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彷徨
徐晞醉酒後生病了,心情不好,於是每天待在家裏,守着電視劇幾乎把電視機看炸。她沒事的時候會唱幾句歌:“我的世界從此以後多了一個你,每天都是一齣戲,無論情節浪漫或多離奇,這主角總是你——我的電視機。”
有時她會發神經似的給鍾煦手機發些垃圾短訊息,諸如“昨天晚上做了個夢,上帝命令我給十頭豬發短訊,否則讓我嫁不出去。慘了,除了你我找不出第二頭!”之類,無聊死了。而他也不知收到沒有,從來沒有回應。
這天接到鍾煦的電話,要她到某咖啡廳去一趟。
她想這下慘了,一定是他被她無聊的舉動弄得忍無可忍興師問罪來了。為了逃避懲罰,她決定裝出最可憐的樣子讓他下不了手,於是披頭散髮就出了門。
見到徐晞時鐘煦以為從哪裏來了個盲流。她發揮了穿衣服色調胡亂搭配的最大才能,土黃T恤和墨綠色九分褲配粉紅色拖鞋,沒見過有哪個女人能把自己弄得這麼丑的。
呵呵,徐晞一笑,“找我有什麼事嗎?”
“你最近在找工作嗎?”
“工作?”是呀,老這樣閑着是絕對不行,但這幾天她已把這事忘到爪哇國去了。
鍾煦將一份資料放到她面前。她拿起來一看,是鼎鑫集團水方分部招聘總經理秘書的啟事。她睜大眼問:“幹什麼啊?”
“去應聘啊。”
“我?”她眼睛睜得更大了。搞錯沒有,鼎鑫耶,它總部設在紐約曼哈頓,是國際知名跨國集團,僅僅是在水方市的分部幾十年來一直占沿海地區企業體營收凈利鰲頭,如今需要總經理秘書了,居然讓她去應聘,分明是故意讓她出醜嘛。
“我才不去呢。”她的口氣表現出她十分的沒有信心。
鍾煦挑起眉望着她。她感到他輕視的意味於是掩飾說:“我才不想做總經理秘書,一點自由都沒有。
要是部門經理,我還會考慮去不去,呵呵……”
鍾煦一直是那個表情,聽了她的話輕蔑地說:“怕是你沒那個膽量。”
什麼!竟然把她看這麼扁。她一衝動,立刻氣勢洶洶地說:“你以為我會怕?小Case一樁,我還怕太輕鬆呢。”說罷她抓起那則招聘啟事,“我沒時間跟你耗,走了。”
看她走出咖啡廳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鍾煦常年平靜的臉上不由自主泛起一絲微笑。這個女人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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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在門口發現一個怎麼也意想不到的人——范勁威。當年他無情地和甘琪分手,徐晞恨不得咒他死。這兩年不見蹤影還真以為他死了的時候,他卻又回來了,瘦了,面容憔悴,笑得蒼白。
見他捧着甘琪最愛的金盞菊,徐晞不禁冷笑,但是沒搭理他,旁若無人地開了門正要進去,卻被他攔住。徐晞冷冷地望向他:“你想幹什麼?”
“小琪她……”范勁威乾澀的聲音像銹了的機器的喀啦聲,“還好嗎?”
“哼。”徐晞嗤之以鼻,“當然好,她又不是那種沒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女人。”
被搶白之後范勁威更加尷尬,但他還是艱難地問:“她沒變吧,還是那樣……”後面的話卡在喉嚨無法說下去。
徐晞剛要開口,樓下傳來腳步聲,聽那節奏便知是甘琪下班回來了。她壓低了些音量對范勁威說:“我看你到頂樓去避一避吧,不要再給她平靜的生活製造波瀾了,她已無法再承受。”
他臉上露出愧疚和沉痛的複雜表情,但沒有走,矗立在樓梯口等待甘琪的出現。
甘琪提在手中的包包跌落在地上——徐晞知道她此時的心情。
甘琪努力剋制住心潮澎湃,撿起包包繼續往前走,每走一步身體都有些顫抖,但她的目光始終沒有落在范勁威身上。那束金盞菊刺傷了她的眼,心底從來就沒有痊癒的疤痕劇烈地痛着。
范勁威凝視着她,花隨着他的手也在輕顫。重逢是為了相見,相見必然痛苦。當她走過他面前,他突然雙腿一屈,跪了下來。
徐晞低低地驚呼一聲,甘琪沒有回頭,但她聽見雙膝碰地的聲音,身體隨之僵硬。
范勁威低下頭,彷彿在作臨死前的懺悔,而甘琪,就是超度亡靈的牧師。
徐晞忽然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淚來,她一直都知道,甘琪恨他,因為曾經那麼強烈地愛着他。愛情逝去以後取代的是相同分量的仇恨,無論哪一種,都是如此的傷人。
甘琪機械地邁開步子走進屋裏,當她消失在視線中時徐晞哭了。她跟着走進去,關上門的一瞬間她看着范勁威嘴動了動但最終放棄,她開不了口,但關門的手也停住了,她不忍心就這樣把一個跪着請求原諒的人拒之門外。
甘琪坐在沙發上無語,只有眼淚泛濫。徐晞說了兩個字就說不下去了。
外面傳來小環的尖叫聲:“范勁威?你怎麼跪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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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徐晞破天荒地穩坐在椅子上讓甘琪幫忙化妝,而甘琪也盡自己最大努力將她裝扮得彷彿另外一個人。先在她臉上鋪上一層淡淡的粉底,使她的皮膚看起來晶瑩剔透,然後畫上淡藍眼眉,搭上淺淺的口紅,又將一頭短髮隨意撥弄幾下,使之看起來亂而有型;所穿的衣服也是經過精挑細選,黑色小白點職業套裝配黑色尖頭高跟鞋,整個高級白領女性。
到了二樓臣磊正好出門來,見徐晞這樣打扮似受到重大打擊地向後猛退幾步,“今天是你婚禮啊?”
他覺得以她的個性,恐怕只有結婚那天才會打扮得如此精緻吧。
徐晞本想揍他幾拳再大罵幾句,但怕弄壞容妝而且破壞千難萬苦才打造出來的淑女形象,這才作罷——甘琪可是叮囑了千萬遍要她安靜一點的。
臣磊似乎知道她受了束縛不可為所欲為,更有恃無恐,“不就是參加鼎鑫最後一關的面試嘛,你這頭母猩猩怎麼打扮得像人似的這麼隆重。”
“你再說一個字我就割了你的舌頭。”徐晞用語言威脅。
臣磊忽然笑了——是他特有的陽光的笑,他認真地說:“很漂亮,第一次看見這麼漂亮的你。”
徐晞全身起雞皮疙瘩,本來是讚美的話,怎麼聽起來就這麼噁心呢。
那天徐晞被鍾煦一激,還真的去鼎鑫面試了。沒想到她一路過關斬將,幾乎是一帆風順地到了最後一關——總經理親自核定,真不知是她以前太高估了鼎鑫還是太低估了自己。既然前面的都闖過了,這最後一關更要鼓足勁了衝鋒,所以她才會令人跌破眼鏡地打扮一番。
然而更令人跌破眼鏡的事還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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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軟軟的地毯走進總經理辦公室,自透明的大窗外射進的充足陽光幾乎使屋內燈光失去作用。
呈月牙形的巨大辦公桌擺放在中心,桌後面靜坐着的,竟然是——鍾煦,而窗外遠處的連綿青山成為他身後的背景。
竟然是他?!他幹嗎騙她來應聘?
徐晞不僅僅是驚訝,還有憤怒之感。耍猴也不是這麼耍的嘛。
鍾煦似笑非笑地請她和另外兩人坐下,並沒有因為互相認識的關係多看徐晞一眼。
三人落座后,他沒有一個字的客套話,開門見山地說:“我只問三位一個問題,下水道井蓋為什麼是圓的?”然後高深莫測地看着三個人的反應。
其他兩個應聘者表情差不多,都是大惑不解、出乎意料的茫然神態,而徐晞,蹙眉、瞪眼、撇嘴,居然是一副很生氣的樣子。
那位男士先開口,從實用性來闡述井蓋造成圓形的原因;而後那位小姐從美學角度出發,說明圓的優越性。
最後輪到徐晞了,她用一種雲淡風輕的口吻說:“因為鑄造井蓋的模型是圓的,因為從它誕生之日起就不是方的。”這時她情緒開始高漲,“請問老總你問這個問題有什麼意義呢?像這種與生俱來約定俗成的事情,就像你為什麼稱男性我為什麼稱女性,為什麼上面的叫手下面的叫腳一樣,根本不需要回答,你這不是浪費我們時間嗎?”
鍾煦一言不發地聽完她的話,
高深莫測的表情不變,他依次掃視三人,緩緩開口:“你們三個都留下來。崇尚實用性的,請到產品開發部;講究美學的,廣告宣告部十分需要;而至於你呢,徐小姐,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徐晞差點跳起來,這就是說,她已經通過面試考核,並且被聘為總經理秘書了?怎麼回事?她好像沒發表什麼經典言論,只不過發了一通牢騷罵了他幾句而已——這傢伙難道就這麼欠扁嗎?
鍾煦無視於她的不解,卻問道:“今天誰是你的形象設計師?”能把這個不修邊幅的女人精雕細琢成這樣,實在是世界的福音,太了不起了。
徐晞本來就在後悔受了半天罪弄出個淑女樣原來全是給鍾煦看的,不由大吼:“關你什麼事啊?”她張牙舞爪地像個潑婦。
嘖,甘琪的煞費苦心頃刻間被破壞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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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徐晞就對鍾煦佩服得五體投地——每天都重複着同樣的工作同樣的生活同樣的無聊,居然也不累。聽她把他每天的生活背出來:早上九點準時到達公司;九點半財務部經理彙報,十點人事部經理彙報,十點半……與此同時她也跟着有一堆事情要做。
十二點吃飯,下午就是洽談、開會……再這樣報告下去徐晞都要瘋了,可他好像很充實而且忙得不亦樂乎。
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徐晞發現鍾煦並不難相處。在工作上,他語調乾脆,氣度逼人,全沒了平時的寡言少語,態度冷淡。但總的來說,他到底是一個低調的人,跟他在一起有時會覺得無聊,不過也沒什麼特別的難受之處。
有時候呂振風會來,偶爾一起的還有世欣子,徐晞就會很興奮,她在內心總渴望能有跟以前在海邊一樣一起喝酒的機會,那感覺,難道就是戀愛嗎?
這幾天呂振風沒來,徐晞做完會議記錄后便發起了呆,最近她好像也喜歡莫名其妙地發獃,也許是受鍾煦影響同化了的緣故——不過,說起來也奇怪,他在工作的時候是從來不發獃的。
下午下班了,徐晞沒有“立刻”回去,而是跟鍾煦去吃飯——反正他請客,不吃白不吃。
點過菜,在等待上菜的時間裏鍾煦對着桌上某一處花紋開始出神。徐晞知道他老毛病又發作了,但不知不覺,連她也開始對着他出神。
鍾煦在沉思或發獃的時候有一個習慣動作,就是兩指輕捏襯衫從上往下數第三顆紐扣,徐晞很早就注意到了。
她盯着他紐扣上Charvet的凹形字母,嘴角忽然一彎,輕笑起來,“你一定是一個很專情的人。”
鍾煦詫異地挑起眉。
“從你幾乎只穿Charvet這一種牌子的襯衫就可以看出來。”
他好像第一次發現自己對Charvet情有獨鍾一樣,“呃……其實這個牌子用料不錯,設計典雅,穿着很舒服。還有,就是它的扣子不論我怎麼扯都永遠不會掉。”話音未落徐晞發出一陣爆笑。如果不是他沒事老愛扯扣子的話,哪裏會有這種體驗。他說這句話本來不幽默,但徐晞就是覺得好笑。
吃飯的時候徐晞把擋在眼睛前面的那些礙事的碎頭髮全弄到耳後夾着。這段時間頭髮長長了許多,該剪了。而鍾煦的頭髮像停止生長了似的,總是保持在那個長度。他就是這樣隨時都清清爽爽的,給人很舒服的感覺。
徐晞忽然發現,不知不覺中她喜歡觀察鍾煦,注意他的小細節,並進行總結,漸漸地開始了解他。這些都是在無意之中進行的,似乎有一種潛移默化的效果。
真是奇怪……她原以為自己應該多注意呂振風那傢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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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甘琪挽着趙平的手臂無視於范勁威的存在走下樓梯的時候,徐晞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殘酷,也了解了為什麼說愛與恨總是等量轉化的。
范勁威的用心良苦實在令人感動,從一樓到三樓,擺滿了金盞菊。而甘琪見到這一幕立刻打電話叫來趙平,兩人走過這一樓的花海,無情地剜割着范勁威的心。
他哭了。徐晞第一次見到男人的眼淚,充滿渴望和無奈,卻無法澆滅等待原諒等待愛情歸來的烈烈真情火焰。
“也許現在已經太晚了,她痛得太深,一時恢復不過來,但並不是說沒有一點希望。她為什麼那麼恨你?因為她曾經那麼愛你,現在依然愛你。”徐晞這樣說是為了鼓勵范勁威進行到底。她相信,以前那個范勁威的的確確回來了,只不過甘琪還不敢接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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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鑫水方分部有領導力極強的鐘煦管理,業務蒸蒸日上,形勢一片大好。當然創業路途上不可能一帆風順,遭挫折是必然,也是必要的。幾個月前,公司代理了一家剛創辦的“天宇”牌天線,然而當天線投入市場后,出現了銷售不暢、積壓庫存的局面。因資金周轉不靈,使公司蒙受了很大的損失。
下屬中有人提議,向總部請求撥款進行周轉,不能因為一方面影響到全局。但是鍾煦就是不接受建議,他召開會議,和各部門總管商討卻沒個結果。
會議結束后,人們散去,只剩下鍾煦和徐晞悶坐着都不說話。
好久,徐晞才開口:“真不知你是怎麼想的?”
鍾煦保持着站在窗前眺望的姿勢,紋絲不動,比平時更像碉堡。
可是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看的碉堡啊!本來在為公司的事發愁的徐晞居然分心打量起他來。說真的,每天而且是整天跟這樣一個富比石崇、才過子建、貌似潘安的年輕男子在一起,要讓一個同樣年輕的女子坐懷不亂似乎很難。
鍾煦忽然轉身望向徐晞,而正在看他的徐晞目光立刻與他相遇,頃刻間徐晞就像遭了電擊,心跳加快且臉紅。這反應,應該是見到酒友呂振風才會有的啊,現在怎麼……她在椅子上動了動,胸口的悸動和臉上燙的感覺告訴她這不是錯覺。
“去卡斯。”他說。
卡斯是三條街外的咖啡廳。徐晞想這個時候他倒很有閑情的。
途中徐晞還在想公司的事,說道:“如今的天線市場幾乎被達飛天線壟斷了,不如讓公司與達飛廠家合作,爭取早日割肉出局。”
鍾煦兩眼直望向前方,像沒聽見她的話。她正覺得自己是在發神經想把舌頭咬掉時,他卻開口了:“經營達飛無線雖然穩妥,但利潤很低,而天宇利潤空間很大,只要將這個品牌打響,無疑可以大賺一筆。”
“那還必須先開拓市場。”
“我正在考慮這個問題。”
走進咖啡廳的時候,一座商廈的廣告屏幕上有一片鄉村風光,鍾煦看了之後忽然又望向徐晞,她不禁在心裏大叫:為什麼又看我!
咖啡端上來,徐晞往杯子裏加了好幾塊方糖,而鍾煦直接就開始喝——他喜歡清咖啡。
徐晞開始吃鬆餅,鍾煦拿一塊卻不吃,他說:“我找到問題所在了。”
“什麼?”
“天宇天線積壓嚴重原因頗多.但有一個原因不能忽視,現在公司的營銷工作還在沿襲以前的產品銷售定位與市場策略,過多地注重大市場分額而忽視了中小城市和農村地區……”
徐晞馬上明白了,“你是說……”
鍾煦點點頭,笑着道:“安排時間去農村進行調查,不要其他人,我、還有你。”
他說什麼她沒怎麼聽清楚。這是第一次看見他笑,那笑容——好溫暖。她腦袋裏像有什麼炸開了一片,然後“嗡”的一聲變成了空白。他忽然伸手過來就要碰她的臉,她像躲避耳光似的迅速閃開,“幹什麼?!”
“嘴邊有碎屑,難道想留着下次再吃嗎?”
媽呀,他居然會開玩笑,徐晞愣在那裏。
他又笑,“真的要下次吃啊?”
她這才反應過來,伸手去把鬆餅碎屑擦掉。
一笑傾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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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狼狽地逃回到家裏,徐晞一直埋怨自己剛才在耍什麼白痴啊。不就是鍾煦笑了兩次又說了句玩笑話,她有必要有那麼誇張的反應嗎?真是個宇宙霹靂無敵大花痴……
小環正在聽歌,還是那首《關於愛》。甘琪還沒回來。
徐晞故意失去重力似的狼狽地“摔”在沙發上。
聽見歌裏面唱“某天卻指引我一個方向,找到他……”
她腦子裏亂鬨哄的,鍾煦和呂振風的身影不停地糾纏。她好像陷入了很麻煩的境地,搞不好這兩個她都喜歡上了。她從來沒碰見過這種情況,同時喜歡上兩個人,這會不會很奇怪咽?難道她是色魔,看到帥哥就想據為己有嗎?
可是,呂振風是個那麼好的酒友,而鍾煦——鍾煦,該怎麼說呢?他是她所意想不到的人類,讓她有種好憧憬、又好心痛的感覺,忍不住就會想多了解他一點。
“哎——彷徨!”她發出感慨。是很彷徨,她到底對哪個感覺多一些?似乎是等量齊觀、不分高下。
徐晞和小環在等甘琪回來做飯,餓得半死的時候甘琪終於回來了,全身濕透,一進門就坐在沙發上。
小環大叫:“你會把沙發也弄濕的!”
甘琪無所謂地甩甩頭髮,“那有什麼關係。”水灑在徐晞臉上。
“你怎麼回事啊,弄成這樣回來。還不快去換衣服。”
甘琪笑了笑,像是自嘲,嘆了口氣后說:“他到公司找我,一直跟着我,我一直不理他,最後他竟然要吻我,我一掙扎——當時在噴泉池邊,就掉到水裏去了。”
“這一次他好像真的是浪子回頭了,你不原諒他嗎?”
“我……”甘琪疲倦地閉上眼睛,“現在只能用‘彷徨’二字形容我的心情。”
啊,英雄所見略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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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晞隨鍾煦去農村地區調查,終於看到了希望。
目前大部分的農村用戶還是靠天線收看節目,是十分廣闊的市場。
但在一個偏僻的小縣,他們無意中結識了一位村長,他聽說他們是“推銷天線”的,立刻沒好氣地說:“前幾天雷雨天氣,我們鄉發生了幾起線毀機亡的事故。現在不少農戶寧願使用收視效果差的室內天線,也不敢使用室外天線了。”
雖然村長說的是另外一種品牌的天線,但他們還是去村民家看了個究竟。經過一番研究,發現了其中原因:這種天線的放大器沒有安裝避雷的電感應元件,這在一般地區,不會發生任何險情;但在雷電多發地區,這種天線成了一個傳導裝置,積聚的火花會通過天線將正在放映的電視機毀壞。
鍾煦和徐晞幾乎是滿載而歸。坐在舒適的車內的徐晞簡直要手舞足蹈,“裝上一個電感應元件只需要幾毛錢的成本,將庫存的天線全裝上之後在外包裝顯要位置標明“抗雷擊”,豈不是很好的方法,也許就可以打開市場!”
鍾煦“嗯”了一聲,微微帶笑的臉上顯出他的心情也不錯。
車子轉一個彎,眼前出現大片的樹林,閃爍的太陽光透過茂密的樹葉間隙艱難地投射在地上。一股股清爽的、帶着郊野清新氣息的風從車窗灌入,頓時,疲憊的身體彷彿浸在清泉中一般舒服。
“鍾煦,我發現我們在一起做事很順利,簡直就是黃金搭檔,所向無敵啊!”徐晞得意地在座位上扭來扭去。
他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安靜下來,因為她發現自己這樣子很蠢很驢。他淡淡地說道:“你看起來很興奮。”
“我……”她咬咬嘴唇,“我高興嘛。”
“你是個很容易就興奮的人。”
聽他這樣說,她一下子呆住了,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是這樣。
看她臉皺成一團的模樣,鍾煦又說:“不過這也不算是缺點,你會長時間地保持快樂,那樣也挺好的。”
“那也是。”她笑起來,又問他:“那……你快樂嗎?”
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一出口她就後悔了,想想他常常發獃憂鬱的模樣,用腳趾來想都知道他不怎麼快樂。
誰知他笑了,“現在很快樂。也許現在的心情就是快樂吧。”
“那就好啊。”徐晞也笑起來,笑着看着,她忽然想起呂振風。
自己在鍾煦面前不知怎麼不知不覺就變得淑女,變得有些像他;而在呂振風面前,就是無所顧忌大笑狂笑,吵架打鬧像個小孩似的。因為他們性格不同,她與兩人相處時的態度也就不一樣,然而卻一樣的喜歡。她是不是有毛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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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晞發現世欣子喜歡或者說愛的是鍾煦,這從她一些小動作可以看得出來。那麼,她就是她的情敵嘍?徐晞想大笑幾聲,她自己連到底喜歡鐘煦和呂振風哪個多一些都還不知道,卻已經有“情敵”冒出來了。
其實,如果說她愛鍾煦的話,還有一個沒看見的情敵,那就是他遠在美國的女友——沈琳文。
徐晞一直想見識一下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聽呂振風說他們在一起有十一年的時間了,由此可見她一定是一個相當有魅力的人,也許了解了自己會因自嘆不如而跑去自殺。
“發什麼呆啊?”呂振風忽然從後面冒出來。
“啊——哇!”徐晞大叫。
“你怎麼了,嚇成這樣!”
“你打斷我的思路了!”
“是嗎?”呂振風笑起來,越笑越邪,“這一點跟鍾煦很像,每次發獃的時候都會豎起‘謝絕打擾’的大旗,要是誰打擾了一定滅了誰。你真的越來越像他了。”
忍着臉紅和心跳,徐晞不承認:“什麼像啊,我本來就這樣。”
“喔——”他怪腔怪調地說,一臉的壞笑。
他笑容的強度與徐晞的心跳頻率成正比,她受不了負荷似的望向別處。
這時鐘煦也來了,很隨便地在徐晞旁邊坐下來,仰面閉上眼睛休息。
“喔呀,有人思念成疾了!”呂振風繼續笑。
鍾煦猛地睜開眼,警告性的目光望向呂振風。
呂振風聳聳肩,他又望向徐晞,徐晞趕緊調整焦距防止與他目光正面接觸,心裏卻在抗議:為什麼要看我?!
“煦啊。”呂振風手撐在鍾煦肩上,“如果有一天文姐突然出現在你面前,說不定你真的會因開心過度而死呢。”
鍾煦雙眉迅速擰起,嘴剛張開呂振風搶先道:“啰嗦。”鍾煦閉上嘴巴,呂振風大笑,拍着他肩膀對徐晞說:“他就這樣,明明心裏想得要死卻偏不承認。如果說這叫害羞,作為一個男人,太遜了。”
“呵呵。”
徐晞也笑。但她覺得鍾煦不是不好意思提起,而是不願提起。也許是她的錯覺,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與沈琳文的故事是很複雜的,每當一提到她,從他的複雜表情就可以看出來。
那麼,到底是什麼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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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工作的時候、和其他人談笑的時候、與鍾煦或者呂振風在一起的時候,徐晞依然算得上清醒,但一旦一個人獨處或者在安靜的環境裏,她就開始彷徨。
“指引我一個方向,找到他……”誰來給她指引一個方向?找到他,那個他,到底是誰?她該朝哪個方向進軍呢?
甘琪已經做了決定,已經錯過的就錯了,但是不允許錯第二次。時間不會停步,人不能活在過去,天下那麼大,她甘琪不是沒有范勁威就活不下去。
多乾脆啊!可徐晞還在彷徨着。
現在在這樓頂上,細細的雨絲輕飄.衣服漸漸濕潤,雨中的水方夜景實在很美。
她打了一個噴嚏,接着又打了一大串,過後她發現雨停了,抬頭看見一方白色的天空。
“傻瓜,不怕感冒嗎?”
她對撐着傘的臣磊笑笑,剛要說什麼,咳嗽卻阻止了她講話。
“你看,怎麼這麼不注意身體。如果像我一樣強壯就無所謂了,可你偏偏又體弱。”
“哎喲,你別這麼婆婆媽媽的啦,像我媽。”
臣磊伸手環住她的肩,“就是要像你媽。下去吧。”
“好吧,麻煩。”
“是你麻煩吧,每天都要生病。”
到了三樓,小環正好出來,看到臣磊正大大咧咧地攀着徐晞的肩膀臉色一下子變白了。徐晞立刻推開他的手,“好了,你不用扶我了,頭痛好多了。”然後裝出一副頭痛的樣子。
於是小環露出了松一門氣和內疚的樣子,“你頭痛啊?”
“她一個人在上面淋雨。”臣磊說。
“你這是自找的啦。”小環吐吐舌頭,“快進去吧,我現在要去買一點東西。臣磊,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啊?我還有工作沒完成。”
“不用多久的,去嘛。”
“那好吧。”
小環邊下樓邊對徐晞說:“快進去吧。甘琪在看電視,叫她找葯給你。”
他們漸漸消失在樓道里,徐晞不由暗自發笑,什麼時候小環才會告白啊?不過,以小環的性子,難啊;如果是她的話——
如果是自己,找准目標大概就會主動出擊吧,呵呵!
不過目前她尚在“彷徨中”,連主動出擊的對象是誰都沒弄明白呢。這好像比小環還要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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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事情對徐晞的打擊不是一般的大。
還得從呂振風叫她去保齡球館說起。去玩當然好,但到了才知道除了鍾煦還有世欣子,有她在真的是不太爽,因為看見她對鍾煦情意綿綿的樣子就不爽。
這不應該怪她徐晞吧,算是人人皆有的反應,看見情敵還會爽嗎?
沒想到的是世欣子對保齡球幾乎一無所知。
“我教你好嗎?”呂振風說。
她很猶豫,看看呂振風,然後很快地掃了鍾煦一眼,最後對徐晞說:“還是你來教我吧。”
徐晞差點暈倒,但沒表現出來,反說:“好啊。
其實很簡單的,你仔細地看着跟我做就可以了。”徐晞扣着球,很專業地將球送過去。然後世欣子很小心地學着她,把球——那動作不知如何形容,反正那球出手后只滾動一米不到就泄氣地停住了。
“要再用力一點。”徐晞繼續示範。傷腦筋,要這樣一個林妹妹式的人學會保齡球,恐怕要大費一番周折了。
又一次失敗后,世欣子搖搖頭,很自卑地說:“我真沒用。”那憂傷的表情實在令人心痛。她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帶一點愁的,我見猶憐,又十分美麗。
“沒什麼沒什麼,你再看一遍。”徐晞放慢動作好讓世欣子看清楚每一個細節。誰知太注意動作的分解而一時忘了掌握平衡,球一出手徐晞立刻滑坐在地上。
而更沒想到的是,她一抬頭就看見呂振風在吻世欣子。
她一時間被嚇住了,獃獃地坐在原地。鍾煦站在對面,所在位置與徐晞的連線彷彿一條對稱軸正好穿過那兩人。
世欣子終於推開呂振風,一邊流淚一邊用儘力氣打了他一巴掌,自己也差點因為反作用力而摔倒。接着世欣子跑出了球館,呂振風追了出去。
徐晞說話的能力像是消失了,也動不了了。鍾煦把手伸給她,她拉着站起來,並努力平復着心跳,過了一會兒她那幾乎停止的呼吸才正常起來。球是玩不下去了,徐晞跟在鍾煦後面走出去。
坐在車裏徐晞恍恍惚惚地覺得彷彿在做夢。真悲哀,她喜歡的兩個男人,一個愛上了別的女人,一個已經有了女朋友。她算是什麼?永遠無法進入別人眼帘的灰姑娘嗎?
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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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鍾煦和徐晞所做的努力沒有白費。
全新包裝的天宇牌天線上市后,他們免費送給那位鄉長試用。這期間,正值雷雨季節,但鄉長家的電視機卻安然無恙。事實勝於雄辯——
天宇天線不怕雷擊在村民中傳開了,附近幾個鄉的農民也紛紛購買天宇天線。後來經媒體報道后,其他地區經營天線的代理商紛紛要求代理天宇天線。天宇一下子聲名鵲起,不到兩個月,庫存天線銷售一空,而且還在進行加急生產。
一項微不足道的技術革新,一個小小的廣告創意,一次靈活的改變市場定位,不但使公司迅速扭轉了不利的局勢,而且大賺了一筆。
徐晞向鍾煦彙報業績時忍不住笑,鍾煦說:“暫停,我給你三分鐘時間好好笑一場,資料給我自己看。”
這時門外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徐晞立刻出去,卻見到了一個陌生人。
那是一個氣質不凡的女人,她的容貌傾國傾城,挑染的長發微卷,明亮的黑眸眼睫濃密,唇瓣優美紅潤,身材稍嫌高挑,但依舊凹凸有致令人羨慕;她穿着一套優雅現代的MarielaBunrari時裝,合身的服裝突出了領口變化,近似不規則的電腦圖形令高貴的時裝顯出一種田園風情。她的高雅富貴、顧盼神飛,令人見之忘俗。她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問徐晞:“請問鍾煦是不是在裏面?”
徐晞點點頭,她立刻走進總經理辦公室。
鍾煦放下資料站了起來,一向不太有表情的臉上竟露出異常的驚訝神色,甚至還帶着一絲不容錯辨的恐懼,徐晞也不由開始心驚膽戰。
“煦!”陌生女人叫了一聲,飛快地“撲”上去環住他的脖子開始擁吻。
徐晞的直覺告訴自己,那一定是沈琳文。
徐晞驚恐地看着他們,真的,驚恐。明知道應該立刻離開,可雙腿像灌了鉛一樣。太富有戲劇性了,為什麼喜歡的人跟別的女人接吻卻總要讓她看到,一個是鍾煦,一個是呂振風。
她全身麻木了,身體縮在寬大的衣服里幾乎找不到。她第一次發現,她的衣服會有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