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貝爾格萊德
車內的十六個人，甚至包括一向處變不驚的安蒂諾斯在內，都為貝爾格萊德的壯麗驚嘆不已
這是多瑙河上奪目的一顆明珠，在這種混亂的時代，竟然能夠擁有接近百萬的人口，叫小小的米利都來的這幫小年輕們怎不敬畏。哥特風格的建築零次櫛比，高聳如雲，彷彿黑夜中一個個巨人，守衛了多瑙河及其支流薩瓦河的身畔。他們乘坐的馬車來到了貝爾格萊德的南門，教廷的標誌——皇冠上兩把交叉的鑰匙——為他們大開了方便之門。不夜城貝爾格萊德，敞開了自己的胸懷，來迎接這幫遠到而來的使者和勇士們。
相較於米利都用十六個天然氣大燈柱來給整個城市照明不同，貝爾格萊德沒有那種專門的高聳的燈柱，而是在沒一條街道和沒一幢高樓上，點燃煤氣或者天然氣維持的燈火，大大小小的燈火有近十萬盞，將整個城市照得璀璨奪目，宛如不夜。
在城內，約書亞不得不減緩了行車的度。但是依然很快，因為貝爾格萊德對教廷尊崇有佳，但凡有使者駕到，總能夠開出一條專門的便道供其通行。城內的建築叫車內的十六個人應接不暇，有注重簡單實用的包豪斯建築，也有仿照希臘的古典建築，階梯狀山形牆的羅曼建築點綴其中，往城區里進入一些，風格大為轉變，一下子富麗堂皇了許多——巴洛克優雅的線條、哥特巍峨的身軀，從那些精緻的水晶窗戶里還能偶爾瞥見洛可可式的繁複內飾，簡直就是一個萬國建築的博物館，也是一份建築史的詳細說明。順着馬車前行的方向，他們能夠看見奔向羅慕洛之行的第一個休息場所——貝爾格萊德共治政府所在地——曼荼羅堡。
因為貝爾格萊德過於輝煌和壯麗，以至於這些偏居愛琴海一隅的小子們總能偶然一聽他人對這座城市的介紹。今日終得一見，果然是大開眼界。貝爾格萊德不是一座單純的人類城市或者吸血鬼城市。它是由教廷派遣的大主教多明法萊爾和吸血鬼侯爵羅恩塔德里亞共同治理。自從魔獸單獨成族，世界三足鼎立之後，人類和吸血鬼能夠維持差不多半個世紀的和平，貝爾格萊德的象徵意義功不可沒。這是一座自由之城，不論是人類、吸血鬼、魔獸、純血、串血等等等等，都能夠在這裏找到自己的社區，佔有一席之地。教廷和吸血鬼聯盟都對這座城市極為看重，各種必須斥之武力的糾紛，都可以拿到這裏解決。
安蒂諾斯他們看到的那些中間城區的壯麗輝煌的巴洛克和哥特建築，則是這座城市最有代表性和支撐力的富商階層的宅邸。
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會比依蘭斯那種小城市的伯爵富裕、有能量。享受着貝爾格萊德自由的氣氛和豐厚的利潤。路上，約書亞曾經跟他們介紹過，在這個城市裏，人類的重要角色除了多明法萊爾大主教之外，還有主教十二名，教眾自選長老三十六，修士無數。而吸血鬼那邊，除了羅恩塔德里亞侯爵之外，還有伯爵八名，子爵十六以及男爵三十。
單單是依蘭斯那種級別的吸血鬼就有八個。貝爾格萊德之強大可見一斑。
曼荼羅堡是整個城市的制高點，它的大門就有接近三十米高，都放得下十幾層的一幢大樓。教廷馬車在這恢弘的大門面前彷彿一隻小小的甲蟲，在曼荼羅堡里射出的橘色光芒種奮力向前奔去。
款待教廷使者，這是貝爾格萊德共治政府應盡的義務。因為是羅慕洛通往希臘腹地的必經之途，貝爾格萊德一年要接待接近三十次各類教廷使者。但是貝爾格萊德富裕強大，這根本不是什麼問題，相反，接待使者成為了一種炫耀和顯富的手段。曼荼羅堡外觀看起來像一個節節拔高的竹子，在上方逐漸收束，凌厲得像是指向天穹的一把尖刀。但是進入了這座城堡，一切又都溫柔和有人情味了起來。安蒂諾斯一行再次領教了什麼叫做真正的錢多到沒地方花——只要有黑暗的地方，必定有一支雪白的蠟燭驅散黑暗。配上曼荼羅堡內無處不在的水晶裝飾、玻璃器皿和鏡子，光線紛繁凌亂，卻又有種說不出來的和諧統一。整個巨大的城堡都亮堂得像是沒有了核塵埃的白天。在貝爾格萊德城之外，他們就遠遠地瞥見了這城中一座高塔身上星星點點的亮。願意為是跟米利都一樣的照明燈塔，現在才明白，原來是這曼荼羅堡！
馬車在曼荼羅內的一個驛館樣的小建筑前停住。前面已經恭恭敬敬地垂手站了個人，約書亞下馬，與那人行了個聖禮，那人微微鞠躬，說道：
“尊敬的教廷使者約書亞閣下和勇士們，大主教多明法萊爾和侯爵羅恩塔德里亞閣下已經恭候多時。請各位稍事休整，便隨我前去水晶殿，兩位大人已經在那兒設宴等候。”
約書亞也鞠了一躬，回答道：
“有勞本篤厄溫主教，請稍待。”
安蒂諾斯驚愕，來這恭候的竟然是個主教！看來這教廷使者約書亞也不是什麼下位角色。吃驚之餘，安蒂諾斯已跟着他們一行進入了驛館，裏面已經為他們每人分配了一個房間。
睡慣了泥瓦房和稻草鋪的安蒂諾斯一進這房間，就有點兒拘束到不大適應。太奢華了一點兒，依蘭斯伯爵府內的畜屋已經算是相當高級的地方了，可跟這兒比起來，就太寒酸了一些。木地板、明石床、天鵝絨被，旁邊的床頭柜上還安安靜靜地擺放着五彩玻璃器皿，頭頂上一盞巨大的水晶吊燈，三十二隻蠟燭分成了高下大小不等的三圈，溫柔地散着光芒。
一個侍女進來，抱了一疊衣物，鞠了一躬，退出去。
想必是前去赴宴不能穿得太寒酸，所以得換上專門的禮服。
大概是在外邊等候的時候有人目測過了他們的身材，這送進來的衣服十分合身，不肥不瘦，肩腰都很妥帖。穿上后一照鏡子，安蒂諾斯恍然驚夢一般——原來自己已經是如此這般神削骨瘦，情之累人，竟至於斯。本來安蒂諾斯倒不是特別地在意自己的容顏，但是只要有機會照個鏡子，他還是會對自己的長相感到幾分滿意。現在鏡中人已然是另一副面目，雖然依舊可稱清俊，但眉宇見濃得化不開的哀傷，總叫人有拒人千里之感。
一切準備完畢之後，安蒂諾斯出了房間。他的其他十五個同伴們都也都已經穿戴完畢，都是一樣款式的衣服，大都合身。這些人在米利都哪裏有過這種華服的時刻，現在都倍感好奇和欣喜，所謂人靠衣裝，心中都自信了幾分。忽然間，安蒂諾斯看着他們一個個都朝自己的身後看去，他轉過身，原來，不遠處婷婷立着個美人。
還是個半大不大的小姑娘，也就安蒂諾斯這歲數。因為蘭的緣故，安蒂諾斯只要看見他們這個年齡段的姑娘，都會不由得想起自己的蘭。這眼前的姑娘堪稱驚艷，一雙湛藍的秋水眸子看人的時候，總彷彿那目光里都柔軟得擠得出水來。小小的身段已經玲瓏，但是顯然是個有着良好教養的女孩，衣飾保守而大氣，並沒有半點想要秀自己好身材的意思。金色的頭搭到肩上，一條白裘皮的披肩將一覽金絲穩穩托住，一看就知這女孩的家世非富即貴。看着她，安蒂諾斯再想起自己的蘭，那般低賤地出生，那般悲慘的結局，不由得輕嘆了口氣——他的眼睛仍是盯着那個女孩的，雖是睹人思人，但那女孩哪裏知道他的心思，被他看得一張俏臉滿是緋紅，半天，安蒂諾斯才回過神來，她已經被人帶走，離去的剎那，姑娘回眸一視，剛好撞上安蒂諾斯那悵然若失的眼睛。說不出的羞澀。
身後的人打趣蒂諾斯，人家給你拋媚眼呢！”
說話的是那個在車上被安蒂諾斯重重踩了一腳的傢伙，但是後來幸得安蒂諾斯出手相救，他才得以從吸血鬼的手下逃脫出來。所以對安蒂諾斯崇敬大於憤恨。故而有此一笑。安蒂諾斯淡淡地回頭笑了一笑，算是前嫌盡棄，還交這個朋友。但其他十餘人卻是哂笑一番——這些傢伙不但打架的水平差勁，為人也不咋地，所以依蘭斯伯爵恨不得將他們掃地出門。安蒂諾斯對他們也有所了解，懶得與他們較真。沒有搭理。
約束也也換畢服裝，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一行人出了驛館，一架更大更加豪華的馬車穩穩地停在了他們面前，主教本篤厄溫恭敬地一躬身，做了個姿勢，說：
“各位請上車。”
安蒂諾斯剛要踏上車門的時候，前面“噼啪”一聲的趕車聲，一架較小的全身鍍金鑲銀的馬車依然離去，透過那水晶花紋窗戶，安蒂諾斯隱隱看見，剛才那個小姑娘的秀麗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