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肆遊玩歸來,祁軍塵正式升格“駕駛二兵”,負責林紫瞳官校往返。當然啦!提前接——去兜風,延後返——去用餐,都是必然的附帶工程。學生們都清楚知道,不能亂瞄、偷瞄林教官,否則祁教官會龍心大不悅,踢正步分解動作有“一”就沒有“二”了!
隨着支援結束,電話成為傳情熱線。林紫瞳從來沒想過她也會談戀愛;但師部班兵都曉得“連長戀愛了”!
這天——
“加油!加油……”何寬宇夥同師部官兵又聚在操場邊了。
別緊張!不是挑戰五百障礙。但也是比啦!單車競速——步兵師最愛、最常玩的遊戲。就連林紫瞳也樂在其中,興奮地踩着踏板,準備最後衝刺。她不常玩,偶爾心情好時會陪着弟兄騎兩圈,湊湊熱鬧。不料,眼前落後一圈的單車竟“打架”了——
媽呀!怎麼辦?該死!她只來得及這麼做——漂亮地棄車飛躍,姿勢滿分但着陸猛扣十分;腳一扭,不完美地跌坐在地,痛得她擰緊的眉快擠出淚了。不過災難沒完,在她之後的弟兄竟慌得選擇撞人——那人不是別人,就是將痛苦的臉埋進膝蓋中的她!灼熱、拉扯、刺痛一起襲來,哭了!她真的哭了——
四周靜得只剩風吹樹梢的聲音。“車禍”死傷乏人問津,一群着草綠服的都圍着林紫瞳,不知該如何是好——
“連長……”他們喊得好小心。
何寬宇率先趕來卻沒動作,他見到祁軍塵正加速衝來。所有的弟兄全閃開了,和連長保持安全距離——連長的“夫婿”醋功可是和他的速度相當,一樣無人可及!
祁軍塵夾着萬丈的怒火跑來,看到林紫瞳護住頭的大片手臂擦傷正滲着血,真恨不得空投原子彈,炸平步兵師,仇視的眼神掃過藏有“真兇”的弟兄群。逐一細細地鬆開纏着車子的長發,忍着氣,溫柔地抱起始終埋首的林紫瞳,卻見她立刻把臉藏進他懷裏,長發凌空輕揚甩動,更顯嬌柔無助。
站在一旁的何寬宇沒講話,看了在場士官兵一眼,連連搖頭。意外嘛!能怪誰?
“冠亞軍”雖然沒吭氣,卻難保兇手“活命”。自障礙賽之後,弟兄們體認到連長終究是女兒身,誰不以保護連長為絕對優先考量?而今居然傷在自己人手裏,真是天大的笑話,怎麼說也說不過去!當下決定——摔車、撞人全有分,只有輕重罪之分,沒得倖免。
大步走回寢室的祁軍塵,將林紫瞳放在床上,但見她淚痕未乾地低着頭,緊抿着唇不說話,焦慮地直問:“摔到哪了,哪不舒服……”
林紫瞳知道他很急,自己也很痛,可是想到方才的一幕,就覺得她好沒用,當著所有弟兄面前掉眼淚。雖然他們沒看到,但是哭就是哭了,她不該如此差勁的,何寬宇還帶醫官來!她更是把頭撇開,她不要外人在。
“啊——”她失聲叫了。祁軍塵幫她脫鞋襪時,觸及傷處。好痛!
“很痛嗎?”祁軍塵的臉像失敗的手捏陶土,全擠在一塊,心揪得比臉還慘。
看到他和何寬宇的表情,哦!還得再加上醫官蒼白的臉色,她難以判定到底誰比較痛?她大概是較輕微的吧!一再地搖頭表示沒事,想讓他們放心,但他們不相信還努力地幫她“痛”。
何寬宇拿冰塊敷着足踝,何父也趕來了!一定是二哥通知的,只要是她的事,都屬“頭條新聞”!
“怎麼不小心?”何父摸着她已經被祁軍塵梳得平順的髮絲,察看她多處的皮外傷——痛在心裏。
“不是我,是他們啦!”林紫瞳開口伸冤了。破車煞不住,又不能去撞人,只有集體“自殺”。早知道會被人撞,她也要鐵着心去撞,畢竟他們比她耐撞吧!
何父沒再說話,他一向不善言辭,讓何寬宇和醫官隨他出去。
“有沒有好些?”祁軍塵憂心忡忡地撫摸她的臉蛋。他真的對自己的定力刮目相看,沒去找那些肇事者火拚不說,竟還沉得住氣坐在這輕聲細語,唉!修養愈來愈好了。
林紫瞳趴在屬於她的“人肉枕頭”上歇息,依例不答反問:“你怎麼會來?”專挑她不威風的時候光臨。
“下午基地有場飛行表演,想先知會你一聲,到時來接你。結果——”祁軍塵長長地嘆口氣,下意識用手指繞着她的髮絲把玩。不想限制她、也不想放任她,但老是和那些粗枝大葉的班兵在一塊,他的心臟早晚會承受不了。唉——再一次!
“沒事了嘛!下午等你喔!”林紫瞳想讓他寬心,卻毫無作用。
他不但買了外食陪她吃完午餐,還擔心她有腦震蕩、內出血……對呀!他緊張得寸步不離,就像她被貨櫃車撞到那麼嚴重。她答應睡個午睡休息,他才勉強回隊上報到。
她小睡片刻醒來,會客室就通知外找,想也沒想便慢慢踱步走去,留迴避看守。弟兄們都用十二萬分愧疚的眼神看她“漫步”;她也只能笑着請他們別擔心,卻出乎意外地看到溫家兄妹。未擬好開場白,溫雨凰已快速衝來,喊:“紫瞳,陪我去基地好不好?”
她未理會,反瞪着大眼,低聲責問:“為什麼把你哥也帶來?”
“他自己要來的!說是想看看你。”溫雨凰嘟着無辜的苦臉,委屈說著。雖然她策動有功,但她可不會承認。
“那你呢?”林紫瞳也不客氣裝蒜。“要劫機嗎?想投奔大陸做義士?”
“你有病啊!九七一到就能嘗到大陸政策的滋味,誰還會開經國號去預約。”她沒好氣地訓斥,才欲語還羞地小聲坦白:“我去看你哥啦!”
別看溫雨凰外表活潑大方洒脫,談到感情可一樣保守得緊。好不容易逮到基地開放,能明目張胆地的去會面哪有不把握的!
可是林紫瞳卻不想這麼便宜她——
“被你看的人都不用討救兵,你還要抓人壯膽啊!我又不是‘領航員’,不負責駕駛的起降。”
“你存心的,是不是?”她不禁鬧,鼓着腮幫子。
“先讓我們打個電話總行吧!”本來就答應軍塵了,不過,搭他們的車也一樣。
林紫瞳沒找到已出基地的祁軍塵,只好留言請之轉告。
“迴避呢?”溫雨凰上了車,才想起沒見到“影子護衛”。“怎麼沒跟你一塊?”
“知道是你們,我就會帶它了!”
聽林紫瞳顯得失望的語氣,遂靠近她,低問:“你和別人有約啊?”
林紫瞳瞄了溫石彥一眼,再看看那好奇又期盼的臉。
“你、說、呢?”她模稜兩可不作答。從住進部隊那天起,她就失去一股腦傾訴的對象。除非兄長們問,不然她什麼都放在心裏,最懂她內心世界的非大哥莫屬,二哥也相去不遠,只有小哥略遜一籌。至於這些好朋友所知道的私事就更有限了,幸而她們也非包打聽,總能順其自然接受。
所以,溫雨凰也不深究,保持高亢的心情,等着見如意郎。
但林紫瞳可不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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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我作陪?”何羅紀將“不情願”完全表露在臉上,不耐地問着。
林紫瞳早算準這情況了。又能怎麼辦?
“雨凰專程來的,你就當她是一般民眾嘛,上次舞會好歹有我幫你,看在我和她是好朋友的分上,做個樣子敷衍也好。”她只得翻出舊帳,好言拜託。溫、何兩兄妹當真八字不合!字面來看是“何”必“溫”存,行動來講“溫”“何”拒絕。真好的組合!
“下不為例!”他勉強答應。
“哥!”林紫瞳不放心地喊着:“如果——別太直接。”
何羅紀明白地點個頭。他當然知道要用最婉轉、最迂迴、最不傷人的方式拒絕女孩子,哪個飛官不會!但太麻煩了,眼不見為凈——日後見不到就六根清凈了。這次就當還債吧!中國人最重視的人情債。
空跑一趟師部的祁軍塵也着急地趕回基地。一看見林紫瞳身旁有個他,招呼省了、笑容省了、介紹省了,立刻二話不說,橫攬她的纖腰就離開。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林紫瞳心魂未定地看着他。
祁軍塵氣歸氣,尚知將腳步放慢,體貼地配合她。“帶你遠離‘犯罪現場’。”他從不隱藏自己的醋意。
“凈會胡謅。我們是老朋友了,過去認識一下!”
“不要!”
他一副小男孩賭氣地認真,逗得林紫瞳氣岔笑出聲。他真的很“厲害”,發現有不明眼光注意,他只有三招——走人,不管誰走;瞪退,用眼光嚇阻;擋着她,不被人看到。這會兒又是什麼理由?
“為什麼?”
“他是男的!”祁軍塵正經得像要宣戰。
“部隊也全是男的,就沒見你失去風度。”
“那不一樣!”他立即反駁:“他們不會追你。”
一語道破,林紫瞳啞口無言。他的眼光這麼准?還是半仙算命誤中?握起他溫熱的大手,輕柔安撫:“可是決定權在我,和別人無關。”
祁軍塵被她冰涼的小手給分神了,未再辯解。呵護地搓揉她的雙手,察看其身上的外傷,這時,傳來催促表演小隊集合的廣播。
“風大,小心着涼。在這等我回來,別亂跑!”他將脫下的外套給林紫瞳穿上,帶着她的香吻去報到。
話當然要聽,但只聽一半,林紫瞳仍舊走回老地方。遠來是客嘛!再怎樣也得盡地主之誼。漾着笑說道:“剛才很抱歉,他有些衝動。”
看她身上的外套,溫石彥已然明白那個男人衝動的原因了,他也只能祝福。
“他就是那個幸運的男人?”
林紫瞳偏着頭一笑置之,目光移向跑道上的飛機,搜尋過去男人的蹤影。要不是急着安慰祁軍塵,她是不會來看這場飛行的,他不知道她克服不了心中的恐懼,她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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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飛機,指定位置看不到人,祁軍塵心裏已不太舒服了,繼而見到“孤男”、“寡女”就更吃味了。雖然是日正當中的大白天,但他的眼裏只有——他愛的女人和他討厭的男人,所以旁邊一大群“東東”都不是人。哪管有沒有風度,霸氣地二度攬着佳人就走!
突來的急驚風,又嚇了林紫瞳一跳,硬生生止步,阻擋在他跟前,不友善地睥睨道:“你又來了!”她不太高興。“這樣真的很沒禮貌!虧你還是開飛機的,胸襟到哪去了?”
“敵人入侵,領空就要打下來了,誰有空跟他招呼!難道學捍衛戰士給他拍照留念嗎?”他做不到。他排斥那個男人!
看來他真的把溫石彥當回事了!她和顏悅色勸說:“他是朋友,不用虎視眈眈地準備升空攔截。”
“虎視眈眈的人是他。我要提高警覺預防萬一!”祁軍塵仍固執己見,運用戰術辯駁。
“懶得跟你抬扛!”林紫瞳轉身走人。再“戰”下去,第三次世界大戰沒開打,他們也會兩敗俱傷。
祁軍塵最不喜歡她生氣,趕緊陪着笑臉跟上,親密地擁着香肩低哄:“生氣會長皺紋喔!彆氣、彆氣,我帶你去新光三越頂樓喝咖啡。”
林紫瞳頓了下腳步,思量地睨着他瞧。
“你怎麼知道?”
眼睛眨了眨,他得意地挑動眉。說道:“咱們的大嫂秘傳。”
完全不知所云的“七字箴言”使她停下腳步。嫂子一定是哥哥的老婆,自己的兄長要結婚,她怎麼會不知道?咱們?跟他有什麼關係?
“說清楚。”
祁軍塵一副樂意之至的模樣,展開說明——
“藍庭月底跟我哥訂婚。你知道吧!”
林紫瞳點頭。有那票女人口耳相傳,想不知道也難!
他接着問:“訂婚是結婚的前奏曲。對不對?”
這是實話。通常沒有意外的話,的確是如此!她再點頭。
“結婚之後,藍庭就是我大嫂。沒錯吧!”
雖然覺得字面之外有些不對勁,但她還是看着那奸笑點頭。
“我們兩個結婚之後,她就是咱們的大嫂。不是嗎?”祁軍塵做了理所當然的總結。
她險些又點頭了。他還轉得真順,“條條大路通羅馬”——對付部隊的招數用到她身上,也太小看她肩上的梅花吧!她雖玩得不精,起碼還是會呀!
“你是玩跳棋長大的?”林紫瞳也如法炮製。
知道有詐,他還是體禮尚往來地搖頭。
“那是玩象棋了?”
怎麼都是玩的?他再度搖頭。
“不然你的官階是越級修來的?”
做人得誠實,尤其是軍人!他不變地搖頭,看到某人露出兩道彎月的眼眸。
“這我就不懂了!”林紫瞳故作疑惑狀。“既然都不是,為何說話那麼沒條理?”
祁軍塵笑了!話講得這麼露骨,有誰會不懂?大手不懷好意地撫摸帶笑窩的雙頰,眼裏閃爍動人的詭譎。
“我發現你很聰明,聰明的人就該受到獎勵。”
察覺他蠢動的企圖,林紫瞳更溫柔地輕聲笑語:“祁少校,請保持咱位軍官的形象。你沒發現自己被異樣的眼光包圍嗎?”
“抱歉!”他善意的看着一身便服的“林少校”。“誰規定軍官不能親老百姓?而且我是個大近視,不受外來的眼光左右我的行動。”
這是最不高級的笑話,有誰不知道——空官無近視!但她沒穿軍服卻是真的。眼珠開始有計劃地飄動了——一、二、三!轉身開溜。
別急!祁軍塵同時順手地擁抱在懷。
“放開啦!”林紫瞳率先討饒。眼光直盯着灰色的地面,嬌聲要求:“留點面子給我,好不好?”
“好!先去喝咖啡,再去吃晚飯。”他藉機要協。
“土匪!”她喃喃咒罵,心裏甜甜的。
祁軍塵聽到了。壓迫性地靠得更近——
“嗯——”他威脅地輕哼。
“好啦!可以放開吧!”林紫瞳如願獲得自由,粉頰仍不免遭到偷襲。快樂地和他上新光三越的頂樓喝咖啡去了。
看他們快樂的背影,恐怕早把那架“米格機”給拋到九霄雲外了吧!但它再現領空時,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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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鈴——”
桌上電話忽然響起,林紫瞳沒伸手去接,反而睜着眼觀望。日子過得愜意得有些無聊,連鈴聲都能拿來訓練超能力,猜了半天……決定了!拿起電話,說:“拐八洞請講。”
賓果!真的是祁軍塵。
“怎麼這麼久才接?”聲音清楚傳來。
她只是高興地笑着,問,“有事嗎?”
“只是告訴你一聲,我要去接你,在門口等我行嗎?”
“接我?”林紫瞳摸不着頭緒。“去哪裏?”
“去我家呀!”他在彼端大喊:“你忘了我大哥的訂婚宴會嗎?”
舌尖不禁吐了一下。她怎麼敢忘呢!現在不就記得了。
幸好來得及,不然藍庭鐵定讓她死得很難看。好險!
“哦——”祁軍塵似乎察覺了真相,好心警告。“當心她砍你!”
“放心!最少有五個擋着我,你說不定是前鋒。”她又有心情開玩笑了。
“我才不擋呢!叫‘酋長’沒收她的刀子,不就天下太平了。呆瓜!”他帶笑地寵溺。“好啦!我現在去接你。”
“拜!”掛上電話,林紫瞳安步當車走出寢室。
經過操場時,連上弟兄正在比賽籃球,有人眼尖瞧見她。
“連長好!”
一聲問候,全體紛紛轉頭。
“你們繼續自己的事,不用管連長。”她無意加入。
“報告連長!”一個班兵大步向前,遞上一盒喜糖。“我訂婚了。”
“恭喜!”林紫瞳收下喜糖,並問:“什麼時候結婚?”
“報告連長,下個月。”
“這麼快?”她盯着手上的紅盒子仔細想着。軍人結婚都得事先報備申請,現在都月底了,該不會忘了處理他的書面報告吧!“連長好像沒收到你的申請書。”
他不好意思地搔着頭,周遭跟前的兄弟全部大方地用笑聲表達了他們的快樂。有人替他說話:“報告連長,他根本就還沒拿申請書,不過結婚證書已經填好了。”
“報告連長,他是奉‘子’結婚的!”
“對!奉兒女之命,不得不補票……”
看這群寶貝嬉鬧成一團,林紫瞳也跟着面露笑容。
“結婚就是喜事,早點把表格送來,連長會儘快幫你處理。”
“謝謝連長!歡迎連長來喝喜酒。”他滿臉喜氣邀請。
“謝謝你的邀請,不過連長沒把握能去,但會盡量讓連上弟兄去參加。連長還有事,先走了!”
林紫瞳不確定地先行拒絕,微笑着前進,身後卻傳來弟兄們的問話:“報告連長,什麼時候能喝到連長的喜酒?”
慢慢轉身,她有股玩“木頭人”的臨場感——就是“鬼”一回頭,所有的“人”就保持不動的遊戲。自從“車禍”后,弟兄們和她愈來愈沒距離——私底下!
“誰問的?”她有興趣知道。
一張憨過一張的笑臉回答了問題。她也不在意,預備走人,動作出現之際——
“報告連長,自首無罪。”有人承認了。
林紫瞳站到他面前,假設性反問:“你——敢來喝連長的喜酒嗎?”她只是少了笑。
官就是官!氣勢硬是壓得班兵不敢正面相向。
“應該敢吧!”他唯唯諾諾地不確定。
“等你能大聲肯定時,再問連長也不遲吧!”
話一落下——
“報告連長,我們敢喝連長的喜酒。”
似笑非笑的臉龐,就見眼珠子亂溜。沒錯!林紫瞳又準備好了。
“留下永久通訊地址。連長結婚一定炸你們!”說完,不顧弟兄們做何感想,便笑着開溜了。
林紫瞳一鼓作氣跑到門口,“你愛她”已在路邊等候。叫迴避回去后,愉快地上車——
“心情不錯?”祁軍塵開車的同時問着。
“還好啦!”林紫瞳把喜糖放在擋風玻璃前,還有些喘不過氣。“有人要結婚了,還和弟兄們聊一會。”
“你什麼時候要嫁給我?”他順口一問。
如果不是方才跑過,她一定會以為心跳是為了這句話而劇烈震蕩。做對句嗎?有上聯就接下聯。
“這算是求婚?”
“算吧!”
“那——我可以拒絕?”
她其實沒想那麼遠,祁軍塵卻別過臉看着她,仍是那副不在乎的表情,但眼神充滿不準說“不”的威脅。
她糊塗了!是真?或假……“我保留這分權力。也許有一天,我的白馬王子會以更浪漫的方式,正式向我求婚也說不定!”
“你喜歡什麼方式的浪漫?”祁軍塵認真而溫柔地問,沒有一絲戲謔。
林紫瞳盯着路口高高的紅綠燈,醒目的亮着紅色燈光,就像一個人的心,她要的是能確認的真心。如夢囈般輕語:“我希望他能帶着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來求婚。不要鮮花、美鑽,不要誓言承諾,要他的心——真心!”
“你會如願的!”祁軍塵輕柔卻無比肯定地應允。
她要的就是這種感覺。只要他現在開口,她一定點頭做祁太太,祁?冠夫姓好嗎?祈林、麒麟,聽起來很“吉祥”,長輩們也會喜歡吧!她可以考慮考慮……
車子平穩地直駛進祁家別墅大院。
原本一切是那麼美好。林紫瞳高興地和藍庭一起梳妝打扮,談女孩們的知心話,準備以最亮麗的嬌媚姿態迎接帥氣逼人的祁軍塵,接受他的讚美,兩人一塊分享他們的喜悅,輕啜飲品,優雅舞蹈……直到“米格機”接近——
溫石彥來得遲,見到林紫瞳落單的倩影,不由自主地移動腳步走過去。
“你今天很漂亮。”他有些着迷,多看了一會。
聽到聲音,她悠悠抬頭,淡淡一笑。
“是嗎?靠打扮吧!人也要衣裝……”
話沒說完,祁軍塵已拿出五百障礙衝刺的速度接近,像是攬着自己的所有物般,迅速將林紫瞳帶開。林紫瞳掙開他的懷抱,蹙着眉問:“你又怎麼了?”
“你怎麼老是跟那傢伙在一起?”他有些沉不住氣,口氣也差了。
“別胡思亂想好不好?”林紫瞳柔聲勸慰,知道他的出發點是愛她,只有儘力消弭他的不安。
祁軍塵未因她的安撫而軟化,強硬地明講:“要我不亂想,就和他保持距離。”
話是沒錯!她也一直努力在做,但畢竟也算是一塊長大的好朋友,多少得顧及情分,沒必要做到一刀兩斷不相往來的地步吧!再三地漠視人家的感受,她着實於心不忍。做人不能太失厚道——
“那我們去跟他打聲招呼嘛!貿貿然地跑開,總是說不過去。”
“不必了!”他繃著臉拒絕,毅然拉起她的手,遠離這令人不安之處。
林紫瞳微慍甩開大掌,顯得十分疲乏。
“你太無理取鬧了!為什麼不像他一樣,表現得有點雅量呢?”她無責怪的意思,只是不想每次碰到溫石彥,就得“兩面不是人”地左右為難。
無心的話語,燃燒了祁軍塵的怒火,懷着米格機三度侵入領空的怨氣,和體內酒精的刺激,忿忿丟下一句:“隨便你!”大步走開。希望林紫瞳能尾隨其後,卻見她依然前進“敵方”,憤而投入歡迎他的仰慕花叢中。
林紫瞳見狀,一時之間不知所措,忘了為何而來,忘了站在數步之外的溫石彥正看着她——
好一會,才黯然退至冷清的長廊。
冷冷的夜,沒有他的呵護,連心都寒了!該溫暖自己的雙臂,卻停留在別人身旁。知道他喝了酒、衝動、氣不過,但再多的理由也擋不住淚水的滑落——她好難過。誰說女人善變?才向她“求婚”就……
一條白凈的手帕悄然遞上——溫石彥憐惜地凝視她為別的男人而哭泣,苦澀滿懷,仍得悉心安慰。
“別哭!哪個男人不逢場作戲!氣過、鬧過就沒事了。”說歸說,他卻無法漠視不該有的淚水,只想抓祁軍塵來痛扁謝罪兼泄憤。
林紫瞳將手帕還給他。黯然細語:“我想先走了。”
“我送你回去。”
她悠悠搖頭。
“我不想再有更多煩心的事。”不只是祁軍塵,還有他也一樣。
然而——
為了自己狹隘的氣度而來道歉的祁軍塵,正站在距離不到十公尺的落地窗前,冷眼望着他的女人和有心的第三者親密相對,卻不知林紫瞳為他傷心落淚。他憤而轉身,繼續周旋於那群既煩、又長舌又自以是的庸脂俗粉中。
返回大廳的林紫瞳,所見到的就是他更放肆的囂張的作樂——那些女人被逗得眉開眼笑,而她的心則在滴血。祁軍塵也看到她了,還高舉着杯子敬酒!硬逼着她微笑轉身,找到藍庭先行告退。不自覺低垂眼竄,說:“我要回去了。”
喜氣的臉蛋立刻垮下來。藍庭皺着眉追問:“不開心嗎?軍塵人呢?怎麼沒有陪你……”
一連串的問號,再度引發她的失落感,不停地眨眼只希望眼淚別不聽話地滾下來,根本說不出話。
“你哭了!”心細的藍庭察覺異狀,開始急躁並顯得氣憤。“是不是那個混蛋害的?他人在哪裏……”
林紫瞳慌忙抓住她的手,趕緊解釋,卻擠不出笑容。
“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我怎麼會哭;只是連上有事得先走,來跟你說一下的。”
“你騙我!”她憤慨指責:“別以為我像雨凰她們一樣容易上當。好端端的怎麼……”
林紫瞳抑止不住的淚水,淹沒了她激動的話語。輕拭熱淚道歉:“對不起!在你大喜的日子,這麼失態。”
“那不重要!以後有的是機會。”藍庭心亂得口不擇言。
祁軍毅不知何時已然站在她們身邊,親熱地擁着未婚妻的香肩,對她的話略有微辭,笑臉相迎。問道:“你是指——我不是你的唯一歸宿嗎?”
“你少講話才不會惹人嫌!”藍庭沒好氣地說。
他怔怔望着那張迷人的火山嬌顏。
“我記得訂婚蛋糕才切完的。怎麼!它是炸藥做的嗎?”
“吃下滿肚子炸藥,也得有人拿火引爆。”她仍是嗆得不饒人。
“誰惹我老婆生氣了。”
“你那可惡而混蛋的萬人迷老弟——祁軍塵!”藍庭不念情分地姿意貶損。
林紫瞳靦腆地扯着她的手,歉疚地對祁軍毅說道:“對不起!我還有事得先走。再見!”她頭也不回地走去,省得造就更多尷尬。
“紫瞳……”藍庭阻止不及,只有楞楞看她避開人群,閃躲瘟神般逃出屋外,轉而瞪着肩上的大掌,低吼:“放手!”
“我可沒惹你喔!”祁軍毅小心地聲明。
“所以我要去找禍頭子算帳。那個大瘟神!”
他聽話地鬆手,不想多言,跟隨她找到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老弟。藍庭恨恨地奪去他手中剛斟滿酒的杯子,斥聲譴責:“你還有心情在‘酒國’喝花酒!紫瞳走了,你知不知道?”她不只罵他,也羞辱那群“狐狸精”。
此刻正在別人的懷裏吧!祁軍塵盡量表現出滿不在乎的洒脫,懶散地反諷:“她走了——關我什麼事?”
“嘩——”藍庭毫不客氣地拿起一杯酒,一頭澆在他無情的俊俏臉龐上。
“紫瞳走跟你無關,但你害她哭就不應該。”相交二十年,她很少見過林紫瞳掉眼淚,也許是軍人的關係,她總表現得特別堅強的。想到她的難過,藍庭也不能自己地眼眶含淚,哽咽要求:“要不起她,就離她遠一點!何必傷害她?”
“誰傷害誰還不知道,就算她哭——也絕不是為了我!”祁軍塵冷嘲熱諷。他才不相信她會哭,跟舊愛卿卿我我的會哭?
“砰!”這次換人了!溫石彥憤恨難當地一拳過來,打得他招架不住,連連踉蹌而退,卻不放鬆地上前追打教訓:“你這個混蛋!不能珍惜她就不要追她,害她白掉淚……”
“都是你的介入……”祁軍塵也勇猛還擊。
片刻之間,訂婚舞宴變成殺戮戰場,桌椅、餐點四處飛舞。兩人扭打成一團,拳頭泄憤的比硬、嘴巴泄恨的比利,手口並用地瓷意攻擊——F十六終於如願和米格機對上了!
“你們別再打了!”藍庭急得想上前勸架,險些成了鐵拳下的受害者,多虧另一半機警地快速護航。她急切地大喊:“快幫忙拉開他們啊!”
祁軍毅穩穩噹噹點頭。使個眼色,大手一揮,兄弟們便早已有所準備地扛來一大桶水——真的是扛!
看他們略感吃力地蹙眉,和不夠靈活地寸步移動,藍庭可以感覺到那桶水的分量。只見他們步步為營走近“戰鬥”中的兩人——
“嘩——”整桶水毫不保留的盡情暢淋在他們頭上,還伴隨着透明冰塊!?
太狠了吧!居然用“冰鎮”。有這種親兄弟?她驚訝地瞪着祁軍毅。
“這樣最迅速確實,總不能把他們丟進冷凍庫吧!”祁軍毅滿臉無辜。誰要他們差點波及他的未婚妻!祁家男人有個共通點——極度寶貝自己的女人,親兄弟也沒得通融,所以——
的確!衝動的鬥雞,已成一對遇難的落湯雞,癱坐在水鄉之中。
爭戰結束,全家也神色自若地進行善後工作——災區清理、疏散圍觀者、宴會繼續……恍若沒這回事般。
祁軍毅戒慎地踩着水織地毯,來到一個是親弟弟,一個是商場老戰友的面前。問:“你們倆要不要先上樓換衣服?”
兩隻落湯雞搖晃滴水的“毛”謝絕了。溫石彥先平靜地指責:“你不該傷她的心。”
“誰要你沒事老跑別人的軍區!”祁軍塵也冷靜了。
“感情是勉強不來的!”米格機感慨語焉:“不過我有耐心,只要她一天不冠別人的姓,我就……”
“看開點!”F十六斷然中止他的話。“你沒機會了!”
“你最好能成功!我會盯死你的,不要讓我乘機而入。”
“當然!”
不打不相識,兩人真誠地握住友誼的手。不過——對面三個插着腰的女孩可沒那麼好應付。“三娘”用世界級的溫柔笑容,展開毀來性的“人格導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