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霍晉風追求笑笑的消息，在十分鐘之內，就以各種方式全面攻佔“風雲”的每一個角落。
這下子，連打掃廁所的歐巴桑都知情了。
接下來幾天，“馬上辦中心”門可羅雀，男士們不敢來，小姐們則因為霍晉風形同死會，也不再來拜託她轉送情書。
笑笑就像被隔離起來，委託單頓時少了一大半，只有小郎君以及幾位名花、名草有主的人繼續跟她往來。
這一天，她在化妝室被一票娘子軍堵住。
“怪不得我們之前寫的信最後都沒有送到老總手上。”
“原來，都被你暗杠起來了！”
笑笑百口莫辯。“沒有啦！之前我是真的很難把信送到總經理手上……”
“虧我們還指望你能像貓頭鷹一樣避過葵璃的耳目，把信從四面八方塞進總經理辦公室。”
“嗄？”這是她聽過最新奇的形容了。“請問……我長得像貓頭鷹？”
“笨！”她賞被了一記爆栗。“我指的是哈利波特第一集的開頭啦！”
笑笑想到那個畫面，苦笑兩聲。“我沒有那麼神啦！”
“我們想也是。”娘子軍微笑。
氣氛緩和了幾分，笑笑終於有機會提出她的“補償方案”。
“那些信，我下午會退還，連同當初的委託費一起還給大家。”
她講得心酸酸。唉，真是雪上加霜！最近委託生意少了，就連之前吞吃入腹的錢錢都要吐出來還給人家，這都是霍晉風害的。
娘子軍看看笑笑。“搶走了老總，你會對我們感到內疚嗎？”
“我……”她愕了一下，不敢亂說話。
其實，她哪有“搶走”霍晉風？從頭到尾，她都很被動、很無辜，也是標準受害者一枚，好不好？
她低頭不說話的模樣，完全符合了娘子軍對“笑笑非常內疚”的期許。
“很好，年輕人就是要懂得低頭，現在我們要交給你新的任務。”
“嗄？”生意又上門了？笑笑眼睛一亮。“請說。”
“你幫我們把之前的那些情書改一改收件人的姓名，再送出去。”為首的大姊大拿出一張寫滿名單、密密麻麻的紙條，塞給她。“哪一封信要轉交給誰，統統都寫在這上頭，麻煩你動手改一改。”
“耶？”哪有這樣的？
“至於你打算退回來的費用，就算在這次委託上頭，不用退了。”
笑笑好驚訝。這算是集體變心嗎？
“呃？你們都……都不喜歡霍總經理了嗎？”她問得遲疑。
“他已經自行宣告死會了，還有什麼戲唱？現代的女人可不會為男人傷心流眼淚。這個死會，就要勇於找尋下一個目標！”娘子軍個個握緊雙拳，鏗鏘有力地說道。
所以說，她不再是被隔離的小討厭了？
笑笑好高興，一張嘟着嘴的小臉時明亮起來，不自覺地笑咪咪。
“不過，你要小心葵璃。”娘子軍以大姊姊的身分提醒她。“她暗戀老總很久了，應該不會善罷甘休。”
“而且，她好像很有來頭，雖然她從不提家裏的事，不過看得出她家底很好。”
“家底很好？”這是什麼意思？笑笑納悶。
“當然好啦！不然，一個秘書怎麼可能天天都用名牌貨？”娘子軍拍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笑笑加油，不要被葵璃打倒了！”
＊＊＊
一反之前拚命加班、爭取與霍晉風單獨相處的常態，這陣子，天幕才剛暗下，林葵璃就已經回到家中。
自從霍晉風把話挑明拒絕了她之後，她進入了沉潛階段，意氣變得消沉。
“大姊，你回來了。”林家的么子林孟傑，邊打領帶，邊走下階梯。
“嗯！”她漫應一聲，頹然地倒坐在法式沙發椅。“只有你在家？”
“爸爸跟爺爺都出去應酬了，其他人還沒回來。”
換言之，偌大的別墅里，除了他們兩個主人外，其他都是傭人。
林家歷代的當家都是政壇大老，是許多商界人士亟欲結交的對象，每天總是飯局不斷，家中每個人都把豪華別墅當作旅館，夜深了、人累了，才回來睡一覺，親情很淡薄。
“看樣子你也要出門。”
林孟傑點點頭，表情有一絲絲無奈。
“我要去接未婚妻吃飯。怎麼了，姊？你的氣色不太好。”
“沒事。”林葵璃有氣無力地問道：“你的婚禮打點得怎麼樣？”
雖然孟傑比她小三歲，但是因為有她這個失敗例子在前頭，一心想要利益結盟的父親與爺爺，只要一替她的手足找到有利的連姻對象，馬上就會舉行婚禮。
呵！因為這四年來，她都抓不住霍晉風的心，連帶也使她在家中的地位一再下滑。
林孟傑悻悻然地說：“還好。”
“準備好要當新郎倌了嗎？”
“大概吧！”
“怎麼連你也悶悶不樂的？”她扯了一下他的頭髮。
林孟傑從小就是個資優生，長得白皙英俊、氣質清朗，跟霍晉風有得比，只不過他還年輕，歷練尚淺，少了霍晉風那種內斂卻強烈得令人難以忽視的魄力。
“沒事，我只是想，要在結婚之前見一個人一面。如果沒有確定她過得很好，我不想結婚。”
“哦？”原來資優生弟弟也有感情上的困擾。“是誰？”
他難得地忸怩了一下。“……小學暗戀過的女生。”
“去，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嘛！”林葵璃很快就對件小事失去興趣。
林孟傑也無意多提，他微微皺起眉。
“對了，爸爸要我轉告你，他最近聽到一些有關霍晉風的風聲。”
林葵璃背脊一偶，冷漠地應道。“哦？”
“他說，如果霍晉風那邊真的一無所獲的話，那也沒關係，反正霍老先生身子還硬朗，加上霍晉風是庶出，祖孫之間心結仍在，所以霍氏企業在短期內，似乎沒有讓霍晉風接班的打算，空等無益，爸爸說會再幫你安排另一個相親的……”
“不要、不要！”林葵璃陡然跳起來，打斷他的話。“我就是要霍晉風！”
她已經對霍晉風着了迷。
雖然她心裏比誰都清楚，這四年來，霍晉風對她只有上司對下屬的情誼，不曾對她有過一絲逾矩，也沒做過半分讓她心生幻想的事，但是、但是……
摒除掉一開始利益結盟的前提，她已經被他所吸引，她已經在朝夕相處中愛上了這個男人！
“再說，我不甘心把他讓給那個女人，她配不上霍晉風！”她咬着牙，恨恨地想起了公司最熱門的小道消息的女主角。
“那個女人？”林孟傑聽得一頭霧水。“誰啊？”
“韓笑！”
他震了一下，差點扯掉領帶夾。“韓國的‘韓’，笑容的‘笑’，‘韓笑’？”
“沒錯。”林葵璃抬起頭來。“你認識她？”
“我……”林孟傑的表情先是驚訝、茫然、不敢置信，甚至有些失魂落魄，但最後還是復歸平靜。“沒事，我已經幫爸把話帶到，現在要去接我的未婚妻了。”他握緊車鑰匙，往門口走去。
林葵璃仰起頭，眼神正好捕捉到他那雙微微顫抖的手。
＊＊＊
星期天近午，陽光灑在大地，誘請懶洋洋的人們出外接近大自然。
笑笑賴在床上，半夢半醒地翻滾着，還不想爬起來。
她聽見外頭有點吵，一陣聲浪由遠而近，雖然稀稀落落，但是每一聲都熱情無比，語調中帶着誠摯的歡迎。
誰啊？難道布萊德彼特大駕光臨陽光社區？
她抱着棉被，不怎麼仔的聆聽着。不過，那聲浪一波又一波直向家門口湧來，一開始聽得還有些含混不清楚，後來就變得清晰明白，而且很大聲、很——震撼！
“霍先生，你來啦？”
霍先生？哪來的霍先生啊？笑笑模糊地想。
“今天還沒見到笑笑出門，大概是還在賴床吧？”
唉？怎麼提到她了？這位“霍先生”跟她有關係嗎？
笑笑的神志在聽到自己的名字時，稍稍清醒了一些。
“霍叔叔，你是來找笑笑姊姊玩親親的嗎？”
“對，我是來玩親親的。”一陣難以掩飾的笑意爆出來。“嫩呆，叫我霍哥哥就好，我還年輕。”
笑笑陡然睜開雙眼。霍先生？霍叔叔？霍哥哥？這些都是……霍晉風？！
天哪！他怎麼來了？笑笑跳起來，從窗口偷看一下，正好瞄到他一眼。
要命！星期日等於睡覺日、等於懶散日，他卻神采奕奕，英俊得像個魔鬼。他這個人，從來沒有放任自己邋遢一下的時候嗎？
樓下傳來表姊的聲音。“老總，來找笑笑？”喀，大門打開。
貴客臨門噦！“嗯，她還在睡覺？”
“請進，我去叫她。”傅乃菱站在樓梯口往上喊。“笑笑！笑笑！”
笑笑拋開棉被，衝進去浴室里，看着鏡子裏頂着雞窩頭的小女人。
這下子，別說別人怎麼想，連她自己都忍不住懷疑，他怎麼可能會喜歡上她？
他們根本就是強烈對比嘛！
笑笑五指當梳，趕快爬爬長發，雙手抖抖抖地把牙膏擠出牙刷上。
砰——該死的，漱口杯掉了！
她胡亂刷一通，把嘴裏的泡沫漱掉，然後抓起精油手工皂搓泡泡。
當——手工皂飛出去，狠狠撞了浴缸一下。
該死的！她就着手裏少少的泡沫把臉洗乾淨，然後打開保養晶在臉上亂抹一通。
砰！化妝水的蓋子掉了；砰！乳液撞翻了；砰！整個置物架差點被她拆下來……
“啊！”踏出浴室前，她還差點滑倒。
樓下，乃菱的臉色有點古怪。
“奇怪了，笑笑怎麼沒有反應？會不會是還在睡覺？”她睜着眼眼說瞎話。
天知道笑笑在樓上製造出來的噪音連重度昏迷的人都吵得醒！
不過，想也知道，女為悅己者容，笑笑此刻大概是慌成一團吧！她做人家表姊的，委實有責任上去指點一番。
“你隨便坐，我去看看她。”乃菱笑了一下，然後快步上樓。
她一進笑笑房間，就看見她在衣櫃前急得團團轉。
“笑笑，你到底在幹嘛？”
“我不知道該穿什麼衣服！”笑笑跳腳。“而且，他沒說過他要來。”
“不要急，拿出平常心。”乃菱幫她挑出高領黑毛衣與格子及膝裙。“穿這套衣服吧！簡單大方，又很俐落，如果要出門的話，我那雙馬靴借你……”
她話還沒有說完，突然之間，笑笑房裏的警報器響了。
擴音器隨後跟上。“笑笑啊！我楊媽媽啦！我炒菜缺了兩根蔥，你趕快到菜販那邊去幫我要，要快點喔！菜市場快收攤！”
笑笑僵了一下，然後動作頓時加快三倍。
因為長年來訓練有素，聽到擴音器響，她就會自動自發去執行任務，於是，立刻套上牛仔褲與舊毛衣，隨手將頭髮一紮就衝下樓去。
“喂！你去哪裏？霍晉風在樓下等你耶！”乃菱追出來。
出緊急任務的使命感，使笑笑充耳不聞。她嘿咻一聲從樓梯上跳下來，在霍晉風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她就跳上滑板車，直溜溜地出去了。
乃菱悻悻然地走下樓。
“笑笑怎麼了？”霍晉風忍着笑意問。
“出任務。”
“她還在當陽光社區的馬上辦小姐？”
“純屬義務性質。”
他喜歡熱心助人、朝氣蓬勃的笑笑。“看來她很投入。”笑容更擴大了。
“笑笑一直都是這樣的人。”不過，等她完成“抓把蔥任務”回來，想起霍晉風就在自家客廳里等她，她就知道要後悔了！
乃菱決定不管她了。“老總，你慢慢坐，我出去逛街了。”
＊＊＊
等笑笑把青蔥送到楊媽媽家，慢慢地溜着滑板車回到家，看到客廳的霍晉風，突然全身一僵。
“啊！你在這裏……”對喔！他來了，她這才為時已晚地想起。
來不及了，形象已經破裂了！
她摸摸頭髮——扎得很隨便，拉拉毛衣——討厭，都起小毛球了，扯扯牛仔褲——哎！這件都褪色了，早該扔進舊衣回收桶，為什麼還穿在她身上？
她局促不安，平時看不到的小缺點，此時在自己眼中，全部放大五百倍。
霍晉風溫柔一哂。“你回來了。”
他的坐姿很閑適，彷彿這是他的房屋、他的客廳。
笑笑想起，不管到哪裏，霍晉風都是空間的主宰者。即使靜靜坐着，他仍然是個不容忽視的存在，她在“風雲”見識過好幾次，他從不用任何小動作來表達喜怒，卻能夠輕易地掌握整體氣氛，凝聚所有人的注意力。
正因如此，上回午餐時他嚇跑了好多人，讓“馬上辦中心”清閑了好——陣子。
“過來坐，旺伯托我把你的早餐帶過來，再不吃可就要涼了。”
“哦！”她慢吞吞地踅過來。“我表姊呢？”
“她出門了。”
笑笑裸着腳丫子，左腳踩踩右腳，右腳踩踩左腳。“我、我先上樓去換套衣服。”
“不用換了，這樣很好。”霍晉風的笑容，再度蠱惑了她。“笑笑，你今天很漂亮。”雖然穿着很隨性，但她的模樣像煞了清純的小雛菊，他很喜歡。
笑笑不知道該把手腳往哪裏擺。“你的眼睛花啦？穿這樣算漂亮？”
他壞壞地眨眼睛。“情人眼裏出西施。”
情人！笑笑驀地紅了臉。
就是這樣！他總是能讓她心口狂怦，笑笑懷疑，他對其他人的影響力，遠不及對她大得多，只要有他在場的地方，她的視線就會不自覺地溜到他那邊去，直到他作弄似的對她亂眨眼……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坐到沙發上，看着他放在茶几上的一本巨冊。
“這是相本嗎？”
“是我拍過的照片。”霍晉風幫她拿出袋子裏的三明治與奶茶。“先吃早餐。”
笑笑還是很好奇。“你帶照片過來給我看嗎？”
見她好像片刻都等不及，霍晉風乾脆直接把三明治放到她的手中，然後打開相本，開始一張張解說起拍攝的背景、想法、當時發生過的事……
笑笑咬着三明治，隨着他的解說，着迷似的與他愈坐愈近。
整本翻完之後．她驚嘆道：“原來你以前去過很多地方，也拍了很多照片。”而這些照片就像是他人生的縮影，聽過他的故事，就像參與了他過去的人生。
“我喜歡攝影。”也喜歡她此刻眼中的光彩。
“有理由嗎？”
“有。”霍晉風笑了笑，淡淡地說道：“在我還小、還記不清楚母親的模樣時，她就已經過世了，在我心中，母親的影像是空白的，這讓我很遺憾，所以我希望能及時將眼前所見的美景統統捕捉下來。”
“霍晉風……”笑笑一呆。
她直覺地知道．這些事他不會隨口對旁人提起，但是他——告訴她了！
看着那深幽幽的眼眸，她有些心疼，也有着珍惜他的心情。
“我……”一種特殊的感覺梗在喉嚨，使她難以啟口，她只是下意識地更加挨近他。彷彿想給他無言的安慰。
雖然無言，但霍晉風懂。“大概是因為這樣，所以我的個性很急。”
笑笑搖頭。“看不出來。”
“那是因為我掩飾得好。”霍晉風抽了張面紙，替吃完早餐的她擦擦嘴巴、擦擦手。“只要是我想要的，都會立刻去爭取——就像是你。”
耶？話題怎麼繞回來她這邊了？
“我一發現你對我來說是很特別的存在，發現自己喜歡你，我就放手去追求了。”他蓄滿深情的眸光，深深地注視着她。
兩朵紅雲浮上來，笑笑毫不懷疑他的心意，只是……
“你、你不覺得快了點嗎？我們甚至都不是很了解對方的過去、背景、個性什麼的……”
而她最大的疑問，就是——霍晉風到底喜歡她什麼？她不認為自己有足夠的美貌與智慧去吸引他這麼出色的男人！
每次一想到這一點，她就好煩惱喔！
“所以，我今天就是專程來跟你談心。”他緩緩地說道。雍容優雅的儀錶下，隱藏的是一顆絕對行動派的真心。
笑笑一跳，差點一腳踹倒了垃圾桶。“什麼？”
“談心。”他合起相本，換他來了解她了。“笑笑，你呢？你有什麼樣的過去？”
“我？我很平凡啊！可以算得上是乏善可陳。”她搔搔發尾。“我的爸媽跟表姊的雙親，在一次旅遊意外中過世，我們就由外婆拉拔帶大，直到我們獨立。”
看霍晉風款款地凝視着她，笑笑的心臟幾乎承受不起。
她的父母過世得很早，她也和霍晉風一樣幾乎對他們不復記憶，連懷念與悲傷也都變得好淡，但是，在他溫柔的凝視之下，她卻忍不住想紅了眼眶。
也許在心裏面，她還是會為早逝的父母感到難過吧？只是平時不曾去想起。
霍晉風彷彿有一種力量，能將她的悲傷帶出來，好好地大哭一場……
“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談起來好像有點感傷。”她難為情地轉開話題。“我決定貢獻我畢生最大的笑料，讓你笑一笑。”
“哦！是什麼？”他很合作地跟着她轉移情緒。
“你知道我有很嚴重的怯場症，而我最糗最糗的一件事，就是小學五年級時，上台做朝會演講，因為太緊張而把司儀的褲子拉下來。”
霍晉風呆了三秒，猛地朗笑出聲。“不會吧？”
“我沒騙你，到現在我還是覺得好丟臉。”笑笑捂住臉。
霍晉風隨即端出嚴肅的面孔。“那司儀是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啊！所以才說糗！”
“你完了你！”一雙魔掌溜向笑笑呵她癢。“你居然沒有把這個專屬權利保留給我？”
笑笑邊躲，邊笑得全身軟綿綿。“什麼專屬權利？”
“你第一次脫男生褲子的專屬權利啊！”他理直氣壯。“那應該是我的耶！”
“喂！你在亂說什麼？”笑笑像是通過電，全身亮晶晶又紅通通。“早知道就不要告訴你這件事了。”
他跟她賴。“說，那個搶走我權利的男生是誰？”
“我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
“因為我一直覺得很糗很糗，所以刻意不去記他的名字，連老同學說起他的近況，我也都尖叫帶過。”每次只聽到一點點，她就受不了了。
“這倒是很符合你的個性。”霍晉風攬過她，啄吻一記。
笑笑心跳怦怦，跟霍晉風說話打鬧，有一種恍如醉酒的感受，心口茫酥酥，腦子暈沉沉，卻又忍不住要咯咯嬌笑。
這跟與其他男人相處的感覺很不一樣。除了霍晉風，她從不會如此強烈地意識到對方是個男人，也不可能有臉紅心跳的感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氣氛變了，連綿不絕的啄吻反反覆復，悄悄地加深了。
霍晉風抵着她的額頭。“笑笑，你喜歡我。”十足肯定的語氣。
“你怎麼確定我也喜歡你？”她嗔。
她喜歡這種說話的式，說一字，輕輕一個吻，兩個人像置身在一個小天地，親昵感無限延伸。
“不喜歡我，你會偷看我？”
“我哪有偷看你？”她惱。
“沒有的話，怎麼會被我逮到？”他低聲輕笑，又對她眨眼睛。“再者，我們之間也是先從你給我的那個頰吻開始的。”
“那是誤會、誤會！”笑笑氣急敗壞。“都怪你那時不把話說清楚。”
她一激動，柔嫩的唇瓣便不住地拂過他的唇，氣息香甜得好誘人。
“好好好，對外我一定會說是我追求你的。你不用不好意思。”霍晉風故意逗她。
笑笑紅了臉，惱了火。“不跟你說了！”
“那就別說了。”霍晉風再度深深地吻住她。
一切盡在不言中。
＊＊＊
冷凍了一段時期，笑笑的“馬上辦中心”慢慢地恢復往日的熱絡。
跟以前不同的是，大家都向小郎君看齊，把自己追求的對象掛在嘴邊當作擋箭牌，免除總經理對他們的“敵意”，也因此，許多地下化的辦公室戀情紛紛浮上枱面，滿面春風的女人一下子變多了。
天下太平，委託止跌回升，笑笑也覺得高興。發完代轉情書之後，她跳走在走廊上，準備回“馬上辦中心”。
不過，奇怪了，她的口袋裏，怎麼好像卡着一個怪怪的東西？
笑笑不假思索地掏出來，還沒看清楚，就一頭撞上轉角另一側的來人。
嚓！手中的小薄片掉了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知道是自己走路不看路的笑笑率先低頭道歉。
彎了腰半晌，沒有得到回應，她好奇地抬起頭宋，看清楚眼前的人——
林秘書，葵璃！
哦喔！笑笑僵了一下。幾乎“風雲”里所有的人都叫她要小心林葵璃，她自己也覺得林葵璃似乎對她有些敵意，所以平時能不碰頭就不碰頭。
但是，現在既然正面撞上了，如果能和平相處，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了。
“不好意思，是我太莽撞了，請問你有沒有怎麼樣？”她認真賠罪。
林葵璃沒有回答，眼睛瞟了她一眼，就直直地盯着地上的那一小包東西看。
笑笑順着她的眼神看過去——“呵！”她驚呼一聲，臉都紅了。
討厭！她才在想說是什麼奇怪的小東西卡在口袋裏，摸起來怪不隆咚，沒想到掏一掏掉出來的，居然是上回在櫻園那位中年媽媽硬塞給她的保險套。
保險套！天哪，這下子給人看見，成何體統？
笑笑趕緊撿起來。“我、我先失陪了。”她一溜煙跑進附近的化妝室里。
五分鐘后，她忐忑不安地丟掉那個鋁箔包回到“馬上辦中心”，而林葵璃則帶着一臉算計進入同一個化妝室。
不需要費力尋找，她就在洗手台下的廢紙簍里發現韓笑倉皇丟掉的鋁箔包。
是保險套沒錯！她冷冷一笑。
事情似乎有點意思喔！韓笑為什麼會隨身攜帶保險套？如果是為了和霍晉風“一起用”，以他們公開的交往關係，根本不需要“毀屍滅跡”，不是嗎？
看來，看似單純的韓笑也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就不知道……霍晉風對她的“真面目”了解多少？
想到此，林葵璃驀地笑了。
＊＊＊
“笑笑，拜託、拜託、拜託你啦！”
下班時分，工讀生佳佳跑進“馬上辦中心”，對笑笑提出臨時委託。
“我晚上有固定的打工，但我今晚有事，你去幫我代班一個晚上好不好？”
笑笑為難地看着她。“馬上辦中心’工作規章第一條，就是不能替任何人代勞工作上的事，我沒有辦法幫你。”
“我拜託你的不是‘風雲’的工作，是我另一個打零工的地方啦！”佳佳理直氣壯的說。
笑笑不說話。
當初制定那條工作規章，是避免她介入“風雲”的辦公事務，萬一有失誤產生，會造成責任歸屬的問題。但……佳佳說得也沒錯，她的委託跟“風雲”沒有關係啊……笑笑發現自己很難冷下臉對人說“不”。
“工作性質是什麼？”她微微鬆了口。
佳佳抓準時機。“就是……”她話頭一開，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一頓，然後模稜兩可地說道：“嗯……算服務業吧！就是在路邊發宣傳單之類的。”
聽起來似乎還可以接受，笑笑在心裏盤算着。
“拜託你啦！如果我今天晚上不去找我男朋友的話，他一定會跟我分手。笑笑姊，幫我一個忙，我很愛我男朋友，沒有他我會活不下去……”
講得那麼誇張！笑笑嘆了口氣。
“好吧！”她終於鬆口。“但是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耶！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佳佳高興地飛奔出去，隨即又冒冒失失地跑進來塞給她一張紙條。“笑笑姊，這是工作地點，我會先打電話去跟那邊的人聯絡，你到的時候，就說是代我的班就行了。”
不情願歸不情願，笑笑收拾好東西，還是照着紙條上的地址開車過去。
那地方是一條小暗巷，兩旁都是建築物的後門，人少少的，地上濕濕的，看起來怪陰怪冷的，這個地方有工可打？
她拿出手機撥打佳佳的電話。不通！真是傷腦筋耶！
就在笑笑決定離開的前一秒，有個染金髮的辣妹過來敲她車窗。
“你是韓笑？”才把車窗搖下來，嚼着口香糖的辣妹就探進頭來。
“嗯！”她遲疑地點點頭。
“下車下車，你已經遲到了。”辣妹魄力十足，硬是把她叫下來。“快點進來，佳佳已經告訴我說你要幫她代班。”
笑笑隨她走進某棟建築物的後門。“請問這裏是哪裏？”
“甜蜜蜜賓館。”
“賓……她的眼珠子差點跳出來。“賓館？！
“那麼驚訝幹嘛？又不是叫你去接客！”辣妹吹了個大泡泡。“去換上這套衣服！我們整班工作人員就等你一個上工了，快點！”
“上什麼工？”笑笑心驚肉跳。
“發宣傳面紙。”
笑笑終於安心一點點。辣妹將一套衣服塞在她手上，把她推進小更衣室里。
關上門，她定睛一看。“這是……這是？”
“兔女郎裝，那兩隻長耳朵配件在外面，等你換好衣服再出來戴。”
笑笑哀嚎。“我不要穿這麼暴露的衣服！”
“快點，不然我就進去動手幫你！”辣妹的脾氣顯然不太好。
笑笑磨磨蹭蹭了半天，終於換上畢生穿過最辣的服裝。她戴上兔子耳朵，哭喪着臉，看着鏡中陌生的自己。
完了，好心幫人代班，竟然落得如此下場……啊！對了，她有霍晉風啊！她承諾過，永遠不會讓他操心，她現在就要打電話請他來解救她！
誰知道她才摸出手機，就被辣妹搶過去。
“工作中不能接手機，我先幫你收起來，快點出去！”
就這樣，笑笑的手裏被塞了一大箱面紙，且被一群性感小野貓推着步上街頭。
＊＊＊
每當陣陣刺骨的寒風吹過來，笑笑就在心裏罵自己呆！
她好端端的，幹嘛要幫佳佳代班？明明就訂了一條工作規章在那裏，自己不去遵守，一時心軟想當濫好人。結果，現在呢？
她淪落到在馬路邊幫色情賓館發宣傳面紙！
這也就算了，她簡直不敢低頭看自己那身性感麻辣的打扮。
“韓笑，發麵紙，不要只顧着在那裏東遮西遮！”
辣妹堪稱是“甜蜜蜜賓館”的大姊大，她率領一乾女眾直奔交通要塞，正好趕上附近下班人潮，把“甜蜜蜜賓館”的名聲打得很響。
廣告效果很成功，她們清涼的打扮讓過往行人紛紛側目。
“韓笑，你到前面的十字路口去，敬業一點！”辣妹吩咐。
笑笑無精打采地走着，一點都沒有性感美女熱力四射的勁道。她凄凄慘慘地想着，如果不是穿着這身衣服落跑太醒目，她一定馬上拔腿就跑。
走到十字路口，她認命地把一包包的面紙發送出去，還要不時提防無聊男子跑過來性騷擾。
就在這時，一輛轎車從她面前經過，車裏的女人驚訝地回頭看她。
那不是韓笑嗎？林葵璃看得更仔細一些。沒有錯，就是她！
她居然穿着輕薄短小的兔女郎裝，長腿還裹着網狀絲襪在路上招搖！
霍晉風知道她是這樣的女人嗎？她也是用白天那副清純可人的模樣，來欺騙霍晉風的心吧？
如果霍晉風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就不會再盲目地被她吸引了；他將會知道，什麼樣的女人適合他的身分地位，不會讓他丟盡了臉！
她拿起手機。
“總經理，我是葵璃。”紅唇彎起了一抹惡意的微笑。“您一定不相信我看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