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們來到附近的超市。凌晨兩點半，超市內的客人稀少，像被他們包下來一樣。
“喂，關留恩。”冷靜跟在推購物車的他的旁邊。
“嗯，有必要連名帶姓的喊我嗎？”關留恩無奈地停下腳步。
“耶？怎麼？要不然要怎麼叫？以前不是都這樣？”
“至少我們現在是同居人吧。”
“好吧，就像小白不喜歡人家叫‘你白痴’一樣。”她拍拍他的肩膀，無所謂地說道。
“我和他不同！”關留恩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李白蚩諧音的確是“你白痴”，這種可笑的名字當然和他不同啦！
“笑成那樣真可怕。對我來說都差不多。”冷靜哪曉得他在執着什麼。一下子逼問說他和小白哪裏不同；她想換個說法，他又馬上說他和小白不一樣……這男人個性真奇怪。
“叫我阿留。”關留恩不計較她的無知。
“阿留……”冷靜喃喃地念道：“還挺不習慣的，以前我都是直接叫你的名字。”她將牙刷和毛巾放入購物車內。
“那是因為我們一見面就吵架。”關留恩把她的牙刷和毛巾拿起來，“這牌子比較好，粉紅色的給你，還有牙刷用這款的。”
“這倒是，說三句中就有兩句在吵架。”冷靜不解他的舉動，“為什麼我都要粉紅色的？”
“那為什麼我們現在吵不起來？”關留恩轉頭看她，“你不喜歡？”
“成熟了嗎？也不是，前幾分鐘不是還在吵？可能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吧！”她也不知道為啥不跟他吵，當初吵架的原因，現在來看都太幼稚了吧？“也不是不喜歡。”冷靜聳聳肩往前走。
“也不是不喜歡？你說誰？”關留恩聽到最後一句話，呆愣地問她。
“粉紅色啊！”冷靜聽到他冒出的問話，疑惑地轉頭。“哪裏有誰？”
顫抖的心情立刻平穩，關留恩摸着胸口。
他發什麼抖？她的一句話就讓他心悸嗎？是因為她說：“不是不喜歡……”讓他下意識地就將這句話看得很重，還失態地問她？
真是瘋了！關留恩仰天深呼一口氣。多少年沒劇烈跳動的心臟頻率，遇上她后不規則的亂掉了！
“唉，為什麼要用這牌子？”她發現他拿的東西都是同個品牌。
“嗯……回去就知道了。”
冷靜偏着頭，“是嗎？”好吧，既然他這麼說，那她也不用多問。
“東西買好了？”關留恩一沒注意，購物車裏就被冷靜堆滿了東西。
“阿留，你要付錢喔。”冷靜眨眨眼睛，小聲地說道。
還沉浸在她喚他名字時的語氣，忽然關留恩嘴邊的微笑僵掉。
“我付？你不是要跟我講你身上半毛錢都沒有吧？”他的語氣很危險。
“嘿，你不是這麼小氣吧？”
“什麼小氣？我是這種人嗎？”關留恩知道她誤解他的意思。
冷靜臉上寫着“你不是嗎？”倒退幾步。
見她要撞上後方的箱子，關留恩動作敏捷地摟住她的腰。彼此的距離很近，近到呼吸都聽得見。
“小心一點。”他在她耳邊低喃。
冷靜的耳根子因他的熱氣而爆紅，連忙拉開彼此的距離。“你……謝謝，我會小心。”她小聲地說道。
“我又不會吃了你。”關留恩忍俊不住地大笑。
冷靜推開他，裝作沒事地整理衣服．“喂，你還沒回答我問題。”
“哦，我生氣不是因為你叫我付錢。”關留恩想到就有氣。他在她心裏的形象就這麼差嗎？
“那你氣什麼？”冷靜不明白他的怒火從哪兒來。
“我氣你把自己搞成這樣……無家可歸，身上又沒錢……照顧自己很難嗎？”關留恩低吼着。
冷靜低着頭，默默聽他的教訓。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人只要一倒霉，壞事就會接踵而來，她也不想這樣啊！
“幹嘛不說話？”關留恩雙手握住她的肩膀，語氣緩和地問道。
“不知道要說什麼。”冷靜抬起小臉，眼眶紅紅的。“我這麼做又沒有錯……難道要乖乖的讓他摸大腿嗎？上司就可以胡作非為嗎？只不過是一巴掌，需要付出那麼大的代價？”
自從進入社會後，她自認為脾氣收斂很多，遇到不合理的事情都能忍，因為她明白這社會很現實，硬脾氣只會讓自己受傷。
她只想維護自己的權益，保護自己罷了……連這種脾氣都不能發，那也太委屈了吧？
遇到這種事情，大多數的女性選擇忍氣吞聲，但她不一樣……女權至上的她，才不會乖乖被吃豆腐呢！
不過下場，確實要自己負責……誰要她倒霉碰上那種老闆！
關留恩最看不得女人哭，尤其是她的……聽着她委屈的訴說，他的心再次被刺痛。
想她如此好強的個性，竟然能忍耐到這種程度，他為她感到心疼……也許早在十七歲那年他的心，就被她的眼淚捆綁住。
“我明白你很不甘心，不要哭……你知道你哭起來很難看吧？”他笨拙地安慰她，將她抱入懷裏。
冷靜槌打着他的胸膛。“不要趁機想吃豆腐！”被他嘲弄的聲音惹出笑，眼淚止住。
“拜託，我哪有？別動不動就把我當成大色狼！”
“你不是嗎？”冷靜哼一聲，“好吧，為了報答你，我會和你和平相處的。”她拍了拍手掌。
“就這樣？”
冷靜瞥他一眼，“幹嘛這種語氣？好啦，外加請你一頓晚餐。”這樣總可以吧？想要吃到她的手藝，機會可是很難得耶！
“一頓？”關留恩挑起眉頭，提高語調。“我替你付錢，你又有免費的房子可以住……”
“難不成？”冷靜看見他眼底的不滿。“知道啦，以後三餐都由我來做！”瞥到他依然皺眉的臉，她大喊：“我會打掃！”
真是的！要讓她良心不安啊？早知道狗改不了吃屎，他的個性還是一樣惡劣！
關留恩得到滿意的答案后，開心地點頭。
“先跟你說謝啦！”
冷靜有種被設計的感覺。超市內的空調讓她忍不住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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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陽光從玻璃窗投射，床上的人兒沒動靜，接着房門響起劇烈的敲門聲。
“冷靜！起床啰，別忘記要做早餐！”關留恩喊了幾聲，發現房內沒回應，他試着轉動門把，發現沒鎖上。
這女人就這麼安心嗎？好歹他也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幸好是他，要換成其它男人，她早被吃下肚了！
關留恩走進房門，用腳踢着棉被，邊說著：“起來！才答應說要幫忙，第一天就睡死！冷靜，你很沒信用！”他不敢直接掀她的棉被，怕魯莽的行為過後，受到煎熬的會是他。
冷靜迷濛中聽到男人的聲音，努力張開眼睛，忽地起身拉開棉被。
關留恩屏息呼吸，緊握拳頭。他沒主動掀她棉被就怕看到這畫面……姣好的軀體在他面前走來走去，而佳人渾然不知！天啊，要懲罰他也不是這種方式吧？
“媽的！”趕緊用棉被包裹住還在走動的人兒。“冷靜！你清醒了沒？”要不是看她步伐不穩，臉上一臉惺忪樣，他會以為她是來色誘他的！
被大吼一聲，原本還在神遊的冷靜立即回神。抬起小臉對上他不知所措的眼眸，她慢慢了解剛才的事情。
“啊……王八蛋！色狼……走開！”冷靜拉回棉被，迅速離開他的懷抱，窩在床邊小角落。“你進來幹嘛？”她的臉竄紅。
“我……叫你做早餐。”關留恩愣愣看着雙手，方才柔軟的身軀讓他無法忘懷。
“做早餐？敲門就好乾嘛進來？”
“因為你沒鎖啊。”關留恩和她保持一段距離，害怕她等一下會撲過來砍他。雖然他很樂意抱住她，但這種死法可不是開玩笑的。
“沒鎖？”冷靜一愣，隨即回神。“這不是重點！沒鎖就可以進來？”
想騙她？她腦筋確實還不清楚，但也沒笨到這種程度。
“呃，好……這的確是我的錯。可是我又沒主動去抱你，是你光着身子跑來跑去的啊，我好心才拿棉被蓋住你耶！”
“我……我怎麼會知道你在……還有我沒光着身子！我有穿……等等……你都看到了？”冷靜閉上眼睛大吼，睜開眼后看到他默認的表情，快要瘋了！
“嗯，除了遮住的地方外，其餘都看到了。”關留恩坦白地說道。
冷靜的腦筋開始打結，說不出什麼話來。
才同居第一天就如此刺激……她是不是誤入賊窟啊？
“冷靜，我不是故意的。”關留恩看她的打擊似乎很大，趕緊開口安慰。
“我知道。下次要敲門，不是，我要記得鎖門……”她喃喃自語地說道。
關留恩退出房門，腦海浮現方才她的身軀……嘖！他也要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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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穿好衣服往廁所走去。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潑臉，強迫自己清醒。
剛才的情景讓她的臉頰一直很紅熱，只要想到關留恩看到她半裸的身體，一把火就在內心狂燒。
“見鬼了！”第一次面對他有這種感覺，真是太突然了！冷靜嘆口氣，拿出牙刷。
看到另一套盥洗用具，她才恍然大悟。
“居然跟他一模一樣？”除了顏色不同外，品牌都是一樣的。
他有特殊癖好啊？她是無所謂啦，現在看起來也不會很奇怪，反而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是什麼呢？好像是家人的感覺。她的心充滿溫暖，一手摸着他的牙刷，下由自主地笑出來。
“這感覺還不壞。”只不過……她還不敢去面對他啊……丟臉死了！她捂住滾燙的臉頰，低喊。
依照以前的相處模式，她鐵定殺了關留恩，但現下的情況容不得她衝動？！
冷靜，你真的要多忍耐！一時失手殺人的話，那就沒地方可住，這還不打緊，還得吃免費的牢飯！
想她現在的經濟能力，為了不餓死，只能靠關留恩的救濟，否則沒別的辦法啰！
所以，想通的冷靜開始做心靈建設……
“等找到工作，有錢之後再來計畫滅口也不遲呀。”她拍拍臉頰，邊開玩笑邊揚起一抹詭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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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出冷靜的房間后，關留恩的心跳頻率仍沒減緩。
柔軟的軀體、熱到不行的體溫……他開始後悔收留冷靜了。
是那個冤家耶！總是找他吵架的冤家，沒想到會看見她的另一面，性感得讓他忍不住想噴火！
“關留恩，不行！別被眼前的誘惑蒙蔽雙眼，她還是以前的潑辣女……她現在放你一馬，不代表往後你的生命無慮……”他雙手撫住胸口，喃喃自語地說道。
對，他只是一時的失常！可能太久沒碰女人了吧？嗯，一定是！關留恩拍掌下結論，明亮的眼神往浴室的門看。
這麼久還不出來？不是在裏面計畫怎麼滅口吧？想到這兒，他毛骨悚然地顫抖，腳步移到浴室前。
手指在浴室門上畫圖，遲遲不敢敲門。雖然已經為自己的失常找到借口，但一想到裏面的人兒，心跳又開始加速。
老天，告訴他怎麼回事吧？他仰頭想大吼。
正當他要敲門時，門開了。倆人的眼眸對上幾秒后，不自覺地看向別處。
冷靜清清喉嚨，一手撫摸未乾的頭髮。“你要用廁所？呃，抱歉，我早上有淋浴的習慣……”
浴室內充滿水氣，關留恩死盯着她的頭顱。一看見她從霧氣中出來，水珠從她的發尾滴落，滴答滴答的聲音似在催眠，他的手不自主地抓起她的一撮發尾。
冷靜張大眼睛屏息看他的舉動，緊閉嘴巴。
他在幹嘛？不是想拉她的頭髮纏繞她的脖子吧？照道理應該是她出手砍他才是……
冷靜以為他想對她做出傷害的行為，正要拉回頭髮時，只見到他緊盯着自己的發尾，一動也不動。
“你到底……想幹嘛？”她忍不住往後退，生怕關留恩下個舉動就是將她過肩摔。這是長年累積下來的經驗，所以先拉開距離為妙。
關留恩聽到她疑惑的聲音，先是一愣，猛然抬頭。“呃……沒事，你頭髮濕濕的，怕你感冒。”他試圖掩蓋自己的失態。
“哦……謝謝。”冷靜將繞在頸子上的毛巾拿到頭上，眼睛裏還是有着狐疑。“不用擔心，我不會砍你。”
還來不及回神的關留恩，不明白她的意思。
“門沒鎖是我的錯，何況是我說要做早餐，你來叫我也是理所當然……所以我不會怪你，不用擔心下一次，以後我睡覺絕對會穿衣服！”冷靜認真地點頭，推開他擋在門口的身子。“你上班要遲到了吧？冰箱……”她走到餐桌前，看見一桌的餐點。
關留恩追上去，“我先準備了，吃吧。”
“抱歉。”冷靜也入座。“明天我會早起。”
“沒關係。以後誰早起誰就先做吧，準備早餐挺容易的。”關留恩幫她拿一片吐司，順道抹上花生醬。
冷靜接過來，有禮貌地道謝。拿起牛奶往嘴裏灌，突然一陣牙酸。
“怎麼了？”關留恩看她緊閉嘴巴不動，好奇地問道。
“沒有，牛奶太冰，牙齒受不了。”冷靜揮手，捧着臉頰。
“你是敏感性牙齒？”關留恩放下吐司，眯眼問道。
“也不是。最近牙痛，本想去看醫生，但發生太多事所以耽擱，沒想到痛得這麼厲害。”
“嘴巴張開。”關留恩突然下命令。
冷靜抬起臉。“要幹嘛？”
“張開就是了。”
冷靜難得聽話，張開嘴巴。
關留恩靠近，然後拍拍她的臉頰。“看樣子可能有蛀到神經。”
“你怎麼知道？”
關留恩聳聳肩膀，“有空去看牙醫吧。”
“嗯。”
“去達逸看。”
“達逸？”冷靜聽到這兩個字，揚起眉毛。“你說那個沒有健保又貴得要死的達逸？”
“達逸”是最近幾年在台灣才成立的醫院，醫生的技術高超，讓媒體雜誌大幅報導，多半是有錢人才會光顧的醫院。
“嗯，是啊，那裏的醫生很好。”關留恩不否認地點頭。
冷靜才想說話，他的手機剛好響起。關留恩不好意思地朝她點頭。
“凱兒？”他訝異接到她的電話。“你要來台灣？什麼時候？”關留恩的語氣里沒有任何情緒起伏。“……我沒有生氣。我們不要聯絡比較好。”
電話那頭沉默，然後一聲不響地掛掉。
關留恩瞪了手機一眼后，走回餐桌。
冷靜一直觀察他的側臉，很好奇是誰能讓他皺緊眉頭。
“女人？”
關留恩擺手，不在乎地笑道：“前任女友。”
“是喔。”冷靜心裏感覺有些不悅，想將奇怪的想法甩出腦海。
前任女友嘛，幹嘛要在意？她暗自地吼道。
“我剛才說到哪兒？”關留恩拉回主題。“為什麼不去達逸？”
冷靜清清喉嚨，壓下不知名的失落。
“我當然知道那裏的醫生好，不過……”她沒好氣地拒絕，“我沒能力去當散錢童子，只能去普通老百姓去的診所。”
“你在擔心錢嗎？”關留恩終於明白問題的癥結。“不用錢。”
“不用錢？”冷靜指着自己，“他們最近在義診嗎？”
義診？虧她想得出來！
“隨便你怎麼想，一定要去一趟！”他寫了一張紙條遞給她。
冷靜接過紙條，先看一眼后，往他身上瞧去。“你確定不用錢？”她再問一遍。
畢竟身上沒半毛錢還跑去昂貴的醫院看診，到時候要付費可是很糗！
“不用。”關留恩跟她掛保證。
“你不是要讓我出糗吧？”她懷疑地問道。
關留恩忍住想要掐死她的衝動，“不是！”快狠地否決。
“那……好吧。”既然他說得這麼肯定，感覺又很有誠意，那她哪有不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