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嵐,方才你有聽到槍聲嗎?"雷家揚問道。
"好像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她感到有不祥的事發生了,"快!咱們趕緊過去看看。"到了現場,他們發現一部車,而地上躺了一個男人,看來那個人的傷勢頗為嚴重。
夏語嵐毫不猶豫的下車察看。
"阿倫!"她驚訝的大叫,然後轉頭看着雷家揚。"他中槍了,必須立刻送醫急救,否則性命難保。"雷家揚二話不說,便把張仕倫抱上車,而夏語嵐則先幫他做基本的止血治療。
"不行,他的血止了又流。"她對前座的雷家揚道。
"我記得附近有家醫院,很快就到了。"夏語嵐將在學校所學的止血方法全用上了,但他的血液就是不凝固的流個不停。
車子以飛快的速度到達醫院。
"我先扶他進去。"雷家揚轉頭對夏語嵐說:"你去辦手續。""好。""醫生∣∣"雷家揚費儘力氣的扶張仕倫前進,邊扯開喉嚨大叫,幾乎全院的人都聽到了。
醫生從病房內走出來,看見中了槍傷、血流不止的病人,便馬上召集所有醫護人員將張仕倫送入手術室。
夏語嵐盯着手術室外的紅燈,不安地來回踱步。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阿倫應該沒和人結怨呀!怎會中槍呢?該不會是妹妹……
不!不可能!夏語嵐搖搖頭,揮去這個荒唐的念頭。
仕倫和妹妹可說是八字犯沖,一見面便吵得你死我活,妹妹怎麼可能和他在一塊兒?可是……
夏語嵐開始納悶,天底下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發生的,凡事總有個萬一吧!
"夏語嵐!你必須往好的方面去想。"她警告自己。
回過頭,她瞥見雷家揚朝她走來。"有打電話通知阿倫的家人嗎?"她問道。
雷家揚點頭,"有,他們已經在趕來的途中了。""那就好。""手術如何?""醫生和護士進進出出,誰也都沒開口,好令人擔心。""放心吧!他吉人自有天相,應該會渡過難關的。""希望如此。"不久,張仕倫的雙親和妹妹均到達手術室外。
"嵐,我大哥怎樣了?"張依倫吸吸鼻子,有點哽咽。
夏語嵐轉頭看着雷家揚。難道他沒把實情告訴張家兩老嗎?
果然!雷家揚只是聳聳肩。
她回過頭注視着已淚眼汪汪的張依倫道:"他中了槍傷,子彈還卡在胸口,至今仍昏迷不醒。"張母聽了後放聲大哭。"阿倫一向與人無冤無仇,為何會……會受到槍擊呢?""是啊!他平常又沒和人結怨。"張父摟着張母,老淚縱橫。
張依倫在一旁愈想愈不對勁。"奇怪,蘿呢?為何不見她的人影?"夏語嵐睜大眸子,激動的抓住她的肩膀道:"你說蘿是和阿倫在一起?""嵐,你抓痛我了。"她的力氣何時變得如此大了?
"快說!"夏語嵐大吼。
雷家揚見情形不對,趕忙阻止夏語嵐再繼續抓下去,否則張依倫那纖弱的肩膀准被她給捏碎。"住手!"他緊緊的抱着她,"一向冷靜自持的你今天是怎麼了?""放開我,雷!"她掙扎着,並對張依倫說道:"快告訴我,她怎麼會和阿倫在一塊兒?"在場的人都為夏語嵐的失態而訝異的不能言語。
"你不是說蘿不在PUB嗎?為什麼要欺騙我?"她大吼着。
"我……"張依倫的唇抖動不已,發出的聲音模糊難辨。
夏錦豪從遠處走來,見女兒如此的失控,也嚇了一跳。
"嵐,你鬧夠了沒?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爸,蘿她……恐怕凶多吉少了。"夏語嵐黯然地看着父親。
"我曉得你擔心蘿的安危,可是你也嚇到依倫了。"夏錦豪向大家致歉:"非常抱歉,嵐如果有冒犯之處,請原諒。"張父搖頭,"沒關係。"他輕拍自己的女兒的肩,示意她說明一切原由。
她哽咽道:"是這樣的,我知道大哥其實很喜歡蘿,可是後知後覺的他根本就沒發覺自己已愛上她了。"她頓了一下,擦拭眼角的淚水繼續說:"他曾經有許多女朋友,但從沒有一個是他認真的對象,直到蘿的出現。一向對女性非常溫柔又輕聲細語的大哥,居然只對蘿惡言相向;當時,我就認定大哥絕對是愛上她了,因為他看蘿的眼神總是不一樣。"夏語嵐冷冷地道:"所以你就雞婆的想當紅娘,促成他們的好事,對不?"雷家揚看不慣她的態度,插嘴道:"嵐,你說話太過分了,她是無辜的。""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會變成這樣。"張依倫又再度流淚。
夏語嵐也心軟了,她深知錯不在別人,而是她自己,只要她不回台灣,也就不會發生這種事。只不過她必須發泄情緒,否則她會崩潰、會發瘋。
"該說抱歉的人是我。"張依倫搖頭。"不,是我錯了,我不該欺騙你。"她依然有着深深的愧疚。
三小時過後,紅色的手術燈熄了,醫生和護士人員也陸續地走出來。
一群人慌張的衝過去詢問張仕倫的傷勢。
"醫生,我兒子沒事吧?"張父問道。
"已經沒事了,現在我們要把他送入加護病房觀察一陣子。"張家兩老吁了一口氣。
"不過,他現在的身子還很虛弱,希望你們先別打擾他。"醫生叮嚀道。
"好的,謝謝醫生。"張母說。
此時,夏錦豪摟着女兒的肩。"嵐,我們該回去了。"夏語嵐的沉默不語令人害怕,每當她異常沉靜時,就是暴風雪即將來臨的前兆。
這些日子夏語嵐除了躲在道場練武外,就是去尋找線索,她曾去過醫院找張仕倫卻被父親阻止,反而對她說:"蘿的案子不用你再插手管了。"為什麼現在才要她收手呢?
她不甘心,絕對不甘心,她不願就此罷手。
夏語嵐一個旋轉踢,踢斷木樁,一拳接着一拳打在沙包上。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停下來,躺在地板上喘着氣,她好累、好累……汗水已模糊她的視線,腦海中卻浮現出一個人的面孔∣∣冷傲嚴。想必他已曉得台灣這邊所發生的事吧!
每天他總是在繁忙中撥出時間打電話給她,可是她現在沒勇氣和他說話,總在聽到他聲音的一剎那掛掉話筒,生怕一旦聽到他的聲音便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而軟弱的泣訴。
鈴∣∣又來了,一定是他,為什麼他就不能死心呢?
鈴∣∣吵死人了,她摀住耳朵。
鈴∣∣難道家裏都沒人嗎?
她走到電話旁,拿起話筒。"喂!"她的語氣非常不耐煩。
"夏語嵐嗎?"不是冷傲嚴的聲音,而且還稍帶外國腔。
"我就是!""我還以為你已經不管你妹妹夏語蘿的死活了。"傑!她整顆心震了一下。"你對她怎樣了?"夏語嵐心急如焚。
"她好得很,別擔心。"傑回答道,陰狠的奸笑聲真令人作嘔。
"你想怎樣才肯放了她?""聽說你最近發明了一種人性化電腦,對吧?"夏語嵐一驚,這件事除了雷家揚外沒人曉得,他又如何得知此事呢?
"如果想要夏語蘿活命,就交出電腦晶片來。"她冷哼道,"你又怎麼知道我發明了這種東西?""這消息多虧你那寶貝妹妹的提供,哈哈!""她?"夏語嵐蹙起雙眉。妹妹去過她的工作室?可惡!"你要我怎麼把東西交給你?"夏語嵐心中想着辦法,一個能救出妹妹,又能將他們一網打盡的好法子。
"明早五點,郊外附近的廢工廠,一手交人、一手交貨。""好,我答應你,希望你別食言。""還有,只能你一個人來,不準帶任何武器,否則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你老妹的腦袋就此不保。""我知道。"她冷冷地道:"希望你也要遵守約定,不然我會讓你腦袋搬家。""不愧是夏語嵐,明天見。"
次日凌晨四點,夏語嵐全副武裝、帶着電腦晶片,靜悄悄地駕着車出了門。
"賤仔,待我到達目的地后,你再通知老爸他們來支緩。"她對着電腦說。
"這樣你會很危險。""你照辦就行了。""哦!""還有隻要傑一啟動晶片后十五分鐘,就是爆炸時間。"反正她今天已抱着必死的決心赴約。
"可速你來得及逃掉嗎?有可能連你都會受到波及,你希望如此嗎?"它可不想失去製造自己的主人。
"我無所謂,只要蘿得救就行了。"她喃喃地道:"這回就算同歸於盡,我也要傑陪葬,他曾經殺了我最要好的搭擋,我要他一命抵一命。""你很悲傷!""他為了救我,替我擋了一槍,就這樣死在我眼前……"不知不覺,她的淚水已滴落在衣襟上。
"你哭了。"它第一次見主人如此悲憤。
夏語嵐已經可以看得見前方不遠的廢工廠。她將放置身旁的一把迷你小手槍綁在腳踝上,以長褲遮蓋住。
"到了。"她低聲道:"賤仔,別忘了你的任務。""偶不會忘的。"她下了車,四處觀看地形,以做好逃脫的準備。
"嗨!夏語嵐博士,好久不見了。"傑示意赫克去察看她的身上有無武器,等赫克表示沒有任何武器時,他才說道:"你很守約定嘛!""我沒你卑鄙,蘿呢?"她不屑地問。
"放心,我們沒碰她一根寒毛。"傑收起臉上的笑容,"東西呢?"她從口袋中掏出晶片。"在這裏。"傑一見到東西,便命令部下帶夏語蘿出來。
夏語嵐見到妹妹傷痕纍纍,可見她這些天以來是受到何種待遇。"你太過分了。""過分?"傑大笑地說道:"我已經很禮遇她了。""什麼意思?"她冷冷地看着他。
"把東西交過來。""先把她放了。"傑向班道:"放了她。"就在他們釋放夏語蘿的同時,她也將晶片往傑的方向拋去。
"姊∣∣"夏語蘿激動得躲到她背後,深怕那群人反悔,又將她抓回去。
"他們沒對你怎樣吧?"夏語嵐低聲問道。
"他們每天拿棍棒打我。"可惡!此仇不報非君子。夏語嵐暗自下定決心。
"我們可以走了吧?"她寒着聲音問。
傑搖頭。"我怎麼知道這晶片是真是假?""你大可叫工程師啟動看看啊!"她早就料想到傑必定不信任她。
果然,他將東西交予工程師,不一會兒該名工程師從控制室走出來,在傑的耳畔說了些話。
"可以放人了吧?"夏語嵐問道。
傑陰險的一笑,"你以為我會這麼簡單就放過你們姊妹倆嗎?既然你們都知道我的基地在此,你就別想活裝離開這兒。"夏語嵐不以為然的笑道:"是嗎?"她的大笑是出乎傑的意料之外,沒想到死到臨頭的人竟然哈哈大笑。"你笑什麼?"他突然有些不安。
"我笑你是白癡."夏語嵐莫測高深的說。
"白癡?"傑惱怒地瞪着他。
"那晶片在啟動后十五分鐘就會爆炸,我們等着同歸於盡吧!""你……"傑起先是震驚,隨後又恢復冷靜。"你騙得了誰?"語畢,傑便退到班和赫克身後,下達命令:"別留活口。"所有人舉起槍瞄準夏語嵐姊妹倆,而在同時夏語嵐似乎早已料到,因此緊拉着妹妹,找尋可遮掩的物體。
"蘿,如果不想變成蜂窩就待在這兒,趁有空隙時再逃出去討救兵。""那你呢?"夏語蘿問。
"賭一賭!"說完,她便掏出小手槍瞄準赫克及班,靈巧的手輕輕地扣了扳機。
隨着槍聲響起,他們還來不及反應便應聲倒地。
呵,我的槍法果然還是又准又快。夏語嵐得意的微笑。
傑看着自己的同伴被殺,憤怒地大喊:"殺無赦∣∣"霎時,槍聲連連,氣氛也愈來愈緊張,有個小混混拿着刀欺近她們,好在夏語嵐即時發現,可是子彈已用完;她靈機一動,從容不迫的扯下束在馬尾上的銀環,頓時長發像瀑布般泄下,那隻銀環便成了最有利的武器;她不費吹灰之力的將銀環一甩,它順利的成為柔軟度極佳的西洋劍。
咻∣∣她將敵方的武器給甩掉,順便在對方的手臂上劃下一道深深的刀痕。
夏語蘿真是大開眼界,也恍然大悟姊姊為何堅持不換髮型,只輕鬆地束起馬尾,原來是大有原因。不過,她從不知道姊姊除了是天才外還是個一等一的功夫高手,看她身手敏捷,想必是從小訓練有成。
從小訓練!?莫非老爸將姊姊送往美國,除了讀書外還逼迫她接受嚴格的訓練。
天啊!老爸太殘忍了,居然可以狠下心將五歲的小女孩丟在美國自生自滅,並且隱瞞了全家整整十五年。
"小心!蘿……"就在夏語蘿驚歎發愣時,敵方已瞄準她預備發射子彈,此時夏語嵐向妹妹撲了過去∣∣砰!子彈不偏不倚地射中夏語嵐。
"姊∣∣"夏語蘿再次看到有人因為救她而替她挨了一槍。
夏語嵐按住傷口,隨即將西洋劍往對方一射∣∣命中心臟。"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快想辦法逃離這鬼地方,時間所剩不多了。"這時,賤仔從電子手錶顯示剩餘時間。嗶!三分鐘∣∣"賤仔,顯示……從這裏到出口的……地圖。"夏語嵐忍着痛說出已模糊不清的話。
"好的。"夏語蘿望着姊姊扶住傷口的手不停地滲出深紅色的血液。"姊,你沒事吧?"她又慌又亂。
夏語嵐強迫自己露出一絲笑容,不過似乎很困難。"死不……了的……"她吐了一大口血,"好……好像……不具有……說服力哦!"她忍住疼痛扯一扯嘴角。
"別再說了,你的臉色好蒼白。"夏語蘿摟着她坐下。
"嗶!"賤仔終於顯示地形,並且說道:"大部分的人都已經一命嗚乎,不過,好像有一個人往出口的反方向逃逸。"看來那個人必定是傑了,他終於發現這裏即將爆炸而逃走,可惡!
"蘿,帶着賤仔逃出去。"她拔下手錶放在妹妹的手掌心上。"和我一起……逃,反而會……拖累你……。"夏語蘿搖頭,"不,你教我怎麼忍心拋下你?"她忍住早已氾濫的淚水,"你是為了救我而受傷,就算死也要死在一塊兒。""笨蛋,你絕對不能死,夏家就只有我們姊妹倆……我死了沒關係,因為還有你替我照顧爸媽,如果我們一起喪命,那他們兩個老人家怎麼辦?況且,我和爸媽的感情並沒有你和他們來得深,就算沒了我,他們大概也不會太難過。"夏語嵐企圖說服她。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手背、手心都是肉,爸媽對你我的感情都是一樣的。你不在家的這段期間,媽媽幾乎是以淚洗面,並且擔心你在外是否過得好,這一切的一切,難道全是假的嗎?"夏語蘿又說:"我知道你從小就受到很多苦、很多壓力,而我卻在家中養尊處優,對你而言的確不公平,但是你知道嗎?我很羨慕你,媽媽在心裏常常惦念着你,而爸爸總以你為榮、引以為傲,難道這些都不夠嗎?"夏語嵐微笑,"的確夠了……"她伸出沾滿血的右手,夏語蘿趕緊握住她,"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否則,我到死都認為……我是多餘的,爸媽有你就夠了。""你別凈說些傻話。"夏語蘿邊說邊擦拭淚水。"你不會死的。""不管如何,我們其中必須留下一人,而你就是那個存活下來的人……答應我好好照顧爸媽……"夏語嵐推開妹妹,"走吧!別回頭……一直向前沖,出去之後,叫老爸他們趕緊退到五里之外……""不∣∣"夏語蘿的眼淚止不住地傾泄而下,"我不能丟下你。"夏語嵐無可奈何,只好出此下策。她使出身上僅存的餘力,一巴掌把妹妹打飛出去。
"走!"她咆哮的喊着:"你是希望我先死在你面前才甘願,是不是?"說完,她便拾起在附近的刀往自己的頸子割去。
夏語蘿趕忙阻止:"不要!我走,你別傷害自己,我馬上就走。"她站起身,跑了幾步又回頭向姊姊道:"你也要馬上跟過來哦!"見姊姊點頭,她便死命的逃離現場。
夏語嵐支起笨重的身體扶着牆壁走,忽然,一個強烈的念頭閃入她的腦海中,使她重新燃起生命力,那就是"報仇",她一定要替好朋友報仇,要傑陪葬!
於是,夏語嵐拚命的往前行去,可是傷勢嚴重,使她精疲力竭而倒地不起。難道她的壽命只到二十歲嗎?
驀地,她發現不遠處有個下水道,她費儘力氣地爬行,因強烈的活動而讓傷口更加惡化。
完了,為什麼還有一段距離呢?這下不死也不行了,老天果然還是拋棄她……
夏語蘿逃出廢工廠,眼見不遠處有一群警車往她的方向駛來。
"不要過來∣∣"她大喊,"這裏快爆炸了。"全體人員聞言便停止繼續前進,而夏錦豪從車陣中走了出來。
"蘿,你受苦了!"他高興地擁抱着她。
雷家揚發覺夏語嵐並沒有跟着她一道出來,便問:"嵐呢?"夏錦豪也感到奇怪。"對啊!她留下訊息說來救你,可是她人呢?""姊……她……"夏語蘿也着急了,姊姊不是說隨後就跟上來的嗎?
突然間,轟隆一聲,一個大火球不斷的擴大再擴大。
在那同時,夏錦豪大喊:"大家快趴下!"轟隆!又再次爆炸,比前一個火球還要來得更強大、更驚人。
直到爆炸聲結束,大夥兒才站起身望着眼前可怕的景象,更令人怵目驚心的是廢工廠全被炸得一乾二凈,只留下黑色的灰燼。
"姊∣∣"夏語蘿悲慟地跪坐在地上啜泣。
"蘿!"雷家揚激動的看着她,"嵐該不會來不及逃出來吧?"不!她怎麼可能沒出來呢?她一向身手俐落,她不可能會死的,一定還活着,一定……一定……
夏錦豪踉蹌的退了幾步,他不相信!他絕不相信他最寶貝的女兒竟然會隨着爆炸而化成灰燼。天啊!他都還未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她怎麼可以死呢?她怎可以讓白髮人送黑髮人呢?
"為什麼?當我想要好好彌補嵐時,她卻……"夏錦豪語意含糊,表情哀戚。
"不,嵐沒死。"雷家揚不想聽到夏錦豪下一句話,"她一定還活着。"伍凱翔也不能面對這殘酷的事實,便安慰道:"對,她還活着。"他看着雷家揚,"嵐身手矯捷,而且俗語說:禍害遺千年,不是嗎?她平常就是小壞蛋一個,不是嗎?"在場的人一片寂靜。
最後,夏語蘿自責的說:"都是我,都是我害的!"她摀着臉哭泣,"要不是她替我擋了一槍,也不會……也不會逃不出來。""擋了一槍?"阿威問道。
夏語蘿點頭,"我看到她的血不停的從傷口內流出來,最後,她還吐了血,我當時好害怕,可是她卻冷靜的告訴我,要我不要理她,要我替她照顧爸媽,然後叫我死命的跑不要回頭。"她喃喃地道,"可是,她答應我,她會隨後跑出來的,為什麼?為什麼她說話不算話?"夏錦豪強忍悲痛,嘆口氣注視着語蘿。都怪他,要不是他的自私,要不是他希望大女兒能繼承他的衣缽,他就不會平白無故失去一個既可愛又孝順的女兒。
唉!他要如何向夏家的列祖列宗,以及在家等待消息且心急如焚的妻子一個交代呢?
次晨,張仕倫被妹妹扶着走下樓。
"大哥,我去拿報紙進來,你先休息一下。""好!"當他正要坐下時,身旁的電話鈴聲響起∣∣張仕倫緊張地接起電話,"喂,這裏是張公館。"︵是我,傲嚴!︶"你?"張仕倫的腦子一時還轉不過來,"好小子,終於肯打電話給我了。"︵聽說你英雄救美,還中彈咧!︶冷傲嚴嘲諷的說。
"是誰告訴你的?"張仕倫震驚的問。
︵依倫呀!怎樣?你好多了嗎?還有蘿是否安全的被救出來?︶"她昨天被救回來之後,有打電話向我報平安,可是不知怎麼的,她好像很難過。"︵大概受到驚嚇還未恢復,你應該去安慰她才對!︶"我當然想啊!可是我的身體不答應。"︵你好像很嚴重的樣子?︶"還好啦!""對了,嵐……她好嗎?"他的語氣蘊藏着落寞與擔憂。"前陣子她都不接我電話。"張依倫從門外衝進來,神色慌張。"大哥!"她把報紙展開給張仕倫看。
斗大的鉛字落入他的眼裏∣∣
國際刑警夏語嵐因公殉職,命喪黃泉。
夏語嵐為救其妹夏語蘿,只身前往虎穴搭救,該妹夏語蘿獲救,而夏語嵐警官卻在這場爆炸事件中喪生……
報紙從張仕倫手中滑落,怎麼會這樣?她……死了,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就這樣結束了生命。
︵喂,阿倫你有在聽嗎?︶冷傲嚴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端傳來。
"我有……"他將滿腹的悲傷往肚子裏吞,他可不想讓冷傲嚴知道這惡耗,否則冷傲嚴會受不了的,他是那種不愛則已、一愛便是你死我活的男人。
︵你怎麼啦?︶冷傲嚴問。
張仕倫深吸了一口氣,"沒有,我很好。"他才不好,他都快哭了。"對了,你剛剛問我什麼?"︵嵐呀!她現在好嗎?︶"她……"張仕倫的眼眶已含着淚光,"她很好。"︵哦,那我就放心了,你可要幫我看好她。還有,請你幫我轉告給嵐,我即將要給她一個驚喜。︶"什麼驚喜?"︵秘密。︶冷傲嚴神秘的說道。
"你真見色忘友。"他該不會要回國了吧?
冷傲嚴笑出聲,︵彼此、彼此。︶"透露一點吧!"︵其實我家和夏家早就是舊識,只不過兩家一直分隔兩地而斷了音訊,現在回想起來,過去的回憶真像夢一樣。︶"是嗎?"張仕倫回答得有點不自然。
冷傲嚴嘆口氣,︵不過……︶"不過怎樣?"張仕倫緊張地問。
︵最近我總是心神不定,眼皮也直跳,好像有不好的事要發生一樣。︶張仕倫心虛地說:"你太迷信了,也許是工作太忙碌,才導致你心神不寧。"︵也許吧!我不多說了,By-bye!︶"再見!"張仕倫語重心長的掛掉話筒。
在旁的張依倫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我……我不相信。""我也不相信,她不會死的。"張仕倫攬着她的肩,好讓她靠着他的胸膛。
"對!她還活着。"她低喃的說道,"一定是同名同姓……""你絕不能告訴傲嚴這件事。"他鼻音沉重的說:"絕不能,知道嗎?"她悲傷地點點頭。"我知道!"
一星期後,冷傲嚴帶着欣喜的心情回到台灣,等不及回家梳洗一番,便直奔夏家尋找夏語嵐,以訴說這些日子以來的相思之苦。
他發覺愈接近夏家的途中,心中的那股不安卻愈加沉重。
奇怪?他應該興奮才對,為何會不安呢?直到他下了車,走進夏宅的那一刻,時間猶如暫停了一般,他望着盛大莊嚴的靈堂,而那張巨大的遺照居然是夏語嵐!
天啊!這怎麼回事?有誰來告訴他?
冷傲嚴呆然地站立在夏語嵐的靈前,一動也不動。
"傲嚴,怎麼你提早回國了呢?"張仕倫急忙向前,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打算等夏語嵐出殯后,才告訴冷傲嚴這件惡耗,以免他太過悲傷,可是他卻不聲不響的回國,這是張仕倫料想不到的事。
冷傲嚴兩眼無神,根本無法思考,所以張仕倫問的話他一句也聽不進去。
冷天浩不可思議的看著兒子,沒料到他這麼快就回台灣,難道兒子口中的女朋友真的是夏錦豪的女兒∣∣夏語嵐;那個十六年前,讓兒子又愛又恨的小女孩?
"怎麼會這樣?"冷傲嚴自言自語地說。
"冷大哥,別這樣……"張依倫沙啞地說:"你要接受這殘酷的事實啊!""騙人……嵐說她會等我回來的。"冷傲嚴無法接受事而跪坐在地上,"你不能在像十六年前一樣丟下我,一個人消失了。"他大吼着,卻止不住他內心的悲慟。
"傲嚴,別這樣,大家都很傷心,不只你一個人而已。"冷天浩說道。他也後悔要兒子去美國,造成他們兩人分隔兩地,而現卻是天人永隔。
冷傲嚴猛然旋身,對着眾人大吼:"你們全都知道,為何就沒人來通知我?"眼淚不爭氣的浮上眼眶。
"傲嚴!"冷天浩深深嘆了一口氣。
冷傲嚴轉身注視着夏語嵐的遺照;沒了她,他往後的日子要如何過下去?
"你就是天浩的兒子吧?沒想到轉眼間,你已經從毛頭小子成為出類拔萃、英俊瀟洒的大男人了。"不愧是女兒所選中的男人,有眼光!夏錦豪思忖着。
他拿出一封皺皺的信,那信封上寫着"冷傲嚴"三個字,他把這封沒有貼郵票的信件交予冷傲嚴。"喏!這是在嵐的抽屜里找出來的信,我就把它交給你了。"冷傲嚴接過信,立刻拆開來,仔細地看着信中的內容∣∣
傲嚴:也許這是一封永遠寄不出去的信,但我還是忍不住寫了。原本,我一直過着無牽挂的日子,每當執行危險的任務時,總是心無羈絆,心想自己就算殉了職,也不會有人為我而難過。本以為我的日子會一成不變的過下去,但直到因出任務而又再度回到台灣,在偶然的機緣下遇見了你,也享受到從小就不敢奢求的天倫之樂。如今,我滿足了,所以我不敢要求老天爺再給我更多的奢侈。
可是,我一直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語蘿的遇害、仕倫被搶擊,全是我的責任。自我一腳踏進警界后,就預料到我周圍的人遲早有一天會因我而受到傷害;所以我不敢回台灣與家人相聚,也不敢與他人深交,就算別人說我冷血、無情……我根本就無所謂,反正從小到大我已習慣一個人過着孤寂的生活。
傲嚴,我真的非常感激你給我的愛,讓我感受到人間的真情,而我也會非常珍惜與大家在一起的時光。
如果有緣,我們總有一天會在某個地方再次相遇,到時可別忘了我。
語嵐筆
冷傲嚴看完夏語嵐寫給他的信后,真不知該如何去面對這一連串的殘酷事實。最愛的人離他而去,為他留下的竟是冰冷的牌位及一封信。
"嵐∣∣"冷傲嚴悲慟的吼叫聲回蕩於天地間,之後就帶着信沖了出去,消失在眾人眼前。
"傲嚴,你上哪兒去?"冷天浩怕他會做傻事,正想追出去時,卻被夏夏錦豪給阻攔下來。
"讓他獨自去靜一靜,現在對他說什麼,他也聽不進去。"夏錦豪深深地嘆一口氣,"沒想到嵐過去是利用活潑、快樂、調皮的外表來當保護色,以掩飾內心世界那份已隱藏許久的孤單和悲哀;她大概非常恨我吧!""夏錦豪,別再責備自己了……"冷天浩安慰道。
在一旁忍着淚,許久都未出聲的夏語蘿開口說道:"她的確非常恨我們,但是她也非常愛我們。在她中槍后曾對我抱怨的說:﹃就算沒了我,爸媽也不會太難過。﹄可是,她……她卻肯犧牲自己來救我,並且要我代替她照顧爸媽……"她愈說聲音愈來愈微弱,說完,她已是淚流滿腮,令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動容。
李惠玲聽完后,痛徹心肺地喊叫出來:"嵐∣∣我的乖孩子,你受苦了。"
冷傲嚴徹底的讓自己放逐了三天三夜。
"哈!"他苦笑一聲,並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再來一杯。"張仕倫走進了酒吧,才發現冷傲嚴這些天都躲在這裏,難怪大夥兒都找不到他。要不是朋友通知他來帶人回去,恐怕到現在還找不着這個酒鬼。
"傲嚴,不要喝了,快跟我回去。"張仕倫搶過他的酒杯。
他用力的揮開張仕倫,醉醺醺地說:"走開……別管我……""你這樣子,嵐在天之靈也會很難過的。""她不會難過的!"冷傲嚴大喊:"如果她會,那她一定會回到我身邊。"張仕倫真想搖醒他這顆頑固的腦袋,"她死了,不會回來了。"他一拳揮了過去,"所以,你給我醒醒。"冷傲嚴因挨了一拳而跌坐在地上,像小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她沒死……她沒死……"他氣憤地站起來,回敬張仕倫一拳。
張仕倫伸手擦拭嘴角的血絲。"不愧是打過拳擊的選手。"他不服氣地又一拳擊中冷傲嚴的左眼。
原本已醉得迷迷糊糊的冷傲嚴,現在趟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張仕倫只好使力扶起他,向朋友道歉:"對不起,他給你添了許多麻煩,還在你這兒打架。""沒關係,大家都是朋友。不過,你回去后,還是多勸勸傲嚴,叫他心放寬一點。""好!我知道,再見。"得到老闆的諒解后,張仕倫便半扛半拎着昏迷的冷傲嚴走出酒吧,往自己的住處去。
要是把這模樣的他帶回家,冷天浩一定會非常傷心。
他費了一番力氣將冷傲嚴往沙發一去,也跟着倒入一旁的單人沙發中。
不知過了多久,冷傲嚴慢慢轉醒,當他睜開眼睛,幾乎是頭痛欲裂,全身隱隱作痛。
"終於醒啦!"張仕倫拿着藥酒輕擦自己的傷處。
"好痛!"冷傲嚴抱頭叫着。
"你還知道痛?不錯,那就代表你還沒完全麻木。"張仕倫把藥酒遞給他,"自己擦。"他接過藥酒,覺得口中非常乾燥。"有沒有茶?我好渴。"張仕倫冷哼,"知道渴,下次就別喝酒。"說歸說,他還是倒了杯茶給冷傲嚴。
冷傲嚴喝了口茶后問:"你怎麼也受傷了?""被你打的。""我打的?"他還是莫名其妙。
"你喝醉酒打的。"張仕倫說道.
"還真不輕啊!"冷傲嚴撫着瘀傷的臉頰。
張仕倫瞅着他看,不語
"幹嘛看我?"他問現在冷傲嚴表面上雖然風平浪靜,但張仕倫看得出來,他的內心世界正在波濤洶着。
"對不起,傲嚴!"張仕倫跪在地上求冷傲嚴的原諒。
冷傲嚴趕緊扶他起來。"你在做什麼?快起來,只不過幾拳而已,你也不必太愧疚,況且我也有揍你啊!大家互相扯平。"他搖頭,"沒辦法扯平的……""你指的是什麼?"冷傲嚴佯裝平靜的問。
"其實嵐的死,我也得負一半的責任,要不是我約蘿出來,也不會發生這種事。"冷傲嚴仍面無表情的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你看過她的信也知道她並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張仕倫見他點頭,又說:"嵐是個機械天才,她每發明一樣東西,都會受到世界各方的重視,脾氣一向古怪的她也因此常常得罪很多大人物。後來她承襲了夏伯父的正義感而踏進警界,成為破案率最高的國際刑警,有一次她為了偵查一件走私槍械案,而得罪了黑手黨老大,聽說這個案子還死了一位刑警……"說到這兒,張仕倫頓了一下,"那位刑警是為了救嵐,才被射殺死的。"冷傲嚴聽完他的話,仍默默不語。
"對不起!"張仕倫又再次道歉。
"我不怪你……"他微笑地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必須重新整理自己再出發!否則她看到我這等模樣一定非常難過。""你能想開是最好的。""對了!你可要好好對待蘿,如果你敢欺負她,我可會打得你滿地找牙。"冷傲嚴威脅道。
"沒問題。"他保証."倒是你以後怎麼重新整理你自己?"冷傲嚴乾笑一聲,"去環遊世界。"他簡短地回答。
"出國去散散心也好。"張仕倫搭着他的肩,安慰的話已說盡,剩下的,都得靠他自己去撫平傷口了。
"我想,我該回去了。By-bye!"他起身背對着仕倫揮揮手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