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是清晨難得出現薄薄的晨霧,還是她難得早起,總之地覺得清晨有霧稀奇難得,而她選擇在這樣的日子回家,一場薄霧變得特別有意義。

深吸了一口充滿水氣的空氣,那感覺居然也像沁涼的夜一樣美好。

凌晨四點多時,他們等到施騰回宿舍,簡單的道別留話之後,便驅車回到桃園。

看向車子後座,以及想到後車箱塞得滿滿的束西。如果說造一趟離家出走有什麽收穫的話,大概就是那五大袋衣物以及兩床鋪蓋吧,她離家出走時只帶了三套衣物和隨身用品,而範文畬更誇張的是空手北上,現在所有的東西,都是他們每周領了薪水之後,鍋碗瓢盆最缺什麽就先買什麽,居然也買了成山的回來。

這兩個月說長也長,卻是過得不知不覺的,春天,已經結束了。

「夏天快來了,我記得我離家的第一個早上天還沒那麽早亮。」柳劭月將手伸出車外玩著高速的風。

他們剛剛下了南坎交流道,現在車子行駛在背道上。

在駕駛座上的人,想當然爾是範文畬。

「你不曉得行車中頭手不能伸出車外嗎?」他操控著方向盤,一邊緊張的捂著劭月。

「因為人家太緊張了嘛!想找個東西玩玩分散注意力。」行車中的風真大,打在臉上手上真舒服。

「玩命嗎?」她可連他的注意力都分散了。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紅燈,範文畬迫不及侍停下車子,將半個身子都在外頭的柳劭月拖回車內,然後拿安全帶把她勒得緊緊的。

「你管得越來越緊了,連我爸都沒有這樣管我。」奇怪,她被管得挺心甘情願的。

「給我坐好。」他也覺得現在像在管小孩。

車再度開動,柳劭月嘟著嘴,抓好自己的辮子後,還是挑釁的把頭枕在車窗上。

他只用眼角看她,「不管你了,反正大清早的,桃園路上根本沒車。」

她被這樣一說,頭偏得脖子都酸了,不一會兒,便興趣缺缺的乖乖坐好。

範文畬得意地撒起嘴角笑着。

可以說柳劭月像個愛唱反調的小孩,當同儕在起鬨或對某件事一窩蜂感興趣時,她覺得大家幼稚,寧願待在角落做個安靜的乖小孩,但是一被限制不可如此、不可那樣的時候,柳劭月又想挑戰禁忌。

不能到學校禁區三年二班、不準參加械鬥、不可以交男朋友,結果她都做了。

「如果有人叫我不準考第一名該有多好。」車子已經開到她熟悉的地方了,看着越來越近的校門,她逃避兩個月的功課壓力又慢慢回肩上。

「我一直想找機會問你,你功課真的爛到讓你想離家出走嗎?」將車開到柳劭月的學校對圃停妥,範文畬趴在方向盤上問。

看着範文畬,柳劭月臉上突然寫滿「糟糕」。

「呃……其、其實,我會離家出走,理、理由不太複雜。」她縮著肩胯,先表現心虛比較不會挨罵。

「就只是想試試看離家出走的滋味?」範文畬危險的眯眼。

「你猜到了還問。」她的背緊貼著車門,無奈空間太小,她只能躲範文畬這麽遠。

「有時候我真想直接掐死你。」他居然為了一個那麽欠打的理由和她混了兩個月。

其實這兩個月對他而言是美好的,但是柳劭月冠冕堂皇的離家理由,害他陷人該不該勸她回家的矛盾之中,掙扎痛苦損壞了幾分完美。

「先生,你的手已經在我的脖子」了。」柳劭月很努力的想扳開脖子上極具威脅性的大掌,天曉得範文畬會不會是特種部隊的秘密幹員,手一轉就能斷人頸骨。

嗯?突然想到,她和範文畬很會聊,天南地北的不怕沒有話題,但是她卻對他一無所知,連到他家也只瞄過他的房間而已。

「怎麽了?」玩鬧一半,柳劭月突然眨也不眨盯着他的臉,讓他鬆了手,在她面前揮了揮。

「我發現我還不認識你。」她抓住他的手,很慎重的說著。

範文畬聽了差點昏倒。如果兩入成年,他都可以拐她去結婚了,她現在居然說不認識他,這是什麽意思?說她識人不清嗎?

柳劭月眨了眨有點血絲的白兔眼,滿是好奇的表情,「父母的名宇、家庭成員、最好的朋友、家中電話……還有好多瑣事,都是你了解我,而我對你一無所知。」以前是認為範文畬的過去之於她並不重要,怛是現在她卻覺得只要是他的事她都極想了解。

他鬆了一口氣,原來她說的是這個。

充滿魅力的眼溜轉一圈,範文畬才開日,有些期待她的反應。

「我是獨子,父母在我十二歲那年空難死了,保險理賠兩千萬,接下來兩年我忙着與想成為我監護人的親戚打官司,給果是我靠着兩千萬定存的利息——每月約有一萬元,但因此沒有親戚能動屬於我的錢,為了保護自己,我選擇混黑的,那是沒有能力的人唯一能選擇的路,幫助我最大的是藍世嚴,以及施騰。」他泰然自若的陳述。

柳劭月的嘴已隨著範文畬說的故事而越張越大。能整理得這麽有條不紊,可見不是他在講一件家常瑣事,就是太多人問過他了。

「這手機給你,裏面所有的號碼都能找到我。」他扔出腰際的行動電話,這是事先設定好,專程買給柳劭月用的。他敢保證她就算聽了他的電話號碼也不會記,然後要找他的時候焦急不已,所以他得先幫她打點好。

「我突然覺得我和你是兩個世界的人。」柳劭月接下手機,好崇拜的說。

範文畬再度失笑。不知道她聽這番話有沒有聽到重點,一般人聽到他是孤兒,會虛假的表示難過;知道他有兩千萬,會開始勢利巴結;發現他是角頭人物,反而逃之夭夭;他把這些會改變一個人價值觀的條件都說出來了,可柳劭月只是聽到,真的是聽過就算了,完全沒有特別反應。

他深深的看着柳劭月,她那純真的面容真的沒有一絲不對勁。

「我還以為你聽到我是孤兒的時候,會表現一點同情心。」他攬著柳劭月的脖子,兩人貼近。

「你需要同情嗎?我怎麽看不出來?」她自信的拍拍範文畬的頰,「當你需要的時候我會知道的。」她也給了他一個擁抱,其中包含了更多無法以語言表達的情感。

他的確不需要同情。範文畬莞爾,為什麽她知道他的感覺,順他的心。

她又問了許多和範文畬有關的瑣事,他的一手廚藝原來是因為自己獨居訓練出來的,她發現範文畬和她一樣,如果要去學一件事就會將那件事學透,不過她不想學的事比較多,例如英文和數學,其實有時候她眼睛看着書但心不在,她一直知道,卻像鴕鳥般逃避這個問題。

現在和範文畬相約要認真讀書,為將來這個男友意外曝光留下後路。高中生談戀愛絕對會被阻撓,主因就是會影響課業,他們不會為反對而反對,硬要向世人證明戀愛無敵,因為熱戀的心真的容不下教科書,只好加倍努力了,至少他們有了絕不荒廢課業的共識。

時間悄悄流逝,車外的寂靜開始轉為嘈雜,她發現來上學的人越來越多了,看看時間,離七點半還有幾分鐘,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不要一直看時間,怕遲到就先進去吧!」他發現她坐立不安。

「嗯,太早進去,我怕變成班上的焦點。」一定有很多同學想探問她離家出走的事,而她又是以這種方式突然出現。

「不只是班上,也許整天都有廣播喚你到什麽訓導處、教官室的。」

「你不要嚇我呀。」她緊張的抓着他。

範文畬堅定的點頭,他是過來人啊。

「不會吧?」柳劭月不敢接受事實,癱在座椅上。

她不要變成全校焦點。

「你又變贍小了,以前的大贍哪裏去了?」他以為她已經從那膽怯的小女孩蛻變成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了。

「我沒變,從來都是這樣的,只是可以選擇要不要將情緒示人。」她下巴一抬,倔強的冷嗤了聲,「啊!二十七分了,我該走了,再見。」啄了下範文畬的臉頰,她隨即開門下車,一直到上天橋,走到對面校門口,教官把她攔下來問幾句話放她進去,接着消失在範文畬的視線範圍。

柳劭月從容自信,原來是演技派挂帥。範文畬獨自在車中朗笑。

他還為她上了高中後越來越冷漠麻木的性子擔心呢,雖然在真正認識她以後,柳劭月對他還是熱情活潑,偶爾有點緊張膽怯,他卻狐疑過她的雙重性格,現在可是真相大白了。

看了看時問,範文畬發動車子,他不怕遲到,但也該到學校處理他的瑣事了。

第一件事,就是補考。

經過這兩個月,他都差點忘了自己還是個學生呢,嘖!

又結束了精採的一天!下課鐘已經響完評久,班上的同學早已散去,只剩柳劭月拖着蹣跚的步履走出教室。

她今天光臨過哪些地方?用兩隻手都數不完,上至校長室下至工友室——那工友是兩個月不見她挺思念的,叫她過去給他看看——一天七節休息時間,她每一節至少要跑三個地方,累斃她了。

誰教她以前到處打工呢,又是班聯會幹部,常跑各個辦公室,不見蹤影兩個月,就算沒人多嘴,大家也知道她干什麽壤事去了——事實上很多人多嘴,她現在才曉得白己當選了這兩個月的八卦風雲人物,而且依現在的人氣指數,她下個月還會再度蟬聯冠軍寶座。

真是慘兮兮呀!

整整八節課都是在老師「啊!柳劭月你回來啦?」的開場後開始上課,接着是半開玩笑的問她這兩個月的情景,每個老師都在問重複的問題,問到最後同學已熱心幫她回答了。

其實,班上的同學根可愛,在這所校風開明的學校,每個人臉上都有健康開朗的笑容,沒有人在她回來以後苛責她,就連訓導主任和教官們也是念念她就算了。離開了兩個月,她反而能從另一個角度發現大家的好。

不過還是累慘她了,因為最痛恨自己變成焦點。

「啊!柳劭月你回來啦?」校門口剛交班的校警發現這則奮新聞。

「陳伯伯好。」柳劭月有禮貌的點頭打招呼。

「趕快回家吧!路上小心啊。」操著山東口音的陳校警關心道。

「我會的,謝謝。」要死不活的說完,柳劭月繼續拖着腳步踏上回家的路。

柳劭月站立在庭院中,從八角窗望見父親與母親坐在客廳。

是知道她要回來,所以在等她吧!她昨天打過電話,說今天會先去上學,放了學就回來。

拿出鑰匙,她就像兩個月前的每一天一樣,開了門,推門而入。

「我回來了。」她站在玄關低頭脫下皮鞋,不同的是手上多了一束鮮艷的花。

柳劭月抬頭,看到的是慶元繃緊的臉和慕珍泫然欲泣的表情。

「劭月!」慕珍衝到玄關,母女倆抱成一團。

「我回來了。」柳劭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慕珍牽起女兒的手,眼淚像打開的水龍頭,她本來想用和平常沒兩樣的態度唉女兒吃吃晚飯什麽的,沒想到情勢到頭來還是不能控制。

「慶元。」鮮花是用來賠罪的,柳劭月走到慶元面前,將花遞出。

慶元接下了那束鮮花,以父親的威嚴開口說:「你真狠,就這樣跑掉。」

哎呀,終於有一個人罵她了,柳劭月綻放出如鮮花一般的笑容,有人關心真好。

「還笑,以後敢再離家出走試試看,這次饒了你。」慶元依然拉長一張老臉。

「謝謝。」像抱慕珍一樣,柳劭月直接撲進坐在沙發上的慶元懷中。

「我又不是你媽,抱什麽抱?」詛是這麽說,柳慶元的臉上還是因此出現柔和的線條。

接下來該做什麽呢?她都忘了她在家裏的時間表了。

「好了好了,該吃晚飯了吧?」最後慕珍拉開一直抱着女兒不放的慶元,破涕為笑。

慶元尷尬的咳了兩聲,隨母女倆移到餐廳。

這一頓飯吃得很長,柳劭月幾乎把兩個月做過玩過的事都報告了一遍,當然,她把和範文畬在一起那段省略掉了,要不然晚餐可能會吃不完。

一家人又有說有笑了。

今晚,柳劭月沒有讀書就上床睡了。

「留級?」導師辦公室傳來柳劭月的尖叫。

咦?這個總是嘴角帶著溫柔微笑、嘴中卻吐出犀利言詞的學生,今天終於失控了。辦公室里的各班導師都這麽奇怪著。

「你請假天數快要超過整個學期的三分之一,依校規是直接留級。」柳劭月的導師黃幸惠拿着學生手冊說道。

就知道被導師「宣來晉見」沒有好事。柳劭月在心中暗啐。

「有沒有將功贖罪的機會?」經過昨天,她知道這所學校對她這半個問題學生是很仁慈寬容的。

「有,我好辛苦才幫你爭取到。」當然,爭取的原動力是黃幸惠不希望教出留級生壤了「業績」。

「補考嗎?」柳劭月知道能夠上訴,大鬆一口氣。

「對,不過補考時問和下個月的期末考只差兩個禮拜,意思就是說,你只有一個半月的時問要念完一個學期的課程,而且還要考試及格。」

柳劭月頓時從天堂掉進地獄,機會是有了,不過比叫她去摘奧運金牌還難。

嗚……嗚……好慘喔。看來這次八成會留級,不曉得範文畬那邊怎麽樣。

如果留級也有個伴就好了。她壤心的祈禱著。

一陣陣的嗚咽聲從站在廁所里的柳劭月口中傳出。如果有人不曉得內情,還以為補習班的廁所有了什麽不乾凈的「東西」呢。

「嗚……嗚……」那個範文畬,說什麽所有的號碼都能到找到他,現在她的心情像個找不到老公的棄婦。

她繼續躲在補習班的廁所中,癟著嘴再撥下一組電話號碼。

接通了,「喂?請問范……請問子龍在嗎?」因為前五通的經驗,她發現如果說要找範文畬,大家都得反應好一會兒才知道她要找誰。

「柳劭月?我是藍世嚴。」接電話的人充滿疑問和驚訝,這組電話是不能隨便給人的。

啊!終於碰到一個認識的人了,柳劭月好高興。

「我找不到範文畬啦!嗚……嗚……」想到這兒,她又真的要哭了。

「子龍他這兩天要……會很忙。」藍世嚴講電話的口氣頓了頓。這兩天看子龍東奔西跑,沒聽他提過柳劭月知不知情,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柳劭月嗅到不對勁,「又要干什麽壤事?」口氣變得威脅了一點。

「沒有啦!是……是子龍要補考,他說要專心讀書,只有這樣而已,真的!」糟了,以柳劭月的功力,再講下去他一定會被套出話來,藍世嚴擦了擦額頭冒出來的冷汗。

範文畬也要補考?嗯嗯,慘的不只是她而已,不過她才不信事情這麽單純,眼珠子一轉,模稜兩可的說了,「其實範文畬跟我說過堂口有一點小事要解決,我打電話只是想問什麽時候才能去找他。」

「嗯?子龍這樣對你說嗎?東家幫這次的問題說小也不小耶!一堆後起的看老大不見兩個月,人人都想主事,給果現在決定用實力解決……煩人的事不提也罷,子龍說過他這兩天就可以搞定,不過我看他怪怪的,你明天放學去他家找他好了。」

哦?給她猜對了,又有好玩的事了。

「藍世嚴,真是謝謝,呵呵呵。」以後如果有什麽機密一定不能告訴藍世嚴,他是個口風超釵好套的傢伙。

「聽你的口氣,我是不是又多嘴了?」他突然覺得四周傳來涼風,汁毛肅然起敬。

「對!我會告訴範文畬你的『功勞』的。」她又是一陣長笑。

「我的天啊!我慘了……」電話在藍世嚴的慘叫中披掛斷。

「叩叩叩!」才剛斷了電話,就有人敲她的廁所門,以為是有人要上這間廁所,柳劭月回敲。

「是劭月在裏面嗎?」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的天啊!」該她慘叫,「劉耀奇!這裏是女生廁所耶!你居然闖進來!」

「我在外頭等你好久了,以為你出問題了,所以進來看看。」他溫吞的解釋。

「就算我上半個小時廁所你也管不著。」柳劭月用力甩開廁所門,不給出現在門前的人好臉色。

「我擔心你呀!」劉耀奇亦步亦趨地跟在柳劭月身後,不時忽左忽右將臉擠到柳劭月身側。

「敬謝不敏。」休息時間早就過了,教室已經開始上課,她回頭瞪着劉耀奇,「我現在要進去上課,你也要跟?」她說完頭也不甩的進了教室,丟下不知如何是好的劉耀奇在門外等著。

柳劭月坐回位置,一張紙條從後座傅來,是那個平常和她滿談得來的同學寫的。

你的男朋友?對人家要溫柔一點喔。

柳劭月翻了個小白眼,拿起筆來回寫了一行。

他?我可無福消受這個人當男朋友。

一副頗有淵源的口氣,惹起了那同學的好奇心。

怎麽回事?寫來看看。

有人要跟她分擔心事,她就吐吐苦水羅。

他在一家我常去的電腦店當店員,常聊就認識了,有一次我要買的書缺貸,剛好急着要,他說可以拿家裏的借我,我當然答應,又不妤意思叫人送來,就到他家去拿了,拿到書,他說要一起吃飯,我為了謝他,就請他吃了一頓,結果這下吃出問題來了。

紙條傳到後面,柳劭月聽到那同學「噗哧」一聲笑出來。

他就是在追你嘛!你不要?有沒有和他說清楚?態度曖味可是會讓人誤會的。

這就是柳劭月苦的地方了。

你沒看到我的態度嗎?差點沒拿掃帚把他打走了,他的個性很誇倀的,有一大補完習後我不是跟你喊肚子餓嗎?給他穗到了,後來他居然買了一個便當給我吃耶!

後面那同學「咦!」了好大一聲。

真的是挺纏人的,既然這樣,你不吃不就好了?

要吐苦水,柳劭月決定一次抱怨個過癮。

當然沒吃啦!我到好久以後才懂他的想法,他認馬我是「還沒」喜飲上他,只要他不斷的付出,到最後一定能打動我的心。

那天拒絕他的便當時你知道他說什麽嗎?他說我辜負他的一片好意。

「辜負」耶!

這種個性的人一輩子不會跟我對盤,他的每個動作都是在等我以愛情做為回報,你說換做是你,受得了這種壓力嗎?

這次等了許久,紙條才傳回柳劭月手中。

嗯!你確音是那種越逼你越不屈服的人,我想他是逼太緊了吧。

也許你當是感謝的一餐,他當成是在約會,有沒有試過好好談談?叫他放棄你?

能談還不談嗎?柳劭月發噱。

我剛開始還是對他很客氣、有禮貌,但是只要每給他一個笑容,每表現一次善意,他就會以為自己又靠成功一步了,他已經在鑽牛角尖鑽不出來了。

我可不是唯一的幸還兒,他的老闆在知道我成禹受害者之後,告訴我他以前也曾經追幾個和他聊天聊得比較多的顧客,也是死纏爛打的追,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我連最後一點情面也不敢留了。

時間就在傳紙條間度過,補習班老師宣佈下課後,那位同學走到柳劭月的身旁,愛莫能助的拍拍她的肩,「我祝你早日脫離苦海。」她搖搖頭、嘆嘆氣就離開了。

「謝謝你精神上的支持。」柳劭月苦笑,將紙條揉成一團丟進垃圾箱。

「劭月,你終於下課了,好久喔。」劉耀奇出現在柳劭月身旁陪笑。

「沒有人叫你等。」她還是一貫的臭臉政策。

「我好久沒看到你了,所以等不下去嘛!劭月,你……你這兩個月是不是在躲我?」他一路上跟在柳劭月身後,唯唯諾諾的問。

「劉先生,我跟你非親非故的,你沒有理由讓我躲。」依她的個性,要一個人消失在視線里,她不會躲,只會把對方打得逃之夭夭。

一直走到大馬路上,紅燈變成綠燈,柳劭月小跑步過馬路,黏人的橡皮糖依然緊緊跟着。

「你不說,可是我感覺得出來。」

她離家出走根本和他無關,劉耀奇感覺個屁。

「我……我這兩個月有試著去交別的女朋友。」劉耀奇試探的說著,希冀在柳劭月臉上找到一點醋意。

「恭喜你。」這代表她可以脫離苦海嗎?

「可是我發現我只是喜歡她,其實我愛的是你。」好像得到反效果了,劉耀奇趕緊澄清。

柳劭月仰天無言。

「劭月,你是不是討厭我?你叫我不要買東西給你、叫我不要對你太好,我都做到了,到底還有哪一點不好?你不是說過我們可以當朋友嗎?」他在旁邊不斷的自責嘀咕。

這句八百年前說的話她早就後悔了,因為他們對「朋友」的定義完全不同。那個在她身上裝了追蹤器的範文畬呢?如果他能馬上出現,把她摟在懷裏對劉耀奇說:「你別碰我的女人。」

「可是你對我這個朋友的定義是『將來的女朋友』,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不能接受你這份以交往為前提的情誼。」搬出最後擋箭牌應該沒問題吧?

「你說什麽!」一聽到她有男朋友,劉耀奇失控的衝到柳劭月面前,將人擋下,他雙手用力捏着她的肩膀,「你!你欺騙我的感情!」

老天啊!變成八點檔的對話了,哪裏有牆?她要推劉耀奇去撞。「我從來沒要你追、沒表示過喜歡你,我不是在欺騙,是你單方面把感情往我身上放。」真是頭痛!不是每個人的愛情里都有瘋子來阻撓,但是她卻倒霉的成了這個愛情瘋子的女主角。

「我對你付出了這麽多,你現在狠得下心棄我於不顧?我以為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我的優點,事事順着你的下場,反而變成你玩弄在股掌間的對象嗎?」他的手越捏越用力。

「劉先生,請放開你的手。」有一點痛了,她又不是給他捏著好玩的。

揮開劉耀奇,她繼續疾行着。啊!終於看到離家不遠的巷子口了,通常這個時候劉耀奇都會摸摸鼻子離開。

「我不允許你這樣對我!」劉耀奇也知道柳劭月的父親會出現的地方快到了,使盡全力拉住柳劭月的手,湊近臉打算強吻她。

他就是因為想追求柳劭月,才事事順着她,沒想到給她三分顏色她就開起染房來了,不就是女人嗎?到手之前,哪個女人不對自己的男人服服貼貼。

「你不允許就代表我要順從嗎?」柳劭月想都沒想,順著劉耀奇拉扯的方向將手伸直,臂膀夾緊身體一彎,就將劉耀奇狠狠摔了出去。

沒料到柳劭月會反抗,劉耀奇只覺得天地顛倒了,接着重重的跌到柏油路上。

「劭月,這是怎麽回事?」柳慶元遠遠看到這一幕,趕緊過來。

女兒不會無故發狠,他只想知道事情的原委。

劉耀奇一見這魁梧的中年人出現,又是在這麽狼狽的時候,頭也不回的跑了。

「嗯……他只是忘了該有的禮貌,因為我不給他追求。」很想說劉耀奇是只蒼蠅,可是太不厚道的口氣慶元聽了會不高興,火大還要留口德,真累!

「哦,是一隻死纏爛打的蒼蠅啊?」柳慶元恍然大悟,看着越跑越遠的人影。

父女心有靈犀嗎?她瞠大了眼瞪着慶元。

女兒的反應他覺得好笑,拍拍柳劭月的頭,「上了高中之後,你越來越乖了,我和慕珍都很擔心,一直想找時間和你聊聊天,我們想要一個乖女兒,這是所有父母的心愿,但是我們不要你演乖女兒,到了叛逆期,放縱一點沒關係,父母會在你身邊守着的。」他可不把剛才被摔的年輕人當一回事。

這麽了解她?真是知女莫若父母。

「告訴你一個秘密,老爸年輕時在美國還是飛車族呢!」柳慶元朝女兒眨眨眼。

這種「我了解」的表情讓柳劭月毛骨悚然,「慶元,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她近來「秘密」也很多,而且她一點都不敢懷疑這對父母神通廣大。

「補習班打電話來說你蹺課的那天晚上,我在家裏轉檯轉得好辛苦啊,真怕慕珍在械鬥的新聞里看到你。」柳慶元的眼神仰望星空,搖了搖頭。

啊!慶元知道了。

「有刺激的事,女兒就會忍不住去湊熱鬧。」她拍拍心口,只是被發現過往雲煙沒什麽大礙,柳家的家風一向是既往不咎。

「刺激歸刺激,小心不要受傷啊!手掌和額頭有沒有留下疤痕?」站在街邊聊天也不是辦法,柳慶元牽起女兒的手,踏上回家的路。

柳劭月因這一問差點滑倒,「額頭的小傷一個星期就好了,手掌的刀傷比較嚴重,有去看醫、醫生,現在傷痂也掉得差不多了。」現在除了據實以告還能怎樣。

「無恙就好,下次多注意一點。」柳慶元真的是話家常的口氣。

慶元就只知道這些了吧?在踏人家門之前,柳劭月的背不停流着冷汗。

真是一山還有一山高呀,她腦海里不斷浮現「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姜還是老的辣」這一堆形式語句。

「慶元,我……」她困難的吞咽著口水,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沒關係,我都知道。」他寵愛的拍拍女兒的頭。拿出鑰匙,想起上次在小土地公廟旁看到抽著煙的少年,嘴角掛上微笑。

那個年輕人真不錯,已經守着女兒十年了吧?

柳劭月的冷汗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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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想寵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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