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可惡！他怎麼能夠看穿她的心思？
笑笑嘟着嫩唇，悶悶地把車開回社區停車場。
自從工作穩固以後，她拿出以前的積蓄買了部二手小車，方便她突然接到一些“太有創意”的委託。
比如說，“請到海邊去打手機給我，我想聽聽海的心跳”或者“請到植物園，為我摘一片楓葉，愈火紅愈能代表我的憂傷”……
這、這算哪門子的委託啊？既感性、又詩意、又莫名其妙！
她打開車門，一雙修長的小腿輕盈地跨到地面。笑笑旋即拉開後車箱，皺着眉頭、叉着腰，瞪着那個大布袋看，想起這袋情書的收件人，心裏就是一陣惱。
霍晉風的後腦勺是不是長了眼睛？不然，怎麼知道她在看他？
還有，他明明長得斯文俊秀，氣質也出眾，偷偷眨起眼來，卻格外具有煽惑力，看得她一陣小鹿亂撞。
怪不得他這麼有人氣！笑笑拍了拍大布袋。如果他對每個女人都壞壞地眨眼睛，她們想不愛他都難。
咦！這麼說來，她自己也……
“胡思亂想、胡思亂想！”她舉起拳頭，朝自己頭上一陣亂打。
“笑笑，你在幹嘛？”早餐店的旺嬸衝過來。
“笑笑，你回來啦？”胖二他媽熱烈歡迎。
“笑笑姊姊——”嫩呆也跳過來巴住她。
“笑笑，工作順利嗎？老奶奶一天沒見到你，就想得緊呢！”
這時，彩霞滿天，倦鳥歸巢，放學與下班的人都回來了，社區裏的男女老幼齊聚在她身邊七嘴八舌。
笑笑一直都像是“陽光社區”里的活動佈景，一整天都在，而且隨傳隨到，忽然在朝九晚五這段時間裏不見人影，那種感覺可不是普通的落寞。
“笑笑，到大公司去，有沒有人在追你呀？”楊媽媽興奮地問。
這句話提醒了大伙兒，當初為什麼要全體通過讓笑笑辭去職務。
他們要的，不就是讓她走點兒桃花運嗎？
為了圓滿順利，笑笑剛開工的前一個晚上，旺伯還偷偷搬來了一株桃樹苗放在笑笑家門口，為她“加強運勢”。
“對呀對呀！有沒有人寫情書給你？”旺嬸也好興奮。
在她那個年代，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都是靠情書來表愛意。
“我要看情書，笑笑姊姊，人家要看情書啦！”嫩呆也來湊一腳。
“當然有人寫情書給我，你們要看就看吧！”笑笑把大布袋搬下車，叉着腰直喘氣。“喏！就這一袋。”
“嗚哇——”崇拜的低呼。
所有的人都以看到頂級紅寶石的驚羨目光往那個臟髒的大布袋靠過去。
“好大包啊！我看一定很重吧？”旺嬸的聲音樂得直發抖。
“當然很重！你們沒看到我搬得氣喘吁吁嗎？”笑笑沒好氣的說。
“看，我就說吧！以我們笑笑的資質，到大公司去工作，一定會有很多單身貴族追求。”楊媽媽也興奮得不得了。
“但是……”胖二他媽遲疑了一下。“以笑笑的長相……能收得到這麼多情書嗎？”她是以“胖”為美學觀點，笑笑瘦巴巴的，算不上“美”啊！
“沒問題啦！雖然笑笑不像乃菱一樣嬌得會滴水，但也夠清甜啊！”
這也就是說，她的“賣相”不如表姊好。笑笑用力咳了兩聲。
“謝謝你們的討論。”她大聲宣佈。“不過，這袋情書沒一封是我的。”
“耶？你剛剛不是說……”大家都被她搞糊塗了。
“我是說，有人寫情書‘給’我，叫我‘代轉’。”笑笑看着大家眼中興奮的光芒逐漸微弱……“也就是叫我拿給別人的意思。”至此，火光完全熄滅。
“原來……”是他們期望太高了。
旺嬸搔搔頭。“難道是我家老頭子送來的那株桃樹苗沒發揮作用嗎？”
她趁眾人不注意，偷偷跑去踹了小桃樹一腳。“你，給我爭氣點！”
叭叭！“我回來了？”乃菱的車子也停進停車場。
“乃菱，你也回來啦？”大家又熱絡地湊向她。
陽光社區就像一個大家庭，鄰居之間感情極好，總是有說有笑，互相關心。
乃菱鑽出車廂，揉揉頸后。
“累死人了！”她精緻的臉蛋上掛滿疲憊。“今天晚上還有應酬，真煩！”
“那你趕快去準備，我們不吵你了。”
一干“厝邊”都知道她工作忙碌，格外包容她，趕緊閃邊去。
“表姊！”笑笑湊過來，手裏拖着那袋情書。“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幹嘛？”乃菱的聲音已經失去耐性。每次一有應酬，她就心情不好。
笑笑拜託得膽戰心驚。“你可不可以幫我……把這袋情書送給霍晉風？”
“為什麼要我送？”
“你不是常常跟他開會嗎？應該有很多機會跟他相處。”笑笑眼睛一亮。
啊！她知道該怎麼做了，請將不如激將！
“因為林秘書的關係，我老是沒辦法把別人寫的情書送到他手裏。”她可憐兮兮的眼神里，帶着一抹微微的狡獪。“如果你把它們送到霍晉風手中，那林秘書一定會……”
乃菱輕揉頸背的動作倏然停住，瞠着她，不說話的眼神讓笑笑毛骨悚然。
“……我剛剛說錯了什麼嗎？”她硬着頭皮問。“你好像很生氣喔！”
“自己的事自己做，少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宋。”乃菱捏了捏她的粉頰。“想用葵璃來牽制我？門兒都沒有！”
她揚長離去，留下笑笑與那袋情書一起——吹冷風。
＊＊＊
每次走進總經理辦公室，林葵璃總會一再確認自己無懈可擊，粉妝沒有糊掉、鼻頭不泛油光、睫毛膏也沒有暈開……“總經理，這是早上的會議記錄，已經都整理好了。”連聲音，也響脆得特別悅耳。
“放在桌上就好。”橡木桌上已經收拾整齊，電腦也關機了，霍晉風從座椅上站起來，一副準備外出的模樣。
他要去哪裏？林葵璃瞅了一眼，開始旁敲側擊。
“總經理，今天的行事曆上並沒有記載您有外出的行程。”
他穿上風衣，看一眼天色，外頭天氣很好。“我有私事。”
“私事”代表不想說，但——她就是想知道！
“如果有公事必須請示你的話，應該怎麼做？”
“寫MEMO放我桌上，明天處理。”
“如果是急事……”她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打手機。”他的語氣還是不疾不徐。“行了，謝謝你，你先出去做事。”
“是。”她不甘心地放下會議資料。
踏出門口前，她猶不死心地回頭一瞥，發現他從桌下拿出一個黑色背袋。
林葵璃眼睛一閃，有了主意，立刻快步走開。
十分鐘后，霍晉風提着黑色背袋走出“風雲”大門，她已經等在門口。
“總經理。”她提着公事包笑盈盈地奔向他。
清朗的眉峰幾不可見地一蹙。“你在這裏做什麼？”
林葵璃笑得充滿勝利感。“我知道你要外出攝影，正好我也對攝影有興趣，所以向人事部請了假，請總經理帶我一起見習。”她放膽勾住他的手臂，高挑的身段使她微微仰頭就能直視他的眸底。“在公司外面，我可以叫你晉風嗎？”
霍晉風薄唇一抿，定定地看着她。
那雙黑眸，永遠不脫溫和的情緒，但其中的意念，從來沒讓人忽略過。
他，不歡迎她的加入。
儘管有些不安，林葵璃依然迎視着他。
以前他說只需要一個“秘書”，於是她謹守本分，希望能夠日久生情，得到他的垂青。但是，自從韓笑出現以後，一切都走樣了。
她發現，他開始關心起一個毫不相干的女人，開始會莫名其妙地發怔與微笑，她甚至常常看見他捨棄了貴賓專用電梯，徒步上二樓，眼睛瞧向韓笑的方向，目光柔得不可思議……
不可以！她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韓笑搶走屬於她的位置！
於是，她化被動為主動，她知道“攝影”是霍晉風的嗜好，但從不與外人分享。看着他提起相機背袋，她決定加入他，她要他正視她的存在！
“林秘書。”薄唇吐出了悅耳的聲音。
她攏攏秀髮，風情萬種。“在公司外，請你也叫我葵璃，這樣會親近點。”
霍晉風不失溫柔地拉下她的手臂。
“向人事部請假，代表下午是你私人的時間。”
“所以，我要跟隨你上山下海。”她表現出最溫馴的一面，手臂再度纏上他的。她相信，沒有男人能拒絕百依百順的小女人。
“你想做什麼都隨你。”霍晉風再度拉開她的手，這次更堅定。“但是，你已經耗費四年的時間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你應該清醒了。”
“什麼意思？”林葵璃臉色一白。
“我指的是，別再浪費心力在我身上，我的選擇不會是你。”他的語氣很輕，語意卻下得很重。“四年的時間，已經足夠證明這一點。”
她沒有想過，他會把話說得那麼明白，一時也慌亂了。
“這不是浪費心力，我是霍爺爺內定的——”她只記得要抓緊她的王牌。
“即使是我爺爺，也無法改變我的人生。”霍晉風淡然一笑。“從一開始，我就很清楚地讓你知道這一點。”話說完，他頭一揚，就大步離去。
陷入極度失望的林葵璃，終於忍不住大叫了起來。
“如果現在站在這裏的是韓笑，她像我這樣求你，你會帶她去嗎？”
霍晉風頓了一下，回過頭，很冷漠的撂下話。“那不關你的事。”
＊＊＊
下午三點整，笑笑提早打烊，鎖上了“馬上辦中心”的玻璃門。
“笑笑，你要出去啊？”小君正好偷了個空溜過來找她哈拉。“今天要幫忙跑銀行，趕三點半？”
“不是。”她收好鑰匙，愉快地搔搔長發。“我接到一樁金額很高的委託喔！”
“真的嗎？”小郎君羨慕地睜圓眼睛。
“當然是真的，下次午餐，我請你吃五百元的金便當。”
“太好了，謝謝你！”小郎君樂了一下，突然可憐兮兮地看着她。“我說笑笑啊……我可不可以耽誤你三分鐘時間？”
“說吧！”笑笑在心裏嘆口氣，知道他又犯了單相思。“傅小姐今天怎麼了？”
“汪汪！”他高興地學了一聲狗叫。“知我者笑笑也！”
笑笑笑得有點尷尬。
看來，小郎君真的是對錶姊動了情，每天乃菱長、乃菱短的說個不停。
她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告訴他，她們是表姊妹？要不要讓他知道，她每天晚上，都會一五一十地把他的傾慕轉達給表姊聽？
不過，如果他知道的話，整張臉大概會轟地一聲起火燃燒吧？
“乃菱今天穿的是一身寶藍色的套裝，別著珍珠耳環，看起來既高貴又冷艷。哦！我真的好喜歡她，心裏想的都是她！笑笑，我應該委託你幫我去追她嗎？她會不會看不上我？哦！我對她的愛意，已經多到快從胸口爆出來了……”
“三分鐘，時間到！”笑笑看着腕錶，紅着臉喝住他。
對她來說，這種愛的告白實在太露骨了，即使“收件人”不是她，她也窘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天底下大概只有表姊會一邊聽她轉述，一邊若無其事地擦指甲油吧！
“喂！我還沒說完耶！”小郎君抗議。
“時間已經到了，再讓你講下去，要請你吃的金便當就飛了。”
“笑笑，我不在乎金便當……”
她狠下心來。“可是我在乎那筆委託金！”
“呶嗚……”像落水小狗般的眼神，可憐地瞟向她。
“乖，明天再聽你講。”笑笑踮起腳尖拍拍他的頭，看他喪氣地垂下了頭。
可是，沒辦法呀！她接下的這個委託，不只金額誘人，最重要的是，她可以自由發揮對“浪漫”的見解。
委託人可是拿出大把的鈔票拜託她佈置出一個浪漫的情境。哇——想到紅酒、想到芳香蠟燭，她就興奮得不得了！
“我先走一步了。”笑笑揮別了小郎君，奔向停車場。
唷唏，出發啰！
＊＊＊
金額高，又講究浪漫的委託，就是在這裏執行！
笑笑提着一個大藤籃，笑咪咪地抬起頭，望着眼前的門楣——“櫻園”。
櫻園是一座私人花園，佔地極廣，整禮設計模擬古代大戶人家的建築，亭台樓閣，無一不有。
櫻園裏，種植最多的當然是櫻花。
每到櫻花季，櫻園都會免費開放供人賞花，賞花人潮之多，差點就要踏壞門檻，如果想在櫻花樹下邀月對酌的話，得提前來佔位置才行。
“風雲”總務課的老實頭先生——因為他平時就老實過了頭，所以大家都這麼叫他——就是重金禮聘她來佔位置的委託人。
他說，希望和女朋友高高興興地賞櫻，同時又希望保有些許隱密性。
委託時，他把聲音壓低，把委託說得好曖昧，還不時眨眼睛，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在暗示着要在櫻園裏做些什麼“壞事”哩？
呵呵，哪來的“壞事”？看他平時一副老實獃獃的模樣，笑笑知道，事情不就那樣嗎？他想給女朋友一個驚喜，就像日劇里演的一樣，在櫻花樹下卿卿我我。
最了不起的尺度大概就是他的女朋友在櫻花樹下，隨着繽紛落櫻翩然起舞，然後老實頭一把抱住她，來個親親——這樣應該就很夠味了。
因為老實頭指明了要“浪漫”，看在酬金異常豐厚的份上，笑笑為他們準備了很多道具，讓他們的浪漫指數能衝破百分百。
她提着藤籃踏進櫻園，觸目所及都是櫻花，有的在空中旋舞，有的在枝頭上搖蕩，紅的、粉的，景況美不勝收。
只可惜她沒有男朋友，不然兩個人一起牽手漫步，一定很浪漫！
男朋友啊……笑笑臉一熱。呵，戀愛離她的生活，好像還有點遠！
突然間，霍晉風的笑臉跳進她的腦子裏，對她偷眨眼微笑。
討厭、討厭，笑笑趕緊一腳踹掉他的身影。
她注意到，自己每次想起他，都會渾身不對勁，有時候一怔就怔了好久。她現在要工作，可不能讓兩大袋堆在她後車廂的情書收件人擾亂她的心思。
笑笑提着藤籃，走過來又晃過去，仔細勘驗地形。
櫻園很大，除了亭台樓閣，猶不缺小橋流水。
不過，就浪漫而言，小橋流水不合格！
水邊多蚊蟲，醇情時刻如果有蚊子在一旁嗡嗡叫，那多殺風景啊！
她繞了櫻園一周，幾乎一無所獲，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竟在不意之間發現圍牆邊有一條婉蜒小路，通往更靜謐的後園。
她悄悄溜過去。嗚哇！這裏櫻花林更茂密，地上還植着柔軟的草皮，幾顆巨大的奇石堆置出屏障，更有一番奇特的風情。
“這裏好、這裏好！”她笑眯了眼。
地點很隱密，那條小路不仔細找還找不到。她打個手機，把概略位置告訴老實頭，然後就開始佈置。
她從藤籃里拿出紅白相間的野餐布平鋪在草地上，再用小布巾蓋上藤籃。
藤籃里，有好料的呢！
上好的紅酒、香嫩的烤牛肉、鬆軟的蛋糕。還有包着櫻桃酒餡的手工巧克力。
笑笑看着那瓶紅酒，偷笑了一下。她巧思獨具，故意不附紅酒杯，這對情人你一口我一口，就着酒瓶分享芬芳，不是更醉人嗎？
好了，一切準備就緒，笑笑把藤籃擱在自己面前，正襟危坐，乖乖地佔位三分鐘后，徐徐的香風吹得她好舒服。
五分鐘后，她閉着眼睛享受櫻花拂在臉上的感覺。
十分鐘后，她靠在樹榦上，頭一歪——哦喔，睡著了！
＊＊＊
“嗯嗯嗯、嗯啊……”
“老公，我受不了……啊！受不了了……”
誰？誰受不了了？受不了什麼？
像蒼蠅般嗡嗡的聲音傳人笑笑耳中，她有點迷糊，只覺得四周好吵好吵，而她脖子僵硬，背脊酸痛，難受得不得了。
她下意識地揉揉肩背，小手趕走蒼蠅。
“小姐，睡過去一點！”
“啐！不‘辦事’，來這裏幹嘛？”
“辦事”？她是來辦事的啊！她接受了委託，到這裏來佔位置的耶！
……完了！大大不妙，她竟然怠忽職守，睡著了！
笑笑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睛，忍不住先伸個饜足的懶腰，兩眼才調整焦距。
等她定睛一看，立刻大驚失色。這、這是、這是——什麼東東啊？
周圍多了不少人，而且，幾乎每棵樹後面都有一對男女在、在、在……
在“合歡”！
笑笑猛地坐直了身，往四周看一圈，兩眼發直。怎麼會這樣？
以前只看過報章雜誌報導“四腳獸”、“車床族”，沒想到今天竟然親眼見到了“幕天席地”一族，正在享受光天化日之下的快感，噢，她要昏了、她要昏了！
地不會還在作夢吧；
手機響了起來。
“笑笑，我剛才打了好多通電話給你，你都沒接。”是老實頭先生。
“對不起，我睡……”她期期艾艾地想要承認自己失職。
“算了，沒關係。”他的聲音有點喘，伴隨着低低的呻吟。“我們已經找到一個位置，要開始了，就這樣。”
要“開始”？“開始”什麼？
“等等，我幫你們準備了紅酒、還有烤牛肉跟蛋糕耶……”先不要“開始”啊！笑笑在心裏大叫。
喀，手機已經斷訊。
不管他們想“開始”什麼，總之，他們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了。
笑笑茫然地關掉手機。
旁邊，一對進入“暫時性休戰狀態”的E世代青年，女生跪坐在地上，扯好小圓裙、男生拉上拉鏈，朝笑笑湊過來。
“Darling，你聽到了嗎？她說這裏有好吃的東西耶！”
“剛好我有點餓了，我們拿出來吃吧！”
紅酒瓶塞啵一聲地彈開，兩個十七、八歲的少男少女開心大嚼。
“‘歐內將’，謝謝你喔！”女生毫不客氣地喝着上好的紅酒。
“做愛做的事很耗體力，我們都是吃過了麥當勞才來，哪知道現在又餓了。”男生抱着整大塊烤牛肉，豪氣地撕咬。
“呃……”看他們吃得那麼大方，笑笑反而不知所措。
她站起身，局促地拉拉衣擺、摸摸頭髮。
“不用客氣，你們……你們慢慢享用。”
環目四顧，看大家都那麼“忙”，她暈了暈。唉！她應該要早點離開才對……
突然間，一隻手抓住了她的小腿肚。“嘿！小姐，你也是來看活春宮的吧？”一個躲在大石頭後面的老太婆拉住她。“剛好我有多一副望遠鏡，就借你看看吧！”
“我不是……”她低下頭，連忙搖搖手。
一副望遠鏡已經遞上來了，硬要她拿着。
“快看快看，那邊那個男的好猛，他已經換第五個姿勢了……”
笑笑被迫接下望遠鏡，一起躲在大石頭後面。
她沒欣賞活春宮，反而眼睜睜地看着她帶來的酒瓶一下子變空，烤牛肉全進了別人的肚子，連最美味、最昂貴的櫻桃酒餡巧克力也被吃光光。
最慘最慘的是，因為是自己睡着誤事，所以這一次不但得全額退回委託金，連那些食物的費用都要記在自己帳上，她不禁無語問蒼天。
這一趟，她到底是來幹嘛的呀？
＊＊＊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
一連串熟練的取景拍攝之後，霍晉風收拾器材，步上“櫻園”的樓閣。
攝影是他的嗜好，對他別具特殊的意義。每當他拿起機將眼前所見的一切美好拍下，心裏就有着強烈的安全感。
他不輕易與人分享這些，只有他的家人——不是霍家人，而是認養他的義母麗莎夫人，以及她所組成的家庭，包含三個義兄弟與一個義妹。才能分享他所捕捉的鏡頭，以及鏡頭下的心境。
今年的櫻花開得特別美，他忍不住一再按下快門，捕捉那份美感。
饜足於美麗之後，他將礦泉水湊到嘴邊喝了兩口，盤算着要早點離開。櫻園夜裏激情火辣的情侶甚多，久待只會惹是生非。
不過，登高臨下，迎着冷風，真是舒服……
突然間，一口礦泉水從他嘴裏噴吐出來。
霍晉風從來沒有這麼失態過，他、他好像看到下頭有一個很眼熟的人影——
笑笑？他銳眸一眯。那真的是笑笑！
她怎麼會在這裏？而且，手裏還抓着一副——他有沒有看錯——望遠鏡？！
敢情這個小女人跑來偷窺？！
他抓起相機背袋，以最果決的步伐迅速趕到她身邊。
“笑笑！”
笑笑半趴在地上躲在大石頭後面，背脊陡然一僵。
不會吧？這個聲音……好耳熟，耳熟得讓她膽戰心驚。
她該不會是遇到……霍晉風了吧？
“老公，用力點……嗯嗯、嗯嗯、哦！”軟軟的嬌吟充斥在耳邊。
“抬起頭來，笑笑！”霍晉風的臉色有點難看。“你在這裏做什麼？”
“我……”因為太窘太糗，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快點、快點，就快到了……啊！baby，用力、用力、深一點！啊……”高分貝的尖叫結束后，一個女人頹然地倒在自己的男人身上。
全是些靡靡之音！霍晉風板起了臉。“快跟我走！”
笑笑把望遠鏡拋還給老太婆，七手八腳地想要站起來。
看着霍晉風又俊朗、又冷酷的臉龐，老太婆立刻知道自己該爭取新對象，搞不好她也能春風一度呢！
“喂！‘煙投桑’，不要急着走！我有一副望遠鏡可以借你……”
“走！”霍晉風不顧一切地把笑笑拉在身邊，火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