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過了中午，海天青才悠悠醒來。反正太早醒來她也沒有什麼事可做，有水湘撐腰，在成府的日子倒還挺悠閑的。只是，平日就算沒有活要她做，水湘也會很早就起床，然後過來找她一起閑話家常的。

水湘一向早起，沒理由今兒個會睡晚了。再說，水湘是成家媳婦，每天一大早就得去給公公請安什麼的，不可能有一日反常。

會不會水湘病了？那水湘就太可憐了，沒有人可以陪。那個成若寒死沒心肝的，定不會理睬水湘。

那日成若寒的話，一下子又竄進了海天青的小小腦袋瓜他說若是她，他便考慮？

唉，她唉嘆了聲，將被子拉過頭。

“不想不想，不想你這個王八烏龜！”她在床上翻來覆去。說是不想，但是總會不自禁的想起。

“去你的，好不容易擺脫你，我海天青才不會那麼容易中你這種臭男人的計呢！”她突地直直坐起來。

說什麼她也該去看看水湘才是。一想到此，她馬上起身，加件衣服就直往水湘房間去。

來到水湘那偌大的房間，沒想到第一眼望見的卻是那成若寒。

成若寒來找過水湘了？他們昨日一起？

唉……想什麼呀！她搖搖頭。夫妻行房，天經地義嘛！

見水湘一副小女人樣的走出里房，青青馬上過去，在水湘耳邊揶揄：

“姑爺總算來見你了，小姐，這可是你千盼萬盼的喲！”海天青也瞪了眼成若寒。她還沒忘了昨日他對她種種的羞辱呢！

“我不是來見她的。”成若寒突發這句，當場令兩個人一陣難堪。“我是來找你，水湘丫頭。”他又說出一句要命的話。

青青登時刷白了臉，惡狠狠瞪他，但他毫不在意，將頭別了過去。

水湘不解的看向海天青。怎麼，青青和成若寒先前見過嗎？

而且，她才是成若寒的妻子，他不見她，見青青做什麼呢？

“小姐，是……是水湘昨日不小心得罪了姑爺，所以，姑爺現在來怪罪水湘了……”青青扮了幾句，上前要將水湘扶到一邊坐下。

當青青轉過身要扶水湘時，趁着水湘背對着成若寒，她使勁的一腳用力踩上成若寒的腳。

“大膽!”成若寒吃痛，不禁破口大罵。

他堂堂成大少爺竟讓一個丫頭欺負，要傳出去，豈不面子都丟光了。

“姑爺，你就饒了我吧！下次水湘不會再犯了。”

海天青扶水湘坐好后，轉過身面對成若寒，嘴裏說的雖是求饒的話，但她的表情卻是在瞪他。

他就算有再好的脾氣，此時也不禁要生氣。他只是覺得她很逗趣才容忍她，但並不表示她可以爬到他頭上去。

這裏是成家，可不是海家，哪由得她放肆！就算成家裏的丫頭，也沒有如此膽大的。

成若寒不顧青青的壞臉色，他兀自不悅的走到水湘面前，抓起她的手。水湘一嚇，自椅上站起，滿臉驚恐。

“海天青，今日我來探你，是念在你也算是嫁入了我成家的門，是成家的媳婦。現在你瞧瞧你的丫頭，我倒不知海家是這樣教下人的，還是海家的人全是這麼沒有教養，包括你。”成若寒雙眼冰冷。

“不……我……”水湘讓他給嚇壞，直往青青看去。

“姑爺！”海天青也嚇着，趕緊過來拉開成若寒。她沒有想到他會說變臉就變臉。“小姐，你沒有事吧？”

青青心疼水湘受到如此的驚嚇。從沒有人這麼對水湘的，以前在海家，她待水湘如姐妹，從未讓她受過委屈，這下水湘一定嚇壞了。

“姑爺，水湘對不起你，我以後一定不會犯錯了，你不要怪小姐，是水湘自己太任性。”海天青誠心誠意的向成若寒認錯。她可不願他再這麼對水湘了。

她自己受委屈不打緊，要是日後連累了水湘可不好，她是希望水湘能夠永遠幸福的。

“好，我這次就不與你計較。”成若寒還是寒着臉。

青青再不敢抬頭望他，也不再回嘴。

“你歇着，今日我心情不大好，自己保重。”他看了眼仍然驚恐的水湘，然後轉身離開房間。

水湘雖然被方才成若寒嚴厲的語氣所驚嚇，但是現下聽見他這麼說，她的心又難過了起來。

他這麼說，不就表示今晚他又不與她同房。他們已成親多日，可是至今卻尚未洞房……

水湘想叫住離去的成若寒，但是話到了嘴邊，又叫不出，她怕又惹他生氣。

青青在一旁也着急，但她急的是水湘真會被嚇着。她好擔心水湘，她才不管那成若寒要走要留。

不同於房內憂心忡忡的兩人，成若寒一出了房門，反倒揚起莫名的冷笑。

***

接下來好幾天，成若寒都沒有再回水湘那裏去，海天青也不知為什麼成若寒還不跟水湘同房。

要論姿色，水湘也是個文靜的美人兒，與成若寒算是很搭配的了。況且，成若寒也見過了水湘。

若一開始成若寒不承認這段婚姻，是因為這是成襄作主，那現在他見遇水湘的面了，為什麼還……

海天青邊走邊胡思亂想着。她真怕自己當初的決定最後會害了水湘。

今天一大早，一個成府的丫頭通報她說許總管找她有事，會是什麼事呢？

她一人來到帳房，一踏進去，許總管尚未抬起頭望她一眼，就自顧的說起話來：

“你是水湘丫頭吧，那頭桌上是少爺說要給你的新鞋。少爺也真奇怪，鞋子不是每個丫頭都發了雙嗎？怎麼，你沒領過啊？”許晉不停的打着算盤算着帳，根本沒空抬頭。

“領是領過了。姑爺只給我嗎？”

一聽見海天青喊成若寒為姑爺，許晉才知道她原來是他們家少奶奶的丫頭，難怪少爺會再發雙新的給她。

“是啊，就只給……你……”知道了她的身份不小，許晉這才抬起頭瞄了下，但這一抬起頭--

天哪！他還沒見過長得這麼美麗的丫環。

“哼，虧他還有點良心，知道自己待府里的丫頭差了吧，連鞋都不是什麼好貨。”海天青嘟嘟嘴。

不過，許晉又說成若寒只新發了給她，難不成成若寒對她有什麼企圖嗎？

“呸呸呸！我在想什麼，他一定是想我是水湘的丫頭，要討好水湘就得先討好我……嗯，定是如此的。”她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真是的，害她神經兮兮，胡思亂想了一番。

青青想通了，這才又將注意力轉回許晉身上。這人怎麼對她這樣瞧的？他的眼睛有問題嗎？是脫窗了，還是他天生鬥雞眼，盯她盯成這副德性。

“怎麼？我很奇怪嗎？”青青不懂許晉如此看他是何意。

“不，不奇怪。”他望得發獃。

“那鞋我拿了，這下我走嘍。”青青拿了桌上用黃皮紙包里起來的鞋，就要轉身離去。

見到青青轉身，許晉才又想到了某件事。還好，差點他就給忘了，要是忘了，少爺定會將他罵死。

“對了，水湘姑娘。”一見青青貌美，許晉自動將那聲“丫頭”改成了“姑娘”。

“什麼事？難不成姑爺又吩咐了什麼？是不是也有要給我們家小姐的東西？”青青笑着回過身來，這一笑還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啊！

要是成若寒真有心送水湘東西，那麼她以後定不會再找他麻煩。海天青天真地想。

“不是的，是少爺要你負責上街去買菜，以後你就每天到我這裏撥銀兩去買每天的食物。”

“買菜？以前我都不用買菜的呀！”

別說當小姐時不用買菜了，就算她在這裏做丫環，水湘也不會要她上街去買菜。

“是這樣的，少爺前些日子將平時負責買菜的阿婆辭了，這才會吩咐水湘姑娘去。”許晉禮貌的回答。

海天青一聽，真是不悅極了。看來，那成若寒是故意的--故意辭去阿婆，要她上街去買菜！

“好哇，姓成的，我定與你誓不兩立！”海天青嘟了嘴。

“噓……別讓少爺聽着了。”許晉十分惶恐。

見到許晉怕的，青青想到了水湘。也對，要是成若寒那沒心沒肺的又將所有的氣全出到水湘身上，可怎麼好！

“買就買。”

“還有，少爺要你今天就開始。”

“今天!有沒有搞錯，現在快要中午了耶！當我是神哪，用飛的去都來不及吧。”他分明就是要耍她嘛!

“這是今天的銀兩。”許晉拿出些銀子給她。

她氣呼呼的接過銀子，轉頭就走。

要她買菜，好，她就買給他看！她直往廳前走去。

才走上假山小橋，又見成若寒笑着迎面而來。

真是冤家路窄，海天青見了他，將頭偏過一邊，不想理會他。

她才自他身邊走過，他就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

“去領了鞋了?”

“是啊!”

“怎麼樣？”他仍是滿臉笑意。這下她應該會感動萬分，然後對他和顏以待了吧。

“多謝姑爺好意。不過，這鞋水湘是沒有福氣穿的。”青青四處張望，見有另一丫頭走來，就拉住走來的那個丫頭。

“姐姐怎麼稱呼？這鞋是少爺說要送給你的，少爺自遠遠就瞧見姐姐花容了。”青青對這丫頭倒是好聲好氣。

“我叫桃紅。”桃紅聽見青青說的，臉紅了起來。她看了青青一眼，又偷偷看了成若寒一眼，然後低下頭來。

“水湘，你……”成若寒險些口吐鮮血。她根本是在為他惹麻煩嘛！

海天青見到成若寒鐵青的臉，即刻又說：

“快快收下吧，你瞧，少爺見你不收，要罵我了。”她瞄了下成若寒氣到發黑的臉，心裏暗自高興。

等桃紅羞答答的接過鞋后，青青便自顧的往前走去，不管後頭氣瘋的他。成若寒不甘心的上前又擋在海天青前頭，攔了她的去路。

“你是故意的？”她和成若寒同時說出了這句話。

“誰故意了？”這句又是他們兩個同時說自的。

“算了，我不與你這卑微的奴婢計較。”成若寒冷哼一聲，別開臉。

“好狗不擋路，別浪費我的時間。”

“大膽！”他狂掐住她的小臉。

海天青被他這粗暴的舉動嚇到，攢起雙眉。

見到她臉上湧上惶恐的表情，又叫他軟下了心。

“沒想到你連驚慌的模樣都這麼叫人情不自禁啊……”成若寒馬上一掃方才的怒氣，又回復到不正經的笑顏和輕薄的話語。

海天青緊握雙拳。

可惡！天底下竟有如此可惡的男人……沒想到水湘嫁的竟然是這麼一個無賴，好在她先前沒有嫁給他！

看着他的臉越靠越近，他的氣息幾乎吹到她臉上，他深邃的眼頓時變得好清楚……還有他的唇，竟然近得就快要碰着她的了！

“去，要是我今天不好好教訓教訓你，你這禍害怕是要遺千年的。”

她的心跳愈來愈快，臉愈來愈紅，心裏也愈來愈氣。她大叫一聲，緊閉雙眼，使勁揮去一拳。

她的拳揮了個空，但她好像也聽見了東西倒地的聲音。

海天青張開眼，見到她前頭沒有人，再看看地上，只見成若寒躺在地上，身子微微顫抖，嘴不停的吸着氣，像是空氣極稀薄--

“咦？”她都還沒打着他，怎麼他就躺到地上去了？

她嚇得蹲下身去推推他，見他沒什麼動靜，微微張開的眼近似獃滯，呼吸也漸漸由快變慢。她以為他要死了，嚇得差點哭出來。

“喂，無賴，你是騙我的吧，對不對？”她又搖了他幾下。

沒反應！不會是真的吧?

“姑爺？成若寒，你不可以死啊！你死了水湘怎麼辦？”青青急得大喊，忘了該喊水湘“小姐”，而直接叫水湘。

成若寒在心裏偷偷發笑，他以為青青嘴上所說的水湘就是她自己。

“水湘……”成若寒的眼神慢慢瞟到青青身上，“我……身子好冷，要是再得不到一些溫暖，我就要冷死了，我好難過……”他裝出痛苦的表情。

成若寒是裝的，他可勇得像條牛呢，哪會有什麼事。

“冷？喂，成若寒，你可別死啊！”青青站起身來，焦急得不知該如何才好。

她又蹲下去，用了些力氣將他上半身扶起，讓他靠在自己的懷中，雙手圈起他寬大的胸膛。

“成若寒，這樣暖多了吧？你要撐着啊，你死了我可慘了……”她已經顧不得什麼女孩家的矜持了，此刻她只怕成若寒真會有什麼事。

成若寒嘴角微揚着笑，但着急的海天青根本就沒有瞧見。他的頭靠在她的頸間，她身上的芳香全都傳進了他的鼻間。

呵……傻丫頭！成若寒心裏可得意極了。

獵艷是他最拿手的本領，一向也沒有女子會拒絕他，只是……他從未遇過像青青這般單純直率的女孩兒。

“我……慢慢可以呼吸了。”他假意以手撐地，“水湘，你可以扶我回房嗎？就看在我有病的分上，別跟我生氣了？”他以微弱的聲音道。

青青聽了，沒有回話，但見他如此模樣，也不忍他一個人病倒在這裏。她不知他竟有這樣怪異的病症，早知如此，她就不會咄咄逼人了。

青青先站起身，用了些力勁將他小心拉起，再小心的扶着他行走。

就算成若寒現下是故意依靠在她身上，她都不再介意。

一路上，成若寒的眼神從未停止過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