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酒友

一個月的試用期滿,由於執行了有效措施,徐晞的業績竟然竄到所有試用員工之前,理所當然與公司正式簽約,成為朝九晚五的白領一族。坐在寬敞明亮的辦公大廳,她的心中不由一陣狂喜。

旁邊一個小姐路過,手中資料不小心飄落一張,她正彎腰去撿,徐晞已幫忙撿起來遞給她。她嘴角往下微撇了一點弧度,拽過資料,踩着節奏感很強的步調揚長而去。

她那樣子好像徐晞不該幫忙撿,撿了就是侮辱她似的。一時間徐晞氣都不知氣在什麼地方好。轉念一想,何必跟那種人計較,於是漸漸地氣消了。

下班后,徐晞一時心血來潮買了幾罐啤酒,等會兒回去大家痛快喝一場。

剛到“公寓”大門,臣磊騎機車載着小環也正好停下,她看起來氣色不錯。

徐晞開玩笑道:“好幸福的一對喔。”

小環跳下車,虛晃一拳,“再胡扯小心我把你給滅了。”

徐晞見她那色厲內荏的害羞樣真想捧腹狂笑幾聲。小環沒好氣地加快速度一個人向前沖,徐晞和臣磊走在後面。

他遞給徐晞一包薯條,她一怔,“給我的啊?”他點點頭。

她接過來,“那兩個人的呢,你有沒有準備?”

“當然有,平等對待嘛。”

徐晞笑了笑沒說什麼,三下五除二拆了包裝吃起來。乾乾脆脆的薯條帶着麥香伴隨着咀嚼溶化在舌尖,那種滿足感比實現一千零一個願望還來得暢快。

說起今天和臣磊演戲的經過,小環有些得意。那小子見他們倆手牽手很情侶的樣子,十分憤怒,雙眼似要彈出來,但最終也沒說什麼,甩頭便走了。

計劃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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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部門總管賀芙敏都會例行公事地到辦公室視察,這時候每個人都會如臨大敵,小心謹慎如履薄冰。大家這樣懼怕她,當然是有原因的——賀芙敏是出了名的狠角色,精幹老練,在商業場上以雷厲風行心狠手辣見長,對待下屬嚴厲苛刻,幾乎是吹毛求疵,標準的“鐵娘子”,豈有不怕之理,人們評價她只有五個字——“秋風掃落葉”。

徐晞隨大家一起站起來接受“檢閱”,同時打量着雄赳赳氣昂昂像只母鵝似的賀芙敏。這個不願向歲月低頭的歐巴桑,有一張由化妝品細細雕琢出的“青春”的臉,穿的是時下最流行的服裝,領口低開,露出繞了兩圈的白珍珠長項鏈,但整個人仍顯出些許無力的滄桑之感。

賀芙敏目光四射,為躲避那些利箭,大家都低下頭或望向別處,而徐晞缺乏經驗,看她看得太專註,被逮了個正着。她一時間感覺自己是鎖在孫悟空火眼金睛中的妖怪,全身不對勁。

半天賀芙敏才結束對她的審視,在一個職員桌上猛敲幾下,“我警告你,下次再見到你桌上亂七八糟,就給我把桌子搬到樓梯口去。”

“是!”那人背都在痙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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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在什麼地方,新來的總要經歷一段難熬的苦日子才能由“菜鳥”蛻變成“鳳凰”。那些先到的人,可能由於對環境熟悉,工作經驗豐富,在“菜鳥”身上可以找到一種優越感,於是越要把這種爽快的感覺發揚光大。

從第一天徐晞幫人撿東西卻賣力不討好的情況來看,她鐵定會遭受“暴風驟雨”的襲擊。

Maya端了一個裝着咖啡的紙杯,邊喝邊向門口走去,一陣談話聲從外面傳來,她立刻變了臉色,情急之中順手將杯子放在徐晞桌上,改變路線走進衛生間。

徐晞正忙得不可開交,根本沒注意到。

忽然,一聲怒喝帶着巨大的殺傷力像枚導彈一樣向徐晞轟來。她受到驚嚇,兩隻手臂彈起又落下,滑鼠也附帶着跌到地面。

賀芙敏越是發怒的時候越顯得表情平靜,實則波濤洶湧、駭浪驚心。她緊盯住徐晞,兩眼似某種野獸發出綠瑩瑩的光,低沉威嚴的聲音響在異常安靜的大廳里:“請你告訴大家,是誰給你上班時間喝咖啡的特權?”

剛發現那半杯咖啡的徐晞急得跳起來,“這不是我喝的!”然後環顧四周,“請問是誰放在這裏的?”

躲在衛生間裏的Maya無聲地笑了,是她放的,那又怎樣?

“Noexcuse!”在賀芙敏看來,徐晞這樣的詭辯是見了棺材還不掉淚,“難道是它自己從天而降不成?”

徐晞火大了,“對,就是從天而降。”

話音未落一記又狠又準的耳光落在她臉上,周圍同事都愣住了,徐晞更是呆若木雞。

“你很了不起是嗎?那趕快給我滾,我這裏請不起你這種高級人才!”

恥辱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徐晞強忍着沒讓它掉下來。剛才的衝動被這一耳光拍走了,她清醒地知道是在跟誰說話,“對不起,我一定不會再犯了,請原諒。”畢竟,找這樣一份工作不容易,她還不想就這麼被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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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芙敏消了些氣,冷哼一聲:“既然不肯走,那你就得遵守規章制度,即使是千金大小姐也必須忍受,念你初犯,又是新來的,那麼就用特殊方法給你啟蒙。扣你工資的百分之十,再把‘上班不準喝咖啡’抄一百遍貼到牆上。”

一片鬨笑聲中徐晞無地自容,咬着牙點了點頭。不公平總是存在,受委屈不可避免,要學會能屈能伸,有時候忍耐也是一種抗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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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徐晞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擠來擠去地越走越心煩,就奢侈一回地叫了輛Taxi。上了車司機問她去哪,她老大不耐煩地嘟噥了一句,然後低下頭拚命揉着痛疼不已的太陽穴。

不多時Taxi停下來,司機說“到了”,徐晞抬起頭,一片茫茫大海。她怒道:“你怎麼回事啊?誰讓你把我弄到這兒來的?”

司機理直氣壯地說:“你自己說的岬延街,到了你又不叫停,我當然是一直朝前開,這裏已是盡頭,難道你叫我繼續開到海里去嗎?”

“神經病!”徐晞罵了一句,“啪”地打開門跳下車。

司機叫道:“給錢啊。”

徐晞本來不準備給的,想想后又從包包里胡亂抓了幾張鈔票扔進車裏。

“小姐,搞錯沒有,這麼點……”

“你要就要,不要就還給我,少∴隆!

司機搖搖頭,心想這小姐是吃錯藥了吧,要是惹火了撒潑,他沒精力理會,算他倒霉,走了算了。於是Taxi調轉車頭離去。

徐晞向海走去。

太陽開始西沉,泛着金色的萬道霞光溫和又輕盈地射在海洋和茂密的樹林上。風平浪靜的海漾着陽光,彷彿一塊經過打磨的金屬。

她的心情稍微輕鬆了些。

一股酒氣夾雜着海腥味撲面而來。徐晞發現不遠處的沙灘上,有一個人正在靜坐喝酒。

徐晞忽然覺得那人很眼熟,走近他想看清楚些;他回過頭,原來是上次“錯誤號碼”事件中的鐘煦,她哪裏知道自己弄錯了,手機的確是鍾煦的,但眼前的人是呂振風。上次他冒充鍾煦跟徐晞見面,她還以為他真的就是“鍾先生。”呂振風那張爛嘴就是死性不改:“這位美眉,好巧喔。”

“要死了!你又亂嚼什麼!我現在心情不爽得很,小心我一時興起滅了你。”

“心情不爽啊。”呂振風重複了一句,喝了一口酒。

“你呢,一個人喝悶酒,心情也爽不到哪去吧。”

他望向大海若有所思,但仍然不忘開玩笑:“我一直在等你你都不來,心煩,就喝酒嘍。”

“你嘴上功夫夠厲害啊。”徐晞在他旁邊坐下來,手伸過去,“借點酒喝啊。”

“這個?”呂振風搖搖頭,“這是伏特加,太烈啦。”

“那你怎麼喝啊?”

“我是男人……”

還沒說完徐晞已將酒搶去猛灌了一大口,酒液像條火龍竄到肚裏,從口腔到胃燒了個徹底。眼前各種不明飛行物到處嗡嗡亂飛,腦袋痛得似要裂開,她還是努力撐着搖搖欲墜的身體逞強,“怎樣,不錯吧?”

“一口算什麼?我喝了大半瓶都……”

徐晞又灌一口,把酒還給他,再也支持不住栽倒在沙灘上。呂振風拍拍她的臉,見她紋絲不動,不禁苦笑一下。這個女人和那個纖纖弱女子簡直是截然相反,而且他適合跟這種人相處,但他為什麼會那樣愛那個人呢?

淺草世欣子第一次進入他視線的模樣在腦海中清晰起來。那次盛大的商業晚宴上,她傾國傾城的美貌幾乎震驚了所有男性。他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愛上了她。火山爆發似的愛令他自己都措手不及,但她一點也不接受他的追求,原因是,她愛上鍾煦了,同樣是一見鍾情。事實真是無情,最好的朋友竟然是情敵,他煩悶得只好來海邊喝酒。巧的是遇見了徐晞,沒那個能耐還逞強喝酒,醉在地上,還得讓他幫忙把她弄走,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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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晞醒來之後,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她怎麼會在日式的房子裏?

拉開房門,面對的是一大片被櫻花樹海圍繞住的園林,造景以湖石堆疊成假山,在傳統的日式建築房屋相襯下,十分幽靜,舒適又不失悠閑。林海中有三人隱約可見,徐晞走過去。

那裏除了鍾煦、呂振風兩個大帥哥,還有一個超級美女。霧氣氤氳的大眼裏透着淡淡的憂鬱,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紅,體態玲瓏,周身散發著一股韻味,令人忍不住想親近,卻又怕褻瀆了她。雖然也是女性,徐晞卻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這時呂振風看到了她,慣有的帶些飄浮的邪笑露了出來,“美眉醒了?”

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但有美女在場不好發作,徐晞不想顯得沒修養,於是只瞪了他一眼,“是啊。”

“對了,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淺草世欣子。昨天你醉死了,又不好把你一個人丟在飯店裏,想到都是女性嘛,就把你送到她家裏好照顧。”

“那謝謝你了,淺草小姐。”徐晞不好意思地說,“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啊。”世欣子笑起來就更美了,“不過你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喝太多酒不好。昨天你一直說胡話,還嘔吐。”“真是麻煩你了。”徐晞更覺得內疚了。無意中掃了呂振風一眼,他正笑着,她一瞬間思維像卡了殼——帥哥笑起來就是吸引人啊。

這時另一個帥哥走開了,招呼也不打一個。剛才他自始至終沒講一句話,一副冷峻的表情,完完全全以旁觀者身份站在一邊,像座碉堡。

世欣子問她:“你餓了吧,吃早餐去。我們已經吃過了。”

徐晞想起了什麼,抬手看看錶,已經十點多了,她立刻跳起來,“我上班遲到一個多小時了!”

呂振風無所謂地甩甩頭髮,“那乾脆別去了。”

徐晞想起那個歐巴桑惡狠狠的臉,連連搖頭,“那除非我想死了。我馬上就走,淺草小姐,下次再來感謝你。”

呂振風叫住往外沖的她說:“我開車送你。”

“那好啊,太謝謝你了。”徐晞感激得想大喊萬歲。

當然,雖然有車,但到底已經遲到了,徐晞又被賀芙敏暴颳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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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晞坐在電腦前臉都氣綠了,不停地打噴嚏。事情是這樣的:昨天下午吳美麗交給她一疊二十頁的資料,說是賀總管要她複印五十份,第二天就要。

徐晞不敢怠慢,加班趕印出來整理成冊,一直忙到半夜一點才離開公司。差點累死還不說,而且又感冒了。

她今天早上還在罵賀芙敏狠心,但在電梯裏卻聽吳美麗跟別人得意地說,她將一件大麻煩轉嫁給別人,大麻煩就是複印資料五十份,而被轉嫁的人,不用說,當然是徐晞了。徐晞在電梯角落聽見后,差點上前把她腦袋塞進電梯裏夾死。

上午的工作結束,職員們大部分去買快餐當午飯。吳美麗正忙,一時放不開手頭工作,瞄準已走到門口的徐晞叫住她,徐晞停下來,“有事?”

吳美麗敲着鍵盤,目光已停駐在屏幕上,說:“你去買快餐是吧,幫忙帶一份怎樣?”

“喔。”徐晞巧笑倩兮地說,“對不起啦,吳美麗小姐,我正好要去拉、屎!”

說完,她看也不看吳美麗一眼,向WC走去。

人若狠我,我必狠人。徐晞又不是嬌嬌女,受了委屈只會哭着告狀。她是枝帶刺的仙人掌,不是供人觀賞玩弄的。

下午回到家,她發現甘琪一臉嫌惡的表情,原來有客人,甘琪的第N任男友,趙平。他見到徐晞后,很友善地笑着——笑得臉上開出一朵麻花,她不禁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甘琪埋怨地說:“你怎麼才回來?”

徐晞笑笑,“我哪知道情況啊。”後面的話沒說出來,意思是不然我早回來幫你打發這個討厭的男人了。

自從受傷后,甘琪就從沒真正地愛過。

兩年了,連徐晞都還忘不了范勁威,更不用說甘琪了。

范勁威是甘琪的大學同學,從大一到大三感情一直很好,誰知最後一年他竟然移情別戀,而且與另一個女人離開了水方,從此消失,甘琪經歷了撕心裂肺的痛后,只剩下一具空殼,遊戲人間,徐晞和小環看了心痛,卻勸不動她,只好任她隨心所欲,偶爾幫忙趕走討厭的男人。

眼前這個趙平,甘琪已提起過很多次想甩掉,但因為一些原因還勉強維持着關係。

徐晞剛坐下不久,忽然門被“嘩啦”一聲推開了,小環扶着全身是塵土跟青紫的臣磊邊哭邊走進來。

“哎呀,怎麼回事嘛。”趙平跳起來,取代小環把臣磊按在沙發上,“怎麼這樣子了,跟人打架了?”

徐晞聽他那幾句話就火大,沒好氣地說:“他自己會講的,不用問。”

原來追小環的那小子根本就不死心,今天在校門外攔住他們要決鬥,雖然臣磊打敗了那傢伙,但自己也受了傷,累得半死。

趙平很誇張地大叫:“小琪、小環、小你們還站在那裏幹什麼,還不快拿葯來。”

甘琪柳葉眉迅速擰起,但沒說什麼,找葯去了。徐晞個性與她相似,聽見趙平的聲音就想撲過去撕掉他的嘴。可他還在嘮叨:“你也真是衝動,幹嗎不多想想,現在你這樣子……”

甘琪走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趙平嘴上貼了一張妙手貼,而他還以為她是貼着好玩,笑了一下,撕下來繼續呱啦。甘琪無法忍受了,提起他衣領拽到門口,指着門外冷冷地說:“請你出去,這裏不歡迎你。”

趙平一時不知所措,“小、小琪,你……”

“滾出去!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他垂頭喪氣地走了出去。

小環一邊幫臣磊擦藥水,一邊掉淚,她最大的弱點就是愛哭。

徐晞道:“別哭了,沒有什麼好哭的嘛!”

臣磊接口道:“就是,像徐晞,堅強一點,反正痛的又不是自己,關你什麼事。”

“要死了你。”徐晞一拳揮過去。

臣磊大叫:“狠毒的女人,居然還打,雪上加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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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振風迷戀的目光追逐着世欣子,不自覺露出微笑。

他是真正的花花公子,從來沒有像這樣去愛一個女人,有時候他也嘲弄似的問自己,世欣子到底有什麼魅力?答案沒有,對她的愛卻更深了一層,如果愛有期限,那麼他想他對她可以愛一輩子;現在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鍾煦可以和沈琳文交往十一年,以前他會感到不可思議,現在卻是報以會心一笑。愛的力量是無以倫比的。

舞會已開始大半天,鍾煦、呂振風、世欣子三人一直坐在角落裏。

鍾煦還是老樣子,發著亘古不變的呆。

呂振風忍不住問:“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啊?空閑的時間幾乎都被這樣度過了。”

鍾煦回過神,看了他一眼。世欣子一動不動地望著鐘煦,也希望得到答案。但是,他只換了個姿勢,單手支撐住下巴,繼續沉思。

“呵呵。”呂振風突然說,“在想文姐吧?這樣的相思苦,哪個受得了。你乾脆回紐約算了,我不會留你,或者,把文姐接到水方來更好。”

鍾煦兩道眉迅速擰起,說:“嗦。”當他遇到感到麻煩或不願回答的問題時,就用這兩個字來搪塞,而其他人縱有萬夫之勇也無法攻開這道城門。

呂振風搖搖頭,向世欣子眨眨眼睛,看了鍾煦一眼,沒有說話,低下頭去。

理查德不朽的名曲《秋日私語》響起,衝擊了世欣子敏銳的聽覺,她望向台上演奏得如痴如醉的琴師,微微有些失神。

呂振風一直看着她,慢慢把手伸向她,“去跳一支舞吧。”

她盯着他的手像是愣住了,過了兩三秒才接受他的邀請。兩人走向舞池的時候鍾煦像沒看見一般,依然凝望着某處,端起面前酒杯,輕啜了一口。

呂振風輕擁着世欣子,腦袋漸漸發昏,一低頭就要吻上她的唇,她急急地伸手擋住,然後推開他,匆匆忙忙地逃離到鍾煦身邊。一對一對男女從身邊輕舞而過,更顯出呂振風的孤單,他矗立着,望向世欣子的眼中毫不掩飾心中的痛疼。什麼時候,她才會對他多一點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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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晞,賀總管要你到她辦公室去一下。”Maya拚命壓抑住笑出來的衝動說。徐晞一走,她立刻向其他職員比出“V”形勝利手勢。

徐晞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麼事,但猜都猜得出來,賀芙敏叫她一定沒好事。

走進辦公室,賀芙敏用剮得下三層皮的目光瞪着她,沒開口,先把一疊紙扔到她臉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是你做的報表?”

徐晞莫名其妙地撿起來,看過之後更莫名其妙,這份報表她見都沒見過,根本就不是她做的。回想起剛才Maya詭異的表情她立刻明白了八九分。

不用說,又被訓了一頓才離開。到辦公室門外徐晞有意停下來,聽到Maya在說:“就讓那傻女人背着黑鍋慢慢在地上爬吧,哈……”

徐晞怒從中起,大步走過去。

她的忽然出現把大家嚇得半死,Maya更是尷尬至極。徐晞向她一笑,“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Maya一愣,“什麼意思?”

“好吧,請問你是不是叫徐晞?”

“你腦筋有問題啊?”

“可是你做的報表為什麼要署上‘徐晞’兩個字?”

“我不懂你說什麼。”

徐晞忽然將報表扔在她臉上,動作之迅猛與剛才賀芙敏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Maya呆了兩秒立刻甩手打過去,但被她抓住手腕。

“我告訴你,還有你們這一群三八,”徐晞聲音一點也不大,但足以震驚任何人,“我一直在忍,忍到今天我不忍了。對着干是嗎?我怕你們啊?就是因為我剛來不久,所以我顧忌的事也少,什麼事都可以做出來!不信你們試試。”

說完一拳揮到Maya小肚子上,當她痛得彎下腰去的時候,徐晞端起一邊桌上的杯子給那些女人免費澆了次淋浴,最後將杯子“啪”地倒扣在桌上,“對不起,手有些癢。”看看錶,“下班了,我們的決鬥明天繼續。”

她無視於身後殺人的目光,愉快舒暢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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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紅磚道上,徐晞因氣憤而走得很快。

後面有人在叫她,她回過頭,臣磊正停下機車向她招手。她走過去,“怎麼沒和小環一起?”

他笑起來,“完成任務了。”

“那小子不糾纏她了?”

他點點頭,“所以我自由了。”

“自由?”徐晞又失望又生氣。他沒看出來小環很喜歡他嗎?本來以為他們會假戲真做成為一對,而他居然如釋重負地說什麼“完成任務”、“自由”,他到底喜不喜歡小環?

臣磊見她一張臭臉,問:“怎麼了?”

“沒事。”她躍上機車,吼着:“開車啊。”車向前飛馳而去。

路過一家超市時徐晞忽然叫停,一個急剎車差點把兩人甩出去。車未停穩徐晞就跳下來衝進超市,出來時多了五罐啤酒。

臣磊大吃一驚,問她幹什麼,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她把他當成Maya吼着:“你別管行不行!”

回去之後不知怎麼甘琪和小環都是愁眉苦臉的樣子,於是徐晞更鬱悶。

“來,我們一醉方休好了。”徐晞買的酒還真派上了用場。

可那兩人都搖搖頭,徐晞的興緻一落千丈。待在家裏跟兩個木頭喝還不如出去,於是她帶酒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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洧奐大橋上的風依然很大很涼快,巧的是又遇見了呂振風和鍾煦。

“今天心情很煩,喝酒。”徐晞遞給呂振風一罐啤酒,又遞給鍾煦一罐,“你也喝吧。”

鍾煦接過去,“謝謝。”

徐晞和呂振風都灌了一大口,鍾煦卻兩手握着罐身盯着路邊發獃。

徐晞第一次仔細看這座不愛說話的“碉堡”,長得真的很帥。他有一張十分深刻的立體輪廓的臉,穿着名家設計的灰色襯衫及黑色長褲,渾身散發著孤絕的尊貴氣息。

她打量着他光亮的眸子,豐滿的鼻子及薄薄的上唇和略微豐厚的下唇,發現他凝視沉思的樣子很能打動人,讓旁人也沉浸在他的靜默里。

呂振風拍拍她肩膀,“別奇怪了,人家害了相思病,想念女朋友呢。”

“真的?”真令人感動,一個大男人因為愛因為思念變成這種樣子到了如此境界,只會讓人感到那個女子好幸福。

不一會兒徐晞灌完了一罐又去開另一罐,呂振風提醒她:“小心又醉了。你先把家庭住址告訴我,免得又去打擾世欣子。”

這個平時弔兒郎當的傢伙體貼起來真是溫柔得讓人受不了,徐晞心頭流過一股暖流,說:“放心吧,不會醉的。”

但後來她到底沒能保持清醒的頭腦回去。眼前有些發花,她卻擺着手,“我還好呢,走了啊。”

“你真的不需要送?”呂振風不放心。

“那當然。”徐晞一旋身,不知怎麼歪到馬路上去了,一輛車呼嘯而過,差點把她撞到,還好鍾煦眼疾手快攔了她一下,她一邊說謝謝一邊想這“碉堡”還有點人味,說不定是外冷內熱的那種;而鍾煦呢——那次呂振風跟她開玩笑冒充鍾煦跟她見面,她一直把他當鍾煦——就是外熱內熱了。

呵呵,她幹嗎這麼奇怪比較這兩人啊,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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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次徐晞與Maya、吳美麗等人正面衝突后,幾乎每天都在辦公室有好戲上演,不過,都是徐晞贏,除非她們使陰謀讓賀芙敏出動,這樣一來她一定敗得很慘——天殺的,賀芙敏就是她的剋星啊。

這天下午快下班的時候賀芙敏出現在辦公室。她是陪同幾位將與公司合作的外賓來視察的。今天她刻意打扮得很年輕,滄桑歲月都差點偽裝過去了,最引人注目的是所佩戴的白色小顆粒珍珠項鏈和手鏈,顯得乾淨利落。

職員們都站起來鼓掌歡迎外賓,希望能夠合作成功;外賓講了幾句客套話也就算作視察完畢,似乎還比較滿意,賀芙敏陪同他們離去。

突然後面發出一聲尖叫,分貝高得可以與直升飛機起飛媲美。外賓無不皺眉,賀芙敏氣急敗壞地回過頭,只見那個徐晞正站在桌前大喊大叫:“你們這群王八羔子!”

賀芙敏臉色鐵青,就是別人往她頭上扔雞蛋也沒這樣氣過,她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抬手甩了徐晞一巴掌,響聲比剛才的尖叫還大。

徐晞搖晃了一下,耳朵轟響,牙齒似乎被打錯了位,又腥又鹹的液體從嘴角流下來。是她故意要在這種情況下出亂子的嗎?事實上她也是受害者,有人趁她站起來的時候在她椅子上偷偷放了一塊石頭,一塊形如金字塔的石頭!

賀芙敏歐巴桑所特有的潑辣話語脫口而出:“徐晞小姐,我告訴你,想吸引別人的目光不用這樣用心良苦,只要穿‘涼快’一點站在夜總會門口,自然有願者上鉤。”

徐晞幾乎氣得身體冒火,塞滿火焰的腦袋失去思考的功能,指揮她做了件別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她一把揪住賀芙敏的珍珠項鏈,簡直要把她勒死,她對着她的眼睛大吼:“我提醒你一件事,即使你穿比基尼站在十字路口邊也不會有半個乞丐看你一眼,影響市容!”一記耳光以徐晞自己也無法想像的速度扇在賀芙敏臉上,她愣了一下然後果斷地罵道:“混蛋!”接着頭也不回地走出公司。

徐晞從現在起已與公司與那個冷酷齷齪的歐巴桑和那些卑鄙的女人完全脫離關係,但恥辱和傷害衝擊着她的心,她走在大街上不顧一切地哭,根本不在意路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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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煦開着黑色的凱迪拉克行駛在公路上。手機鈴聲響起,他剛一打開,對方狂轟濫炸式的聲音讓他不得不將手機撤離耳朵三厘米。

那邊的人說:“鍾煦,我在海邊等你來喝酒……你快點過來……”然後就是一串哭聲。

他聽出來好像是那個和呂振風認識、愛喝醉酒的女子,也就是在廣告上將手機號碼錯寫成他的號碼的徐晞。她為什麼叫他去陪她喝酒?從現在的情況看她似乎已經有些醉了,而且還在哭,不管怎樣先去看看再說。

到了海邊,鍾煦不由得感到心曠神怡。水方的海水很清純,淋漓盡致地表現着自然所賦予的毫不做作的美。海水湛藍又澄綠,溫婉妍麗,那幾乎透明、終日涌動不息的藍色襯着岸邊西式建築的紅磚綠瓦,還有散立在海濱山坡的芭蕉、鳳凰、木棉……

這是水方城的海,永遠奔涌着喧嘩陽光的海,像一位具有亮麗青春的鄉村少女,令他想到紐約海的繁華,處處可見人類修飾或破壞、或踐踏的痕迹,失卻了自然的美,像一個穿金戴銀、庸俗的暴發戶。

見到徐晞的時候他怔了怔,她雙手環住膝蓋縮成一團,雙肩在輕顫,顯得十分無助,讓人忍不住想關懷。

徐晞抬起頭大吃一驚,“怎麼是你,鍾煦呢?”

“我就是。”鍾煦奇怪她這樣問。

“你?”她比他更奇怪,“你是鍾煦,那他是誰?”

“你是說呂振風?”

呂振風沒來她有些失望,但眼前這座碉堡好歹也是個帥哥,而且他就這樣匆忙地趕來,想必就是她上次所說的,是個外冷內熱的人,讓他陪着喝酒也不錯吧。

“喏。”她遞給他伏特加,本來是給呂振風準備的,她記得第一次和他喝酒時他手中拿的是這種。鍾煦不喝烈酒,他從車上拿出剛才在路上買的芝華士12年。

徐晞胡亂地擦了下淚水縱橫的臉,停止喝啤酒而改喝起了伏特加,有了上次的經驗,她不敢猛喝,每次只啜一小口,覺得很有滋味。

鍾煦喝酒喝得十分認真,一言不發地望着海——他根本就是與呂振風性格截然相反的人。

徐晞喝着喝着又流淚了,腦筋被酒精攪和得有些錯亂,嗚啦嗚啦哭得像個小孩子,一邊哭一邊細數所受的委屈,說到憤怒處就手舞足蹈,弄得全身都是細沙。

鍾煦雖然沉默,但他是個很好的傾聽者,他會把聽到的全部記下來存儲在心裏。對她的遭遇他有些同情,同時也表現出較大的興趣,畢竟,這是他第一次聽說這樣的烏龍事件。

當徐晞實在是醉了,她開始大罵賀芙敏和那些女人,把知道的罵人話全罵了出來,罵到最後終於撐不住,一頭栽進沙里。

鍾煦把她抱起來放到車裏,他想只好又去麻煩世欣子了。徐晞真的是個麻煩女人啊,生氣的時候只會借酒澆愁,可酒量又十分可憐,醉得一塌糊塗時就隨別人折騰——還好她運氣好,沒遇見色狼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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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正深,海正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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