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雷語柔經過一夜的驚恐，雷行天讓寶貝女兒遷出了原先住的樓閣，改住在後院的沅伊合，旁邊順道帶了一間小屋子，讓貼身丫鬟盈兒睡，這樣主僕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姊姊，你沒事吧!」

雷宛涓着急的奔來雷語柔的住處，聽說姊姊這兒昨晚遭賊了，雷府家丁眾多怎麼會突然入丁賊呢!

「沒事，只是受到一點驚嚇。」

雷語柔兀自低頭看着手上的「俠義捲軸」，自己倒也沒什麼嗜好，對於書這玩意倒覺得有趣，尤其鍾愛書中俠義精神的大俠，總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遇到。

「驚嚇?二小姐，你知道嗎?昨夜裏小姐的房內亂的一塌糊塗，孟大叔還在小姐的樓閣底下捉到一個淫賊呢!」

盈兒對於雷語柔不甚在意的態度，感到訝異，名節對一個女孩是如此重要，小姐怎麼可以這麼輕鬆自在。

「盈兒，你應該還有該忙的吧!」

對於嘴碎的丫頭，雷語柔相當的不以為然，反正也沒發生什麼事。眼前又晃過那銀灰色的狐形面具，他究竟是誰?半夜闖人雷府又是為了什麼?

「姊姊，盈兒也是為了你好，你也別怪她了，對了，那淫賊是怎麼飛出窗外的?」

雷宛涓一早就聽到眾人對於雷語柔是怎麼獨自脫困的感到詫異，況且那個淫賊身上還受了不少傷，這對一個女孩子家來說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這……是他……自個兒沒站穩，摔下窗檯的，所幸他沒站穩，我才沒事。」

雷語柔略略閃過一絲訝異，帶著沉穩的語氣說了原由，沒來由的，嘴上那溫熱的氣息又沁入雷語柔的腦海中，嫣唇不由自主地濡濕了。

「這樣啊，姊姊多多小心，涓兒先出去了，不打擾姊姊了。」

雷宛涓率先起下身，走出了房門，若有所思的瞧了雷語柔幾眼，明明是姊妹，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差異，她也姓雷，為何在府里所受到的待遇卻是這般，雷宛涓落寞的離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雷語柔對她的態度總是清淡，完全沒有姊妹那種細膩的感情。

「二小姐!大小姐不是有意的!她心情不好!」

盈兒趕緊追了出去，安慰雷宛涓一番。

「盈兒，我明白，姊姊的性子本來就是如此，反正我已經習慣受到冷落。」

雷宛涓落寞的背影離開盈兒的眼中，其實雷府的兩個小姐心都很好，只是老爺多疼了小姐一點，雷府上上下下自然將重心放在小姐身上，對於二小姐可就忽略得緊了。

「盈兒?」

雷語柔對著發楞的丫鬟招了招手。

「小姐，有什麼吩咐嗎?」

「昨晚，那賊人把我的白絨綉屏給砸破了，我想上街去看看有沒有合用的。」

雷語柔極力隱藏眼底下的期待，她想知道那個戴着銀狐面具的人究竟是誰，或許可以在街上聽到一些消息。

「小姐，要買綉屏的事，交給盈兒就成了，何必要自己親自跑一趟，何況老爺會擔心。」

盈兒驚訝的睜大了雙眼，小姐從未想過要出門，怎麼這會兒倒想出門了。

「不成，你挑不到我要的款式，我要自己上街。」

雷語柔格外的堅持，她極少步出自己的閨閣，的確是悶得慌了，尤其這幾年，愈近山嫁年歲，爹更不讓她出門了。

「好吧，那盈兒請朴伯備轎!」

盈兒拗不過雷語柔，也只好答應了。

「你跟我上街就成了，用走的比較仔細。」

雷語柔擱下手邊的書籍，披上一件外衫，便決定出門，尤其要趁著雷行天不在之際，不然可就走不成了，

「就咱們倆?可是……小姐……」

盈兒可沒這個膽，小姐昨天才遇襲，今天卻要獨自出門，這不是擺明了又讓歹徒行了下手的機會，不成，不成，萬一小姐傷了，自己可就麻煩了。

「走不走隨你!」

雷語柔毫不猶豫地跨出了屋子，走向前庭。

「小姐!等等我啊，小姐!I

***

到了江寧城最熱鬧的市集，雷語柔的出現隨即引起兩旁路人的驚呼與注視。她帶著兩團火熱的霞紅，這可是自己第—次上街呢，這些人是怎麼回事!

「小姐!好多人瞧着你啊，他們都被小姐迷昏頭了。」

盈兒亦是鮮少有機會出門，對於外頭的事物同樣感到新鮮。

「貧嘴，少說兩句。」

雷語柔頭垂的更低，眼神卻不忘四處流轉，看看是否有關於銀狐他的消息。

「小姐，那裏有一間店有賣綉屏，咱們瞧瞧去。」

盈兒得意萬分的跟在雷語柔身旁，突然發覺自己似乎也是焦點的一部分，更加得意了，也難怪老爺這麼疼小姐。

「嗯!」

穿過陣陣的人潮，來到西街轉角的綉屏鋪子，映入眼帘儘是琳琅滿目、五顏六色的綉屏，讓人看了都目不暇給了。

「小姐!你看看這荷葉綉屏如何?還有這個青蓮綉屏都不錯啊!」

盈兒高興的尖叫，從來下知道外頭這麼好玩，早知道應該要多出來玩幾趟。

「嗯!別嚷嚷!」

雷語柔翻了記無奈的眼，有這麼聒噪的丫頭，自己還是得忍不去。她狀似看着眼前七彩奪目的綉屏，實則仔細的聆聽是否有關於那個男人的事情，說下定真可以聽到些蛛絲馬跡。

「胡媽!你聽說了嗎?昨兒夜裏銀狐少俠有給城南的王嬸一筆銀子，好讓他們一家可以過過暖冬啊。」

「我也聽說了，放眼這江寧城內哪家百姓沒有受過他的恩惠，他真的是咱們活菩薩啊。」

「是啊，前些夜裏，聽說住在巷口的李嬸欠了魯員外三百兩銀子，說是給她兒子治病去了，魯員外派人催了很多次，隔幾天，三百兩就擱在李嬸家裏頭了，你說這神下神?」

「是啊……是啊……還有……」

兩個買菜的婦人就跟綉屏鋪子的老闆娘當街聊了起來，內容凈是銀狐少俠又幫了什麼人之類，說也奇怪，他總是能知道哪戶人家受了委屈，就立刻幫忙。

「小姐!小姐!」

盈兒搖搖聽話聽得發楞的雷語柔，一臉的好奇，小姐一向端莊又穩重，很少這麼失常。

「怎麼了?」

雷語柔恍然醒過來般，極力掩飾自己的恍惚失神。

「看了半天，小姐到底要哪個呢?」

「我想改天再來挑好了，我有一點累了。」

雷語柔惶恐不安，她從未如此失態過，肯定是這幾天自己老睡不好的關係。

「好吧!那我們回府吧。」

盈兒略略失望，既然主子都這麼說了，也只好照着做了。

主僕兩人離開了綉屏鋪子，猛然聽到一陣喧鬧的聲響。

「小姐!那間店好多人喔，不知道在賣些什麼?」

看着盈兒一臉期待的樣子，雷語柔著實下忍拒絕，反正她跟過去看看也好。

「君公子!這瓶怎麼賣?」

「君公子，五百兩賣嗎?」

「君公子，這葫蘆瓶不是說要算我便宜點嗎?」

藏雋閣依舊如往常般，聚滿了來自各地的大商賈，爭著買藏雋閣內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好回去擺個面子看。

「別擠了，後面的別推了。」

易泊譽忙得手忙腳亂，藏雋閣的生意會這麼好，的確是他所始料未及的，這些人肯定是擔心錢堆在倉庫里會長霉，所以才趕緊來消耗殆盡，明明都把價格提高五、六倍了，還是供不應求。

「譽!辛苦你了，我到後頭去喝涼的去，快渴死了。」

做生意他倒是沒什麼能耐，不過易泊譽是個做生意的奇才，不好好利用怎麼成。

「喂!你才是正主子啊，快忙死了，還不來幫忙。」

易泊譽翻了記白眼，他真是倒霉透頂，明明四年前他只是順道過來看看老朋友，怎麼做起古玩店的夥計來了，這還不打緊，他忙得要死，君衍飛這個死小子卻一個人涼的晾在椅子上看他忙得天昏地暗，有夠沒良心。

「做生意這回事，我可不成。」

君衍飛把玩着手上的黑靛明珠，這可是好貨啊。

「老闆!那個綉屏多少?」

陡然一個嬌軟的嗓音飄進眾人的耳里，吵翻天的喧嘩陡然消了音，大夥眼神一致的望向嗓音的主人。

「你們看，是雷家千金啊!果然美艷動人!」

「是啊!雷員外真是好福氣。」

眾人開始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正熱烈。

「衍飛!她出現!她出現!」

易泊譽因太過驚訝而下巴脫臼了，開始結巴。

「笨蛋，把你的下巴合起來，難看死了。」

君衍飛揚過一絲笑意，是她!她應該不會認出我來吧。

「雷姑娘!你要什麼?儘管挑!」

易泊譽的眼神牢牢的跟在雷語柔身上，半刻也不願離開，而眾人則是因為雷語柔的出現，而自動讓出一條路讓美人通行。

「我只要這個綉屏，這賣多少?」

雷語柔眼神好奇萬分的左右張望，藏雋閣?好俊的名字，怎麼都沒聽爹說有這麼個好地方。

「雷姑娘要儘管拿去，就當小店送你的。」

易泊譽的兩眼睜得大大，非把這難得一見的美人記在腦海中不可。

「真的嗎?要送我們家小姐?」

盈兒高興萬分，小姐居然有這麼大的魅力，這個東西絕對不尋常啊!

「對對對!」

「沒有的事!」

陡然，君衍飛閃過一絲笑意，天底下可沒這麼便宜的事。

「衍飛?」

易泊譽以相當不滿的眼神盯着君衍飛，似乎兩兄弟可以為此幹上一架。

「抱歉，這個綉屏我不賣。」

君衍飛抽走盈兒緊抱在懷裏的綉屏，雷家人在江寧城內雖說是大戶，尤其是雷行天，更是惹人厭的混蛋，整個江寧城幾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下，甚而還有傳言跟江寧城的地方官相互勾結，彼此包庇，才會惹得江寧城這般蕭條，人民疾苦，正確來說，他討厭每一個雷家人。

「喂!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講理?那個公子都說要送給我們家小姐了!」

盈兒不客氣的吼出聲，奇怪這個男的怎麼對小姐的美貌免疫，不可能的啊，沒有一個男人不覺得小姐美啊!

「我是不講理，反正東西就是不賣給雷家人!不是有個幾兩錢，就能買到全天下所有的東西。」

君衍飛帶著玩味性的笑容睨著氣紅臉的丫鬟，及一臉困窘的雷語柔，她應該是沒有認出他。

「為什麼?」

這個聲音好像曾經聽過……可是一時之間想不出來，雷語柔沉着臉，不甚高興，這個男人怎麼這麼無禮，瞪進了黑瞳深處，好像看到一絲熟悉的身影，雷家好歹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家，至少那些地方官員看到爹還要尊稱一聲雷員外大人，這人可真不知好歹。

「不為什麼，這是我的原則!」

君衍飛再度強調，她什麼姓不去姓，偏偏姓個雷，那就不能怪他啦，可是，心頭依然有着那柔嫩的唇瓣，該死，他怎麼老是……

「出多少錢我都買得起，我喜歡那個綉屏，賣給我!」

雷語柔似乎被君衍飛輕佻的語氣給惹怒了，這人分明是故意給她難堪，第一次在大街上出糗，雷語柔羞憤萬分，更急着想挽回自己的尊嚴，尤其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她可不能丟臉。

「出多少錢，我都不賣!」

君衍飛依舊在捉弄她，老是看她冷冰冰的，逗她是一件挺有趣的事。看着雷語柔逐漸泛紅的雙頰，隱隱約約覺得似有一股怒氣直奔而來，嘿!她要生氣了。

「為什麼?你在針對我?」

雷語柔再也按捺不住，口氣轉趨嚴厲，連盈兒都被雷語柔強硬的口氣給嚇到了，呆楞的看着她家主於。

「不針對你，針對誰啊?」

又是一個迷人的笑容，讓雷家人吃吃苦頭也好，誰叫她壞了他的好事，想起上回去雷家落荒而逃的經驗，就足夠讓君衍飛氣個半死。

「衍飛!」

易泊譽不忍美人生氣，開始向君衍飛求情。

「該死吃裏扒外的傢伙。」

君衍飛毫不客氣地賞了易泊譽一個後手拐。「唔……」易泊譽只能抱着肚子吞下了。

「哼!」

「小姐!小姐!」

雷語柔隨即轉身離開，眾人更是一陣錯愕，那雙黑瞳，她好像見過，好像……

「大家繼續啊，別壞了大家的興緻。」

君衍飛得意萬分的走回自己的位子，呵呵，他終於扳回一成，要不是她，他早就偷回綠眼壺瓶了。

經過君衍飛一吆喝，大夥雖不明白究竟出了什麼事，不過還是專註著賞味起古玩。

哈哈哈……雷語柔，這麼簡單就生氣啦?一抹急欲離去的紫紅背影，無形中牢牢印在君衍飛的眼中，對於她沒有認出自己，有着一絲失落，還以為那一個吻可以讓她記得他呢。

***

「小姐!等等我，小姐……」

盈兒喊破了嗓子，急着追上走得又快又急的雷語柔，小姐從小到大從未讓人說過一句不是，也沒被人如此難堪過，看樣子，小姐八成是氣壞了。

「可惡……」

雷語柔腦海里不再是端莊賢淑，凈是思索著更刻薄的罵人詞彙，等著發泄，胸口的一陣氣悶，為什麼他老是挑怒她，她又沒得罪他，一向無啥情緒的自己竟會發這麼大脾氣，連雷語柔自己都感到訝異，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她，他可是第一個。

「柔兒!你上哪去了?出去也不讓護院跟着，很危險的。」

雷行天望見雷語柔的身影出現，滿臉的肥肉高興的晃動不已，站起肥壯的身子迎接愛女。

「柔表妹!」

陡然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擋住急欲回房發泄滿腔怒氣的雷語柔。

「走開!」

雷語柔腳步停都不停，直往屋內走去。

「柔兒!」

雷行天急得滿身大汗，這柔兒怎麼回事，怎麼一臉怒氣，印象中女兒都是乖乖柔柔的，怎麼這會兒……

「爹，西門表哥，姊姊可能心情不好，待會……」

雷宛涓急於打破這尷尬的氣氛。

「柔兒，告訴爹，怎麼回事!」

雷行天連聽都沒聽，隨即跟着雷語柔步進了屋內，絲毫完全沒有注意的雷宛涓的存在。

「爹……」

雷宛涓閃過一絲落寞，長睫垂了下來，這一切全都看在西門煌聿眼中。

「宛兒，舅舅不是故意的。」

西門煌聿趕忙安慰。

「我知道……」

雷宛涓還是滿心的失落，為什麼爹從來不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呢!

「來坐下來!」

「西門表哥，這趟來江寧是因為公事吧!還是爹請你來的?」

雷宛涓勉強露出笑靨。

「對!我是來捉銀狐大盜的，聽說他在這裏做了很多案子，聖上要我把他押回京城受審，再說舅舅也跟我提過雷家有丟過幾次東西，要我順道來看看。」

「早聽說江寧城有個神偷大盜，許多員外老爺家都遭受失竊，而且鬧到聖上那邊去了，才不得不徹查此案，再說最近汴京城內，失竊案也一直增加，我們懷疑都是這個銀狐大盜下的手。」

「銀狐大盜啊，我沒聽說過啊，府邸最近的確是掉了些東西……」

雷宛涓看着英氣勃發的西門煌聿陡生傾慕，可是，表哥肯定是喜歡姊姊的。

「沒關係，我會自個兒慢慢查，或許宛兒也可以幫我什麼也說不定。」

西門煌聿睨著雷宛涓，同樣是雷家千金，卻有不同的際遇，對於宛兒的備受冷落多了絲同情，這些日子真的是苦了她了。

「我會盡量幫忙!」

雷宛涓滿臉羞紅，不可能的，她這麼平凡，像西門表哥這麼俊的人，是絕不可能看上她的，雷宛涓一再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動了心，畢竟那是不可能會有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