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兩個星期後。
連劍垣和毓儂兩人經過了一段冷靜的過渡時期，她雖然住在家中，卻總是刻意避着他。
連劍垣明白，她需要時間克服心理上的障礙，所以他盡量給她足夠的空間和自由，讓自己一天十八個小時專心地埋首工作。
毓儂的大哥和大嫂又回到了台灣。趙永勵在國外投資的工廠營運漸漸上了軌道，他帶妻子回來參加商會舉辦的財經會議，希望在此行中能夠取得日本方面的業務合約。
章艾琪一到台北，就馬上打電話和毓儂聯絡。
「儂儂！我和你大哥昨天晚上回來了！」
毓儂聽到家人的聲音，頓時綻開喜悅的笑容。「太好了！你和大哥這次在哪間飯店落腳？我去找你們！」
艾琪的語氣充滿了神秘，她說：「儂儂……你猜猜看，我們現在在哪裏？」
「大嫂！我怎麼猜得出來？你和大哥喜歡住在飯店，都不來這裏，每次回來台灣都只停留一下子就走，我已經好久沒有看到你們了。」毓儂抱怨着。自從大哥大嫂將台北的房子急售周轉現金以後，失去了駐留的老家，台北就成為他們短暫停留的一站了。
「住飯店比較自由嘛！而且我喜歡住在市區，況且這次住的是最新的五星級飯店呢！這樣和人談生意才不會太沒面子嘛！」畢竟是在高階層生活慣了，他們出手大方和揮霍的習慣還是沒有改變多少。
「可是這樣不是很花錢？如果時常回來，不如找個房子……」毓儂擔憂着：心想，趙家的經濟狀況已經大不如前，大哥和大嫂應該開源節流才是。
「我當然知道！可是你大哥這一、兩年還是不打算搬回來，唉！我也不想住在那無聊透頂的國家啊！但還是要等我們把台灣的負債都還清了以後才能回來，到時候，我一定要買回咱們的老房子，這樣你也才有個娘家可以回來啊！！對了！儂膜，我最近才聽說，而且你一定想不到！」
「想不到什麼？」
「出國前你大哥不是為了周轉現金，把老房子抵押給朋友嗎？我們最近才知道，原來那個朋友是連劍垣委託出面的，連劍垣原本打算就讓我們回來的時候住，可是你大哥執意不肯，他說要等到工廠經營順利了以後，再慢慢把房子買回來……」
「什麼？我怎麼都不知道……那麼……我們不是欠他更多了……」毓儂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壓力。
「儂儂，你不要這麼說，這只是證明他是多麼的愛你，知道嗎？只要你好好對待他，再替他生個胖兒子，這不就補回來了！連劍垣和我們也算是一家人，什麼欠不欠的，反正我們以後慢慢地還就好了！這次回來，你大哥打算要好好的謝謝他呢！因為下次可能要很久才能再見面了。」
「大嫂……我……」想離開連劍垣的話全都梗在喉間，什麼都說不出口。
「明天你找個時間約連劍垣一起出來吃個飯。」
「最近他很忙，過幾天就要出國了……可能抽不出時間，可是我會跟他說的。」毓儂敷衍着大嫂。
「這連劍垣怎麼這樣啊，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啊！！娶了這麼漂亮的老婆，怎麼還捨得把你留在家裏？」
「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
艾琪頗有同感的說：「是啊！我們都一樣，你大哥也都沒有時間陪我，這就是我們必須付出的代價，反正我也找到了自己的興趣，也樂得輕鬆！儂儂，這次你大哥積極爭取日系大廠的訂單，如果成功的話，我相信五、六年內就可以還完所有的負債了，多虧了連劍垣，我想我們趙家很快就會恢復從前的風光了。」
「是嗎？太好了……」想到連劍垣為他們趙家出的力量，毓儂又一次陷入了困境和迷岡。
毓儂的傷還未完全復原，就開始積極投入和小湘、雅卉合夥的事業里。和連劍垣一樣，她也用工作來暫時逃避兩人之間存在的問題。
小湘已經搬出父母家中，在市區租了一間客廳很大的兩房公寓，大客廳變成她們的辦公室，空出的一個房間，就等毓儂腿傷完全好了以後，再搬進來住。
她們積極發函邀請許多廠商和連鎖公司參加產品銷售發表會。毓儂負責公關和聯絡部分，小湘負責文字媒體部分，雅卉則是全權負責整個作業流程。
這一夜，她儼在飯店舉行的發表會結束了。
小湘在大廳里忙着收拾放映機和廣告文宣，毓儂送走最後一個來賓后，瘸着腿一步一步走回大廳里，拉來一張椅子，讓自己的雙腿好好休息一下。
「儂儂，如果你累了，就先回去好了。」雅卉剛剛放下手機，回頭看到毓儂一臉疲憊，關切的說。
「腿還有點痛，我想，我還是不能站太久。」毓儂揉揉受傷的腳踝，拆互骨以後，還得穿保護用的復健鞋，走起路來無法像以前一樣優雅自然，醫生說還需要兩個月左右的時間才能完全恢復。
「你做太多工作了啦！難怪腳傷又複發，我看等一下我來收拾就好，讓小湘先送你回去好不好？」
毓儂感動的說：「雅卉，你和小湘都太體諒我了，我覺得我應該可以再做更多才對！」
雅卉打斷她的話，笑了笑說：「喂！你不要忘了，你可是我們的大金主啊！你出資的錢最多，如果沒有你把私房錢拿出來投資，我和小湘哪來的錢做這些宣傳啊！」
「哪有！雅卉，其實都是你的功勞，爭取到這麼好的產品代理權，這產品在國外已經有很大的知名度了，想不到我們這幾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女生會拿得到，不知道跌破了多少人的眼鏡！」
雅卉突然停頓了一會兒，張開嘴想說什麼，又緊閉了起來，好象有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想說！
「雅卉，你怎麼了？好象要說什麼，怎麼又不說了？」
雅卉搖搖頭，牽強的笑了笑，揮揮手說：「沒有啦！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還沒有做，一時分了心。」
這時候，小湘忙完也走了過來。
「小湘，你都忙完了？」雅卉問。
「都好了！我請人把所有東西都搬到車上了，雅卉總裁！」小湘玩笑的對着雅卉敬禮，惹得毓儂也跟着笑起來。
雅卉斜了小湘一眼，不同意的說：「我才不是總裁，小湘，這個頭銜我可承受不起哦！」
「有什麼關係！這公司上上下下不都是你在打點？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小湘說。
「是啊！雅卉，我們三人裏面就你最聰明、最細心，我們都要靠你才有辦法做得來呢！」毓儂同意的說。
雅卉會心一笑，不再和她們爭辯，她拍拍小湘的手說：「我們都是總裁兼小妹啦！好了，小湘，你先送儂儂回去吧！這裏我來收拾就好。」
小湘看着毓儂的腳，點頭說：「是啊！儂儂的腳傷還沒有好，還在飯店裏忙進忙出，小心骨頭還沒癒合傷口又裂開來，連劍垣可是會找我們算帳的！」
聽到連劍垣的名字，毓儂忍不住頹喪起來，自從那個下午的長談后，他們就一直保持距離，他說要等她冷靜下來再談，她卻不知道該從何談起。他們之間只有一層薄薄的障礙，就等着她去突破它，只是她一直沒有勇氣主動踏出第一步。
上次談到離婚，她早就後悔了！那時她的情緒還很不穩定，所以她輕易的就將離婚說出口，話一出口，自己又不知道要怎麼收拾，只有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她早就原諒他了！！她心底知道，她不怪他、不怨他，因為一切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如果她沒有去飯店找唐瑞林，連劍垣就不會誤解她。
毓儂慢慢地才想通，連劍垣就是太在乎自己，才會失去平曰的理智；他太愛她了，才會嫉妒得發狂。她也是愛他的，她對他的愛，已經掩蓋了所有的傷害。只曰匹易碎的感情使他們停頓在原地，彼此都害怕再輕易擊碎它。
「好了！小湘，很晚了，你們快回去吧！」雅卉推了推小湘。
「是的！雅卉總裁！」小湘大聲的響應。
不久，小湘送毓儂回到家中，她幫毓儂提着沉重的文件箱，一起進到客廳。
放下箱子以後，小湘抬頭環顧了一下周遭的擺飾，嘆口氣說：「唉！！儂儂，你真捨得搬離這裏嗎？要是我，一定會捨不得的，你看，這裏環境這麼好，視野這麼美麗，住在這裏就好像住在五星級飯店一樣，我真羨慕你啊！」
毓儂放下手提包，坐在皮沙發上，也跟着小湘的目光瀏覽着四周。「我也喜歡這裏……上次說要搬出去，我承認是有點衝動！」
「沒關係，無論你決定怎麼做，我都會支持你的。」
「小湘，謝謝你……我還記得第一次來的時候，就被後面那一大片夜景給迷住了。可是……現在我才知道：心底的感受可以左右情緒，不管周遭的環境是優美還是簡陋，如果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都感覺得到溫暖，這種感覺比什麼都重要啊
小湘猜不透毓儂心底的想法，她只知道毓儂和連劍垣還在冷戰，這時候，終於忍不住問了。「儂儂……你和連劍垣之間究竟是怎麼了？我來這裏好幾次，都看不到他，是你在躲他，還是他在躲你啊？」
毓儂幽幽地說：「都有吧！明天早上他就要出國了，他離開的這一個月裏，我們可以冷靜的思考我們的未來！！現在，我什麼都不想去想。」
小湘聽完，欲言又止，抿着嘴，一臉若有所思。
「小湘，你怎麼了？」
毓儂聯想到稍早時雅卉的表情也和小湘一樣，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卻又遲疑的說不出口。
「我……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該不該說，平時都有雅卉在旁邊，所以我一直忍着，因為我知道雅卉一定會不高興我跟你說這些話……」小湘看着天花板上的吊飾白蘭自言自語。
「小湘！到底是什麼話？你說啊！！」
小湘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回頭正色的說：「好，我說好了！儂儂……我聽說唐瑞林離婚了！兩天前我碰到認識唐瑞林的學長，他跟我說……唐瑞林閃電結婚，又閃電離婚，那新娘子氣得回美國去了，唐瑞林留在台灣，聽說在桃園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
毓儂痴痴的聽着，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小湘看毓儂不說話，接着又說：「那個學長有意思要追我，所以拉着我一直說唐瑞林的事。因為他知道你們兩人是學校公認的金童玉女，你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定會很有興趣聽的！！」
毓儂仔細聆聽小湘的話，看着她滔滔不絕的又說：「那個學長說，唐瑞林還是忘不了你，有一次他們出去喝酒，唐瑞林喝得爛醉，一直不斷喊你的名字……儂儂，你還愛着唐瑞林嗎？」看毓儂面無表情，小湘小心翼翼的問。
許久后，毓儂說：「我已經是連太太。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可是你和連劍垣……」
「我不知道，我的心好亂，什麼事情都想不清楚，什麼事情想說，又不知道要從何說起。算了！小湘，我好累了！！」
小湘能夠體諒毓儂，她猜想毓儂的心情一定十分矛盾，一個是舊情人，一個是丈夫，她在兩個男人之間進退兩難。「好，那我回去了，你早點休息，不要亂想，唉！我知道我是個大嘴巴，不應該跟你說這些的，可是我又忍不住，真是……」
「沒關係，小湘，我不會亂想的，你不要擔心了。」
她們又說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不久，毓儂送走小湘以後，小心的扶着樓梯的扶手，一步一步緩緩地走上二樓的卧房。
此時，從廚房裏面走出了連劍垣的身影。他來到客廳，回頭聽見毓儂關上房門的聲音。剛剛毓儂和小湘的對話，他在廚房裏聽到了幾句。唐瑞林離婚了！他跌坐在沙發上，兩手撐着沉重的額頭，兩鬢的太陽穴隱隱抽痛着。
夜半，儂儂被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音驚醒。
她坐起身，仔細的聆聽着，突然想起，明天一早連劍垣就要出國了，這個時候他在做什麼？他臨走前，會來向她道別嗎？那麼她又該要說什麼才好呢？
她兀自出神的想着一堆沒有答案的問題，突然，又傳來一聲酒杯撞擊的聲音。毓儂終於忍不住下床，赤着腳無聲無息的踏在柔軟的長毛地毯上。她輕輕打開卧室的房門，躡手躡腳的走到長廊盡頭的一個房間前，那是連劍垣的房間，結婚以來，他一直都睡在那裏。
毓儂突然感到一陣愧疚，原來他是這麼的尊重自己，他一直耐心在等待她全心全意的接受他。可是……她卻一直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竟然還責怪過連劍垣從來就沒有尊重她、信任她。
現在她才知道，她錯了！錯得離譜！她不應該去看唐瑞林的，孤男寡女共處在飯店的房間裏，任誰都會起疑的。她好傻！她應該先告訴連劍垣的，是她不夠信任他，是她的錯！她不應該輕易就放棄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感情。
門縫裏透出昏黃的燈光，毓儂輕輕的一推，門就打開來了。
她看見小沙發前的茶几上，堆了滿滿的酒瓶，有幾瓶滾落在大理石地板上。沙發上躺着酒醉的連劍垣，他的手垂落在地上搖晃着。毓儂低頭拾起幾片玻璃碎片，拿起書桌旁邊的垃圾桶，一片一片的收拾起來。收拾好了以後，她悄悄地走近連劍垣身邊，半跪在他的面前，端詳着他沉睡的五官。
他緊閉着眼，眉頭深鎖，室內只有書桌上的枱燈亮着，斜斜的燈影將他挺直的鼻樑照出一片深黑的暗影。
其實他是個好看的男人。尤其是他魁梧的身材穿上深色西裝的時候，那模樣充滿了男性魅力。
明天早上他就要走了！！毓儂心裏感到依依不捨，手指不經意的輕撫着他扎人的下顎。
就在同時，那垂落在地上的手突然伸起來，一把攬住了毓儂的腰。
他迷迷糊糊的張開眼睛，腦海里掠過毓儂美麗的臉龐，一時之間，他分不清楚是夢境？還是真實？
「儂儂……你終於來了……我一直在等你……一直等你來這裏……」
毓儂知道他是喝醉了，嘴裏模糊不清的說著醉言醉語。
「劍垣，你喝醉了，我扶你到床上睡好不好？你明天一早還要搭飛機！」毓儂想拉起他，卻被他使勁的抱在懷裏。
他們之間只有半吋的距離，她幾乎就要接觸到他熱燙燙的嘴唇，毓儂感到全身彷彿有股電流竄過，她的手不自覺的顫抖：心也跟着顫動起來！！
「儂儂，不要離開我好嗎？我愛你！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就不可自拔的愛上你……不要走！請你不要走！」他緊抓住她的腰，將她貼近自己，不斷的懇求着她。
毓儂聞到他滿身的酒味，掙扎的將他推開來。
連劍垣沒有強力的將她挽回，頹然放開了手，一股酒氣衝到喉間，他難過的按着胸口。
毓儂一陣不忍，又嘗試將他從沙發上拉起，這次他順從的站起身來。
「走……到床上躺下來會比較舒服一點。」
連劍垣斜靠着她的肩膀，隨着她走到床邊。
他身體沉重的倒在床上，毓儂一個重心不穩，自己也幾乎要跌到他的身上。
毓儂穩住身體，走到連劍垣的腿邊，一隻一隻的脫下他的鞋襪，並拉起床沿的被單蓋到他的胸口上，一切都打點好以後，毓儂凝視了他幾秒。轉身想離開。
突然，連劍垣拉住了她的手，她猛然回頭，發現他的眼睛是清醒的。
那雙深邃的眼睛怔怔地看着她，他們對視着，彷彿在等待對方下一步的反應。「劍垣……」她先開口輕輕地喚着他。連劍垣一把拉過她，不顧一切的吻上他渴望已久的櫻唇，她的唇瓣好柔軟，像春天第一顆最甜美的果實。她的肌膚好細滑，像絲絨輕輕滑過手指上的肌膚。
毓儂全身發燙，一股熱流傳遍整顆心，她想掙脫這令人昏厥迷醉的感官刺激，卻被他連翻帶滾的拉跌到床心。
「儂儂……我想你，我好想你！！我想要好好的愛你、憐惜你……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我知道……」她的心像火球一樣的燃燒起來，嘴裏只能困難的說出這句話。「讓我愛你……讓我……」她來不及回答，連劍垣的唇強烈的堵住她半張開的嘴。他的吻如引信般點燃毓儂心底的火花，流光劃過了她暗藏許久的愛情。
他支撐着身體俯望着她，瞬間低頭埋進她最柔軟的胸口。一手撥開她肩上的睡袍，一手拆開綁在她胸口的蝴蝶結。
她沒有反抗，閉起眼睛讓慾望操縱自己的理智。就讓它再一次的發生吧！或許他的溫柔能夠幫助她抹去先前的記憶！！
他沉重的呼吸、他饑渴般的凝視，使她感到一陣陣的亢奮與顫慄。愛情是什麼？難道就是這種讓人失去全身力量的感覺？這一次她沒有抗拒，因為愛情已經降服了她的身體和心靈！！
毓儂順從的讓他脫掉唯一的睡衣，她讓他的手撫弄她每一處敏感的肌膚。
她讓他進入了她的身體，她撫摸他馳騁的背脊，整個房間開始晃動起來，她感到自己就像不斷上升的氣泡，不斷的膨脹。最後終於在那極致的高潮中，破裂……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