是她的處女膜破了,可問題是小璦的身上並沒有任何傷痕,所以無法判定她是不是被強暴,因此必須等到她醒來才能問清楚。
“萬萬沒想到的是,小璦一清醒,根本不讓任何人靠近她,連我們她都不認識,她一會兒哭喊尖叫,一會兒自虐地用頭去撞牆壁,必須靠鎮定劑才能讓她暫時安靜下來,當時醫生表示,小璦極可能受了莫大的刺激,導致她心緒失常,運氣好的話也許一陣子就會慢慢好轉,運氣不好的話……可能一輩子就這樣了。
“面對這樣的小璦,警察們無法得知她究竟為何衣衫不整地倒卧在巷子中,加上我們也不願意她再受刺激,便請他們別再追究。”一下子說了這麼一大串話,鍾啟明感到有些口渴,話題暫時打住,為自己倒杯茶解渴。
歐陽真彥沉着一張臉,問:“為什麼突然搬走?”而且快得連知會他一聲也沒有,還是他們本來就不打算告訴他?
“這是我們為人父母的私心;我們明白小璦深愛着你,她絕不可能和你之外的人發生關係,所以小璦的失身絕不是她自願的,也一定是因為承受不了那種打擊,她才會心緒失常,雖然醫生說熟悉的環境也許能刺激她的記憶,讓她恢復過來,但是我和月眉商量的結果是——我們寧願小璦不要回復記憶。”
“為什麼?”歐陽真彥不滿地問。
“因為若是回復記憶,小璦就必須面對她曾受到強暴的不堪際遇,你要她如何活下去?尤其是你,小璦從小就喜歡你,她一直希望能將最完美的自己呈獻給你,可是發生這種事情,你叫她如何再去面對你?那對她太殘忍了,我們寧願讓她選擇遺忘,所以決定離開那塊傷心地,找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我知道我們這麼做對你不公平,可是為了小璦,我們只有選擇自私。”
對於這個決定,他並不後悔,至少經過這些年,小璦已經接受她母親,雖然仍不能接受他,但他已經很滿足了。
歐陽真彥思索着鍾啟明的話,明白倘若今天他是小璦的父親,他也會這麼做的。無言地沉默了半晌,他關心地問:“那這三年來,小璦的情況有好轉嗎?”
鍾啟明點頭,“有好一點,雖然仍不讓人靠近她,但至少願意接受她母親,也不會像剛開始那樣彷彿瘋了似地又吼又叫、傷害自己。”
“那就好。”為她的遭遇深感痛心的歐陽真彥終於有了一些安慰。
看着眉毛幾乎糾在一起的歐陽真彥,鍾啟明有些話想說,卻又有些遲疑不知該怎麼說出口。
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歐陽真彥問:“伯父你還有什麼事情想告訴我嗎?”
鍾啟明清清喉嚨說:“唉,是這樣的,我明白你此行的目的是要找回小璦,如今你也親眼看到她的情況,她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你愛的小璦了,所以你們倆的婚約我看就算了吧,是我們小璦沒那個福氣,相信你會找到更適合你的新娘。”
“不!”聽到他要解除婚約,否定的話不經大腦便衝口而出,連歐陽真彥自己也嚇了一跳。
“不?”他沒聽錯吧?
歐陽真彥沉吟了半晌,最後決定?“我不同意解除婚約。”經過幾番思量,他發現自己無法放棄對鍾璦的情,即使她已非完璧之身,即使她的精神狀況有問題,他還是愛她。
鍾啟明沒想到他居然會持反對意見,驚愕得差點說不出話來,“可是小璦她……她這樣子如何能為人妻?”更別說要為人母了。
“我會治好她的。”
鍾啟明的臉龐浮現不贊同,“你的意思是要讓小璦恢復記憶?”
“不!”他頓了一下,“我要讓小璦變回正常人,成為一個新的小璦,至於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鍾啟明的雙眼一亮,“你有辦法讓小璦變正常?”
“目前沒有,但總會想到的。”就算要傾盡所有,他也要治好她。
鍾啟明的眼神黯了下來,心頭掠過一陣失望,他明白要讓女兒恢復正常談何容易,這三年來的努力,讓他更加明了要使女兒恢復正常,又不要她記起那段不堪的回憶,簡直比登天還難。
就在鍾啟明失神的當兒,歐陽真彥提出要求,“伯父,為了治好小璦,請你答應讓我帶走她。”這麼做,除了要醫治小璦的病外,也是不讓她再與他分開。
鍾啟明猛地回過神來,驚愕地反問:“什麼?你想帶走小璦?”這怎麼可以?
“誰想帶走小璦?”林月眉一出女兒的房間,就聽見有人說要帶走女兒,她立刻緊張地問。
歐陽真彥起身道:“是我,伯母。”
“你要帶走小璦?”林月眉有些驚訝,隨即斂起容顏說:“不行。”女兒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怎麼能放心再將她交給別人。
“伯母,難道你不想治好小璦嗎?”歐陽真彥試圖說服她。
“我當然想,可是我不要小璦再受到任何刺激。”醫生也曾告訴過她小璦的病並非完全不能醫治,可是治好小璦的方式不外乎刺激她回復記憶,也就是說在治好她的同時,她也會想起當年那不幸的遭遇,身為一個母親,她比任何人都想要女兒恢復正常,可是如果恢復正常的代價是要女兒再承受一次當年的打擊,她寧願選擇讓女兒就這樣過一輩子,也許痴傻,但至少不會有痛苦。
“不會的,我不要她想起從前,只要能夠接受我。”正確一點說,他是要讓她再次愛上他,這是他唯一最想做的。
“你想怎麼做?”林月眉問。
“詳細的細節我還要想清楚,但我保證不會再讓小璦受到任何一丁點的傷害,請你相信我。”
“這……還是不行。”她不願讓女兒冒險。
“伯母……”
林月眉揮揮手,“你別再說了,我不會同意的。”
見她不願答應,歐陽真彥只好使出最後一招——他倏地跪了下來!
鍾氏夫婦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過去要扶起他,“真彥你……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起來……”
“不!”他拒絕他們的攙扶,堅持跪在地上,神情痛苦地道:“伯父、伯母,請你們聽我說,我能了解你們不放心將小璦交給我的心情,可是我的心情呢?這輩子我只愛小璦一個人,分離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她。
“雖然她變了,可是我的心沒有變啊,我不奢求讓她想起我,只求她能夠再次接受我、愛上我,伯父、伯母,我真的不能沒有小璦,求求你們給我一次機會好嗎?”彷彿嫌下跪不夠,他更以叩首來表達他的哀求之意。
“天啊,你別這樣,我們承受不起……”鍾氏夫婦連忙阻止他。
歐陽真彥激動地各抓住鍾氏夫婦的一隻手臂,“伯父、伯母,求求你們答應我好嗎?”他的眼眶中含淚。
“這……”林月眉嘆息,歐陽真彥這副真情至性的模樣叫她不動容也難,她很想答應他,問題是……
“我知道你很愛小璦,可是現在除了我之外,她根本不讓任何人靠近她,你叫我怎麼把她交給你?”當年,她足足花了一年半的時間才讓小璦不再排斥她,但三年了,女兒始終不能接受啟明的靠近,身為她的父親都如此了,更遑論與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真彥。
聽出她語氣中的軟化,歐陽真彥忙道:“我知道剛開始的排斥是在所難免,但是只要給我時間,我相信小璦一定會接受我的。”
林月眉仍覺得這麼做不妥,但又不忍心拒絕他,她想了想,終於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她的眼睛一亮,“不如這樣吧,你就在這裏住下來,如此一來你能試着讓小璦接受你,而小璦也能留在我們身邊。”這樣她比較放心。
鍾啟明點點頭,也覺得妻子的這個辦法可行。
他們以為歐陽真彥會欣然同意,不料他卻是搖頭道:“不,這樣小璦不會接受我的。”
“為什麼?”鍾氏夫婦異口同聲地問。
“誠如伯母所說的,小璦現在只能接受你的靠近,那麼只要有你在,小璦就會事事依賴你,她絕對不會想接受我,反之若是沒有你這個依靠,在無人可依賴的情況下,她才會試着依靠我。”歐陽真彥分析着。
“這……”鍾氏夫婦相視一眼,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很有道理。
“伯父、伯母,請你們把小璦交給我,我保證一定會用我的生命來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求求你們……”說著又要向他們叩首。
鍾氏夫婦急忙阻止他,“唉,不要這樣!”
這次鍾啟明開口了,“好吧,我們答應你就是了。”眼前這男人對女兒如此深情,要他如何能拒絕。
“啟明……”林月眉想阻止,但被丈夫打斷她的話。
“就給他一次機會吧!”這是女兒欠他的。
看出丈夫的想法,林月眉也無言了。
望着歐陽真彥欣喜的笑容,鍾啟明申明道:“我們答應把小璦交給你,但是你也要答應我,如果小璦真的無法接受你,你必須把她送回來我們身邊。”而那也只能說他倆今生無緣了。
思及小璦可能不會接受他,歐陽真彥的笑容不免少了幾分,“我答應你們。”但他衷心期盼不會有那樣的情形發生,否則那會使他心碎而死。
“那我們就這樣說定了。”
“嗯。”歐陽真彥點頭,鄭重地道:“謝謝你們。”
“別謝了,快起來吧。”
順從地讓他們扶起,歐陽真彥心中溢滿喜悅,同時思索着要用什麼方法將鍾璦帶離此處。
但不管他用什麼方法,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平靜生活從此要面臨極大的轉變,是好是壞,只有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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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雅的鵝黃色房間中,空氣緩緩地流動着,在這寧靜的空間中,歐陽真彥不敢製造出一絲聲響,就怕吵醒床上猶然陷入沉睡中的可人兒。
他靜靜地坐在床沿,注視着鍾璦蒼白消瘦的面容,內心的抽痛無法停止。
她的肌膚一直是白皙的,但那是白裏透紅的白嫩,而不是現在的病弱慘白。
輕輕握着她柔弱無骨的小手,他記起從前的她原本就纖瘦,但還算是*纖合度,可看看現在的她,除了膚色不同外,她活脫脫像個非洲難民,毋需探問,就看得出她這些年來受盡折磨,由心靈反應至身體,毫不留情地將她折磨得不成人形。
是誰?是誰那麼狠心傷害她?她是他從小捧在手心呵疼備至的寶貝,即使是最輕微的擦傷都會讓他心疼好幾天,是誰將她變成這副模樣?
伯父說過他們不想再追究當年的事情,只求小璦平安無恙,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就這樣善罷甘休,既然那個人敢傷害小璦,他就得要有心理準備,因為他歐陽真彥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不過報仇的事情可以暫緩,眼前最重要的是治好小璦,雖然他信誓旦旦地向伯父、伯母保證會治好她,但是該怎麼做,他卻尚未想出完整的計劃,醫生也說要讓她在不回復記憶的前提下恢復正常並不容易,但是他不會放棄的,既然沒有計劃,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無意間瞥到牆上的鐘,上頭顯示的時間讓他注意到藥效的時間已過,醫生說過,只要藥效一過,小璦就差不多會醒來,那為什麼都過半小時了,她仍然昏迷未醒呢?歐陽真彥開始有些緊張,深怕鍾璦出了什麼差錯,打算要叫醒她。
“小璦,小璦,你醒醒啊,小璦……”
連聲呼喚下,鍾璦仍沒有回應,他不由得急了,伸手拍着她的臉頰,“小璦,小璦……”
縹緲渾沌的天地里,鍾璦猶如一縷孤魂在其中飄飄蕩蕩,忽然一陣天搖地動,嚇得她連忙四處逃竄,可是四周全是霧茫茫的一片,她不知道魂歸何處,無措的她想找人求救,卻又不知該叫什麼人來救她,只能驚慌地尋找,希望能找到出口,逃離這可怕的地方。
猛然一睜眼,入眼的光亮令她有片刻的不適應,之後她意識到四周環境的不同,不是霧茫茫的,也沒有天搖地動,那麼……她逃出來了嗎?
“小璦,你終於醒了。”歐陽真彥喜道,真怕她就這麼一睡不醒,他好不容易找到她的,絕不讓她再離開他。
陌生的聲音提醒了鍾璦在這空間中尚有他人的存在,慶幸得救的心情瞬間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驚恐,尤其在見到說話的人是個男人,而且與她近在咫尺時,她嚇得幾乎昏了過去,平靜的面容頃刻間被恐懼害怕佔滿,心中浮現的唯一念頭是——逃!
注意到她的異樣,歐陽真彥忙伸手捉着她道:“小璦,別怕,是我,真彥啊……”
鍾璦根本聽不進他任何一句話,極度的恐懼下產生出來的力量,使她掙脫了他的鉗制,她跳下床,飛快地打開房門沖了出去。
“小璦!”他急忙追出去。
緊緊迫在身後的腳步聲就像催命符一樣聲聲地催着她,她好怕被抓到,因為他會將她帶入無邊的地獄中,永不見天日,所以她要逃,沒命地逃……
她一心要跑得更快,但雙腳卻已到達極限,一個腳步不穩,整個人便失去重心地往前跌了出去。
“不!”歐陽真彥大吼,頓時感到肝膽俱裂,想也不想便跳了過去,在她落地之前及時接住了她,他緊緊地抱住她,想讓她在落地時遭到的撞擊減至最小。
“啊!”鍾璦尖叫一聲便暈了過去,腦中最後的意識是——她被惡魔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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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佔地千坪的別墅靜靜地座落在風光明媚的陽明山上,廣大的花園中遍植各種花卉,在這春暖花開的季節,引來蜂蜂蝶蝶的嬉戲喧鬧。
坐在二樓的陽台上,可以遠眺台北盆地,可惜近年來台灣的空氣品質逐年惡化,放眼望去,籠罩在盆地上空的不是藍天白雲,而是一團團灰白污濁的廢氣,難怪台灣這幾年罹患呼吸道疾病的人口愈來愈多。
不過這樣的景象也呼應了歐陽真彥此刻鬱悶難解的心情,他緊鎖着濃眉,心裏想的全都是房中那剛陷入昏睡的人兒。
將小璦帶來這座別墅已經第五天了,這些天來,他試着用各種方式接近她,但得到的永遠都是她恐懼哭泣的淚眼,這樣的情況已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雖感到氣餒,但並不願放棄,他相信只要給他時間,他一定可以讓她重新接受他。
只是,他沒想到小璦並不願意給他時間,除了不讓他靠近外,對於他給的食物她也都不接受,起初他對她的拒吃不以為意,心想她餓極就會願意吃了,哪知接連着三天,她不吃不喝,昨天下午便餓暈了過去,是醫生為她注射葡萄糖,情況才好了一點,可是醫生也說光靠點滴注射葡萄糖是撐不了多久的,她必須進食才能維持健康,否則遲早會因營養不良而出問題。
問題是小璦根本不肯吃東西,除非將她送回她父母身邊,可是這麼做無疑是宣判了他的失敗,意味着他與她此生將是兩個世界的人,永遠無法結合,這要他如何能接受?可是不將小璦送回去,難道他要眼睜睜地看着她餓死嗎?
心力交瘁的他閉上雙眼,腦中不期然地浮現鍾璦小時候天真可愛的模樣,想當年,還是她“倒追”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