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冷靜手上捧着一箱物品，茫然地站在公司前。幾分鐘前她被辭退了，而且理由還是鬼扯的！
她當然了解突來的解聘原因為何，上司似乎不想跟她浪費時間，所以連她的辯解也不聽就直接要她走路！
以前的她一定會氣沖沖地討公道，但在社會上打混幾年，老早就摸清楚狀況。
沒權沒勢的人是沒資格多說話的，尤其是她這種小職員。冷靜無奈接受事實，毫不留戀地走出公司。
回到小套房，將東西放下，冷靜想到存款里剩沒多少錢，還有房租也沒繳……房東吝嗇的臉讓她的胃一縮，從早痛到現在的牙齒又開始折磨她。
沒多久電鈴就響起，冷靜疲倦地抹抹臉，起身去開門。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才積欠一天的房租，房東就連忙來催繳。
“冷小姐，房租哪時才會繳？”房東開門見山就問她，眼睛瞥到房內的箱子。“現在這時間你應該在上班，怎麼會搬一大堆東西回來呢？”
“抱歉，可不可以讓我晚一個月繳？”
“晚一個月？你該知道規矩……看你這樣子，該不會是被公司開除了吧？”
“房東先生這不干你的事吧？”
“哎喲，關心一下也不行？房租如果繳不出來，那就收拾一下趕緊走，我已經答應另一個人來看房子。”
“是嗎？我正有此打算，像這種房子我也待不下去，遇到你這種房東真讓人倒胃口！”她轉回房內拿出紙袋。“拿去，都繳清了吧？”
那是她以備不時之需的急用金，原本不打算拿出來的，不過她知道要是不給錢，他可能會一直啰唆下去。
房東數完紙袋裏的鈔票后，滿意地笑着說：“早拿出來不就沒事？好吧，既然都繳清，你還是可以住下啦。”
“不必，我馬上就會搬走，你現在可以滾了！”
房東哼一聲，“隨便你。”錢拿到手轉身離開。
冷靜用力把門關上，憤怒地坐在地上。
她真是夠倒霉的！她到底招誰惹誰？一室的箱子，讓她忍不着大叫：“啊……氣死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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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棟的公寓在豪華地帶上，用白色磚瓦圍成的牆隔絕外來的世界，每家住戶的陽台設計成小花園，讓整個公寓呈現溫暖的氛圍。
冷靜提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往裏頭走去。坐上電梯來到十八樓，站在門口前。
她現在是無家可歸，能投靠的人也只有李白蚩了……雖然很不好意思，但也想不出任何辦法。
冷靜將行李放下，伸手按向門鈴。
幾分鐘后，從屋裏走出一個男人。
“冷靜？”李白蚩看着好久不見的鄰居兼好友，瞄向地上的行李，好奇地問道。“找我幹嘛？”
“你白痴，好久不見。”冷靜傻笑地打招呼。
李白蚩咬牙切齒。“冷大小姐，我再說一遍，不要把我的名字亂念！”他已經忍很久了，每回見面就要解釋一次，讓他欲哭無淚。
“好，我知道。”冷靜阻止他說話。“我會改進，先別說這個。”來投靠人家就別太囂張，雖然她不覺得她很過分。
“別說這個……你還沒跟我說你來找我的目的。”
“嗯，常白痴白痴的叫你，但我想你並不笨……”冷靜提起一袋行李，“看到這個你應該知道吧？”
“我知道，但這關我啥事？”
“總而言之我無家可去，身為我的好友，你應當收留我。”
李白蚩趕在她踏進家門前拉住她，“等等，你不能住這兒。”李白蚩明白她的意思后，連忙阻止她。
“不行？為什麼？”冷靜放下行李，抬起頭錯愕地說道：“小白痴！我們鄰居好幾年了，你也在我家白吃好幾頓晚餐，現在好友有難卻不收留？太狠了吧？”
“我是怎樣的人你還不清楚？我也想收留你，但這兒只有一間房啊，你住進來我睡哪兒？”
原來如此！“這不成問題，我睡房間你睡客廳，”什麼大問題嘛！簡單啊！
“等一下，就算這樣，孤男寡女住在一起……”
“拜託，我又不在乎？”冷靜覺得他這個理由很瞎，“小白痴，你到底有什麼苦衷？”推託老半天，實在不像他的個性。
“好啦，告訴你。明天我就要和女友同居，如果你在昨天跑來，我一定收留……但是……”
“我知道，這樣的確不太好。”她咬下唇不發一語。
在這種狀況下，她是不能打擾人家，而且這也不是他的錯，都是她挑錯時機。可她怎麼辦？身上又沒錢，難道要流落街頭？
李白蚩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忍不住皺眉。
依照冷靜的個性是不會隨便開口求助別人，如今找他幫忙，想必已走投無路……身為好友又不能幫她，這該怎麼處理……瞥到對面的門，李白蚩靈機一動。
他怎麼會忘記還有這號人物呢？能幫冷靜的或許只有他……
“令靜，我幫你找到住的地方啰！”
“我可沒錢住旅館。”
“不用錢……怕你不願意而已。”
冷靜眼睛一亮，“我願意，可以讓我住我都願意。”開玩笑，只要不是去住鬼屋，哪裏都可以啦！
李白蚩笑着往對面的門鈴按去，幾秒鐘後門打開了。
那一瞬間，冷靜傻眼地看着走出來的人。
不是吧？天啊，她就知道昨晚做的夢絕對沒好事！看吧，她就遇上冤家了！
對面的男主人見到冷靜，反應和她一樣，不過沒表現出來。
這女人……多年不見仍然沒變，一樣的美麗，一樣的讓他……關留恩握緊拳頭，不願多想。
“小白，你想幹嘛？”他冷冷地問道。
“你怎麼沒說他住你家對面？”每次來都沒碰上啊！還以為他們沒聯絡，結果居然住對面？
“哎呀，他最近才從美國回來，你好久沒來找我，哪有機會跟你說？”
關留恩掃向地上的行李，“你們同居？”他的語氣明顯不悅。
“才不是呢！”冷靜快速反駁。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那雙銳利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
“說到這個，我有話要跟你說。”李白蚩想起正題，“阿留，冷靜沒有地方住，原本我是可以收留她，但你也曉得筱亞明天要搬過來……”
“所以呢？”關留恩等他下一句。
“我想說你可不可以收留她？”
關留恩還沒回答，冷靜立刻說話。
“我不要！”她大聲地喊道。
李白蚩立刻轉過身，“冷靜！你不是說只要可以住，你都願意的啊！”
只要可以讓她住，她都願意？陌生男人也可以嗎？關留恩對這句話很反感，皺着頭。
“我不知道是他！我寧願流落街頭，也不要住到他家。”冷靜想都沒想就說。心底對他就是抗拒，本能的想躲他遠遠的。
關留恩冷哼一聲，“我還沒決定要讓你住。”走到她面前，他低頭看她。“沒想到你是這種女人！只要能收留你，任何男人都可以吧？”
一想到她不打聽對象是誰，就說願意的模樣，讓他很生氣。
冷靜被他突來的接近嚇到，只能傻傻的瞪着眼前的俊臉。
他一點兒都沒變，那張帥得過分的臉就在面前，對她而言是個噩夢。
挺着身子，瞪視他眼底的輕蔑，冷靜咬着牙開口：“沒錯，只要能收留我，管他是哪個人！”她生氣到胡亂說話。
她才不是隨便哪個人都可以，是相信李白蚩不會欺負她，才答應的，而這男人把她解讀成什麼了？在他眼底她就是個隨便的女人嗎？
李白蚩意識到他們之間的火藥氣氛，上前將他們拉開。
“你們別幼稚行嗎？”
“我哪有！”倆人馬上回他。
看着仍然有默契的他們，李白蚩嘆口氣道：“阿留，幫我個忙吧！”
“不行，我和她不熟。”關留恩還是不肯答應。
“對，我和他也不熟。”冷靜拉過李白蚩的手，附和地說道。
關留恩睨向她的手，眼眸眯起。
冷靜隨着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手，不知為何連忙放開攀住李白蚩的手。
看什麼……她在心底咕噥着。
“不熟？你們……”李白蚩挑起眉，深呼吸。“和我比起來你們的確不熟。我和冷靜相識二十年，和阿留認識十年，而你們才‘結怨’三年！但這三年也夠久了吧？”吵了三年，現在還要吵嗎？只不過住幾天，有必要敵視對方嗎？”
李白蚩雙手環抱胸口，“阿留，你房間不是很多，借她一間沒差吧？”
聽他的語氣似乎怪他的幼稚，關留恩皺起眉頭。“我知道了，就當幫朋友忙。”他終於鬆口答應。
冷靜垂下肩膀，仍想做最後的掙扎，拉一拉李白蚩的衣角。“我們孤男寡女……”她小聲地說道。
“我記得我剛才也這麼說。”結果她還不是死要進去住？現在才講這四個字，太瞎了吧？
冷靜搖頭，“這不一樣，你和他不一樣！”她理直氣壯地說道。
聽在耳里痛在心裏！關留恩不曉得心中那像針刺的感覺是什麼？但他很生氣，氣的是她對他和李白蚩的態度永遠不一樣！
關留恩驀地上前拉住她的手。“就算不一樣也要忍受，我決定收留你！”順道將她的行李往屋內推，“小白，你可以回去了，剩下我來處理。”話畢，門砰的關上。
李白蚩被關在外面，不適應情形的轉變。
盯着這扇門，他聳聳肩膀。總算是把問題解決了……放下心中的大石頭，回到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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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莫名其妙被拉進來，才想甩開關留恩的手，他就鬆開，反而使她不知所措。
她裝做沒事地觀察房子，寬敞的空間被明亮的燈照亮，屋內簡單而價格不菲的傢具讓她瞪大眼睛。
哇靠！比起她租的小套房，這間公寓簡直是大豪宅嘛……嘖，雖然以前就知道他家很有錢，倒是不知道有錢成這樣。
或許住進來，也不是壞事……轉換心情后，冷靜開心許多。
“不是不願意嗎？笑那麼開心？”關留恩一直觀察她的表情，冷冷地開口。
冰冷的語氣頓時讓心情盪到谷底。冷靜強迫自己別在乎他的話，轉身提起行李。
“我住哪間房？”她想休戰，畢竟現在是寄住的身分。
原以為她會大呼小叫和他爭論，沒料到她會轉移話題。關留恩有些不習慣。
“隨便哪間都可以。”他跟上去幫她提行李。
冷靜看他上前防備地往後退。“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對於他紳士的行為，她一下子沒法適應。
關留恩對她抗拒的舉動，心中莫名的沮喪，執意提過她的行李。“我不會咬你。”
“我……”冷靜的眼眸對上他落寞的眼睛。
幹嘛露出受傷的眼神？彷彿她對他犯下天大的錯誤。
她撇過臉不自在地開口：“不是這樣，我都給你添麻煩了，不好意思又勞煩你……”她是很感激他的收留，只是開不了口。
“原來如此。”本以為她是討厭和他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結果不是自己想的那樣，關留恩釋懷地微笑。
冷靜愣愣地盯着他的微笑。
好久沒看到這笑容，該死的……她的心似乎被吸引過去……
“我臉上有什麼嗎？”關留恩摸着臉頰，好奇地問道。
“啊？沒有！”冷靜快速轉頭，咬着下唇懊惱地說道。
天啊！她到底在幹嘛？上一秒不是還被他氣得半死，下一秒就被他的笑容給迷倒？是啊，她不否認他的帥讓她很心動，但她也不需要這麼花痴吧？
冷靜，你真的要冷靜！這疑似繞口令的話出現在心中。
“你沒有男朋友嗎？幹嘛不投靠他？”說出這句話，關留恩才發現喉嚨多苦澀。
冷靜的腳步停止，沉默一會兒才說話：“他劈腿。”走進房間將東西放下。
劈腿？關留恩傻愣幾秒鐘，咋舌道：“我記得和你第一次見面時也是如此。”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淚、第一次對女人如此無禮、第一次喜歡和女人吵架。
“唉，是啊！怎麼開場都是這樣？不過放心吧，我不會甩你巴掌。”
關留恩苦笑，“小白說的對。抱歉，剛才對你太凶。”
冷靜搖頭，“我才是。那個……我會儘快搬出去的，所以……”
“沒關係。”關留恩打斷她的話。“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不用急着搬。”
“真的？”冷靜抬起頭，眼睛發亮。
“哎，對。”關留恩清清喉嚨，不敢對上她感謝的眸子。那雙眼眸總是太明亮，太漂亮……害他不敢直視。
“謝謝。”冷靜開心地向他道謝。發現這冤家其實也是好人。
“不用客氣，我先出去。”關留恩將她的行李放下后，隨即離開。
冷靜跌坐在柔軟的床上，環視新房間。
她不敢相信今晚發生的事情……原以為會倒霉一整天呢！她抱着枕頭，嘆口氣。
難怪昨晚會做那個夢……好像註定要再見面似的。躺在床上，身心疲憊的她立刻進入夢裏。
在隔壁房間的關留恩還呆坐在床上
他沒想到會再見到她，更沒預料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面……她竟然出現在他面前，還住進他家？天啊，是不是在做夢？
他畢業后馬上被家人送出國，來不及和她說再見，就這樣失去聯絡……回國后碰巧遇上李白蚩，想探聽她的消息卻拉不下臉……
他以為這輩子不會再碰上這個冤家的。
他是見到她了，然後呢？對她的挂念竟然無法中斷，當初認為是沒跟她道別所造成的遺憾，現在如願見到，心裏竟還有不可解釋的感覺，甚至更強烈。
今晚的一切讓他失控，她的跋扈、楚楚可憐模樣、漂亮，還有無所謂的樣子，都使他無法不生氣，彷彿在她面前他就像個孩子，想抓着她的辮子惹她發怒，只要她生氣他就會很得意。
因為他知道不這麼做，她的目光永遠不會在他身上停留……關留恩在床上翻來覆去。
得到這個結論，心裏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正當他要閉上眼眸時，敲門聲讓他從床上跳起來。
“怎麼了？”
“那個……你可不可以陪我去超市？”房門外傳來她的聲音。
關留恩起身去開門，看到她的頭顱。“來敲門又不敢看我？很不像你。”他取笑道。
冷靜哪時會用低姿態和人說話？
“不是啦！我也不是厚臉皮的人啊！剛剛去浴室才發現沒有新的盥洗用具，我也沒帶過來……本來打算自己去買的，可是很晚了……你也知道一個女人半夜走在路上很不安全……”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拉着往外走。
“外套穿上，我陪你去。”關留恩從房裏拿出外套，丟在她頭上。
冷靜從頭上拿下外套，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對於他粗魯的行為，反而不生氣，還有種溫暖的感覺。
這時候她才覺得他的背影很高大，好像能保護她的樣子。
“喂，走不走？站在那兒傻笑幹嘛？”關留恩走到玄關時，發現她沒跟上來。
冷靜快速穿上外套，“哪有？別以為我沒反擊就當我好欺負！”她連忙穿上鞋子。
關留恩拉着她的手放入自己的口袋。“冬天晚上很冷。”
冷靜臉紅地想拉出手，“你在幹嘛？想吃我豆腐？”
“你緊張啊？擔心啥？”關留恩不理會她的叫罵。
高中時候他就常握她的手，每回都會被她咒罵，不過現在聽來還有點兒懷念。
冷靜沉默一下，緩緩開口：“你女朋友看到會誤會。”他應該不是單身吧？要是他女朋友突然跑過來，那她可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關留恩忍住想昏倒的念頭，靠近她的小臉，“都已經住進來，才在擔心這個？”他沒好氣地問道。
“我……如果不方便，明天我會搬走的。”
“哇，開玩笑的啦！”關留恩摸亂她的髮絲，“我孤家寡人很久啰！”
原本擔心的疑慮全掃空，冷靜伸出另一隻手賞他一拳。
“找死！戲弄我啊？真當我不會把你過肩摔嗎？”敢開她玩笑？他顯然忘記當年被摔過幾次。
關留恩當然沒忘，立刻投降。“我又沒想幹嘛，怕你冷嘛！拜託，你跟小白就能這樣，我就不行嗎？”他就時常看到她和小白雙手交握。
“那不一樣。”冷靜撇過臉，結巴地說道。
“哪裏不一樣？你剛才也是這麼說，到底哪裏不一樣？”關留恩壓抑脾氣，只要聽到這句話他的怒火就莫名冒上來。
冷靜被他一間，暫時無法開口，過幾秒鐘才說話：“你是冤家。”
“冤家？”關留恩挑起眉，認同點頭。“和我的見解相同。有人規定冤家不能牽手？”
“沒有……”確實沒人說過。冷靜放棄地低頭。
“那就可以啦！”
“可是……”冷靜還想開口，對上他不解的臉，無力地搖頭。“隨便你，救命恩人最大。”
關留恩開心地握住她的手，離開家門。
冷靜在心底嘆氣。
“這樣……很像是情侶耶……”這句話她沒說出口，怕被他恥笑想太多。
但奇怪的感覺纏住她的心，那抹陌生的悸動究竟是什麼？口袋裏的另一隻手緊緊握住她的，她發現心臟愈跳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