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隔天早晨,孟歡兒發現宿醉並不是最糟的事。最糟的是,當她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躺在齊威懷裏,自在得像是想要待到天長地久一樣。

她移動了下身子,他的手臂卻馬上圈緊她。

齊威睜開眼,黑眸鎖住她的,眼裏溫柔不及心裏的百分之一知道她隱忍了那麼多痛苦,他恨不得從此把她捧在手心裏過日子。但是他只能

扮演陪伴與支持的角色。因為人的心結,都該由自己親手處理,否則此結終究不能解得徹底。

「早安。」他輕聲說道。孟歡兒腦袋裏裝了一噸石頭,可他的眼神讓她想流淚。她掙扎着想起身,卻碰到他的石膏腿。「你的腳還好嗎?」她停住所有動作,眉毛擰揪着。

「它看起來很好嗎?」齊威指着重新裹上石膏的腿,懶洋洋地挑眉問道。

「抱歉。」她必須壓住刺痛的太陽穴,才有法子把自己移動到床邊。

「我需要的是比抱歉更多一點的行動表示。」他用手臂撐起自己上前身,臂膀呈露出結實線條。

「我不認為親吻或任何十八限的舉動,會對傷口有益處。」她抱着脹痛的頭,力持鎮定地說道。

「親愛的,原來你滿腦子儘是邪惡思想啊。」他傾身向前,逼近一股溫熱男性氣息。「我要說的是-因為上了石膏,我的日常生活會有困難,我需要你給我一些必要協助。」

孟歡兒嘴巴緊閉着,臉蛋開始脹紅。是啊,她何必自作多情呢?昨晚她到達這裏時,章蓉蓉似乎也在。至於其它的事嘛---…孟歡兒皺着眉努力地回想,卻發現昨晚實在喝太多,以至於她只記得自己一直不停地說著話,其它事情則全都是一團泥漿。

「我相信章小姐會樂意給你一切協助。」她不快地說道。

齊威一挑眉,猜想她忘記了昨晚發生的一切,因為昨晚蓉蓉已經說過,她不是他的女朋友了。

「我現在需要的是你的協助,畢竟這是你做的好事,你就該負責。」齊威倚着床頭櫃,一臉要她給個交代的痞樣。

「我會幫你請個臨時看護。」她瞄他的腿一眼,儘可能妥協。

「我們同住一個屋檐下,你至少有誠意一點吧。」他很高興昨晚她酒後吐了真言,否則連他都要懷疑起她真的不在乎他了。

「我馬上就要搬出去了。」孟歡兒斬釘截鐵地說道。

「是嗎?但是你昨晚對蓉蓉說,你至少會在這裏再住半年。你說你是成熟女人,分手之後還可以是朋友。」齊威面不改色地說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天!她居然對一個小女孩嗆聲。孟歡兒呻吟一聲,抓起一顆枕頭,把臉埋入枕頭裏。「天啊,我昨晚應該醉死在飯店就好了,幹麼還因為擔心你而跑回來……」孟歡兒的話戛然而止,因為齊威的笑聲讓她驚覺到自己說了什麼。

她悶哼一聲,忿忿地捶了下枕頭。

「我昨晚還說了什麼?」她瞥他一眼,兇巴巴地問道。

「妳所有的脆弱。」齊威俯身而下,在她發間印下一吻。

孟歡兒瞪着他,從他眼裏的同情,知道自己應當是什麼都說了。關於她害怕的一切、關於她的父母親、關於她的學長、關於她的「脆弱」

她把臉埋入枕頭裏,巴不得悶死自己。

齊威的大掌覆住她後頸,沉穩地推拿着她僵硬的肩頸。

她緊皺的雙眉雖然因此而放鬆了一些,可鼻子卻酸酸的,只想放聲大哭一場。

「你全都知道了?」她緩緩轉過身,虛弱地想要再一次確定。

他點頭,撫着她的髮絲。

「不要摸我的頭髮,那是學長最愛做的事。」孟歡兒臉色發白地撥開他的手,拉起棉被將自己密密覆住,卻仍是止不住顫抖。「他已經過世了。」他握住她雙肩,不許她再沉浸回憶里。「這件事不用你來提醒我,我親眼看到他倒在一片血…」

孟歡兒看着齊威眼裏的淚光,她驀地閉上眼,呼吸卻開始破碎。她別過頭,把臉埋入棉被裏。

她從沒猜想過他聽到那些往事的反應會是什麼,但萬萬也沒料想到他的反應竟然會是難過,他表現得像是他曾經經歷過那一切一樣。

「有我在。」他攬住她的肩,抱孩子一樣地輕輕晃動着。

她僵着身子沒法放鬆,她覺得難堪,覺得心裏那間陰暗密室突然被打開,裏頭的魑魅魍魎全都無所遁形。而那股濃重的霉塵味,熏得她自慚形穢,雖然她明知自己不需要如此:-…

「我不需要你的英雄救美,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她聲若蚊鈉地說道。

「但是你並沒有真正的快樂。」

「我是快樂的。」她睜開眼,不客氣地反駁着他。

「你的快樂有陰影。」他扣住她的下顎,鎖住她的眼。

「我不想聽。」她想推開他,卻沒有半點力氣。

「我只說最後一句話!真正愛一個人,絕對不會做出讓對方傷心的事。」他急切地說著昨晚說過的話。

孟歡兒瞪着他,兩行淚水涮地滑出眼眶,快到她甚至來不及防堵。

她倒抽一口氣,飛快地滑下床,不願也不習慣自己的傷痛被人一覽無遺。

「總之,等你腳好了之後,我就搬出去。」她說。

齊威看着她頹然雙肩,因為不想再給她壓力,所以沒有追上去。埋藏在心中多年的往事,早已在心裏生根發芽,他並不妄想一時半刻便能拔除。

「沒問題,我目前只需要你協助我這些時間的日常必需。」他說。

孟歡兒聽了心裏其實難受,但她還是點了頭,佯裝鎮定地走向浴室。

「歡兒。」身後忽然傳來他的低語。

「幹麼?」她覺得自己一身烏煙瘴氣,就連口氣也很差。

「我要洗頭。」孟歡兒不可思議地回頭,看見他一臉無辜地對她笑着。現在氣氛如此沉重,她還籠罩在灰暗情緒里,結果他說了什麼?

「你說什麼?」她難以置信地問。

「我要洗頭。」很好,她這樣子看起來有精神了些。

「洗頭也算是我該負責的範圍?」她的聲音提高一度,杏眸發亮地瞪着他。

「除非你能在二十分鐘內找到美髮師,解決我發癢的頭皮。」他大笑地看着她懊惱的槌牆模樣。

孟歡兒很快地發現槌牆讓她宿醉的頭瀕臨爆炸,她彎下身,雙手各壓住一邊的太陽穴,決定先來個約法三章。

「我可以繼續住在這裏,但是請你不要再提起我的往事,我也絕對不會再和你……」

「放心吧。」齊威打斷她的話,用一種瞭然目光直視着她。「你既然對我那麼避之惟恐不及,我就不會再失去分寸,我相信我們可以和平共處的。」

他認為自然而然地靠近,才是最容易潛移默化的方式。

這樣最好。孟歡兒苦澀地說完,轉身走進浴室里。

只是,她一看到鏡子裏那張愁眉苦臉,宿醉就更加嚴重了。

是天要亡她嗎?生平第一次和男人同居,居然就是和命中客星。

她打開水龍頭,捧起水用力潑上臉龐,希望可以清醒一些,因為她真的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尤其是在他已經知道她的所有過去,而且還展現出了無比的包容神態時,她怎麼能不動搖?怎能不懷疑自己的堅持拒絕是否是真的正確決定?

尤其是當她走出浴室,發現他竟已經為她準備好了黑咖啡以及果汁之後,她更家茫然了。

幸福真的能夠如此觸手可及嗎?

幸福似乎真的不難,尤其是在孟歡兒和齊威開始「同居」之後。孟歡兒對兩人之間的關係不敢想太多,而他對她的態度就像個朋友,她也就慢慢地在相處時學會了放鬆。而在習慣了這樣各住一室的同居生活之後,她甚至覺得有人陪在身邊商量事情的感覺很好。

上星期姊姊趁着姊夫到香港出差時,離家出走,而她的擔憂則讓齊威承擔了一半。因為怕姊夫循線而至,她和姊姊說好了暫時不碰面,齊威則找了人到姊姊山上的住所,打理好一切行程。

他原本是想親自上山的,是她見他腳上還裹着石膏,才阻止了他。

「一個懂得如何去愛的人,不該讓對方覺得窒息。」是齊威對姊夫的評語。

孟歡兒把這話聽了進去,並從中得到了一些撫慰。

但他影響她的,又何只是這件事。

這半個月以來,她必須承認章蓉蓉小天使不時的來訪,以及他對章蓉蓉的態度,都讓她偷偷地吃味了好幾回。

只是,姑且不論對他和小公主的關係有多少不快,孟歡兒已經先發現了她其實很冷靜地在看待這件事情!她終於明白了自己並不是母親或學長,她沒有因為愛太深就開始胡亂猜忌。這個體悟讓她心安,和齊威的相處也就更加自然了。於是,她選擇了不開口詢問他和小公主的事,因為覺得沒有必要。

她並開始每天偷偷地在兩人的關係裏跨出一小步、一小步:-…

這一日,一如她照顧齊威的半個多月來一樣。孟歡兒刷牙洗臉完畢,先到廚房打理好一切后,再化好妝、穿上套裝,走到他房間。

他房門虛掩着,人在床上貪睡着。

被子早已被踢到一旁,身上那件寫着球員號碼的寬鬆T恤及短褲,配上微青鬍髭下巴,雖是邋遢到不行,卻仍頹廢得極性感。

「起床了。」她隨手關掉冷氣,坐在床沿,拎起一個枕頭拍他肩臂。

「嗯。」他虛應了一聲,性感黑眸半閉半睜地啾着她。

孟歡兒耳根微熱,腎上腺素開始分泌,只得佯裝若無其事地走到一旁幫他倒水。人睡醒時都會有眼屎、口氣不佳的問題,更別提像他這麼健壯的男人,經過了一夜可能會有體味。但他永遠乾淨清爽得像是拍廣告的模特兒,麗質天生也不過如此,她甚至懷疑他半夜起來偷偷盥洗以維持這般男色。

「起床。」孟歡兒趕在他又賴回枕頭前,用雙掌撐住他後背。

「再三分鐘。」他說。

「喝水、起床。」

齊威嘆了口氣,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地讓孟歡兒扶着他走到浴室。

她在他刷牙洗臉的同時,也順便幫他挑了套衣服。她做得如此得心應手,就連她也開始懷疑起自己具有優良僕役基因。

齊威推開浴室門,拄着拐杖慢慢走出來。

她扶他在床邊坐下,他身子一如往常地像個暖爐,燒得她心神不寧,但她已經能表現出一副大自在模樣了。

「今天早上吃什麼?」他用手抓了下頭髮當成梳頭后,一臉期待地看着她。

「瘦肉粥。」

「耶!」齊威咧嘴笑了起來。孟歡兒想板著臉,但顯然不成功。她抿着唇卻藏不住笑意,用一種看着頑皮小孩的眼神望着他。

她知道自己手藝非常好,畢竟瘦肉粥要熬到鮮嫩香滑也不容易,但他的反應卻總是一讓她想為他一天煮十頓。而她也第一次知道,原來在乎一個人不一定會提心弔膽,感情也可以如此地甜蜜加溫。

齊威注視着她上揚唇角,知道他近來努力地剋制荷爾蒙的苦心並未白費。

他不提起兩人之間的感情,不胡亂釋放魅力,她的緊繃因此鬆懈了一些,不再在他稍微靠近時就驚慌失措地逃走。

她昨晚在客廳看電視看累了,甚至還倚在他的肩膀睡著了,他高興到差點想踢掉石膏跳起舞來。

「有沒有多煮一點粥給我當午餐?」他嘴饞地問道,愛死了她的手藝。

「我相信那一鍋至少有十碗。」

「耶!」他吹了聲口哨,雙眼亮晶晶。

「我晚上要吃海南咖喱雞。」

「你當我開餐廳,居然還妄想要點餐?」孟歡兒食指戳到他額上,他大笑着拉住她的手,親吻着她掌心。她沒抽回手,順着他的手勢被拉到他身邊坐下。

「我以為像你這種性感美女,應該是廚藝白痴。」他說。

「我的手藝是拜我媽之賜,她一直堅信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一定要掌握他的胃。後來她生病了,什麼料理都吃不習慣,我就開始學着用她的食譜做菜,沒想到居然變成我們家的大廚。」她無奈地一聳肩。

齊威看着她閑話家常似的神態,心裏又是一喜。她認為他既然已經知道了她的過往,便不再忌諱提起,也開始會跟他分享心情。

「你做菜時快樂嗎?」他問。

她看着他正經眼神,手掌自有意志地撫住他的臉龐。她懂他的意思,他怕她沉溺在以前的回憶里。

「很快樂。看到大家吃到碗盤見底,我會很有成就感。」一陣激動湧上心頭,她決定張開雙臂給了他一個大擁抱。

「謝謝你。」她說。

「不客氣。只要記住你不是他們,也不用老把他們扛在肩頭,懂嗎?」他說。

「遵命,齊老師。」她故意舉手行軍禮,然後調皮地翻了個白眼。

「你介意我明天請兩個朋友到家裏吃飯嗎?」齊威說道。

「介意。」

齊威完全沒想到她會拒絕,神色頓然黯然而下。他原以為可以讓她再進一步地融入他的生活圈,沒想到時機顯然還未成熟。

「好吧,算他們沒有口福,我叫外賣好了。」他把頭靠在她髮絲間,很無奈地問道:「你可以建議一些外賣餐廳嗎?」

「咳,我可以幫忙做菜,但是要比照五星級飯店的外賣收費。」孟歡兒唇邊帶着頑皮笑意說道。

「沒問題。」齊威大喜之下,捧起她的臉,用力親她的唇。

她瞪大眼,推他肩膀。

「你這樣犯規。」她說。

「去他的犯規。」齊威的唇得了便宜,理智早拋到九霄雲外,天知道他已經忍耐到快變成太監了。孟歡兒皺着眉,雙手硬是在兩人之間保持一定距離。「你答應過會有分寸的。」

「聰明人都知道分寸該視情況而定--…」他碰觸到她那久違的柔軟雙唇,滿足地長嘆一聲。

「離我遠一點,否則我告訴章蓉蓉。」她故意這樣警告着。

她這一警告讓齊威撐起自己,粗聲地說道:「我巴不得你快點去找她談一談!你再不表現出吃醋的樣子,我就要逼問你為何膽敢對我與其它女人的互動無動於衷了。」

孟歡兒瞪着他不爽神態,她睜大眼,停止了掙扎,狂喜在心頭亂竄着。原來他先前那些只當朋友的話,都只是留住她的幌子啊。

「不是只要當朋友嗎?」她說。

下一刻,孟歡兒整個人被齊威壓平在床上。「去他的朋友。」他說。

「起來,我喘不過氣·--…」她胸口裏的空氣被逼出,只好槌他的肩,但她知道自己在笑。

「我有人工呼吸的執照。」他見機不可失,非常快速地吻住她的唇。

當他男性氣息侵入的那一刻,孟歡兒除了響應之外,根本就忘記了自己應該要說些什麼。

她縱情地與他的唇舌糾纏着,直到他抱怨她套裝的扣子太多,她才突然驚覺自己應該要準備去上班的。

孟歡兒不客氣地狠咬了他一口,在他痛到倒抽一口氣之際,她狼狽地跳下床。

她在他的大笑聲里,兇巴巴催促着他換好衣服,並扶着他下樓,狠狠地瞪了一眼后,才出門去上班。

她走出門口時,心臟仍在狂跳,嘴角也仍然像傻瓜一樣地上揚着。

可她忍不住啊,光是知道他們互相在意,卻還是能過着尋常生活一事,便足以讓她興奮到失眠。孟歡兒用力地深吸一口早晨空氣,發現她對於未來愈來愈有信心了。

在孟歡兒與齊威同居的這陣子期間,美利公關正好結束幾個大案子,只剩下幾個私人宴會的小型活動。整間公司的夥伴都覺得這段時間簡直像在度假,一下班就趕着去逛街喝酒吃飯聊八卦。

「歡兒,晚上要不要去喝酒?」同事們一過午後便開始邀約。

「抱歉,我有事,待會兒請了兩小時的假要提前走。」孟歡兒說道。

「晚上要幹麼?」白心蕾跑到她身邊,開始咬耳朵。

「趕回家煮飯。」齊威剛才膽大妄為地傳簡訊給她,說他除了想吃海南咖喱雞外,想要來條糖醋魚,害她只得早點出發去市場。

幸好,公司最近很閑。

「原來同居半個月,就已經自動升級到黃臉婆階段了。什麼時候寄喜帖給我?」白心蕾興奮地拍打她肩膀。

「現在還不是那麼一回事。」她輕聲地說道,唇邊卻始終掛着笑意。

「喔!」白心蕾拉長尾音,曖昧地應了一聲。「那就是以後可能會有那麼一回事嘍!」

「我們現在只是朋友,他身邊還有蓉蓉小公主。」

「他在意的人是你,不是蓉蓉小公主,這點你應該很清楚,幹麼扭捏不承認?」女人直覺就跟x光一樣精準。

「我已經盡量不扭捏了,我還打算晚上要告訴他,也許我們可以嘗試重新開始。因為我發現認真的感情其實沒那麼可怕,我只是需要時間慢慢調適。」她的杏眸閃過一陣擔憂,臉上卻有着更多的期待。

白心蕾對她豎起大拇指,並給她一個鼓勵大擁抱。

「我沒當過主婚人。」白心蕾一臉渴望地看着她。

「沒人問你這一題,幹麼亂答!」孟歡兒大笑出聲地說道。

「好吧,那等你調適成功后,交一份報告來。」白心蕾一本正經地說道。

「是,那我先下班檢討反省去也。」孟歡兒調皮地一笑,在老闆的低吼聲中,一溜煙跑去收拾公文包。孟歡兒滿臉笑意地離開了辦公室,哼着歌踏上公司外頭紅磚道時,卻見到一個她以為不會再見到的人-泰麗雅。

泰麗雅清瘦了一些,一雙大眼更顯精悍地直瞪着她。

「你怎麼會在這裏?」孟歡兒皺了下眉,直覺來者不善。

「我在等妳。我請私家偵探調查你,知道你住在他的房子裏。」泰麗雅漂亮的大捲髮隨着她激動語氣而晃動着。

「那與你無關。」孟歡兒開始覺得不舒服了,因為泰麗雅讓她想起了學長。

「什麼叫做與我無關,你知道我等了他多久嗎?你知道你離開馬爾代夫之後,都是我陪着他嗎?你知道他回到台灣后,居然連接都不接我的電話嗎?」泰麗雅大叫出聲,眼淚諷出眼眶。

「他不愛你,你何苦強求呢?」孟歡兒嘎聲說道,手心開始冒汗。

「我有他的孩子了。」泰麗雅說道。孟歡兒面對着泰麗雅的年輕臉龐,一時之間連呼吸都覺得困難無比。她握緊拳頭,腦袋裏閃過無數個想法,齊威的笑容和兩人之間的種種點滴也同時穿插於其間、反覆地穿梭着。

「我不相信。」孟歡兒清亮杏眸直視着泰麗雅。

「為什麼不相信,我夠美,男人都會對我動心。」泰麗雅提高音量,小臉氣得通紅。

「大多數男人或者會對你動心,但齊威不是一般男人,他見過太多風浪。就算他真的和你發生過關係,我也不認為他會讓你懷孕。」孟歡兒理智地說道,發現自己的心竟是難得的平靜。

她知道齊威不是她父親,他有他的原則。她也不是她的母親,所以不會毫無理智地捕風捉影。

「我的孩子是齊威的。」泰麗雅揪住孟歡兒的手臂,長長指甲刺入她的肌膚里。

「那麼你可以去找他談,你知道他現在住在哪裏,不是嗎?」孟歡兒面對着她的淚水,內心充滿了同情。她知道愛到身不由己時會有多悲慘。「如果沒有齊威,我寧願去死!」泰麗雅失控地大吼出聲。

孟歡兒瞪着泰麗雅,聽見心裏名叫「自製」的那根弦,嗤地被割斷的聲音。

「你以為死了就一了百了嗎?」孟歡兒逼前一步,柔萸有力地扯住泰麗雅的衣領,不客氣地對她大吼。「你死了,齊威就會愛你嗎?我就會因為自責而退出嗎?你作夢!你死了,只是傷害了所有人,讓我們一想起你就只有怨恨。你死了,只是徒留你的家人每天都在傷心遺憾,難過他們為什麼不能為你做更多!」

孟歡兒的低吼打在泰麗雅臉上,自己卻先氣到渾身顫抖。

「你神經病!我又沒有真的要去死,放開啦!」泰麗雅被她的激動嚇到,拳打腳踢地脫身後退。

「最好你是沒有要去死!因為自殺不是解脫,自殺只是讓你在死後的每一刻里,不停地重複死亡當下的痛苦。」孟歡兒不客氣地說道,希望能嚇得泰麗雅日後連「自殺」這個念頭都不要有。泰麗雅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看她的眼神像盯着怪物。孟歡兒注視着她,此時雙膝無力,腦中一片空白,但奔竄在全身的釋懷,卻讓她只想放聲大笑。

她知道她將不再恐懼了,因為她終於明白了當年學長的不理智,是他不健康的意志,不該由她該承擔一切。

「妳好好保重。」孟歡兒轉身就要離開。她現在好想快一點看到齊威,她有好多話想告訴他。

「我希望妳去死!」泰麗雅在她身後大喊着。

孟歡兒抿緊唇,不想與一個任性的小女孩一般見識。

看到前方燈號轉綠時,她舉步往前走,準備到對街搭出租車回家。孟歡兒伸出右腳,紅色高跟鞋踏上斑馬線。

一輛違規右轉的機車無預警地朝着孟歡兒疾駛而來,她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一陣痛苦便襲上她身子,而她整個人則被撞飛了出去。

她痛得蜷起身子,感覺到身子重重地落在地板上,發出驚人聲響。

她的臉頰狠狠摩擦過柏油路,痛得像是有火焰於其上燃燒一樣。

孟歡兒微睜開眼,看見泰麗雅焦急的臉俯在她面前。她張口想說話,想叫她幫忙轉告齊威自己的愛,卻是眼前一黑昏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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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情願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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