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莫莉決定離開奧斯汀,她辭掉了學校的工作,在離開前的最後幾天,她和凱平計劃前往休士頓的醫院探望賽門還有姐姐莫蘭和姐夫。

莫莉和凱平一早就出發。

雖然只有三個小時的車程,莫莉還是很高興有凱平相伴,畢竟將感情的問題先拋一邊,他們還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到了醫院,莫莉看到他們一家三口為了賽門的這場病搏鬥,同心協力地緊緊相連在一起。可是她還是看得出莫蘭眼中的無奈,知道她已經儘力地想要忘記漢強,過去的一場深情,全要這麼辜負了。

莫蘭和莫莉兩人並肩走出醫院大門,等待凱平到停車場開車出來。莫蘭抬頭看見耀眼的陽光,仰着頭,眯着眼睛,帶着一種恍惚的神情。

“莫莉,你為什麼決定回紐約?”莫蘭幽幽地開口問,眼睛還望着晴朗無雲的天空。

“姐,我不是說了嗎?紐約的公司還在等我回去,他們終於知道我的實力,不能沒有我了啊——況且這裏的工作機會是很多,可是都沒有我原來公司的薪水高,所以哦——”莫莉笑笑。

“那很不錯。”莫蘭的話少了,她現在除了賽門,早無暇顧及其他的事情。

“那姐夫……他的工作可以轉調回來嗎?”

“他已經申請上去了,我聽他說,他的上司知道這個理由后,就馬上答應要盡全力幫忙,所有人都知道他竭力地想保住婚姻,個個都想要促成好事,樂觀其成。當然所有人都以為我會高興得感激不盡——”

莫莉無能為力,只有沉默不語。

她遠遠地看見凱平開着她的車子出了停車場,轉頭對莫蘭說:“姐,我到了紐約還是會時常和你聯絡的,你要保重哦!”

“就這樣了,再見。”

凱平四平八穩地把車從停車場開到她的面前,她向莫蘭揮了揮手後上車,車子一個轉彎,就見不到莫蘭蕭索的身影了。

……*◎*……

“莫莉,你為什麼都沒有回我的電話和e-mail,我打你的手機也不通,我很擔心,我很快就回來了,不管如何,有什麼事情,等我回來再說——”

“莫莉,我不知道你在哪裏,不管你作了什麼決定,等我回來再說好嗎?莫莉等我回來。”

“莫莉,我是白洛可,為什麼你一直都不在家呢?明天早上我就回來了,下了飛機我會直接去找你,等我。”

莫莉和凱平回到公寓以後,就看見答錄機的綠光不斷地閃動,她輕按一下,小小的黑箱子裏,不斷地湧出白洛可的留言。

凱平站在莫莉的身後靜靜地聆聽。

夜幕低垂,只有白洛可的聲音縈繞四周。

莫莉的悲傷,再也無所遁形——

“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老是愁眉不展了,我在奧斯汀的這幾天,看到你好像有許多心事——三天前那個女人來這裏的時候,你們說的話我全都聽到了,她提到要你離開的,就是他吧!”

莫莉點了點頭。

“你愛他?”

莫莉又點了點頭。

“可是你還是要離開?”

“嗯——”

“莫莉,你還是一點都沒變,逃開並不是惟一的方法。”

凱平看着莫莉妍麗的背影,只見她的雙肩輕輕地顫動。

她緩緩地轉過身來,眼裏噙着淚還含着笑意自嘲地說:“是啊!我只知道這個方法,不是嗎?在還沒有失去以前,我還來得及離開……”

“莫莉——”凱平怔怔地望着他深愛的女子。他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見她正在輕泣,想到那珍珠般的淚水並不是為他而流,他的心尖銳地刺痛着。

“凱平,我們做永遠的好朋友好嗎?”

當莫莉說出這句話時,凱平就該明白了,他只能默默地守護着她,站在友情的那一端,永遠都無法再跨越過愛情的範疇。友情,是沒有翅膀的愛情,他不禁懷疑,或許他們根本從來沒有飛翔過。

“嗯——”凱平黯然地回應。

“那麼今晚陪我,我不想要一個人,可以嗎?”

“當然可以,可是你——”

“凱平,我想要請你幫我演一齣戲——”

“什麼戲?”

“一個終場謝幕的戲。”

……*◎*……

白洛可預計要停留在紐約兩個禮拜,可是對於莫莉的音訊全無,他慌亂得幾乎要瘋狂,不時脾氣火爆、失去控制,周遭的人都當他是個毒蛇猛獸、般,避之惟恐不及。他驕傲地不去打聽她的行蹤,為了讓自己不要想太多,他不眠不休地將兩周的工作量在幾天內就完成了,連律師事務所要簽下一個大案子,他都抽身不接。

最後一天,白洛可和客戶相約在曼哈頓的餐廳,他順路經過第凡內珠寶店的櫥窗前,他想到了莫莉,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十分鐘后,白洛可的西裝外套里擺着一個藍絨盒子。

十二個小時后,白洛可從紐約飛到了奧斯汀,他快步地走出機場,跳上了他的銀色跑車。

奧斯汀近來天氣多變,雖然是白天了,還是陰沉沉地帶有幾分寒意。

他來到莫莉的公寓門口,看到莫莉的車子停在不遠處,更確定她一定在家。

急促的敲門聲不斷。

門開了,白洛可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卻見到一個披頭散髮、清瘦的年輕男子,袒露上身,只着一件短褲,張着睡眼惺忪的雙眼。兩人都有點訝異,怔怔地看着對方。

“莫莉在嗎?”白洛可清了清嗓子,困難地發問。

“你是誰?”凱平問。

“你又是誰?”

白洛可眼中的敵意漸漸升起,像是蓄勢待發的野獸,瞪着眼凝視着對方,隨時準備將對手撕裂。

凱平不甘示弱地說:“哼!我是她在紐約的男朋友,莫莉還在睡覺,你找她有事嗎?”他悄悄打量着白洛可,他竟然還比他高出了半個頭,黑色的皮夾克里包裹着完美的體態,他的五官耀眼炫目,眼中還流露出一股目中無人的驕傲和不顧一切的自信。凱平心裏受到了打擊,他倏地明白,莫莉為什麼可以這麼快地就愛上這個人。

“走開!不要擋路,我要見她!”白洛可粗暴地將凱平推開,逕自進了門,一路走到莫莉的卧室。

“喂——”凱平追喊着。

白洛可的頭猶如被人狠狠地敲了一記,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

卧室里四處散落着男女的內衣、襯衫,還有長褲,床上一片凌亂。

浴室傳來了淅瀝瀝的水聲,莫莉一定在裏面。白洛可心想。

“你怎麼可以隨便闖進別人家裏,你懂不懂法律?你再不走,我就要叫警察了。”凱平追上來說。

“住口!臭小子,我比你還懂法律,你要叫警察,電話就在那裏,號碼是九一一”白洛可嘴裏嚷着,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那扇浴室的門,就是這一道門將他們阻隔在兩個世界裏。

凱平被白洛可大罵,心裏頗不甘心,“你就是白洛可吧!莫莉什麼都告訴我了,她說在奧斯汀有個人不時地糾纏着她,她還說承你幫了很多的忙,她不忍心拒絕你。你現在看到事實了吧!她答應了我的求婚,我現在是她的未婚夫,她是愛我的。她原諒我了,從昨夜開始,我們的關係已經非比尋常,你就死心吧!”

浴室的水聲猝然停止。

白洛可對凱平視若無睹,他走近浴室的門口,“莫莉,你出來,你出來啊——”

如果這種事發生在別人身上,或許男主角早就掉頭離開,可是白洛可從來就不會逃避。

浴室的門后寂靜無聲,白洛可一臉頹喪,用額頭貼着門說:“莫莉,你不出來嗎?你沒有勇氣面對我嗎?這樣也好……看不到你的臉也好,這樣我才有辦法鎮定地對你說話。”

浴室里的莫莉還是沉默。

白洛可痛苦地閉上眼又說:“雖然我不能相信,可是我還是必須接受。我說過,只有一種可能我才會放開你,那就是如果你變心。我想你一定還記得,而且這麼不留餘地地告訴我,我知道了,莫莉,我不會強人所難,我在感情上從來就沒有勉強過人,雖然我恨輸這個字眼,可是我不得不承認我徹底被你打敗了。我知道你一直在防備着我,我無意要傷害你,無意讓你為難,我只做我想做的,沒有什麼好傷感的,更無所謂虧欠或負擔,就算是我從前負過的女人太多,所以在你身上我得到了報應。只是——我一輩子只會有這麼一次,那就是——我還以為你是惟一會讓我違反遊戲規則的女人,想不到……我、錯、了——”

白洛可的手貼在門上,定定地站在門后許久,眼神里閃動着瘋狂的悲傷,他知道只要莫莉出來,他就會屈服在她的腳下,勇敢面對他一生從沒有經歷過的挫折。

莫莉和他只相隔半寸的距離,連彼此的呼吸都彷彿可以聽得見,奈何薄薄的門將他們的身體阻隔在兩個世界。

他傾聽門后的聲音,還是一片寂靜,只好頹然放下手,回頭看了看僵立在一旁的凱平,他撥開額頭上的頭髮,重新戴上他驕傲的面具,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公寓的大門。

莫莉知道他遠離了,她顫抖地長吐一口氣,只想要知道自己是否還活着。

她靠着浴室的門蹲在地上,全身像被雨淋過似的顫抖,她捧着一條厚厚的浴巾緊緊地將臉埋起來,這樣子就可以掩蓋她的哭泣聲,這樣就可以不用看見任何殘酷的現實。

莫莉的腦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一種碎裂的聲音敲擊着她的太陽穴,她閉着眼想要聽清楚是什麼?

她昨夜就決定要讓自己的心變成像石塊一般的堅硬,不要有感覺、不能有思想。可是當她隔着浴室的門聽到了白洛可的話后,一字一句像鋼針一樣地射來,打得她堅如磐石的心,碎得四分五裂。

原來那是她心碎的聲音。

……*◎*……

莫莉睜着眼躺在床上,暗夜裏的天花板彷彿有一隻手,想要穿過她眼前的迷霧,替她撥開障礙。白洛可的身影就在前方,他全身籠罩着碧藍的光芒,凝視着她,不斷地對她說:“和我在一起,莫莉,和我在一起——”

她想要回答,張開口卻擠不出半句話,只有眼睜睜地看着迷霧又重新圍繞着她,她奮力地想要揮開——

她又在暗夜裏驚醒。

接下來的幾天,凱平一直留在莫莉身邊替她打包所有的物件,大型的傢具大部分是租公寓時附帶的,小型的傢具能送的就送人,其他的莫莉就全將它們擠進幾個大皮箱中。

凱平在收拾莫莉的東西時,無意間看到她想要丟掉的東西里,有一堆白洛可留下來的文件,他隨意翻了翻,看到了裏頭有封莫莉寫給白洛可的信,他默默地拿出信摺疊起來,揣進長褲的后口袋中。凱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這種舉動,只是潛意識裏覺得會有用到的一天。

“好了!凱平,我想你可以幫我提這兩箱回紐約!”莫莉頭上綁着紅色的牛仔布巾,利落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看着收拾乾淨的小公寓。

“沒問題,只是想不到我這麼輕易地就把你勸回去了。”凱平的眼神帶着一絲遺憾。

“你後悔了嗎?後悔也來不及了哦——不要擔心,我不會再麻煩你的,我只有這幾件行李,要找個地方落腳實在太容易了,自從高中畢業以來,我不都是這樣過來的?”

“莫莉,我不怕麻煩!你總是這樣堅強獨立,從來就不願意求人,要不是我這次死賴活纏的,你也不可能讓我幫你。”

“哦——我這是優點,還是缺點?”莫莉挑了挑眉,俏皮地問。

“都是……”凱平沉吟了一會兒,正色地對莫莉說,“如果你像別的女孩一樣,多依賴我一點,你就不會這麼輕易地離開我了。而我——我也不會這麼輕易地就陷入別人的誘惑。現在想起來,覺得自己真的好傻——”

莫莉怔怔地瞧着凱平微蹙的雙眉,他沒有白洛可的濃眉,看起來驕傲專橫的樣子。他的個性和白洛可有如天壤之別;他的性情優柔寡斷、敦厚溫文,完全不像白洛可堅決果斷,還有那伶牙俐齒,罵死人不償命,他真是天生吃律師這行飯的。

莫莉又開始失了神地回想,每一個和白洛可相處的片段。

一直到凱平大吼了一聲:“喂!看你心不在焉的樣子,我看了就討厭。”

“什麼?你討厭什麼?”莫莉回神地問。

“唉!算了。這是回紐約的機票,明天早上九點,八點以前一定要到,不要弄丟了。我先拿走你這兩箱行李,明天我們直接就到機場會合,OK?”

凱平和莫莉相處的這幾天,他終於了悟到莫莉對他的情感從來沒有如此深刻過,他們不過是在一個陌生的國度里,找到了屬於自己熟悉的異鄉情懷,就是這種吸引力,順其自然地把他們兩人牽引在一起。

……*◎*……

黛思家裏。

白洛可倒在華麗碩大、空蕩無人的客廳里,手指毫無意識地搜了又搜手上的電視遙控器,這個時候他不想一個人獨處,於是來到姐姐黛思的家裏,不過雖然這裏人多,可是看到他的臉色,也沒有人敢接近他。

大電視裏正播放一出荒謬的肥皂劇,男主角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正要離去的女朋友,“珍妮,求求你,不要走,我把心都掏給你了,我把一切都給你了,為什麼你還要走?求求你,沒有你,我會活不下去——”

“我不愛你,我從來沒有愛過你,你為什麼還要糾纏我?放我走吧!”

肥皂劇里的女主角堅定地拂袖而去。

白洛可低吼了一聲,狠狠地將手上的遙控器丟向牆上一幅昂貴的油畫。

遙控器四分五裂地落在地上,白洛可閉着眼,只想要把淚擠回,不要流下。

“該死的莫莉!愚蠢的女人!”

他受傷了,口袋裏還放着要向莫莉求婚的鑽石戒指,它的主人都還沒有機會看到,就要離開他了。

這一次他傷得不輕,因為他從來沒有這麼用心地付出過。

愛情在不知不覺中來訪,卻在他失去的時候才豁然發現。

他是真心地愛莫莉,愛得無法收拾。

該死的!他完全陷入莫莉的魔咒里了,自從那一天他撿起那天殺的銅板時,就是她魔力施展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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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愛你就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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