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澹月山莊」未來的少主人關紹箕所居住的「翼然樓」中,此刻已擠滿了人。
嚴路寒皺着眉頭跨進「翼然樓」的門檻,後頭跟着蹦蹦跳跳的玉笙,看她可愛的小臉上帶着賊兮兮的笑容,就知道她是來看好戲的。
當玉笙「跳」進「翼然樓」后,她那纖巧的柳眉隨即像嚴路寒一樣「揪」成了一團。
拜託!好位置都被裏頭那一大群人給「占」光了,教她怎麼看熱鬧嘛!
都是嚴大哥啦,動作慢吞吞的,一點都不體諒她的個頭兒嬌小,根本擠不進那圈「人牆」,還要她死拖活拖地才把他拖出房間。
依她私底下的猜測,嚴大哥一定還在生她的氣,氣她把話說得太誠實太直接了,一點兒顏面都不留給他。所以,他剛才一定是故意拖拖拉拉的,藉此來懲罰她的「直言不諱」。
「嚴公子來了。」眼尖的關二小姐紹蝶開心地大喊,聲音嬌脆動人。
剎那間,所有痴等的人全向嚴路寒圍了過來,七嘴八舌關心地詢問。
「嚴公子,你吩咐的東西全備妥了……」
「嚴小子,怎麼動作那麼慢,害我老人家腿都站酸了……」這蒼老的聲音顯然是關老太君。
玉笙趁着這一陣混亂,趕緊佔了個好位置。
接着關夫人影仙:關紹箕的娘親問出了大伙兒心中的疑問。
「嚴公子,醫好箕兒的寒毒,不知你有幾成勝算?」
嚴路寒面容深沉地掃視他們一圈,直挺的劍眉半挑起來,從來沒有人敢當面懷疑他的醫術——除了那個老是「自以為是」的丫頭玉笙除外。
「這裏的人太多了,只留下老太君和兩名功力精湛的人,其餘的人全在寢居外的小廳等着。」
在嚴路寒冷冷的一聲令下,寢居內快速地「清場」,只留下關老太君及她兩個兒子關鳳鳴、關鳳招,和假裝聽不懂逐客令,厚着臉皮留下來的玉笙。嚴路寒冷峻地橫睇她一眼,見她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也拿她沒辦法。
他走到床榻邊,掀開淺綠色的垂幔,只見他的好友關紹箕慘白了一張俊臉躺在榻上。他已昏迷將近兩個半月了。
仔細地替關紹箕把過脈后,嚴路寒輕輕地放下他的手,相當滿意關紹箕體內的寒毒仍被他的金針控制住,並沒有惡化的跡象。
嚴路寒把檜木製成的方型藥箱擱在榻旁的桌兒上,玉笙一看,立刻眼巴巴地偎近他的身邊,瞳眸睜得圓圓的看嚴路寒「變戲法」。
只見他自藥箱中取出一副玉杵與玉缽,和一個白玉盒子,玉盒中裝的正是摘取過程曲折離奇的「龍涎果」。
嚴路寒拿出一顆「龍涎果」,小心翼翼地剝下果皮,並將它放在玉缽內搗成濃稠的液狀。
「玉笙,把嘴巴張開。」嚴路寒拿起「龍涎果」薄薄的果皮。
關老太君及她兩個兒子與玉笙一樣全不解地看着嚴路寒——他不是在配藥嗎?怎麼突然叫玉笙張開嘴巴呢?難道他要「試藥」啊?
玉笙打個寒顫,一臉警覺地看着嚴路寒,心裏毛毛地問:「嚴大哥,你想幹什麼?」
嚴路寒將果皮拎得高高的。「這‘龍涎果’的果皮給你服用。」咦?這小丫頭怎麼一臉懷疑的神情啊?難道他會害她不成啊?
「嚴大哥,你不是說過這‘龍涎果’是至陽之物,絕對不能單獨食用,一定要輔以溫和的藥物才行。你怎麼叫我吃這果皮呢?嚴大哥,你該不會是對中午的事懷恨在心,故意想要以試藥來陷害我吧?」玉笙狐疑地掃了他一眼。
「是啊!嚴公子,這萬萬使不得。」關鳳鳴在一旁緊張地道。
嚴路寒哭笑不得地敲了玉笙一記響頭。「這‘龍涎果’的果皮是受靈蛇的唾液滋養而成,沒有所謂陰陽寒熱之分,是屬於中性的藥物,若吃了這層果皮,不但可以終生不畏任何毒蛇咬噬,且可以養顏美容,最適合姑娘家服用了。」
「原來如此。」關老太君拿着拐杖點頭道。
玉笙明亮的圓眸頓時燃起兩簇奇異的光彩,看得出來她明顯地感到怦然心動,但她仍裝出一副不是很感興趣的模樣,淡淡地道:「是嗎?那我吃看看好了。啊——」她圓圓的小頭顱儘可能仰高,同時小嘴也毫不文雅地「啊」得大大的。
「你這小鬼的心思老是古古怪怪的。」嚴路寒將果皮丟進她的小嘴。其實,他哪會不懂玉笙那一點鬼心眼!
那脆薄的「龍涎果」果皮一入玉笙的口中,就有一股甜美的香味直衝她的喉嚨,樂得直呼:「好吃!」嗯!看在嚴大哥把這果皮給她吃的份上,玉笙決定不與嚴大哥計較剛才他批評自己古古怪怪的事。
嚴路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順手替她擦拭額際的香汗。
這溫柔的動作卻讓關老太君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怎麼才兩個月沒見,「玄笛狂醫」嚴路寒竟然變得深情溫柔了?此時的他一點也沒有以前的冷傲淡漠,有的只是柔柔的情意,和俊臉上難得的溫和笑意。這不禁讓他們對嚴路寒的未婚妻玉笙姑娘的魅力刮目相看。
「你幹嘛笑得那麼詭異?」玉笙不無幾分懷疑地斜睨着他。嚴大哥該不會想「暗算」她吧?
就在玉笙用美目狠狠瞪向嚴路寒,且用力得快要眼睛抽筋之際,終於有人開口了。
「嚴公子,現在不是情話綿綿的時刻,還是先請你醫治小犬吧!」關鳳鳴小心翼翼地道,深怕惹得向來孤傲的嚴路寒拂袖而去。
玉笙聞言,粉頰立刻紅遍通的;而嚴路寒則是頗具深意地瞥了愛子心切的關鳳鳴一眼,才將注意力轉回配藥上。
嚴路寒繼續從藥箱中拿出幾支樣式不同的玉瓶,將它們酌量慢慢倒入玉缽中,於是各色的藥粉和藥丸全與「龍涎果」混在一起,嚴路寒用玉杵將它們緩緩搗碎攪拌,不久之後!一股濃密清香藥味在屋內瀰漫開來,讓人聞后精神為之一振。
直到缽內的藥物被攪拌成半流質的紅色稠狀物后,嚴路寒才將它倒入一個小巧的銀碗中。
玉笙看到銀碗,黑黝黝的瞳眸突然一亮。
哇!這銀碗好值錢的樣子喔!要是以後他們三餐沒有着落,她還可以勸嚴大哥把銀碗拿去當掉,換些銀兩來逍遙一下。反正嚴大哥根本沒什麼病人,銀碗留着也沒啥作用,只會徒增重量而已,不如把它拿去做更實際的用途——換銀兩花花。
嚴路寒轉身對關鳳鳴道:「等會兒我喂紹箕喝完碗中的葯后,你立刻運功至他體內,幫他催開藥性。切記!千萬不可過猛,否則,紹箕的身體會承受不了。如果關老爺內力耗損過多,關二爺再助他一臂之力。總之,只要運功過程不要間斷就成了。」嚴路寒明亮的眸子堅定地看向關鳳招。
關家二老點點頭。
嚴路寒坐在榻前,示意關鳳鳴扶起渾身冰冷的關紹箕,並要他盤坐在關紹箕背後。自己則捏開關紹箕緊閉的牙關,一匙一匙地喂着他精心調配的靈藥,並輕撫他的喉嚨,讓他一口一口地咽下。
待喂完葯后,嚴路寒雙掌急收,兩個多月前插在關紹箕穴道上以控制寒毒的銀針赫然回到他手中。
「快,運功!」
關鳳鳴聞言不敢怠慢,連忙收懾心神,將雙手手掌按住關紹箕背後的「命門穴」,接着,他一身浩然內力便緩緩逼入關紹箕的體內,導入他的周身百骸。
過了約有盞茶的時間,關紹箕原本奇寒如冰的身軀竟微微見汗,而俊臉上的那抹慘白,已被健康的紅潤所取代。
接着關紹箕像是淋了大雨一樣,流下豆大的汗珠!如雨的汗水一下子就濕透了他身上的衣服與床上的被褥錦榻,同時在籠罩着床榻上兩人的水霧中,隱隱泛出難聞的膻腥之味。
嚴路寒黑眸犀利炯亮地緊盯着水氣中的兩人。
漸漸的,已經功行十二周天,霧散汗止了。
「行了。」嚴路寒輕輕地道。
關鳳鳴才收手獨自運功調息。
關紹箕緩緩睜開精光照照、清澈有神的眸子,靜靜地與嚴路寒對望。「你來了,大冰人。」
「嗯,我來了。」嚴路寒冷靜沉着地答道,向來冷冷的眸子有一絲難掩的激動與釋然。
「乖孫,你可嚇壞了奶奶。」關老太君老淚縱橫地踉蹌着腳步過來擁住關紹箕。
在小廳等待的眾人一聽到這哭喊聲,連忙推開格子門扉沖入房中,神情激動地圍在關紹箕身旁。
「小乖,娘擔心死了。」關夫人舉袖拭淚。
關紹箕對眼前的嚴路寒露出極為痛苦的笑容,對被好友逮到他陷入這種「淚海」中感到尷尬。
「娘,我已經不是娃兒了,別再叫小乖了。」關紹箕忍不住開口抗議。
怪哉!他不是才剛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嗎?怎麼渾身精力旺盛、神清氣爽?一點大病初癒的虛弱感都沒有。
關紹箕忍不住抬頭想要問問嚴路寒,可惜他與身旁的那位小姑娘已悄悄離去了。
「小乖,娘與長輩們已決定明年給你娶一門媳婦,省得你一天到晚往外頭跑。」
「娘——」關紹箕慘痛的哀嚎出聲,一張俊臉苦得可以滴出膽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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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笙嘟高着小嘴任由嚴路寒牽出「翼然樓」,來到附近梅園的「春遲亭」中。
由於時節末至嚴冬,所以並無清香撲鼻的梅花綻放供人欣賞。
「你幹嘛把人家給拉走,我還沒看完呢!」玉笙不滿地嘟嘟嚷嚷着,氣呼呼地坐在精美雅緻的亭子內。
嚴路寒慢步踱到「春遲亭」,頗為無奈地坐在她身旁。「你還真以為自己在看戲啊!裏頭一群女人哭成一團,有什麼好看的?要是你真的喜歡看的話,改日我再帶你進江陵城看戲。」
瞧他嚴路寒堂堂一個大丈夫,竟會拿這個小丫頭沒辦法,想來還真是可笑。倒也不是他怕玉笙,見她嬌小的個兒,一陣強風吹來就可將她吹倒。他豈會怕了她?
他只不過喜歡看見她那純真可愛的笑容,不願她因一點小事就將小臉皺成一團,臭着臉給他看。
回過神來,嚴路寒瞧見她正雙眼閃閃發亮地瞅着他,粲然笑道:「好耶!我想去看戲。」語調中洋溢着興奮與熱切是錯不了的。「咱們什麼時候去?」
嚴路寒笑了笑道:「先別急……咦?你的眼睛怎麼紅紅的?」他關心地抬起玉笙小巧的下巴,仔細檢查她靈亮卻又紅腫的美目。
玉笙有些不好意思地側首避開他的大手掌,微紅着俏臉道:「沒什麼啦!一下子就好了。」這嚴大哥的眼睛怎麼那麼厲害啊!才一會兒工夫而已就被他「識破」她的眼睛紅腫。唉!全怪自己剛才一時興奮,直盯着嚴大哥瞧,忘了掩飾紅紅的眼睛。
「說!」嚴路寒的一雙大手掌又箝住她的下巴,表現出難得一見的霸道。玉笙無懼於他銳利的眼神,着實用力考慮了好一陣子,才猶豫地道:「嚴大哥,你保證聽了以後不取笑我才成。」其實,這種不厚道的事她原本不想講的,可是看嚴大哥那麼堅持……
嚴路寒的黑瞳孔直勾勾地盯着玉笙好一會兒,才勉強啟口道:「我盡量。」這小丫頭又在搞什麼鬼?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要是別人像她一樣那麼愛討價還價,他嚴路寒才懶得理呢!
想看看別人上門求醫,總是對他低聲下氣的,甚至阿諛諂媚的都有,只有這丫頭拽的很!他不過問她眼睛為何紅腫,她先是要答不答地考慮良久,接下來竟要求他的保證。
「嗯!人家……嗯……」
整個「春遲亭」陷入了一片靜寂中。
「你‘嗯’了半天,到底要不要說啊?」一句低沉的男聲稍顯不耐地打破沉默。
玉笙嘴巴扁了扁,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憐模樣。「嚴大哥,你別催嘛!人家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正要講,你就打斷人家。都是你害的啦!」口吻中含有濃濃的指責之意。
嚴路寒舉目向天,露出挫敗的神情,彷佛在求上天快一點結束他的苦難,接着,他丟給玉笙一個極其忍耐的嚴厲眼神。
「好!我不打斷你了,你快說吧!」天!他真後悔為什麼要多管閑事,早知道就藥箱收一收回竹箏園休息就好了,幹嘛那麼關心這不知感激的小丫頭呢?
玉笙防衛性地偷覷他一眼,見嚴大哥好象臉臭臭的,決定自己應該識相一點,省得老虎發威。
「其實這根本沒什麼,是你自己在窮緊張罷了。」玉笙被嚴路寒冷眼一瞪,趕緊繼續說下去。「就是剛才裏頭的場面太好笑了,人家偷笑得肚子快要痛死了,可是又不敢大聲笑出來,只好努力地憋着笑意,所以,眼淚就這樣不受控制地擠出眼眶了。」
嚴路寒驀地朗笑出聲,與「翼然樓」里傳出的哀嚎聲形成強烈的對比。
「哈……哈……太好笑了……」
玉笙大姑娘馬上被惹毛了,他竟然不守信用,笑那麼大聲,明明說好不能取笑她的!
她老羞成怒地撲到嚴路寒身上,卯起粉拳使勁地攻擊他。「可惡!你說好不笑的,竟然食言而肥,你是個小人,打死你!打死你!」
「好好好,不笑了!」嚴路寒笑得差一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趕緊抓住她那叮叮咚咚捶個不停的粉拳,順便固定住她張牙舞爪、扭來扭去的嬌軀。「別生氣了,我認錯行了嗎?」
玉笙氣呼呼地停手,粉頰鼓得高高的,水靈靈的杏眼睜得圓圓的,審視着他臉上的神情,最後才十分滿意地點頭。
「好了,我就姑且寬宏大量一次,原諒了你。切記!以後不可再犯。」
她傲慢十足地揚着纖巧的柳眉斜睨着嚴路寒,顯然忘了自己的嬌軀還被他抱在懷裏。
嚴路寒又被她倨傲的口氣給嗆了一次,為了自己身家性命的安全起見——他不想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嚴路寒二話不說就大大方方地放開箝制住她的雙手。
玉笙的手腳一得到自由,「綉腿」馬上狠狠地踹向嚴路寒結實的肚子上,一吐剛才手腳被制住的怨氣。「混蛋!」
嚴路寒不痛不癢地抱住她的嬌小身子,重新抓好她掙扎的手腳,低頭笑道:「咦!你這丫頭什麼時候學得這麼滑頭了?差一點被你唬過去。」他着實想不起來自己上回像今晚一樣大笑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玉笙動彈不得地叫嚷着:「放開我,放開我!我以後不敢了,嚴大哥。」她的臉頰因激動而漲得酡紅。
嚴路寒低頭凝視懷中小佳人的俏臉蛋,見她粉嫣嫣的玉頰嬌嫩可人,忍不住俯首輕啄她的柔媚粉頰,柔柔的,嫩嫩的。
細吻由香頰開始,眷戀了好一陣子后,才控制不了的往她的櫻唇印上,愈吻愈深……
玉笙懵懵懂懂地任由他的鐵臂愈攬愈緊!像是要將她揉進他的體內一樣,一股莫名的燥熱從她的腹內緩緩升起,舒服得令她閉上眼眸,享受這前所未有的奇異感受。
良久,良久——嚴路寒帶若狂熾的渴望依依不捨地離開她的唇,瞳眸尚留着未褪的熱情,火熱地盯着癱在他身上猛喘息的佳人,要不是地點不恰當!他會再品嘗一次她香軟甜美的紅唇。
玉笙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嬌軀酥軟無力地縮在他的懷中!頭暈目眩了好一陣子,才睜着一雙茫然的美眸,不解地瞅着他問道:「嚴大哥,你為什麼把口水往我的嘴中喂?這樣很不衛生耶!」
嚴路寒驀地放聲大笑,笑得差一點氣喘不過來,連殘存的慾望都被他「笑掉」了。這小丫頭還真是絕啊,連衛不衛生都被她扯出來運用,總算不辜負她口中常常炫耀的神醫師父了。
「我們剛才的行為叫做親吻,不是喂口水。」他擦掉眼角的淚水。
只見玉笙一張俏容登時紅艷得像傍晚的雲霞一樣赧紅,並且發出了被人掐住脖子似的嗆咳聲。「你是說咳……‘那個’……咳……」
「對,‘那個’叫做親吻!」嚴路寒好笑地拍拍她的小小背脊,這丫頭怎麼那麼不禁嚇,剛才明明對他的「喂口水」着迷陶醉得很,現在只不過換個名詞而已,她馬上就驚慌成這個模樣,真沒膽子!
玉笙好不容易順過氣來,立刻羞紅着俏臉蛋,激動地嚷嚷着:「嚴大哥,你怎麼可以對我……那個,師父要是知道我被……那個,肯定會氣得把我打成肉餅的,我跟你無怨無仇的,你幹嘛陷害我呢?」她一想到自己悲慘的下場,難過得眼淚差一點掉下來。
平時她那老頑童般的師父顏天宇雖然對她相當縱容寵愛,但師父總是告誡她姑娘家應該潔身自愛,不可做出糊塗事來,否則,他會重重地打她的屁股,然後再狠狠地踢她出師門。當初師父訓示時,她還一楞一楞的,現在,她終於知道什麼是「糊塗事」了。啊,慘了!
至於師父為何對姑娘家的貞節要求那麼嚴格,依玉笙私底下的猜測,師父可能年輕的時候曾經被女人拋棄過,或是被師娘——如果有的話——背叛,所以,才會對這方面要求那麼嚴格。
嚴路寒俊臉一沉,額角青筋緩緩債起,皺起眉頭道:「你師父會打你?」他的聲音低柔得危險。
「不會啊!」玉笙兩顆困惑的眼珠子迎上嚴路寒的視線。「你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想法?師父才捨不得打我呢!」
聽她無辜的嬌脆語氣,彷彿一點都不知道是她害他想「歪」的。
嚴路寒臉色緩了下來,低頭輕吻她黑滑如玉的秀髮。「我不會讓人欺負你的,你是我的人。」
玉笙嬌柔親昵地偎在他懷中,偷偷扮個頑皮的鬼臉。她不欺負師父就夠他偷笑上好幾年了,哪還會被人欺負啊?她可是黃山上有名的小王霸耶!不過,說也奇怪,嚴大哥厚實的胸膛靠起來好舒服喔!一股濃濃的睡意襲來,令她更加蜷縮在嚴路寒的懷中,享受這溫暖與被珍愛的感覺……
「啪!」樹枝被來人踩斷的聲音突然從左側的梅林中響起。
糟糕!被人看見了!
玉笙濃濃的睡意跑了大半,下意識地從嚴路寒身上像蚱蜢一樣蹦跳起來,羞怯地躲在他寬闊的背後。都是嚴大哥啦!沒事胸膛那麼舒適幹嘛?害她一窩上去,就捨不得下來了,才會被人「逮」個正着。真是羞死人了!
她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被人發現像小娃兒一樣睡在嚴大哥身上,這事要是傳到江湖上去,她玉笙俠女還要不要在江湖上混啊?
「誰?」嚴路寒的劍眉微微蹙起,是誰那麼不識相打斷他與玉笙的耳鬢廝磨?
一道美麗窈窕的倩影緩緩走向嚴路寒兩人。
關紹婕身着月牙白的羅衫,黛綠雙蛾,鵝黃半額,秀髮梳起高高的「桃心髻」髻上妝點了一枝精緻的牡丹花釵,襯托出她端莊柔媚的模樣兒。
關紹婕蓮步輕移地來到他們面前,眉眼盈盈地福了一個禮。「嚴公子,謝謝你拯救家兄,小妹在此感激不盡。」她以最美麗脫俗的面貌與嚴路寒公子見面!相信他一定會感到動心,甩掉他的醜八怪未婚妻。
嚴路寒沒有正眼去看風姿綽約的關紹婕,只是冷冷地回她一句:「不用掛在心上。」對於這種「別有用心」的名門淑女、大家閨秀,他向來是懶得理會的,尤其在認識小丫頭玉笙后,別的姑娘家他更不放在眼裏。
相形之下,玉笙就比嚴路寒熱情多了。
「關姊姊,你今天打扮得好漂亮喔!」她改站到嚴路寒身旁,真心地稱讚關紹婕,一臉羨慕讚歎地欣賞她華美的裝扮。
「玉笙妹妹,你別取笑愚姊了。」關紹婕這番話雖是對玉笙說,但含情脈脈的丹鳳眼卻是往嚴路寒偉岸的身軀瞟去。
她這溫柔嫵媚的風姿與稍早在玉笙房中的「猙獰」面目迥然不同,看得玉笙的下巴差一點掉下來——怎麼差那麼多?關姊姊稍早的臉色真的很難看,怎麼才一會兒工夫而已就「突然」痊癒了。
為了再一次確定「肥水」不會落在別家大夫的「田上」,玉笙忍不住啟口問道:「關姊姊,你是不是來找嚴大哥治病的?」期待的黑靈靈瞳孔緊瞅着關紹婕。
關紹婕聞言立刻柳眉倒豎,嬌顏帶煞,惱怒地瞪着玉笙這討厭鬼。她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老是問她要不要找嚴公子看病,真是可惡!
她堂堂「淡月山莊」的大小姐關紹婕像是身上有病的人嗎?
但——她轉念一想——這不失為接近嚴公子的好辦法,兩人朝夕相處之下,憑她江陵第一美人關紹婕的姿色,還怕不能擄獲嚴公子的心嗎?
「是的,小妹這幾天總是食欲不振、昏昏欲睡,還想請嚴公子替小妹診斷一下。」關紹婕順水推舟道。
玉笙露出了像小貓一樣滿足的笑容。
「是啊!嚴大哥,你就替關姊姊診斷一下嘛!反正你閑着也是閑着。」
嚴路寒冷冽的目光掃在關紹婕身上,輕描淡寫地道:「關姑娘,相信江陵城有許多名醫都會樂意上‘澹月山莊’替你診治的。」
玉笙難以置信地眼珠子差一點凸出來,嚴大哥竟然把上門的「財神爺」
推掉!
「嚴公子。」關紹婕乾笑幾聲,「希望你再考慮一下,反正你人在‘淡月山莊’,我又何必捨近求遠呢?」她美麗的笑容有些快掛不住了,只差沒有當場「變臉」而已。
嚴路寒橫眸她一眼,沒有作答,就牽着玉笙走出「春遲亭」。他討厭這種驕縱虛偽的姑娘家,她看玉笙的眼神中明明有掩飾不了的厭惡,但卻與玉笙說說笑笑的,其中明顯的企圖不言可喻,可見她相當工於心計。
唉!只有像玉笙這樣單純的姑娘才會不疑有詐,獃獃地被她騙去。
「嚴大哥,你怎麼了?」玉笙皺起眉頭斜睨着他,責難的意味相當明顯。「好不容易有‘生意’自動送上門來,你幹嘛不接呢?你要知道,我們的經濟狀況不允許我們挑三檢四的,如果你再那麼端架子,總有一天我們會餓死街頭的……」
嚴路寒聽她嘮嘮叨叨訓了一堆,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一下。敢清玉笙是罵上癮了,再不然就是真的非常氣憤。
唉!她那顆小腦袋怎麼一天到晚老是擔心他們會餓死啊!
「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啊?」玉笙見他分神,立刻跳到他身前,擋住他的去路,大剌剌地將兩手往腰間一叉!譴責地問。
「有啦!」嚴路寒露出一抹苦笑,繞過她那惱怒的小身影,加快腳步往前走。
而玉笙對他「不捧場」的反應,則是氣得活蹦亂跳,緊跟在嚴路寒的背後繼續叨念着。
玉笙愈想愈為自己感到不值,她是何苦來哉啊!那麼關心嚴大哥的生計問題,甚至主動替他招攬生意,他竟然拿喬一口回絕了,連考慮都不考慮一下……真是太氣人了!
此時,後頭正有一道怨恨陰毒的眼神射向玉笙嬌小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