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別擠……別擠，後面的別擠了。」

「踩到我的腳了，別擠啊，後面的……」

一陣兵荒馬亂的驚呼聲，大夥誰也不讓誰，仍是爭著要向前一窺江寧城內最著名的古玩店「藏雋閣」目前最高價的珍寶。

「哇……好漂亮啊……」

「說的甚是，君公子這貨打那兒來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紛紛打聽擱在案上的青焰龍燈，青綠色的火焰，顯得有些詭異，雖是上了燭火，經由青焰龍燈燃燒出來的冉冉白煙夾帶著一股淡雅的香味，騷人鼻心，窩在燈焰一旁的大伙兒，在聞過香味後莫不嘖嘖稱奇，更是沉醉在飄飄然的感覺中。

「呵……魯員外，看你這般心急的樣子，足下是對著這個燈格外有興趣?」

君衍飛搖着手上的白骨玉扇，一派悠閑，呵……看來這寶貝兒又會幫他賺上一筆了，這可要好好感謝霍家的恩賜呢!

「君公子……這燈出個價吧，我實在是愛不釋手啊!」

魯員外手癢無比，急欲一摸這詭譎氣焰的古物。

「呀!魯員外，碰不得，碰下得啊!小生可是還要賣錢的啊，碰壞了可就糟了。」

「唉呀!」

君衍飛拿妥紙扇猛然敲了魯員外的手掌，魯員外隨即哀號的將手縮了回去。

「開個價吧!君爺!」

「是啊……是啊……到底值多少?」

後頭的人一聽聞有人出價要買，更是引起一陣騷動，拚命往前擠，想要再看仔細些。

「哈哈哈……承蒙各位的愛戴，這個燈，我想想……嗯，目前出價五萬兩。」

「啊……五萬……」

「五萬……」

原本喧騰的廳堂，頓時鴉雀無聲，眾人更是一陣錯愕，無下面面相覷，這……一個燈要五萬兩?

「君公子……五萬……」

魯員外已經嚇出了一身的冷汗，老手微微顫抖著，如果自己剛剛下小心碰著了，可能就要付錢了。

「五萬兩?很公道啊，你們不要，還有人搶著要呢，看貨的留下，不買的走人。」

這可不是珍奇異獸擺著讓人看的，看着擠滿店內黑壓壓的一群人，君衍飛忍不住竊笑，呵……他極其珍惜的吹熄青焰龍燈上的燭心，五萬兩還算便宜了呢!光扣掉奔波費，住宿費、膳食費、風險費、傷亡費，五萬兩說不定還血本無歸呢!君衍飛揉着自己不小心受傷的腰際，唉……

「五萬兩……號坦個……」

「君公子，這寶玉葫蘆怎賣?」

「大家隨處看看。」

君衍飛收起了青焰龍燈，店內的人群依舊未曾散去，盤據在店內的買氣仍舊旺盛。

「衍飛!琰公子送來了貨。」

一旁，易泊譽輕聲在君衍飛的耳旁低語。

「譽，生意照顧一下。」

君衍飛隨即攤開玉扇，從容不迫的走入內堂。

一到內堂，立即看到來自汴京城的兄弟——觀琰之。

「琰，比預期的時間還來的早，貨這麼容易就到手了?」

君衍飛一臉笑意看著錶情嚴肅的觀琰之，這個兄弟老是怎樣，橫眉豎目的，活像他是他的殺父仇人一般。

「浴火麒麟、寂古鏡、烙玉瓷瓦、傾山綉屏、召鶴鳳呈圖，一共五樣，你看看。」

觀琰之拍拍自己身旁的巨大箱子，這些東西都是自汴京一路由自己押送來的。

「呵呵呵……琰兄弟完成之事，小弟不用懷疑，只是汴京塗公要的綠眼壺瓶小弟至今未曾到手，可能必須再晚個兩三天，才能送到汴京去，琰兄弟就幫小弟知會一聲。」

君衍飛滿臉愧疚，要不是前些日子扭傷了腰，遲遲沒有動身，這下他的信用可能要被打折扣了。

「不礙事，我自當跟塗公說明，據傳汴京城京兆尹似乎派了素有神捕之稱的西門煌聿，四處察訪汴京城內那些王宮貴族失竊的物品，塗公要衍飛兄多加留意，此人剛正不阿，與先前的官差不同，要小心留意。」

觀琰之話一帶到，隨即翻窗離開。

「小弟知曉了，必當留意。」

西門湟聿?哼……神捕是嗎?他倒想會上一會，到時候別哭着求饒啊，扇面輕損，看來那壺瓶得儘快弄到手了。

***

夜深人靜，月上樹梢頭，一抹閭寂的身影如飛射而出的飛箭在黑夜中疾駛而出。

「是這兒了……」

君衍飛著上夜行衣，戴上慣用的銀狐面具，身手矯健的翻上江寧城內著名的雷大員外行天的住處。雷行天算是江寧城內首屈一指的富商，屬於雷行天的產業，光在城內就有十鄉間的織坊、食堂、茶棧，而城外承租給農民的沃田更有上百甲，光是田租的收入就足夠江寧城一年內所繳交的賦稅有餘。

「應該在雷行天的書齋內……」

君衍飛攀在屋脊上細細思索最佳的入侵途徑，雷府家丁不少，可要更加小心才行。

他迅速地在一棟接着一棟的院落的屋脊上小心翼翼地檢視著，探查著雷行天書齋可能的方向與位置。

猛然一陣細碎的聲響吸引了君衍飛所有的注意力。君衍飛隨即壓低了身子，銳利的眼眸在半夜中四處探察聲音的來源。

「喀!」

又是—陣細微扳開街欞的聲音。

「難道不只我一個看上雷家?」

君衍飛一陣不安，咦……那是……

君衍飛猛然發現在眾多院落的某一扇街了躍進了一抹黑影。

「好傢夥，敢跟本人爺搶生意。」

君衍飛雙腿一蹬，隨即探往那座遭人侵襲的院落。

「嘿嘿……」

一陣低沉、淫穢不堪的笑聲細細的傳進君衍飛耳里。

「你是誰?幹什麼半夜闖進我的屋子?」

一陣軟嗲的聲音飄然傳出。

「原來是個採花賊啊……哈哈……」

這個賊是來偷人的，我可是來偷東西的，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為謀，雷家小姐你就自求多福了，在下不打擾了。

正確定那抹黑影的目的跟自己不同之後，君衍飛打算拔腿離開，前去偷自己要偷的東西。

「放開我……淫賊……救命……」

又聽到陣陣雷家千金呼救的聲音，無奈雷家府邸實在太過寬敞，竟沒半個下人發現有人潛進了雷府。

「嘿嘿……好個美人兒……閉嘴……不準叫……」

雷家千金還下及多喊幾聲，聲音隨即被一隻大掌遮掩的，只剩下細弱的嗚咽聲。

「啪!嘶!」又是一連串衣衫被撕裂的聲音。

「可惡……該死的淫賊……」

呼救聲雖小，還是讓君衍飛給聽見了，本想不破壞他人好事，卻又著實硬不下心腸一走了之，該死!唉……雷府未必每個都是人壞蛋，做做好事或許可以幫自己積一點陰德。

「喀!」

君衍飛翻個白眼，只好勉強自己先救人要緊，躍入雷家千金的房內。

「誰?」

正準備得手的淫賊被君衍飛猛然出現的身影差點嚇丟了魂。

「好大膽啊，月夜風高之下敢姦淫民女，不要命了?」

君衍飛抽出玉扇，顧自揚起涼來。

「你……是你……銀……狐……」

性慾高漲的淫賊在目睹了君衍飛的身影，嚇得連連倒退。

「該死的淫賊……」

君衍飛下讓淫賊有喘息的機會，收起扇面直搗淫賊下盤。

「可惡……壞事的傢伙。」

不甘到手的天鵝肉就此飛了，蒙面人依舊是擺起架式應戰。

「哼……原來你這個淫賊不光有胯下功夫，還有一點底子，難怪潛得進雷府竊玉偷香啊!」

君衍飛陣陣訕笑更是讓淫賊又羞又怒，掌風越摧越急，頓時屋內桌椅齊飛，屋內的擺設被破壞殆盡，發出陣陣的對車聲響。

「怎麼了……惱火了?」

君衍飛輕鬆的閃躲淫賊下甚有力的招式，看來還是高估他了，不宜戀戰，得儘快解決才行，不然，到時候雷府的人來可就糟了。

「可惡……」

眼見自己的確鬥不過君衍飛，淫賊此刻只想趕緊溜之大吉。

「哈哈哈…………」

想逃，呵沒那麼簡單，君衍飛抓住淫賊衣領，猛然在原地打轉，頓時轉個十圈八轉的，淫賊頓時一陣頭暈目眩，分不清天南地北。

「下回見!」

推開了窗格，趁著淫賊昏頭的當中，君衍飛隨即將淫賊給丟出屋外。

「碰!」

一陣轟天巨響猛然響起，隨即義聽見了一連串碎裂的聲音，足夠引起雷府所有人的注意了。

「謝謝……這位公子是……語柔自當回報。」

雷語柔穿上外衫遮掩殘破下堪的單衣，澄靜的水瞳由滿足感謝取代先前的恐懼，一向鎮定的雷語柔隨即恢復了平靜，他……突地發現眼前猛然出現的人臉上戴着細緻的銀狐面具，銀灰色的狐毛在門尤的照耀下更顯得神秘詭譎。

「小事一樁!順道為之，不足掛齒!」

發現廊道上似乎開始有了家丁的腳步聲與呼喝聲，他一定得馬上走人才行，隔着面具望着驚魂未甫的佳人，粉臉上泛起驚險後的酡紅，君衍飛不自覺喉頭一緊。

「可是公子……務必告訴小女子閣下的名號，好讓小女子稟明家父，隔日……」

「唔……」

話還沒說完，君衍飛隨即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含住那嬌俏的艷紅唇瓣，沒想到雷家千金長得真不錯。

溫潤的舌尖在雷語柔的驚呼聲中滑溜，吸吮著那誘香的貝齒與那晶瑩的丁香小舌。

「小姐!小姐!」

外頭傳來丫鬟的呼聲。

「這就是謝禮了……呵呵!」

君衍飛只好暫且舍下那粉嫩的紅唇，推開窗格，縱身離去，頓時失去了蹤影。

「你……」

猛然憶起這來路不明的人正在輕薄自己，一陣薄怒陡然升起，怒氣還不及發作，君衍飛早不見了人影。

「他究竟是誰……」

雷語柔嬌羞的撫上那猶留有餘溫的唇瓣，怒氣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唇上那獨特的觸感。

「小姐!小姐!沒事吧!啊……」

丫鬟盈兒擔憂的奔進了雷語柔的房內，乍見房內凌亂不堪，頓時失聲尖叫，驚醒了雷語柔飄的思緒。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的房內有人闖了進來。」

盈兒對著廊道上巡守的家丁死命的揮手。

「盈兒，沒事了，不要大驚小怪的。」

雷語柔柔聲叱喝，要不是有他……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雷語柔吁了一口氣，驚恐也轉為平靜。

「可是，不成啊，小姐，剛剛孟大叔他們就是在你的屋子底下發現一個人的，是不是他侵入小姐的房間?」

「柔兒!柔兒!沒事吧?」

雷行天驚聞寶貝女兒的屋內遭人闖入，僅著單衣隨即奔來。

「爹!我沒事!」

雷語柔粉臉上無一絲驚駭的神情，彷彿遭人入侵房間的主角不是她一樣。

「柔兒，怎麼說沒事?屋內亂七八槽的，分明有人潛進來偷襲，盈兒還不快收拾收拾……」

雷行天看着女兒沒有受傷，這才吁了一大口氣，改明兒，可要叫人多多守在柔兒的屋閣周圍才行。

「他……」

雷語柔的思緒卻突然遠飄，腦海里依舊是那張精緻的銀狐面具，以及面具底下那炯炯有神的黑瞳，不管怎麼說，她一定要回報他的救命之恩才行。

***

君衍飛氣急敗壞的回到藏雋閣，可惡，該死的淫賊，要不是他，他早就得手了。

「衍飛?你怎麼空手回來?」

正準備大肆慶祝的易泊譽陡然發現君衍飛黑著一張臉回來，難道碰著了釘子?

「別說了，有人壞了我的事。」

君衍飛端起桌上的酒壺一口氣灌進了一大口，腦海里始終只有那艷紅的唇瓣，及那清幽的香氣，該死的，見鬼了，怎麼老是……該不會中邪了吧!

「哦!行人壞事?誰敢壞你這個江寧城有名的銀狐少俠?難不成不要命了嗎?」

易泊譽深知銀狐少俠在江寧城百姓的心中就像活菩薩一樣偉大，整個江寧城不知道有多少人受過他的恩惠了。

「別說了，是一個該死的淫賊，我還在找雷行天的書齋位置，就發現一個淫賊正想染指雷家千全。」

「看不過去，所以出手相救了?」

易泊譽工動將話接完，君衍飛這小子一向嫉惡如仇，早看雷行天下順眼了，怎麼還會救他女兒?

「沒辦法，誰叫他讓我瞧見了，看來只好過幾天再動手了。」

君衍飛又是強灌了一口悶酒，唉，人真的倒霉的時候，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都有可能發生。

「聽說雷家千金長得美艷動人?是不是真有這麼一回事?」

易泊譽十足感到興趣，反而對於後天要交差的綠眼壺瓶沒半絲興緻。

「美人?」

「對啊對啊，據說雷行天不知道上輩子哪裏修得的好福氣，連娶了三個妾，也才生了兩個女兒。大女兒雷語柔聽說長得跟她娘一樣，芙蓉黛眉，丹鳳眼兒，像個精緻的美人兒一樣，但第二個女兒就長得相貌平常，毫無可觀之處，看雷行天那副德性，怎麼想也不可能會生出這麼美的女兒。不過他的元配夫人死了，長千金又跟娘長得像，自然備受寵愛，至於那個毫不起眼的，常受到冷落呢!」

「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對這些芝麻小事兒這麼有興趣!」

「哈哈，美人兒，大夥總是有興趣點，那個淫賊找上的應該是雷語柔吧!」

「我不知道是不是她，不過……她倒是頂漂亮的……」

思緒一轉，君衍飛的腦海中又浮現了雷語柔那細緻的容貌，心口又是一緊，該死，怎麼老想到她，兩個人只不過才一面之緣罷了。

「衍飛，你還真是好運，還好沒給得逞，不然那個淫賊鐵定會被眾人分屍，說不定我還會跟着去踹上幾腳，補上幾拳，才能消我心頭之恨啊。」

「喂!別像個花痴一樣，人家好歹也是個名門閨女，你這等粗人哪配得上。」

看着易泊譽興奮過頭的模樣，君衍飛還是忍不住潑了盆冷水，她的確是個美人。

「說的也是，也沒看雷語柔出過門，真是可惜。對了，不如明天我跟你去雷府好了，順便看看雷語柔究竟是怎樣的天姿絕色!」

「啐!甭想了，我不會讓你跟的。」

「哈哈哈……別動怒，開玩笑的，對了，上回賣出去的翠玉酒壺，一共三千兩，我幫你送去城南的王嬸家去了。」

「沒讓人發現吧?」

「怎麼會?我的身手如此靈巧，再說……」

「我累了，要去休息了。」

君衍飛打了個呵欠，今天算是白忙—場了，嘆了口氣，根本不管易泊譽在那兒自吹自擂，隨即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喂……衍飛……我還沒說完啊!」這小子越來越不懂得敬老尊賢，易泊譽氣得大叫一番。

吵死人的傢伙，君衍飛無奈的回到自己的屋子。

「雷語柔……」

全身的疲倦逼得他很快地進入夢鄉，腦海里依舊是那張絕美的容顏，以及那香甜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