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才能也不可能一蹴可幾。

孫昕彤雖然很努力，放下身段和戒慎之心，虛心跟着秘書和助理們學習，忙碌時和大家一起邊吃便當邊討論，甚至不顧喬翰宇反對，執意留下來陪大家加班，儘力想要補強自己的不足。

但是別說是孔淳雁了，就連季小琦都比她好。開會時跟着去做紀錄，孫昕彤才沮喪地發現自己竟然連簡單的速記都做不好。

原本滿腔熱血受到一連串的打擊，她不禁有些虛軟無力。

“不要灰心，加油，孔淳雁不可能什麼都會，她有她的優點，你也一定有些項目可以強過她。”季小琦總是三不五時為她打氣。

想起她的話，孫昕彤是很想振作，但是她真的有強過孔淳雁的地方嗎？

眼眸轉了轉，設計服裝算不算？

唉，喬翰宇是什麼人，他的衣服都是他母親親自為他訂製或選購的，再說像她那種登不上大雅之堂的爛手藝，難不成還想做衣服給他穿？

孫昕彤沮喪地趴在桌上，有些氣虛。

“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喬翰宇見狀，立刻走到她身邊關心探視。

這些日子，她的舉動都看在他眼中，雖然她做得不是很好，但是那份努力的心卻讓他感動得不得了。

他真的沒想到她可以為了他做到這樣，那張嬌柔的小臉寫滿認真的模樣，實在讓他窩心且動容。有時候他會想，從來不曾正眼看過任何一個女人的她，現在所有的心思只放在她一個人身上，這到底值不值得？

現在答案很清楚，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真的很滿足了。

“我……我沒事。”只是覺得自己很糟糕而已。孫昕彤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對了，你什麼時候教我開車？”

“開車？”她怎麼還記得這個？“呃，不好意思，我現在還很忙。”為免她繼續問下去，喬翰宇連忙端起了茶杯佯裝喝茶，孰料茶杯里已經空了。“茶沒了，我去茶水間。”

“茶？”孫昕彤突然眼睛一亮，跑到他面前。“我來吧，我去幫你泡茶。”

“你會嗎？”

“會……會啊。”泡茶看起來一點也不困難。“你等等。”她接過茶杯，立刻跑向茶水間。

喬翰宇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他怎麼會讓她去做那種事，要知道在別人看來微不足道的事，在那大小姐眼中可不同。

不行不行，為免她發生意外，他得跟去看看才行。

茶水間裏，孫昕彤看着各式茶包和裝着各種花茶材料的玻璃罐，有些躊躇。

唉，到底要泡哪一種？

她向來都是由家裏的傭人幫她準備好茶水飲料，讓她帶到公司，所以從不曾踏進這問茶水間，更不知道如何泡茶。

不過，應該不困難吧，沒泡過茶至少也看過電視上的人泡茶。

想了想，她選定了自己喜歡的玫瑰花茶當材料，打開玻璃罐，以旁邊的湯匙舀了幾匙放入茶杯中，而後到飲水機前按下熱水，準備沖泡——

“哎喲！”

熱水太燙，她一時沒注意被燙着了，手一松，整個玻璃杯就這樣由手中滑落，摔成了碎片。

喬翰宇正好趕到，差點沒嚇壞。

“發生了什麼事？”

“沒……沒事。”孫昕彤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急着想要掩飾地上的碎片。

“小心。”喬翰宇趕忙抓住她，但來不及了，她的手已經被玻璃碎片扎到，滴下的血讓他慌了手腳。“你為什麼要去碰地上的碎片，都流血了，不知道會不會感染，要不要打破傷風……”

捧着她的小手，看着她手上的血珠，喬翰宇急得不得了。

“大驚小怪。”孔淳雁正巧經過，站在茶水間門外，嗤之以鼻。“只是一個小傷口打什麼破傷風，別笑死人了。”

她快昏倒了，這兩個人真是好笑，只不過大概一、兩公分大的傷口，滴下一小滴血珠而已，又沒什麼大不了的。但瞧瞧，女的泫然欲泣，男的急如熱鍋上的螞蟻，真是差點沒讓她笑掉大牙。“拿去，OK綳貼一貼就沒事了。你們回辦公室吧，我去找人來打掃。”孔淳雁將隨身攜帶的透氣膠布遞給喬翰宇，而後轉身去找掃地的歐巴桑來處理一切。

喬翰宇臉上有點尷尬，他從來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這麼失常的時候。

孔淳雁說得對，孫昕彤手上的傷只是小意思，如果換作是他，根本連OK綳都不用貼，遑論打什麼破傷風。

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一遇到孫昕彤就無法冷靜下來？

孫昕彤心裏也同樣不好過，她好想哭。不是因為手上的傷痛，而是心痛。

嗚，瞧瞧孔淳雁多能幹，遇到事情都能冷靜處理，只有她笨笨的，連泡杯茶都做不好。唉，她怎麼會這變笨啊？

辦公室內的氣氛詭異，孔淳雁撇撇唇，故意敲了敲門才走進來。

“請喝茶。”她將新泡好的茶放在喬翰宇桌上，看了他們一眼后，這才揶揄笑着。“副總，以後這種泡茶的小事找我就可以了，以免勞煩了孫大小姐。”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個孔淳雁果然夠討厭她。孫昕彤沮喪地低着頭。

“少耍嘴皮子。有事嗎？”喬翰宇正色詢問，彷彿剛剛的事沒發生過。

“當然有。”孔淳雁將手上的邀請帖放在他桌上。“這是雷先生請人送來的，他說打算開個生日派對，請您務必‘攜伴參加’。”說到最後四個字，她臉上的笑意更深。

“這個雷允堯到底在搞什麼鬼，生日就生日，有必要這麼大費周章嗎？”喬翰宇冷哼，不以為然。

“說不定他要給你什麼意外的驚喜。”孔淳雁靠近他，向來強勢的聲音中帶點難得的嬌嗔。“我要預約你的第一支舞。”

每次這種需要攜伴的場合，她都是不二人選，這一次當然也不會例外。

“我有說要帶你去嗎？”喬翰宇冷睨了她一眼。

“呵。”哪需要說，除了她，還有誰配跟他在一起？

“我——”孫昕彤突然出聲，引起他倆的注意。

“什麼事？”她一直低着頭，喬翰宇本來想等一會兒再去安撫她，沒想到她這次恢復得很快，還會主動開口。

“我也要去。”孫昕彤提起勇氣，說出自己的意思。

“你也要去？”喬翰宇和孔淳雁訝異地看着她。

“對，我要跟你去參加派對。”她從沒參加過派對，不過看電視演的似乎很有趣，她想試試看，反正有喬翰宇在，應該沒問題。

“派對要會跳舞，你會嗎？”孔淳雁輕笑。不是她看不起她，而是她看透了這個大小姐那膽小如鼠的個性，連見到陌生人都害怕，要去參加派對？可別笑死她了。

“翰宇會吧，他可以教我。”孫昕彤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喬翰宇，彷彿他是她唯一的救星，無所不能。

這種全然信任的眼神，讓喬翰宇完全沒有退縮的餘地。

“你真的要學，那我就教。”憑她的個性，他當然不相信她是認真的，不過她有這種心，願意為他走出自己的世界，他覺得很快樂。

他們都不相信她，孫昕彤知道，其實連她都以為自己瘋了，要不然她怎麼會做出這種決定？

但是不行，為了喬翰宇，她必須走出來，勇敢地面對，她會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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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昕彤再度遇到挫折。原來光是努力、光有滿腔熱血根本不夠。

喬翰宇很忙很忙，根本沒辦法教她什麼，每次送她上下班總是來匆匆去匆匆，讓她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每天看到孔淳雁在他身邊跟來跟去，送文件、談公事，孫昕彤就覺得好礙眼。他們為什麼一直在一起？喬翰宇不是要娶她嗎？那他就應該只對她好，只注意她才對。

更慘的是，派對就在下個禮拜六晚上，只剩下一個多禮拜的時間了，現在她連一點點舞蹈基礎都沒有，到時候該怎麼辦？

“翰宇，你今晚可不可以別加班陪我？”不管了，反正她一定要學，一定要跟他去派對。

趁着快下班時，她衝到喬翰宇面前，打算跟他說個明白。

孫昕彤聽季小琦說，派對上大家都打扮得很美，男女雙雙對對地跳舞、談笑，她還嚇唬她說很多戀情都是在那種浪漫的氣氛下展開的，尤其跳舞時雙方摟來摟去，要是讓孔淳雁陪喬翰宇去，萬一“摟”出個火花，那可不得了。

她當然不能坐視不管。

“什麼事？”喬翰宇沒想到她竟然會這樣要求。

“我想學跳舞，你說你要教我的。”

“你真的想學？”他沒想到她是說真的。

“當然。”怎麼，他以為她在開玩笑？她態度堅決。“我要陪你去，我要當你的舞伴。”

“你知道什麼叫跳舞嗎？”看着她執着的眼神，喬翰宇決定試探她一下。

他牽起了她的手，感受到從她小手所傳來的細微顫抖。

喬翰宇沒有放開她，反而將她的手握得更緊，高大的身軀靠近她，和她距離不到五公分。

天啊，他好高大，她的頭只能抵到他的下巴，而在那身優雅的亞曼尼西裝包裹下，厚實的胸膛更是讓她心兒狂跳。

兩人如此貼近，幾乎連彼此的心跳聲都可以聽得見。

慘了，孫昕彤好緊張、好想逃。雖然這段日子他們一直在一起，但是從沒這麼靠近，那種巨大且陌生的壓力下，她覺得有些頭暈，呼吸困難，甚至腿軟。

“來，跟着我，右腳向旁邊踏兩步——”喬翰宇在試驗她，想看看她的忍耐度到哪裏，自己到底可以多接近她。

他的聲音很低很沈，就像是醉人的美酒，輕輕地騷動着她的耳朵，她全身虛軟，卻捨不得退開。

孫昕彤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能像個機器娃娃似的，下意識地隨着他擺動。

這像是一場夢境，感覺很虛幻、好不真實，她竟然可以跟他跳舞，和他一起跳——

“哎喲——”慘了，不小心踩到他的腳。“對……對不起。”

彷彿魔咒被打破了，孫昕彤突然蘇醒過來。

“啊——”她像是第一次見到他那回，尖叫了聲，而後火速地退開，直到自己的背撞上了牆壁。

喬翰宇輕搖頭。她的排斥，讓他受到很大的挫折。他以為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和彼此的努力，兩人之間也不再像過去那樣拘束，面對他的時候，她也漸漸地開朗活潑多了，互動甚至帶點甜蜜、快樂。可怎麼也沒想到，她還是無法真的接納他。

他向來自負，能夠面對所有的挑戰，自信可以打敗任何困難——除了她。

沒關係，慢慢來，喬翰宇告訴自己，總有一天他會讓她完完全全地接受他。

“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家休息。”他故作鎮定，其實心情很複雜。

孫昕彤也很討厭自己，其實她很享受那一刻，但為什麼又突然變了？不該是這樣的。

“不，我不要回家，我不要休息，我還要練。”她走上前，卻又不敢太靠近他。

“不用勉強你自己。”

“我沒有，我只是直覺反應——”

“既然是你的直覺，那你就該順從自己的直覺。”在她還沒準備好之前，他是不會勉強她的。

但是這種話聽在孫昕彤耳里，就像是在宣判她出局。

她嚇壞了，立刻上前拉住他的袖子。

“翰宇，其實我不怕你，我一點都不怕你。”這是真的，她反而覺得有他在身邊，自己很安全、很平靜，好像一切困難都能平安度過。“我們再練吧，拜託你教教我。”

“你為什麼要這樣？沒有人規定你一定要參加派對。”

“我不希望你和孔秘書去，我不要你跟她一起跳舞，我不要你們在一起。”孫昕彤討厭看到他們在一起的感覺。

也許她自己還沒發現，但她率真的表白大大震撼了喬翰宇。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她這算是吃醋嗎？

“我知道。”孫昕彤更加堅定地抓住他。“你說過我是你未婚妻的候選人，到目前為止只有我是，那你的舞伴當然是我，你不可以跟別人在一起。”

“傻瓜。”她這不是拐着彎在說明自己有多在乎他嗎？喬翰宇忍不住勾起唇角，心中一柔，卻又忍不住想一逗逗天真單純的她。“我好像沒說過我的未婚妻候選人只有你，你怎麼可以限制我和別人在一起？”

“還有別人嗎？真的還有別人？”孫昕彤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如果有呢？”他想知道她會怎麼敞。

“不，不可以，不行。”她的愛向來都是獨佔的，沒有人可以跟她分享。

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獨生愛女，是弟弟唯一的姊姊，大家都將她捧在手心上，她喜歡的人當然只能喜歡她，不可以將愛分享給別人。

“只有我，我會對你很好，我會努力學習，翰宇，你的心上只能有我，而我除了家人以外，也會只喜歡你，好不好？”她天真地跟他談條件。

喬翰宇覺得她真的太可愛了，居然這麼純真無邪地告訴他，她的心上只有他，而他也只能喜歡她一個。

這叫他怎麼回答，他能說不嗎？

“我盡量吧！”他嘴上還在硬撐，其實心裏快樂得不得了。

“盡量？”

“昕彤，不瞞你說，我的行情真的很好，就算不去招惹女人，也會有一堆女人黏上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故意鬧她，好抬高自己的身價，免得她以為自己真是獨寵，太過驕傲。

孫昕彤懂。她了解，在她眼中喬翰宇是個無所不能的人，他俊美多金，才華洋溢，驕傲如孔淳雁都喜歡他，別的女人覬覦他也是很正常的。

“沒關係，只要我一直跟着你，別人就無法靠近你了。”孫昕彤覺得自己真聰明，居然可以想出這個辦法。

“你要一直跟着我？不會吧！”那會樂壞他的。喬翰宇表面上故作苦臉，心裏卻很得意。

“會會會，我跟定你了。”他別想逃。“來，再教我跳舞。”

“好，跟着我。”

兩人就這樣在辦公室里，忘情地開始跳起舞來。

此時此刻，這個世界彷彿只剩下他們倆，只有彼此眼中的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