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面前的景物很模糊,因為她的眼睛無法聚焦……
“楚馨恬小姐?”悅耳的低沉嗓音中有着明顯的不悅。
“嗯?”誰在呼喚她?
楚馨恬勉強的抬起頭,隱隱的打了個哈欠。方才又差一點睡著了,真是的。
其實不能怪她,她最近忙着參加國際服裝設計大賽,雖然自己對比賽沒興趣,可老師看好她能抱回獎項,無論如何一定要她參加,為此,她忙了一個多月,昨天還熬夜到今天清晨六點多才睡。
不行不行,她得保持清醒!
在她不斷告訴自己不能昏睡時,無意間對上一雙眼眸,一雙令人不敢這視的利眸。啊……好漂亮的眸於,還看得出眼中隱忍着火花。
一注意到眼睛,很容易就看到其他五官。嗯,這個男子的輪廓算得上是極品,高挺的鼻樑、大小適中,極討喜的唇型。
利眸上方有着兩道極漂亮又氣勢的濃眉,此時因為不悅,斜飛的眉飛揚得更厲害,像隨時會飛脫而出的利刃!
除了那很難讓人親近的天生王者氣勢之外,眼前的男人真的有花美男的條件,可又不失型男的氣質,極為搶眼。
這男的,唔……好像叫……對了,叫盛穎熙!聽說是老爸的同事。老爸任職的那家公司,可是菁英中的菁英才進得去呢!
這個人也許還只是個小職員,可絕對是前途看漲的績優股,再加上長得不賴,他會需要相親?
相親,啊——對啕,她今天是來相親的!真是的,她天生神經比別人粗,在睡眠不足的情況下,就粗得更嚴重了,竟然差點忘了自己是來相親的。
雖說被迫來參加這種一看就知道是“無言的結局”的相親,但好歹也得撐到結束吧?既然男方還沒有意思要離開,壞人當然不能由她來當!
出門前,老爸還耳提面命的要她端莊些、規矩些。
她強打起精神,正襟危坐不到一分鐘,她的頭又慢慢的、慢慢的往下垂,再垂……偶爾驚醒,是因為頭垂得太嚴重了,猛然抬起頭,沒多久盛穎熙那張具威脅性的俊臉又在她眼中模糊了起來。
再俊美、再好看的男人,對此刻的楚馨恬而言,都比不上周公來得有吸引力。
“楚馨恬小姐……”
三魂七魄又給拉回了幾條。“嗯……啊……是。”
“你很困?”
他問這句話的意思是,可以回去了嗎?“事實上……是的,我真的好想睡。”
“那你睡吧。”
這是客套話,事實上他想說的是“你出局了”吧。楚馨恬心裏暗付。
“你可以先離開沒關係,不送了。”說著,她任由眼前的人影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身子一傾,大剌剠的趴在日式包廂的矮桌上就睡著了。
楚馨恬單純的認為,在日式包廂哪有可能睡到自然醒,頂多一、兩個小時,服務生一定會來叫醒她。可她萬萬沒想到,這一睡真的睡到自然醒,而且是在盛穎熙的床上醒來的!
咳,是很單純的在床上睡覺,不是兩人躺在床上睡覺,也不是疊着……咳,疊着的那種“睡覺”,而是她一個人躺在盛穎熙的床上呼呼大睡,沒有一丁點的桃色氛圍!
事後依照盛穎熙的說法是,既然相親,即使明知一定會拒絕的對象,可還是對她有責任。他有事得先走,可她睡得下省人事,又不能留下她,畢竟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誰知道他走後會發生什麼事,不得已,只得帶定她,安置好她。
她的想法是,這種心高氣傲的男人絕對是女人追逐的對象,他八成沒想到有女人和他相親會相到睡着的,這種情況豈容第三者知道,只得硬着頭皮把她帶回家。
畢竟相親相到床上去,是比相到睡着有面子多了!
雙方家長的結論是,相親相到床上去,這兩人果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好個乾柴遇上烈火啊!
總之,鳥籠的開始,有些互看不順眼的兩人,也不知道為什麼越定越近。
一直到某日楚馨恬才發現,盛穎熙根本不是老爸的同事,而是公司的少東。
一直到某日她才又發現,其實當初他要相親的對象是另一位主管的千金,聽說是個神似女星林熙蕾般的大美人,真是可惜——
咦,和盛穎熙在一起,好像一直都有新發現。
總之,兩人會湊在一塊是有點匪夷所思,可彼此歡喜冤家的相處模式卻再自然不過。
“馨恬,恬馨,你的名字很有趣。”在認識后的某次聚餐,盛穎熙如是說。
乍聽時,楚馨恬臉紅了。“我的朋友都叫我馨馨,或小恬……”還有小恬恬,但太思了,保證他叫不出口,而她也聽不下去,索性不說。“沒有人叫我恬馨。”,“那這是我專屬的嘍?”
“你……你就是這種態度教人生氣!”瞧他一臉氣定神閑她就惱火。
“什麼態度?”
“感覺上就像我是你的專屬品、所有物,任何事都是你說了算!”她和他的關係該怎麼界定呢?說真的,她自己也不清楚。
說朋友嘛,有這麼不麻吉的朋友嗎?處處和她作對也就算了,還和她什麼都能吵、什麼都能杠上,根本不把她當女人看。兩人唯一的共通點,就是沒有共通點!
說仇人嘛,好像也沒有黏得這麼緊的敵人。一天不見面有點難過,兩天不見面已是極限。總之,兩人有事沒事總會找些不成理由的理由見面,再互損幾句才能讓日子過下去。
不是朋友、不是仇敵,那是什麼?情人?哈哈哈……那是史上最大的笑話!那……冤家呢?一想到這個詞,和她對盛穎熙生氣的原因,楚馨恬心跳得好快。
盛穎熙的答案會是什麼?她開始期待。當她當面問他——
“我有這樣啊?”他難得笑容有了暖意,右唇角露出梨渦。
“……”他竟然沒有否認!每當他這種語氣,這種拉長尾音的“自問句”,就等於是肯定句。
所以,他一直把她當成他的冤家?楚馨恬最討厭不經她同意就逕自決定的事,可這一回她卻乖乖的沒有當鬥雞,甚至連一點火氣都沒有。
當場臉紅心跳,心底直冒粉紅泡泡,整個人傻笑得像只笨熊。
兩人交手,獃獃的楚馨恬又敗了一回,而且還輸得心花怒放。只是這一敗就一路敗進了婚姻,沒多久,在盛穎熙主導下,一等她大學畢業,兩人就馬上結婚。
婚後她全心在家打理盛穎熙的生活起居,當個“閑”內助。沒事就蒔花弄車、研究食譜、彈彈鋼琴自娛……時間倒也挺好打發的。至於她頗有天份的設計專長,只能拿來為家人、為朋友設計衣服,過過乾癮了。
當年她和恩師一起玩票性質創立的服裝品牌漸漸有了口碑,而把她當女兒看待的恩師也一直希望她能過來幫忙,甚至打算讓她入乾股,可安於平淡的她都不為所動。
日子過得很快,一晃眼一年過去了,楚馨恬每天活在以丈夫為中心打轉的小圈圈裏,扮演好妻子的角色,日子雖平淡,卻很幸福。
這樣的幸福她以為可以一直持續下去,直到某天陪着丈夫出席一場企業宴會,無意間從一些八卦貴婦口中得知,丈夫以往所交往的對象,都是才貌兼備型的女強人,其中以某醫院的美女千金最有名,歷時也最久。
後來她才知道,那位美女千金正是丈夫集團內的律師。她忽然想起老公三不五時就會和“邱律師”餐會。
那個邱律師不會正好就是傳說中的邱雪薔吧?
某天她有事到公司找老公,正好看見他和一個大美人在辦公室討論事情,後來她才知道,那個美人就是傳說中盛穎熙的“前女友”邱雪薔。
果然人如其名,是個白皙、氣質如薔薇般高雅的麗人。
她自認長得甜美可人,可和邱雪薔一比,就立見高下。
和這樣的美人交往過,穎熙怎麼會娶她?瞧她神經大條、又不夠溫柔,認真說來也沒什麼過人之處……事實上,這樣的不安一直在她心中!畢竟她和穎熙站在一起,任何人都看得出來,穎熙出色多了。
知道邱雪薔的存在更加深了她的不安!
雖然她和穎熙結婚一年多了,她卻一直不知道他究竟是看上她哪一點,有點好笑是不?都是夫妻了,這才忽然想起這個問題。
但也因為這樣的問題,她想起一個更在意的事。那就是,穎熙從沒說過愛她。
這樣的心結加上“邱雪薔效應”在楚馨恬心中不斷的發酵……她不禁想問:難道,穎熙喜歡的女人一定要是女強人?非女強人不可嗎?
圍了條大浴巾的盛穎熙,從浴室出來時已經十二點半,加長型的大床上空無一人。這樣的情況有多久了?久到……他從不習慣已經快習慣了。
走出卧室,為自己倒了杯開水再回到客廳,往房子右翼的最後一間房望去,門縫透着光,老婆果然還在書房。他在鋼琴蓋上放下水杯,大步往書房走去。
停在房門口,叩了門后往內推開,然後他高大的身影倚着牆,雙手盤胸。“盛太太,時間不早,該睡了。”
“不行,今天一定要把這款的另一件草圖弄出來。我明天要到‘春漾’和老師開會討論!”
在徵求穎熙的同意,咳……其實是歷經了死皮賴臉的耍賴,和兩回多日的冷戰爭取后,她重回職場,在恩師彭安梅那裏上班。由於她在學生時代得過不少大小獎項,其中包括一項國際大賽的優勝,因此儘管沒什麼資歷,年紀又輕,掛上設計師名號也沒人反對。
在春漾工作了近半年,日子過得充實又愉快。
楚馨恬在回答盛穎熙的話時仍低着頭工作,頭都沒有回。
被忽略的感覺,讓他不能忍受!盛穎熙大步的走向妻子,由身後環住她,輕輕的在她耳廓上吹氣。“不早了,該休息了。”求歡意圖十分明顯。
楚馨恬當然也知道丈夫有所求,她輕啄了下他的臉頰算是回應。“今天不行,我……啊——”來不及把拒絕的話說出口,即被他騰空抱起,一路往卧房走。“不……啊——穎熙……放我下來啦!我設計圖快弄不出來了!”
他不理會她,將她放置在床上后,就開始“開動”!
“穎熙……那款衣服真的拖好久了……”楚馨恬可憐兮兮的哀求。
不理會床伴的碎碎念,盛穎熙執行力特強,強勢而霸道的將她壓制在床上。
“既然拖這麼久,多一天也不會怎樣。”含着情慾的聲音仍聽得出十分不悅。
他一手靈巧的解着她的襯衫扣子,另一手已等不及由衣服下擺探入,尋獲住她一隻渾圓,撩雲撥雨了起來……
“穎熙……你……我們改天……”她努力的集中精神,堅守着如風中殘燭般的理智想說服他。忽地胸口一涼,他開始攻城掠地,一路啃吻狎玩而下,挑逗嚼戲着雪丘上的紅艷,她咬着唇意亂情迷了起來。“穎熙……嗯……不……不可以……”
還能說話?盛穎熙下猛葯,一路往下吻至最後一道防線,食指一勾,將白色的貼身底褲褪至她腳踝,並拉開她纖細的長腿搭在他肩上,置身其中,俯身對她做着最銷魂、最讓人難以啟齒的事……
啪!一聲,楚馨恬最後一點的理智燭光滅了,除了激情難忍時的呻吟聲,她終於半句話都說不出口。
一個小時后,她像只飽餐了一頓的小貓般依偎在盛穎熙懷裏昏昏欲睡,可不到五分鐘她就想起,她末完成的設計草圖。
哦!不行,她還不能睡!楚馨恬掙扎的爬了起來,正要彎身撈起散落一地的衣物時,身後的男人正眯着眼老大不高興的看着她。
洞悉了她的企圖,盛穎熙冷冷的開口,“去哪裏?”
“那個草圖……”她只說到二早圖”兩個字,一隻急速探過來的大手攬住了她的腰,下一刻又讓她躺回床上,接着她再熟悉不過的男性體魄又翻上了她的身。她過於震驚,一時目瞪口呆。他剛剛才飽餐一頓,而她也才“酒足飯飽”,現在又要吃下一頓?他的胃是無底洞吶?“你……”
“還能想到設計圖,嗯?看來你的體力超乎我的想像。”
什麼意思?她才這麼想,親親老公很快的用行動讓她明白是“什麼意思”。
“呃?你……”某個可惡的男人再度長驅直入,攻城掠地——不,不對,他的速度很慢,力道卻很大,那不叫玫城掠地,那叫凌遲!“你……你……”
“時間很多,咱們慢、慢、耗。”
誰時間多啊?她的草圖快生不出來了啦!她一心想着工作,可當有人在她身上為所欲為時,她實在很難當死魚,加上他太清楚什麼地方、用什麼方式能夠讓她歡愉,所以……只是這種折磨人的速度……他打算就這樣繼續?讓她要上上下去、要下下不來?
一對上他的臉——喔,老天!他在笑,這個不愛笑的男人在笑,還笑得陰森森的,好恐怖喔!“你你你你……”
“恬馨,你說,我們這樣能不能撐一整晚呢?”嘴上問着她,身下的動作卻沒停過。
“整晚?不要吧?她的腰會斷的!然後她會以“M”型腳走路,全世界的人都會知道她妻綱不振,遭“夫”譴!
“你可以不這麼賣命的,真的……”楚馨恬可憐兮兮的涎着笑討好。
“聽人說,剛做完愛的女人最溫柔,滿腦子只會充滿着喜歡的男人的身影,你倒是滿腦子設計草圖,到底是我魅力不夠,還是草圖對你的重要性超過我呢?”說著,便用力一頂。
嗅!她的腰——“……這是不能比較的。”
“只是做個比較有那麼難嗎?”嘴不甜,該罰!又是猛然撞擊。
這男人……“當然……當然是你重要!”她及時回神,說出“救命箴言”。這樣可以放了她了吧?
“這樣吧,你什麼時候忘了草圖的事,我就讓你到達。”
欵?還不打算放人?他難道不知道,這樣要上不上的,真的讓人很抓狂唉!楚馨恬咬着牙,“我已經忘了。”
“忘了什麼?”
“草圖。”
“嘖!還說得出草圖兩個字,可見你沒忘。”
這傢伙真的很討厭!難道不知道這樣……這樣懸着很難過嗎?“真的……真的忘了啦!”
“真的忘了?”
“忘了!”
“忘了什麼?”
楚馨恬這回學乖了,不再回答任何答案,以吻封緘。盛穎熙也不再欺負她,身子一沉再度進入,放縱自己在嬌妻身上馳騁了起來……
感覺到她體內一陣強烈收縮抽搐,盛穎熙低下頭看着她閉上了眼,小口微張嬌吟,鎖着眉激動而歡愉的模樣,他卻不敢久視,可她那性感的模樣,已烙印在他的腦海,一股激情猛然充塞胸臆,化為激流直衝下腹,這得他更全力以赴——
他要她的心都在他身上,一直都在他身上!
可她這近半年來的態度卻讓他越來越忐忑!她放在工作上的時間越來越多,夫妻倆相處的時間相對的減少,這樣的氛圍令他不安。
當初是怕她一個人待在家裏無聊,她又主動提起,才讓她到她恩師那裏幫忙。
怎知,原本只是打發時間的“客串”會成為她的正職,現在更是全心投入,已經嚴重危及他這老公在她心中的地位!
這女人不會想當女強人吧?
春漾國際大放異彩,名設計師師徒花了四年的時間躍上國際舞台在春漾躍上國際舞台,首季春裝賣量告捷的慶功酒會上,政商名流雲集,較之於恩師彭安梅因病成半隱退狀態,年輕美麗的設計師楚馨恬更讓媒體驚艷。
在慶功宴開幕的短暫致辭后,她周旋在眾賓客之間。好不容易逮着機會,偷閑閃進飯店的貴賓室休息,秘書立即跟上。
“楚小姐,盛總裁的尤秘書方才打電話來提醒你,不要忘了明晚和盛總裁的約會。”
楚馨恬怔了一下。“對啕,明天晚上要和他吃飯!哎呀,怎麼辦?剛剛我才和泛亞諾的總裁夫婦約好吃飯呢!”泛亞諾是她一直想搭上線的精品連鎖,搭上它就等於打入了西歐市場,她不想放棄這個機會!猶豫了下,她做下決定,“幫我取消和盛總裁的約會,再約政天吧!”
女秘書面有難色。“可是……”
“夫妻問約吃飯,什麼時間都可以吧?”
“你已經爽約好多回了。而且……”
“什麼?”
“我聽尤秘書說,有幾次約會,你還心繫着公事,惹得她家老闆火冒三丈,要不就是發生‘不完全約會’事件。”
所謂不完全約會,就是約會約到一半,一通電話進來,她就又回公司,或者處理公事。
“忙嘛!”楚馨恬總算面露些許愧色。
近一年半來,打從自恩師手中接下春漾,她真的忙翻了!一天巴不得有四十八小時可以用。除了主線品牌的設計之外,她每天有開不完的會、忙不完的事,上節目、接受訪問、在幾個婦女雜誌上發表定期專欄,還得常常當空中飛人。
“我覺得,你可以和泛亞諾的艾倫先生再約個時間,明天還是和盛總裁吃個飯吧!”聽尤秘書說,他們家總裁近年來脾氣變得不太好。而且……
身邊還黏了個伺機而動的前女友。其實這樣的耳語連她都聽聞了,才不相信楚小姐沒聽過呢。
“不行!如果和艾倫先生改期,萬一之後人家沒時間呢?”他們是來旅行的,會在慶功宴看到他們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她不能眼睜睜的讓這機會溜掉。
“楚小姐……”
“你現在就打電話把明天晚上的約會取消!”
“……”秘書說不動她,在心中嘆了口氣之餘也只得打電話。接通后說明去電的原因,不久秘書突然捂住手機的通話孔,壓低聲音對楚馨恬說:“是盛總裁,他要和你說話。”
她接過手機,先發制人的說:“明晚的約會取消吧!我有更重要的事。”
“有什麼事比夫妻約會更重要?”
“那可能成就一筆大利益,我不想放棄。”
“所以你就放棄我?是這樣嗎?真的這樣嗎?”
“……”穎熙生氣了!她可以感覺到他非常非常的生氣!穎熙的性子天生偏冷,且極度理性,因此再生氣也不會破口大罵。要是一般人,這樣的怒氣說要去殺人放火都有可能。
“約定的日期不改,時間不改。”盛穎熙的不悅由像冰一般的聲音可見一斑。
“可是……”
“沒什麼可是,你不會連結婚紀念日都忘了吧?”
楚馨恬怔了一下。“那個啊……”
“你果然忘了。”壓抑住怒火,他再提醒她,“明天別忘了,那是五周年紀念日。”
楚馨恬還是很掙扎。“這樣好不好,那個……”
不容拒絕,不容折衷,他直言,“我會等你來,有樣東西想給你看。”
“有什麼東西改天看不一樣?”
“那東西也許是有時效性的。總之,排除萬難你一定得出現!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等你。”他受夠了,這些年他真的受夠了!
他的語氣讓有些心虛的楚馨恬突然生氣起來。“你怎麼說這種話?你這是在威脅我嗎?夫妻之間哪有什麼等不等的問題?”
“那是因為你從來沒等過!”
楚馨恬也惱火了,不經大腦的就說:“因為等不到我就索性約了邱雪薔,是這樣嗎?”外頭的風風雨雨她不是沒有耳聞,只是選擇相信丈夫,可這樣的不快還是不斷的累積着。她火上加油的冷聲道:“反正沒有我,你也不會寂寞,不是嗎?”
說完,不等盛穎熙回應她就結束通話。
也許,他們都需要冷靜。
距離上一次和穎熙約會的時間又過了一個禮拜。事實上,她並沒有去赴約,而是選擇了和艾倫夫婦見面。
她知道穎熙一定氣炸了,可隔天她想了想,覺得自己前天的態度太差就打電話去道歉,那個氣頭上的男人硬是不接電話。
以前每一次她放他鴿子,只要她道歉,隔個幾天穎熙就會主動聯絡她,可這一回真的很奇怪,一個星期欵,他有必要氣這麼久嗎?
是啦,結婚五周年紀念日是值得慶祝,也怪不得他生氣。只是……
正猶豫着要不要再打電話給他時,秘書把一封限時雙挂號的信件拿了進來。
“楚小姐,你的挂號信。”把信放下,她就離開。
楚馨恬沒多想的拿過信件,用拆信刀拆開,抽出內容物一看,她怔了一下。
“離……離婚協議書?”上頭穎熙已簽了名。
那幾個字讓她慌了!她急急忙忙拿出手機打電話給盛穎熙,結果關機!她又急忙打尤秘書的手機,響了數聲後有人接起。
“喂,我是尤明芳,哪位?”
“我是楚馨恬。尤秘書,你們總裁呢?”
尤明芳猶豫了下,巧妙的避重就輕。“夫人,您打來得正好,請問……雙挂號的東西您收到了嗎?”
“盛穎熙呢?叫他聽電話!”
“總裁說,請您先看看上頭,關於您的權益部份,沒問題的話,兩天後他會委託律師過去處理。”
她問東,她回答西,擺明這通電話接不到盛穎熙手上。“我一定要聽到盛穎熙的聲音!”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突然提出離婚?她做錯了什麼?他要這樣對她?
只不過是結婚紀念日沒赴約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還是在氣她說的話?她不過是把她聽到的耳語當氣話說,他真的這麼生氣嗎?
他知道她很忙,他自己也是個大忙人,就不能將心比心嗎?楚馨恬在心中不斷的抱怨,突然她怔住了。
她……一向都是這樣輕率的看待和穎熙的約會嗎?以前的她會這樣嗎?
還記得結婚第二年的紀念日,穎熙送了枚戒指給她,後來她才知道那枚戒指是他設計的。可能是第一次設計,少了纖細美感,多了份男性天生的豪氣,鑽石用得夠大顆,設計款式也很“豪遇”,如果不說是送她的,她會以為他要送哪個財大氣粗的暴發戶!
可那枚戒指她卻很寶貝,因為那包含了穎熙滿滿的愛意!
第三年的結婚紀念日她又收到一枚戒指,款式秀氣多了。聽說為了讓她收到禮物感動到落淚,而不是“笑到流淚”,他還認真的從繁忙的工作中硬擠出時間去上了珠寶設計課程。
之後每一年結婚紀念日,穎熙總會設計一款首飾送她,而且還會有一些讓人意想不到、感動到不行的點子。
穎熙在為她戴上首飾時,總會說:“又套住你一年了,未來的一年請多多指教!”
“你每年都送首飾,沒多久我就成了暴發戶了!”她開玩笑說。
“那叫名副其實的貴婦,OK?”
“如果哪天我跑了呢?跟哪個帥哥跑了?”
“這世上只有我這位帥哥要你,別發春秋大夢了。”
楚馨恬聽了偷咬他一口。“你怎麼知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嘛!”
“可憐的某位不知名帥哥,好大的劫難吶!”他肩上又被咬了一口。“好吧好吧,如果真有這麼一天,那我也只好把設計品送別的美女了。”
楚馨恬扁着嘴,掄起拳槌了他一下。可一想,這樣好像很公平,穎熙那樣心高氣傲的男人,若她真對不起他,他絕對會忘了她!“那如果……哪天我比你先走了呢?”
盛穎熙沉默了好一會兒。“我每年還是會設計一款首飾。”
“又送不到我手上。”
“那不是送你的,是‘討債’用的!”
“咦?”討什麼債?
“哪天我百年後一定會去找你,我之後的設計晶全是債券,每一款代表一年,總共有幾款就是多少年,也就是你留下我孤獨了多少年。下輩子除了既定年限外,你還欠我這麼多年,一年也不許你賴掉!”
這段話里沒有甜言蜜語,卻是她聽過最悅耳的情話。她很想要寶的說,他其實是想欺負她吧?可當下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眼眶一紅,哭得浙瀝嘩啦。
楚馨恬回神的嘆了口氣。以前的她和穎熙互動密切,他是她的天、她的全部,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忽略了他對她的好、對她的重要?一切以自我為中心,認為別人都應該配合她?
她總是說她忙,卻忘了,身為大企業總裁的穎熙比她更忙,他的工作量絕對不會比她輕!可他依然努力的壓縮時間,為她騰出時間。
回想這兩、三年來穎熙一次一次被她爽約,一次一次讓他感覺到自己是不被需要的……
她忘了有多久沒放下工作,和穎熙坐下來約個會、吃頓飯,煮杯被他戲稱有“老婆味道”的咖啡。
她忘了有多久沒有挽着穎熙的手去逛街了。
她忘了有多久沒跟穎熙說她愛他。
她甚至忘了有多久沒好好的抱抱他,挑動着彼此的熱情,淋漓盡致的做愛做的事……
面對她的忽略、她的自私,穎熙卻一直還在等她,可他畢竟是人,也會累。終於,他的耐心和熱情被她一再的揮霍、浪費下,終更用罄。
她一直以為夫妻關係是牢不可破的,卻任由自己拿着刀一刀一刀在這樣的關係上穿刺、摧毀……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既然對於邱雪薔和他的傳聞心中感到不快,她為什麼不問他?他們曾經是無話不說的夫妻,什麼時候疏遠到她只聽傳聞而不親自問個明白?如果傳聞是假的,她對穎熙說那些話會有多傷人,那是對他的不信任,直接懷疑他的忠誠。
天吶!這些日子她到底在做什麼?她忘了當初會這麼努力工作,一心想在工作上有亮眼的成績,也是因為想要穎熙更在乎她!如今呢?她成了女強人,事業氣勢如虹,可她最渴望丈夫的關愛呢?
穎熙不再注視她,甚至轉身背對她。楚馨恬再也忍不住痛哭。
尤秘書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激動。這幾年這對夫妻的冷漠互動,她是看在眼裏的,她看到了總裁的努力付出,也看到楚馨恬的輕忽不理,終至讓事情沒了轉圖的餘地。她以為當楚馨恬看到離婚協議書時,驚訝是免不了的,畢竟近一年來,夫妻關係急轉直下,總裁身邊甚至有朵明地暗裏都使出渾身解數在勾引討好的“薔薇”解語花。
她並不知道總裁動心了沒,卻感受到較之邱雪薔這位舊情人的積極熱情,更顯出楚馨恬的冷漠不在乎。對於這段婚姻的結束,她以為楚馨恬多少有點心理準備,卻沒料到她會這麼激動。
“尤秘書,求求你,告訴我,穎熙現在……現在在哪裏?我不想……不想讓他就這樣走出我的生命!”這位四十幾歲的資深秘書為人雖嚴肅,可她看得出來,她是個軟心腸的人。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尤明芳嘆息。“總裁的性子你該是最清楚的,他是那種不會意氣用事、輕易放棄的人,可一旦放棄……就再也沒有轉園的餘地。”
“如果……如果你曾經看他為我努力過,你是不是也該給我機會為他、為我自己努力?”
“……”
“尤秘書,求求你……”
她想起總裁提起楚馨恬時決絕的神情,只猶豫了下。“他今天下午要到美國出差,半個小時前已由公司出發,現在應該還在路上。”
“謝謝你。”掛上電話后,楚馨恬看了一下表。時候不早了!她拿着外套往外走。
秘書看她行色匆匆,忙着提醒她,“楚小姐,待會兒有個重要會議!”
“叫孫總代替我主持!”
“可是……”跑這麼快,到底要去哪裏啊;:
上車后,楚馨恬拚命踩油門,匆忙的追趕,沿途還不斷的看時間,試圖聯絡上他。一個紅燈轉綠可通行之際,她腳才放開煞車,一部閏紅燈的休旅車向她直駛而來,速度之快,讓人反應不過來。
她注意到它時,已經完全沒有閃躲的可能了!忽地砰的好大一聲,她的車子被撞翻了,引擎蓋嚴重變形,左側有火花冒出,對方的擋風玻璃全碎,駕駛渾身是血的趴在方向盤上……
楚馨恬在全身驟痛到顫抖之際,隱約聽到車外頭人聲喧嘩。
“老天!快叫救護車!”
“着火了,着火了!趕快把人拉出來……”
“車子撞戍這樣,八成沒救了!”
她想睜開眼,努力了幾次她發現辦不到。沒救?是指她嗎?
“車禍……”發生車禍了嗎?她好痛,痛到快發狂!
不——她還不想死,她還沒跟穎熙道歉,她還沒要到和他一起白頭的機會,若就這麼死了,她不甘心。
不行!沒時間了,她要到機場找穎熙!再遲些他就要上飛機了……
臉上有熱熱的東西滑落,那是血,還是淚?呵……如果是淚,那是感傷遺是遺憾?
穎熙……不要走好不好?
穎熙……讓我們回到從前,好不好?
我多麼……多麼希望我有機會親口對你說出這些話!
老天爺……如果有老天爺……之後的事楚馨恬無法再思考了,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什麼也無法思考,因為黑暗吞噬了她……
經過了五個多小時的搶救,手術終告一段落。
患者最後的縫合完成,手術燈暗了下來,病人被推至恢復室。
一群醫生討論着。“手術大致上算成功,可肝臟破裂仍有少部份持續滲血,暫且還是得住在加護病房。”
“昏迷指數仍不理想。”
“接下來這四十八小時是關鍵。”
“張醫生,你在看什麼?”一群醫生在討論之際,主刀倒是靜靜的在一旁沒搭腔。
“之後除了患者的臉部是個大手術外,她腦部的掃瞄報告,目前似乎沒看出什麼問題,可那麼大的撞擊力,我有點擔心。”
張鳳光看一下手中的片子。“目前看來……還好吧!”
他的發言令現場乍然陷入一片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