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靈骨牌的秘密
逃亡！
黃泉界的大部分地方，就是連綿的山脈和廣闊的沙漠。兩者的面積甚至佔了黃泉界百分之七十多。
在人間界，只要鑽入了廣袤的山脈中，要想擺脫敵人的追蹤是件容易的事情。在黃泉界，同樣如此。但是，這規律顯然對於黑暗獵人並不適用。
方信整整逃亡了二天二夜。他已經不清楚自己翻越了幾個山頭，反正一個山峰後面又接着一個山峰，一片樹林緊連着一片樹林。
這期間蜻蜓小妖阿里安娜醒過來三次。第一次說了個“啊”字就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然後皺着眉頭疼暈了過去。第二次醒來，看到自己躺在方信的懷裏，小臉剎那間通紅，幸福的暈了過去。第三次醒來時候，方信正被身後的牛頭怪魔桑狂追，她美麗的雙眸剛剛睜開一條縫，不料想方信牛皮糖樣的雙手正吊在樹梢上飛竄，一個高難度的後空翻落地動作，劇烈的顛簸下，小美人頭撞上了方信下頜。
朔風季的黃泉界，沒有白天和黑夜分別，黑夜不過是比白天光線更暗淡罷了。
方信找了一棵巨大的波桑樹，然後在四周小心查看一番，褪下褲子蹲在大樹後面。一條溪流身旁潺潺流過。噼里啪啦一通響炮，樹林裏瀰漫了化不開的臭味。樹林後面許多禽鳥撲啦啦的慌慌張張飛了出來，逃難一樣。其中兩三隻飛到半空中，突然鳥眼翻白，撲通掉落。
方信現在的感覺就一個字：爽。他這逃亡的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野果野菜，肚子早就咕嚕咕嚕響了。有幾次他褲子褪到一般，剛要解決問題的時候，那魔桑的牛角就從草叢裏猙獰的露了出來。
方信總算明白了殺豬陳的心情，難怪他這麼恨自己和雷子。能痛痛快快的拉屎，確實是件美妙的事情。正美妙的時候被人打擾，無怪乎殺豬陳恨海難填了。
方信手臂嗖的伸出八米，將最近樹枝上的波桑葉摘下來。這波桑葉跟人間界的紙巾一樣，柔軟厚實。他這些知識，都是來自於迴響在腦海里的“流音丸”，流音丸居然能每隔七小時響起一次，功效是二天。
優卡老夫人給自己吃的這東西，好處這時候他才有深深體會。流音丸里有大量關於黃泉界的知識，其中就包括野外如何辨別能夠食用的生物和基本的生存法則。
這裏是一座低矮的小山包，漆黑的深夜裏，山包上那樹屋中的燈光格外耀眼。方信攀上大樹，看了看來時的路。還好，依稀可以看到群山峻岭中蜿蜒而出的拉木河，這麼說來，自己如果擺脫了黑暗獵人的追蹤，沿着河流一路而下也可以到達開曼領地。
少年的心裏面已經有了一分責任感，他要將蜻蜓小妖安全的送到法科月那瘋婆子的地盤，起碼在那裏蜻蜓小妖不會被人當做物品賣掉。至於自己，反正都是黃泉界，如果回不了人間界，在哪裏都一樣。
“好像沒看到不尋常的動靜，那犀牛怪應該沒有追到這裏了。”方信心中暗想，微微鬆了口氣，他剛要跳下來，突然感覺到樹下傳來濃厚的殺氣。低頭俯身一看，媽呀，那呼哧呼哧噴着鼻息的怪物，不是黑暗獵人還有誰？
魔桑兩顆牛眼就像碧油油的燈籠，死死瞪着方信。這該死的奴隸害他追了二天二夜，雖然自己的鼻子能夠尋着氣息追來，但是始終抓不住這傢伙。除非自己能夠將一路上的樹都砍乾淨，不然這小人總能靠着怪異的長手長腳，在樹上竄來溜去的。
魔桑的耐心，已經被猴子樣的方信徹底磨滅了。怒吼一聲，身上皮膚開始金屬化，雙手像斧頭一樣三兩下將方信周圍的大樹砍倒了，轟隆隆的倒塌聲音在山中迴響不絕。
不一會，魔桑洋洋得意地望着站在樹上的方信。方信現在立着的波桑樹就像一座孤島，周圍數十米都是光禿禿的。
“這就是你想出的辦法？”方信坐在樹上，向下面的魔桑奇怪的問道。
魔桑悠然盯着方信：“這下看你往哪裏跑！”說著說著，手中提出一捆亮晶晶的絲索。
方信認得那絲索，這是不伯尼猴吐出的東西嗎？被這黏性十足的絲索纏上，沒一時半會是脫身不了的。估計只要自己跳下樹，在空中就會被絲索套住。
“他為什麼要跑？”黑夜中，突然一個聲音問道。
魔桑剛要嘲弄方信，他覺得自己這次抓蜻蜓小妖是十拿九穩的事情。突然想想不對勁，“他？”，犀牛怪猛然轉過身去。背後的山坡上，慢悠悠的走下來一個人。
黑暗中光芒大盛。那大漢右手的指尖上，光團耀眼奪目。魔桑心中一沉，他當然知道這種光團的來歷，只有念者才能自由操縱“靈力”，這光團就是靈力匯聚的。
“你是念者？不過他是我獵物，我已經追了幾天！”魔桑一指樹上的方信，示威性的爆出額頭紅角上的耀眼閃電。
“念者？”樹上的方信心中一動，支棱起耳朵，目不轉睛的盯着那大漢手上的光團。這光團他是第二次見過，第一次見到是法科月救他的時候，當時瘋婆子手指間上也能光。
“你不怕我？很好，呵呵，很好！”那大漢扔掉油膩膩的不知道什麼動物的肉腿，隨手在袖口擦了擦，一下揭去包裹住頭的頭巾，鮮紅的頭粗野地披散開來。一股無可抵禦的強大威壓，猛地從大漢身上散。
以大漢為中心，突然颳起一陣旋風。四周草叢為之低伏下去。
魔桑瞪直了眼睛，吞了口唾液，眼睛開始四處環顧，尋找哪裏有比較好的逃生路徑。
人類的外表，鮮紅的頭，強壯的身軀，強大的戰鬥氣勢……白……白夜族！魔桑腦子裏跳出幾個可怕的詞“賜予死亡的慈悲者、摩羯的化身、戰鬥瘋子……”
也就是說，碰到白夜族人，能夠被他們賜死是最好的方式，不然就會被折磨的生不如死。而摩羯，傳說中黃泉界近乎神的念者。至於戰鬥瘋子，白夜族人的戰鬥熱情是黃泉界公認的，傳說他們甚至同族的人除了繁衍期，其他時間都不會見面。如果見面的話，兩個擁有瘋子血脈的人會戰鬥到流光最後一滴血！
白夜族、山越族、黑死族，這三大人類外表的種族，白夜族最好戰，山越族最狡猾，黑死族最可怕。
魔桑想起關於白夜族人的種種傳說，小腿有點打哆嗦。白夜族人據說由於過於好戰，而繁衍能力又低，人數很少。自己居然碰到了一個白夜族人，而且還不知死活的去招惹這魔頭……魔桑臉色難看極了。
“我不是……有意冒犯你，我只想捕捉我的獵物！”魔桑壯壯膽子，向那白夜族大漢低頭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是黑暗獵人的宗旨，就算生命受到威脅，他們面對自己的獵物都會堅持下去。
方信也在打量那紅大漢。雖然那大漢身上氣勢頗為嚇人，不過方信覺得那大漢很對他胃口。那隨隨便便的樣子，油膩膩的衣服，慵懶的氣質……這不是和人間界中的雷子兄弟很像嗎？
“你的獵物？真是好笑，哈哈哈！”大漢似乎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他抬頭先看了看方信，又看看不知所措的魔桑，樂不可支。突然他打了個飽嗝，肅然道：“這是我今年聽到的最好的笑話。這遠遠比一隻哈比族人當上了黑死人的領主更好笑。”
在黃泉界，哈比族是黑死人最愛蓄養的寵物，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你的笑話有助於我的消化，所以我不殺你，你可以滾了！”大漢面色一沉，冷冰冰的向犀牛怪魔桑道，臉色變化之快令人咋舌。
“這沒什麼好笑的！”
白夜族大漢輕蔑的口吻，激怒了魔桑。犀牛族、牛頭族等反芻類妖魔族，在黃泉界裏不僅以盛產強盜出名，同時倔強的脾氣也是出了名的。其他族類形容他們是“有三個胃，腦子裏卻少了一根筋。”
“我說，這很好笑！”大漢悠然道：“第一次看到紅頭，長得像人族的傢伙被一隻蠢犀牛追殺……”
聽到這裏，魔桑不禁偷瞄了一眼方信，喉嚨更加乾澀了，這一眼比他兩天兩夜的追蹤瞧得更仔細。他看到了方信人類的面孔、火紅的頭！又一個該死的白夜族人！蠻牛心裏閃過一個念頭，同時懊悔不已：“怎麼我一心去追他，倒忽略了他的外貌呢？”
“……特別是，被追殺的人擁有一枚靈骨牌！”
撲通，黑夜中響起清脆的仆倒聲。魔桑從地上灰頭土臉的爬起來，眯起牛眼向方信的手腕上仔細看去。過了一會，他臉上肌肉抽搐幾下，向方信和白夜族大漢謙卑的深深躬下牛頭，隨後彎着腰一步步倒退，二十米后，猛然轉身就跑，腳下冒出一溜青煙。
“原神，我一定是觸犯原神了……”遙遠的黑暗中，傳來魔桑驚恐的叫聲。傳說中靈界中的唯一大神——原神，是所有黃泉界生物心中的神聖。
方信在樹上看到下面生的一幕，滿頭霧水。怎麼回事？那蠻牛怎麼跑了，而且一臉驚嚇過度的樣子。
“他很怕你。”方信從樹下跳了下來，對大漢訕訕笑道。看得出來，這個黃泉界的漢子對自己並沒有惡意。不然一個能輕易嚇跑黑暗獵人的人，要自己的小命簡直易如反掌。
“他是怕你！”大漢糾正方信的話。看到方信疑惑的表情，他不禁咧嘴大笑，拍拍方信肩膀：“哈哈，也或者，他是糊塗了。”
“我叫東方，小兄弟。”大漢一**重新坐在草叢裏，剛剛被他扔到地上的肉腿，又不知道他怎麼找了出來，他邊啃肉腿邊嘟嚷道：“睡覺睡的好好的，就聽到有人噼里啪啦的聲音，真是夠響的。”
黑暗中，方信臉蛋一紅。沒想到自己拉肚子，居然會吵醒別人。
“本來嘛，我從秘密渠道聽說蜃林的開曼領地有一個白夜人當了奴隸，想去瞧一瞧，現在看來是不用去了。”紅大漢東方咂吧咂吧嘴，折斷一根草莖，專心致志地剔起牙。
“我叫方信。另外，我不是白夜族人。”最後一句話，方信聲音低了下去，臉色又是一紅。
“我知道你不是白夜族人，剛才只是嚇唬嚇唬那傻牛的。”東方沖方信狡猾的笑了笑，居然做了個鬼臉：“白夜族人哪裏有被人追的滿天飛的膽小鬼。如果你真的是白夜族人，憑你剛才爬樹的行為，我就會殺了你。”
方信本來被東方一個鬼臉逗笑了，聽了後面的話，笑容馬上冰凍，嘴巴僵硬的半張着。
位於山包上的樹屋裏很簡陋，準確的說，是一無所有。樹木牆上凸出一塊樹樁，燈盞里，屍斑魚油脂做的燃料散出淡淡的清香。
方信和東方兩人就靠在樹牆上。從樹牆還滲出的綠色汁液判斷，這樹屋掏空的時間沒過一天。“看來這東方也是剛剛到這地頭。”方信心裏肯定的判斷。
空氣里陷入了尷尬的沉默。方信這才看清楚身邊的大漢，典型的粗線條：七尺來長，披散的紅火焰長，膀寬腰粗，大厚嘴唇。
東方開始一直沉默的盯着方信右手，後來眼睛裏閃爍着炙熱的光芒：“是靈骨牌嗎？真的是靈骨牌！”像小孩子一樣激動着拉過方信右手。
轟，本來一直安靜的在方信手中流轉的火焰飛竄而起。東方手臂閃電般縮回，不過手臂上的長毛還是被燒卷一大半。
“護主、黑色屬性、不可剝離……”東方凝望手臂光禿禿的一片，嘴裏喃喃道。
“東方大哥，沒事情吧？”方信剛才看到右手火焰一冒，心裏馬上揪緊。這火焰的威力，他比誰都清楚！
“沒事情，很好，很好啊！哈哈哈！”東方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方信不明就裏，也只能跟着訕笑，心裏嘀咕着：“難道這白夜族人都瘋瘋癲癲的？”
“小兄弟，你知道剛才那追蹤你的蠻牛，為什麼突然嚇跑了嗎？”東方笑了一陣，然後轉過頭向方信認真的道。
“不是大哥你將他嚇跑的嗎？”方信狐疑地道，心想：“這還有什麼疑問的？故弄玄虛。”
“不錯，他是怕我，但不至於嚇到那個地步。能讓黑暗獵人這些亡命之徒嚇得肝膽俱裂的，只有一種人——”
“什麼人？”方信胃口被吊了起來。
“黃泉獵人，擁有靈骨牌的黃泉獵人！”東方向方信的右手悠然一指。
……
聽完東方的話，方信火燒**一樣連蹦幾米高。他彷彿看到不久的未來，山嶺里密密麻麻都是拿着各種寒光閃閃的武器，追殺自己的妖魔鬼怪。
“靈骨牌是一百年前，從靈界中流傳到黃泉界的法器，可以自主尋找召喚主人。擁有靈骨牌，就等於擁有了做黃泉獵人的資格。黃泉獵人是黃泉界暗中的制裁者，十分暴戾或者闖入人間界的人，都會受到黃泉獵人的追捕。某種意義上講，他們是黃泉界所有a級到s級妖魔的公敵，同時也是維護黃泉界微妙平衡的公尺……”
東方的話炸雷一樣在方信腦海里轟隆隆。完了，公敵，自己成了黃泉界的公敵。自己連一個低級的黃泉界魔獸都贏不了，就因為勞什子靈骨牌，成了黑壓壓一大片d級e級甚至s級別妖魔的公敵。
前方啊沒有方向，身上啊沒有衣裳……總之，前途一片黑暗。
“為什麼你會召喚我？我想雷子、我想素顏老師……”方信抬起右手，向上面流轉的蓮花黑色火焰喃喃問道。救過他命的靈骨牌，此刻在方信眼睛裏已成了死神的催命符籙。
東方疑惑的看着方信臉上風雲變幻，時而憤怒時而沮喪，時而呆若木雞，已明白他心中所想，不禁啞然失笑。
“小兄弟，靈骨牌是黃泉界中人人垂涎三尺的東西。怎麼你倒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寶貝？靈骨牌是寶貝？東方大哥，你別嘲笑我了。這東西拿在手上燙手啊。黃泉界的公敵，我以後豈不是要被人斬成肉渣？”
“傳說靈骨牌會賦予擁有者神奇的力量……”東方似乎沒有聽見方信的抱怨，他低下頭在方信旁邊東聞聞西嗅嗅，狼一樣地幽幽道：“屬於你的能力是什麼？”
“我……我的能力……”方信眼睛明亮起來，突然舉起右手，想像自己第一次被骷髏追殺的情景。心情激蕩之下，巨大的黑色火龍從手上竄出，頭頂的樹木像是遇見沸油的乾材，水分迅被氣化，劇烈燃燒起來。
“湮滅之火？僅僅只是湮滅之火嗎？不對啊……”看到放了一把野火后，臉色有些白的方信，東方粗曠的臉龐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容。
“老子的命是老子的！”方信看到頭頂還在噼啪燃燒的木頭，笑嘻嘻道，自信重新回到了他身體裏。和第一次竄出火焰后昏迷不同，方信現在只是感覺有些腿軟，顯然他經歷人體實驗過後，身體的承受能力大大增強了，說不定能多放幾把野火。
“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情。每個黃泉獵人，都擁有自己的同伴。從我以前得到的消息分析，他們一般以五到七人為一組。同伴之間會彼此感應，剛被召喚的黃泉獵人，會受到同伴的保護。”
方信皺起眉頭：“不對啊，那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同伴來和我聯繫？難道我被拋棄了？”
東方聽后也陷入了沉思，考慮一會，皺着眉頭道：“也許……我的一點猜測，也許是因為你目前太弱了！黃泉界一向都有拋棄弱者的習慣！”
方信聽后差點沒吐血，推開樹屋大門，對着黑沉沉的天空，緩緩豎起苦大仇深的中指！
“操！勢力眼！總有一天，老子要你們求着來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