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主
去車庫取東西,看見車上落了一層灰,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痛。
回到家,吃了兩口飯,然後上床睡覺。趙維發現我情緒不對,問我怎麼了。
“我想把車賣了。”我皺着眉說。
“為什麼?”
“我剛才去車庫,看見車上落了一層灰。既然都不開了,留着還有什麼用。”
趙維笑了,“會開的。”
“算了吧,我整天像個廢人,不是吃就是睡,連門都不出。就算是出門辦事,可以開你的‘愛麗舍’,現在公司也沒了,不是經理不是老闆,開A8讓人笑話。”
她突然坐起來,嚴肅地說:“今天上午和主任談話了,本來我想過幾天再告訴你的。”
上周聽小胖說,趙維她們科室要成立核算中心,精簡下來的人可能會去基層單位工作。
我聽后火冒三丈,“他讓你下基層!太過分了,論業務水平他們誰也不如你,媽的!明天我找他去!”
“你想哪兒去了,是我自己要求下來的,和這次改革沒關係。”
“為什麼?”我奇怪地問。
她笑了笑,“然後……”
“你快說呀!”我急切地問。
“然後我陪你去北京。”
“你說什麼!”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你整天垂頭喪氣、無所事事,我心裏也不好受。我也看出來了,在X市你是不可能翻身了。現在油田公司和管理局的領導們,見了你都躲。我也想了很久了,還是去北京吧,那裏更適合你,而且還有詹姆斯、王重陽、王燁,他們都能幫你。”她嘆了口氣,“唉,棄卒保車,犧牲我吧。好歹我也本科畢業,而且是註冊會計師,到北京找個工作應該不成問題……前幾天,我和家裏商量過了,我爸還沒退休,趙丹還沒成家,他們暫時留在X市。你回你家和爸媽商量一下,徵求一下他們的意見。”
我久久地望着她,感動得說不出話。公司倒閉的時候,我就有回北京的打算。但我沒有對她說,這兩年趙維為我付出的太多了,我沒有資格要求她再為我做出犧牲。如今……
她笑着說:“不過事先說好,如果我找不到工作,你要負責養我哦!”
“維維……”我緊緊地抱着她,熱淚流過我的臉龐。
……
回家徵求父母意見,他們同意我回北京。高偉托他父親的老部下,把趙維的人事關係掛在一個半停產的多種經營單位。讓重陽幫我找房子、讓李麗幫趙維聯繫工作……一個月的時間,所有事情都辦妥了。
有一天,一廠宮總給我打電話,約我一起吃飯,我感到很奇怪。
見到他之後,我說:“宮總,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沒什麼,聽說你要走了,給你餞行。”
“在我風光的時候,我約您吃飯,您不來,給您送禮,您不收。如今那些所謂的朋友,像躲瘟神似地躲着我。您沒吃過我一頓飯,沒收過我一分錢,如今我要走了,您約我吃飯、給我餞行。我實在想不通!”
他笑了笑,“年輕人嘛,有時過於浮躁、急功近利、難免會犯錯誤,就當是一個教訓吧。我覺得你很聰明,而且人品很好,我希望你將來的路,能夠越走越好!來,我平時不喝酒,今天破例,我敬你一杯!”
我急忙起身,“宮總,謝謝你!”
那天我們聊到很晚,他向我講了很多為人處事的道理。
最後,他對我說:“勢利紛華,不近者為潔,近之而不染者尤潔;智械機巧,不知者為高,知之而不用者尤高。”
我聽後點點頭。
……
“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就是我們度蜜月的那段日子,晚上做夢的時候都會想,我們在海邊散步,在南山寺求籤,在成都吃火鍋,在黃山看雲海……老公,咱們開車去北京吧,就當是度一次蜜月!”
“沒問題!老婆……為我付出了這麼多,你覺得委屈嗎?”
“你快樂,所以我快樂!”
一路上,我們邊走邊玩,正如維維說的那樣,彷彿又度了一次蜜月。
到北京那天,朋友們給我倆接風洗塵。
我振臂高呼,“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王燁走過來,對趙維說:“在X市的事,我也聽說了一些,多虧你了,來,我敬你一杯!”
趙維臉上泛起紅暈,我對王燁說:“我能向你提個要求嗎?你能不能離我老婆遠點兒,看見你,我的心理壓力老大了!”大家聽后哈哈大笑。
他笑着拍拍我,“等一會兒,我有事和你商量。”
結束后,我先把趙維送回家,然後去找王燁。
“近期有什麼打算。”他問我。
“暫時還沒有。”
“‘力維會所’的吳老闆要回香港,他想把會所賣掉,有沒有興趣?”
我搖搖頭,“怕是不行。況且……現在資金也不是很充足,你也知道,我在X市敗得很慘。”
“我們可以一起投資嘛!”
“你怎麼會對它有興趣?”我奇怪地問。
他嘆了口氣,“我經常問自己,這個世界到底什麼是屬於我的……我像是一隻沒有腳的鳥,只能不停地飛……我累了,我想把會所當成一個家。”
我點點頭,“我能理解。那你以後不當醫生了?”
“我的專業不能放棄,所以我才找你合作。”
“走,我有好久沒去會所了。”我說。
會所沒什麼變化,只是生意不如從前了。這個行業利潤很大,競爭非常激烈。附近又新開了一家,帶走了一部分客源。
我對王燁說:“我在這裏認識了3個人,兩個男人,你和肖瑞民;還有一個女人,董炎。”
他喝了一口酒,“這裏也有我的回憶,我曾經愛過一個人,我們是在這裏相遇的。”
……
回去和趙維商量,又徵求了詹姆斯和重陽的意見,我決定和王燁一起經營這個會所。吳老闆開了一個很低的價,即便這樣,我們又拖了一個月,他轉讓心切,無奈,又做出了讓步。我打電話給李新義,請他來北京幫我。一周后,他和小何來到北京。
趙維開始在一家會計師事務所工作,後來看我太忙,她就辭職回家了。1年後,給我生了個女兒。
把會所重新裝修一番,然後通過各種關係招攬客源,生意漸漸好起來。旁邊那家會所也沒閑着,想出種種花招,最狠的一招就是降價,這招確實有效,吸引了一部分人。
小李坐不住了,“金哥,那邊生意可火了,咱比他有實力,咱也降價,拖也拖死他!”
我得意地說:“不出一個月,那邊的老客人會走一半。”
“為什麼?”
我笑了,“我把話放在這兒,你等着瞧吧。”
1個月後,那邊的老客人,紛紛轉到我們這邊來。
“金哥,真讓你說中了!我還是想不通,為什麼呢?”
“能來這會所消費的人,大多都不是特別在乎錢,如果想省錢,人家會去酒吧,要一杯30元的啤酒,一直坐到天亮。他們之所以來會所消費,追求的是一種氛圍、一種層次。那邊一降價,吸引了一些想加入這個圈子、又沒有太多錢的人,這麼一來,有錢的人當然不高興了,他們不願意與沒錢的人為伍,他們覺得掉價,所以紛紛轉到咱這邊來。”
小李聽后茅塞頓開。
小李走後,我給王燁打電話,“你可真是甩手掌柜呀,都有1周沒來了吧?”
“我去上海出診,今天才回來。”
“有時間來一趟,我和你商量個事。”
“行,我一會兒過去。”
隨後我給重陽打電話,因為會所有他的股份。
“藉著這個勢頭,我想一鼓作氣,把會所做大。會所硬件方面沒有什麼問題,裝修之後,在這方圓幾十里,應該算是最豪華的了。我想在軟件方面下功夫,提高會所的檔次。”
“經營方面我是外行,你拿主意吧!”王燁說。
“我想找影視圈的名流、大腕替咱們做做宣傳、造造聲勢,不過,這些人架子太大,我託人請了幾次,結果人家都不來,而且不是錢的問題。這事,咱們得想想辦法。”我轉頭對王燁說:“他們不缺錢,不過是人總要得病吧,你如果治過他的病,救過他的命,他不會不給面子。就算他們不得病,家裏的親朋好友、同事領導……同時,你再托托和你熟悉的那些專家,請他們幫幫忙。”
王燁想了想,點點頭。
“這兩天看《大染坊》,裏面不是有個‘夜明妃敘情館’嘛,我看完之後印象挺深。其實人呢,解決溫飽、衣食無憂之後,更多的還是在尋求一種精神享受。我看旁邊那家茶館環境不錯,我想把它買下來,然後找幾個品位高雅又有傾國傾城之貌的‘沈遠宜’,陪客人談談心、聊聊天。重陽,這事就得麻煩你了!”
重陽拍拍胸脯,“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1年下來,“力維會所”和“敘情館”給我帶來了巨大的收益。
……
董炎母親去世了,她帶女兒回來奔喪,我們在北京見了一面。
女兒已經長成大姑娘了,比國內同齡的孩子顯得成熟。個子雖然高,可她還是孩子,非要讓我帶她去吃雪糕。
我一把將她抱起,在空中轉了兩圈,“沒問題,老爸給你買個雪糕店!”
“聽說你把會所買下了。”董炎說。
“是的。”
“經營得怎麼樣?”
我點點頭,“還可以。你如今已經是作家了,你的兩部小說我都看了,寫得挺不錯。”
她笑了笑,“她怎麼樣?”
“挺好的,我又多了一個女兒。”
“是嘛!”
“什麼時候走?”我說。
“後天的飛機。”
“哦。”
除此之外,我們沒有別的話題。
吃完飯,我們在街上轉了一會兒,我對董炎說:“我想帶女兒去遊樂場玩一會兒。”
她點點頭,我把她送回酒店,然後帶女兒去崇文區的“北京遊樂園”。
女兒看了看,撇撇嘴,“比加拿大差遠了!”
“那你想去哪兒玩?”我問她。
“董炎說你有一個超大的娛樂中心。”
我搖搖頭,“那是大人去的。”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然後俯在我耳邊說:“你放心,我不說你是我父親。”
我聽后,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難過。
吃過晚飯,女兒和我一起去會所。
“我能提個要求嗎?”她突然說。
“你說吧。”
“請你以後叫我‘朱麗葉’,我更喜歡我的英文名。”
我點點頭。
遠遠看見張X市,我對女兒說:“你想不想要她的簽名?”
她搖搖頭,不屑一顧地說“她唱功太遜了!”
我帶她上3樓,“敢不敢上去唱一首?”我說。
她走上舞台,和樂隊合作了一首《lemontree》,唱完之後,四周響起掌聲。
我上台給她鮮花,她拉着我的手,非要和我一起合唱。
我擺擺手,“不行,不行,你唱的歌,我都不會唱。”
“這首歌你肯定會唱。”然後她轉頭對樂隊說:《你是我心底深刻的烙印》。
女:你是我心底深刻的烙印
男:你是我眼中唯一的身影
女:你是我夢裏重複的故事
男:你是我耳邊輾轉的叮嚀
女:你是我夢魂深處
男:永遠不停的思念
女:哦你是我今生今世
男:永遠不悔不悔的痴情
合:永遠不悔不悔的痴情
……
我的心難以平靜,因為這首歌,我和董炎合唱過無數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