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半年後!晚上八點半,孟歡兒在一間日本料理店前下了車。她穿着下襬綴着飄逸流蘇的亮灰色上衣,幾串繽紛糖果色的項鏈點出重點,合身牛仔褲是她的第二層肌膚,及腰的長直發光亮地垂在身後。她的打扮完美到可以去參加時尚派對,除了她腳上那雙人字拖鞋之外。
她累垮了,踩了一下午的三吋高跟鞋,腰都快斷了!
只有那個剛入行的菜鳥傻妹,才會從早上活動準備就穿着套裝、踩着高跟鞋在辦公室里跑來跑去。
想到傻妹今晚下班時,光着腳丫的拐腳樣子,孟歡兒忍不住低笑出聲。「歡迎光臨。」服務生以日文打着招呼,為她掀開一道藍色布簾。孟歡兒走進這間餐廳,還沒找到老闆白心蕾,倒是先看到了姊姊孟喜兒和姊夫韓德生坐在一處竹林牆旁邊。
姊姊正凝視着姊夫,姊夫則低頭忙碌着,大掌里的長筷子看起來像在剔秋刀魚魚刺。
姊姊和姊夫結婚一年了。原本以為應該從此過着幸福美滿日子的兩人,卻開始愈來愈疏離,姊夫偏執的保護欲讓姊姊喘不過氣,他堅決不要孩子的舉動也傷了姊姊的心。
偏偏,兩個月前才剛走過流產陰影的姊姊,前陣子又檢查出已有了身孕。這一回,姊姊鐵了心離開,準備幾天後就要一個人悄悄搬到遠地,好讓他們兩人都能冷靜一段時間。
只是,當孟歡兒此時注視着姊夫專註地把魚肉撥到姊姊盤子時,她突然難過了起來。想姊姊此時的心情,一定更加地痛苦吧。
畢竟,不是不愛。只是因為太愛了,所以才選擇了離去的。齊威身影不期然地進到孟歡兒腦子裏,但她不許他停留太久。就像他這半年以來,每周都要傳來的報告近況簡訊,她也都規定自己不準看超過三次一樣。她自制力向來一流,現在也不可能失控。
只是,齊威這半個月來,為什麼一封簡訊都沒有?既然不聞不問,幹麼不幹脆把房子收回去算了!
「歡兒。」孟喜兒看到妹妹,笑着揮手要她過來。
「姊。」孟歡兒走到姊姊對面坐下,跟姊夫打了聲招呼。「哈啰。」
韓德生點點頭,放下筷子。
「怎麼這麼巧?你跟朋友約吃飯?」孟喜兒問道。
「中午剛結束一個記者會,老闆私人招待我吃今天遲來的慶功晚餐。」孟歡兒笑着說道。
「看來你中午的活動很成功。」
「記者們全都到了,晚上新聞大滿貫,媒體露出率好到他們的品牌總裁親自打電話來道謝,還預約了下次的活動承辦。」孟歡兒比出一個勝利的V字形。「真好。」孟喜兒眼裏閃過一陣羨慕與落寞。孟歡兒注意到這一點,但她沒有接話。之後姊姊離開了,應該會有一段時間不能接觸布藝店的工作吧。
「姊夫這陣子還是常出國嗎?」孟歡兒問道。
「對,接下來要去香港三天。」韓德生點頭,冷峻眉宇因為有妻子陪伴在一旁而溫暖了些。
「姊夫不是喜歡吃你做的家常菜嗎?怎麼今天想到外出打牙祭?」孟歡兒頑皮地朝姊姊眨眨眼。
「我累了。」孟喜兒輕聲地說道,垂下了眸。
「魚涼了有腥味,快吃。」韓德生皺了下眉,把盤子推到妻子手邊。
「好了,不吵你們了。」
孟歡兒在心裏默默地祈禱他們能夠一切順利后,她揮手道別走向服務生。報上白心蕾名字后,她被帶到店內另一側。
白心蕾正一人坐在白石牆邊,穿着高領蕾絲襯衫的她,打扮得很維多利亞時代,喝清酒的姿態卻非常豪放。「怎麼了?」孟歡兒一坐下便先問道。
「今晚又收到一張喜帖,新娘大學才剛畢業,所以有點哀怨……」白心蕾招手請服務生上菜,甜美臉龐看來像吃了一顆毒蘋果。
「婚姻這事跟感情一樣,寧缺勿濫吧。」孟歡兒幫老闆倒酒,還跟她乾杯。
生魚片被送了上來。她們決定先讓美食入腹,再繼續悲秋傷春。
「為什麼你這麼堅強?就連放棄『齊威』那種極品,都沒聽你哀嚎過一聲。」
白心蕾被芥茉弄得淚眼迷濛,卻還是要開口問道。
聽見齊威的名字,孟歡兒的心被狠狠擰住,但她故意挾起一尾甜蝦入口,滿足地長嘆一聲。
「喂,幹麼閃避我的問題,為什麼你不會愛到痛哭流涕?」白心蕾半醉問,決心要逼問出一個答案。
「因為我打過預防針了。」孟歡兒又喝了兩杯酒。
「不懂。」白心蕾粉紅色指甲用力戳着她的手臂。
「快點說給我聽。」
「我爸是那種慣性外遇犯,我媽只要一感覺我爸有了外遇對象,她就會哭着抱着他的腿,求他不要去找別的女人。」她的食慾突然降至冰點,只好猛喝酒。「她為什麼不離開他?」
「她沒有謀生能力,也把我爸當成生活唯一重心。你不知道我看過幾十次,她趴在地上磕頭求他不要出門……」孟歡兒連打了好幾個冷顫,拿起清酒再喝一大口。
白心蕾急忙又幫她倒酒壓驚,孟歡兒也馬上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
「那你姊姊為什麼沒有受到影響?」白心蕾問。
「她其實也不喜歡失控,所以每次都愛得很雲淡風輕,直到我姊夫的出現。」
孟歡兒看向姊姊的方向,發現她正捧着茶偎在姊夫身邊。「我姊夫愛她愛得很強勢,但他眼裏根本容不下其它女人,我不得不承認他和我爸根本是兩碼子事。」
但是,他們之間也出現了問題,相愛果然不是件易事!
「老實說,要不是齊威離你太遠,你應該也會為愛屈服吧。」白心蕾肯定地說道。
「我不會。」
「為什麼?」打破沙鍋問到底是白心蕾的專長。
「我不想說。」孟歡兒別過頭去喝酒,眼神已有些矇矓。
「我把你當成好朋友,什麼事都告訴你,可你從來不主動告訴我你的煩惱,就連你和齊威的事,也是我逼問了老半天,你才願意透露的。你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傷人……」白心蕾開始嘮叨,存心要一個答案。
孟歡兒又連灌了三杯酒後,杏眸突然一揚直視着白心蕾,用一種豁出去的豪氣說道:「我大一時,有個研究所學長為我瘋狂。他很愛我,我也還滿喜歡他的。但是,當他開始要求我對他的每一分感情有同等響應時,我覺得喘不過氣,提出了分手。」她停頓了一下,繼續面無表情地說道:「然後,他在我租的套房門前自殺,得年二十五歲。」
白心蕾臉色涮地發白,她飛快地坐到孟歡兒身邊,用力抱住她。
「我…沒說出口過……」孟歡兒說不出話,只是顫抖着。
「笨蛋,誰准你把這種事情藏在心裏的,心裏有創傷而不說出口,傷口永遠不會結痂。」白心蕾哭着把她抱得更緊了些。
「我有時想,我或者不只有身高遺傳到我父親,我的個性也有幾分像他,否則不會那麼無情--…」孟歡兒把臉靠在朋友的肩膀上,自嘲地說道。
白心蕾抓住她的手臂,涕淚縱橫地說道:「笨蛋,學長的死不是你的錯!如果因對方要求分手,就要自殺,那我至少該死過十次了!」
「我知道不是我的錯,但我沒法子完全無動於衷。」她顫抖地笑着,很高興自己終於將這件事說出口。
「你是怎麼度過那段時間的?」
「那時正好放暑假,我騙家人說我要到山上去當課輔老師,所以沒回家。整整兩個月,我說的話應該沒超過十句。」
「為什麼不讓你姊姊知道?」白心蕾握住她冰冷的手,決定再為她倒一杯酒。
當然,她自己也很需要。
「我姊那時一邊讀書、一邊打工、還要照顧我媽的憂鬱症,我實在說不出口。」她喝了一杯又一杯,身子才慢慢地暖和了起來。白心蕾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心疼這個獨自堅強的朋友。
「你怕齊威變成第二個學長?」
「不,我怕自己變成第二個學長。」孟歡兒趴在桌上,因為想起齊威而痛苦地皺起眉。「我對他的感覺經常讓我衝動到忘了我是誰,而我告訴過自己一百次,絕不要踏入那種沒法子控制的感情,因為我看過太多悲慘下場了-我媽、我學長。」
「傻子,你有一顆會為別人着想的心,你永遠不會變成那樣。」白心蕾一拍桌子,變得很女中豪傑。
「是啊,自從上次和齊威分手后,我簡直像得到戀愛冷感症,什麼男人都引不起我的興趣。」她苦笑地說道。「都怪我跟他連分手分得不幹不脆,還在留戀他不時捎來的訊息……」
「你應該和他繼續談戀愛,我敢打賭他會捍衛你的所有不安!」白心蕾說道。
「管他的!反正我不要跟一個現在應該在搭汽車運輸渡輪環遊世界的男人戀愛。」孟歡兒喝了一杯酒,挾起一尾炸蝦,吃得非常義憤填膺。齊威若不是去了偏遠地方,近來怎麼會連通簡訊都沒有?可惡!
「不管了,讓我們為堅強女人干一杯。」白心蕾舉起酒杯,先聲奪人。
「然後,還要再為事業干一杯。明天晚上的設計師新裝發表會活動,一定也會大成功的。」孟歡兒更厲害,再連干數杯。
兩人喝酒喝得很開心,好似煩惱全都拋到了腦後。就連孟喜兒和丈夫要離開時,她們兩個也能傻傻笑着跟他們揮手,像是什麼悲傷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她們喝掉一大瓶清酒,在日本料理店關門的前一刻,才勾肩搭背地離開那裏。
一醉解千愁,沒有感情也無所謂,友誼萬歲!
稍晚,兩個女人搭上出租車,先讓白心蕾到家后,再沿路回到孟歡兒那裏。
孟歡兒下車,和門口警衛打了聲招呼后,走進這處仍然讓她驚艷的住宅區里。
今晚夜色很好,月兒彎彎,夜裏清新空氣混着綠葉香氣,讓人忍不住想微笑。
她喜歡這裏的環境,不過也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如果不是因為齊威,她一輩子也住不起這種房價近億,裝漬及傢俱也至少花了好幾百萬的房子。無所謂,她反正不會留戀。她預計退休后搬到南部,那裏房子便宜、人又熱情。事實上,如果不是因偽那裏媒體資源缺乏,精品公關舞台等於零,她還曾經考慮提前南下。
孟歡兒搖搖晃晃地飄着身子,晃到三層樓的屋子前,才拿出鑰匙,卻發現一樓隱隱地透出燈光。
她屏住呼吸,心跳開始加速,腦子則是完全沒法子思考。
她不自覺地順順長發,想補一下口紅,卻不敵她焦急的心,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用力按下門鈴。
叮噹叮噹叮噹叮噹……
門被打開。
齊威只穿着一件褪色牛仔褲,黑眸似火地緊盯着她。
孟歡兒的心瞬間好痛,害她只好睜大眼,低喘着氣。
「回來了。」齊威懶洋洋地一笑,大掌自然而然地攬住她的腰,將她帶入屋內,還握住她冰冷的掌心放在唇邊呵氣。「怎麼不用鑰匙開門?」「萬一裏頭有小偷,我嚇到他,豈不人財兩失。」她驀地拔回手,往後退了一步,杏眸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她皺着眉,突然間有點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醉過了頭,所以產生了幻覺。
「這麼久不見,怎麼一點久別重逢的喜悅都沒有?」他的大掌放在她雙肩,霸地道將她拉回面前,額頭輕觸着她的。「嗯,你聞起來像喝了一晚的酒氣,是借酒澆愁,還是夜夜狂歡?」
她瞪着他總被太陽晒成麥色的臉龐,看着他眼角笑紋及唇邊邪邪笑容,聞到他身上的陽光氣息。她伸手撫摸他的臉,情不自禁地微笑了。
他真的站在她面前!
「看來你很高興看到我,小酒鬼。」他眼裏笑意更濃地說道。
他的話讓孟歡兒想起自己一身醉鬼模樣,她用力地推他的肩臂,成功拉開了距離。
「你不能老是這麼任性地進出別人的生命。」她不停後退的腳步因為酒意而搖晃着,直到她的後背抵住了牆,才勉強地止住了天旋地轉。
「我想留下,是你從不給我機會。」齊威鎖着她的眼,慢慢移步向前。他雙手置於她的臉頰兩邊,形成一種除了他的懷裏,她再也無處可去的情況。
「你離開馬爾代夫之後,我每個星期都傳簡訊給你,告訴你我做了什麼,告訴你我有多想回到你身邊,為什麼你從不給我回復?」他的低語灑在她肌膚間。
「因為我不感興趣。」她不敢呼吸,怕他的味道會讓她更混亂。
「騙子。」他結實身軀往前一靠,胸膛貼住她狂跳胸口。
「這一回,沒有任何事情能讓我離開。我會堅持留下,直到得到我想要的為止。」他吐出的話像一張無形而結實的魔網,不客氣地困住她。
她僵着身子,看着他勢在必得的眼神,她昂起下顎,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既然你回來了,那麼我再鳩佔鵲巢,未免太不識相,我今晚就搬出去。」
齊威臉色一沈,黑眸危險地一眯。
「又在逃避了?」他握住她的下顎,沒給她機會閃躲。
「我沒有。」她從齒縫裏迸出話來,全身僵硬得像木頭。
「見鬼的你沒有!」他驀地低頭吻住她的唇。她掙扎地推拒着他,卻推不開他銅牆鐵壁的身軀。
他則是不客氣地將她雙臂高舉過頭頂,繼續深入她的唇間。
孟歡兒想抗拒,可這個男人對她太清楚,他知道該如何讓她動情,也知道她有哪些地方無法抗拒。
她的掙扎被揉碎在他的唇下,直到她的唇邊逸出了呻吟,他才願意鬆開對她手腕的箝制,還給她在他懷裏活動的自由。
她喘着氣,看着他陽剛臉龐上的自大笑容。
「野蠻人。」她伸手讓他看腕上的紅腫。
「抱歉,我只顧着要達到目的。」他執起她的手放到唇邊輕吹着氣,揚眸直視着她。「我打算落腳在台灣。」
孟歡兒心一驚,身子一側,就想開溜。
齊威大掌攬住她的腰,恨不得把她捏碎放進口袋。「你一定要把我氣到口吐白沬,你才甘心嗎?」他的大吼震得她耳朵轟轟叫。酒精讓她意志渙散,她在慌亂之間只能不顧一切地大叫出聲。
「你給我走開!我不要一個我會對他認真的男人!」
說完,她搗住自己的唇,臉色涮地雪白如紙。
她對上他瞭然的眼神,她雙膝一軟,坐倒在地板。驀地將臉龐埋入雙掌之間,不讓他再有任何機會窺探她心底的秘密。
「你剛才的話是對我的一種鼓勵,還是打擊?」他的低語吐在她發間,大掌輕撫着她的後背。
「我的話是一種宣言。」她悶聲說完,卻被他結實臂膀給牢牢摟住。
雖然知道自己是她想要認真的男人,讓他得意地想飛上天,可他此時只想守護看來無比脆弱的她。
他能感覺得出她的抗拒絕對是事出有因。只是他先前被激情沖昏了頭,竟然不曾看出在她遊戲愛情的背後,其實藏着莫大恐懼。
「去他的宣言,我最愛打破規則,所以那不會成為我放棄你的理由。」他低語着,大掌撫上她的髮絲。孟歡兒身子一僵,因為那正是學長最喜歡對她做的動作。
「你不能強迫我和你在一起。」她拉下他的手,卻沒法離開他的懷抱。
「親愛的,我從來不用強迫,便能達到我要的目的。」他咬着她的耳朵,語氣很輕佻,但眼神卻如盤石般堅定。
她泄氣地呻吟了一聲,此時只氣一千CC清酒竟沒法子讓她醉到人事不醒。
「和我一起住。」他說。
「你瘋了。」她用力搖頭,心裏狂喜,後背卻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為愛瘋狂,應該不算太瘋。」他說。
「我們分手,不要再見面了。」她顫抖地說道。
「我們已經分手好幾回了,但除了第一次之外,我都是不情願的。這一次,你最好有個好理由。」齊威捧住她的臉龐,語帶認真地威脅道。
「我們從來就沒真正在一起過,沒必要正式分手。」她一聳肩,儘力擺出不在乎模樣。
「顯然我們『在一起』的定義不同。還有呢?」他後退一步,為的是想更看清她的一舉一動。
「就當我是個孬種吧,好聚好散,不行嗎?」她困難地從喉嚨里吐出話來,見他仍然無動於衷地擋在她面前,一陣恐懼襲上了她,她失控地大吼出聲:「一定要逼我說出我只想玩玩的事實嗎?」
齊威瞪着她狂亂神態,額上及頸間青筋因為怒氣而暴突着。
若不是他察覺到她態度太驚恐,要不是他對兩人問的吸引力太有自信,他甚至要懷疑起他們之間只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畢竟從沒有女人這樣急切地想擺脫他。
但她不會知道,她愈是想脫身,就愈是會引發他想了解更多的衝動。
只是,她現在像一條綳得太緊、隨時都會斷裂的弦,而他向來不走險招。
齊威握住她的下顎,她冰冷的肌膚讓他不快地皺起眉頭。
「我同意分手。這樣的結果,你滿意了嗎?」齊威故意麵無表情地說道。
孟歡兒望着他深不見底的眸子,她站在原地。
「你滿意了嗎?」他再度逼問了一次。孟歡兒雙臂無力地垂下,閉上眼用力地點頭!一次、兩次、三次,直到她聽見齊威離開的腳步聲、聽見大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為止。她拖着腳步鎖上門,卻沒有力氣走回房間。她倚着冰冷的牆壁,用力地捶打着地板,直到她頭痛欲裂到想撞壁為止。
「你承受不住的、你沒資格得到幸福的--…」
她攤平在地板上,對着空氣喃喃自語。眼淚不停地流出眼眶,直到她體力不支地沉沉睡去為止。
早上八點,孟歡兒從地板上驚醒,回想起昨晚的一切后,臉色更加慘白如紙。
她吞了顆止痛藥,勉強自己收拾了一些基本衣物,帶着一雙僅能眯成一直線的核桃眼走到大門邊。
她行動緩慢地打開門,還沒跨出家門,整個人便像石像一樣地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齊威大哥位於對面的住宅正敞開着大門,早晨的陽光正好照在齊威側臉上。他正神情溫柔地擁着一個纖細女子,低頭像在訴說情話一般。孟歡兒慌亂但迅速地退回屋裏,關門並拴上鎖鏈。她吸呼顫抖地躲在窗帘後頭,像個絕望的妻子偷摸地等着揪出第三者。
她看到齊威輕撫着女子後背,又將雙唇輕貼在她的發間。
孟歡兒收回視線,額頭痛苦地貼在扶桑圖騰窗帘布上。
會出現在齊威大哥家的女人,應該是他的大嫂或者是其它親人吧。齊威不可一晚才對她提出同居要求,馬上就又投入別的女人懷裏!她的理智這樣告訴自為什麼不行?也許她的拒絕讓他傷透了心,決定要從別的女人那裏尋求到安慰?
見鬼的!如果她真的傷透了他的心,他現在應該和她一樣四肢無力、臉色死白才對。
孟歡兒對自己偷窺的行為感到唾棄,卻不敵慾望地再度掀開窗帘,偷看着齊威與那名女子相擁的畫面。如果她去找他,他會願意回到她身邊嗎?孟歡兒眼睜睜地看着雙腳往前移動着,她嚇到臉色慘白,抓住沙發強迫自己不許再有任何移動。
她莫非是要去求他嗎?
孟歡兒咬住唇,拿出手機按下他的號碼撥號,決定要把事情問個清楚。
手機持續響着,她從窗帘縫裏,看見他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她顫抖地張口準備要說話。
他皺着眉看了這邊一眼,把手機放回口袋裏,然後攬着嬌小女子,關上大門。
「您即將進入語音信箱,請在嗶聲一之後留言……」
孟歡兒的手機啪地一聲落到地上,她飛快地撿起手機。關上電源后,焚手似地將之扔到沙發里。
她滑坐在地板上,將自己蜷成一團,雙眼仍然大睜地從窗帘后看着對面。她不知道自己在原地坐了多久,直到齊威走出二樓陽台。她拚命眨着眼,卻還是看不清楚他的臉。她揉着眼睛,碰到一臉淚水,這才發現自己原來哭得慘兮兮。她忿忿地擦去淚水,明知他看不到,還是用力地瞪着他。
只見齊威面朝向她這邊,取出了香煙,一根接一根地抽着。
他在心煩,否則不會抽煙。但他又何苦呢?明明就已經有別的女人陪在他身邊了,不是嗎?
孟歡兒一忖及此,心裏的傷口被灑上鹽,痛到她決定不要再忍耐。
她很快地收拾了一些必要衣物,並在客廳桌上留下紙條,說她三天內會回來收拾完所有東西。
然後,她昂起下顎,拖着一隻二十吋小行李箱走出大門。
她知道他在看她,但她佯裝對他視若無睹,頭也不抬地往外走,直到搭上出租車,離開他的視線為止。
既然已經「真的」分手,就沒必要再有任何接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