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細微的咳聲隨風傳來。墓園中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人?對望了一眼,二人停住腳步。

咳聲漸近,從幾幢石碑後轉出一右腳微跛的中年男子,他手扶着一隻拐杖、低垂着首,走得極慢、極慢。

原來是一位身有殘疾的大叔。心生同情地,聶雲歆牽着佳人避到一旁,讓那中年男子先走過穿梭在石碑與石碑之間的小徑。

擦身而過之時,中年男子抬首向他們望來,視線與“鳳凰”接觸的那一剎那,他全身一震,臉色變得蒼白。

“大叔,您沒事吧!”上前扶住他搖搖欲倒的身軀,聶雲歆微笑着問。

“沒、沒事!”男子勉強地笑笑,“謝謝你,年輕人。”感激地望了聶雲歆一眼后,他扶着拐,慢慢地離開。

回身,聶雲歆見“鳳凰”望着那人的背影發獃,“可羽,你怎麼了?”他關切地問。

“這個人我總覺得有點兒眼熟。”皺了皺眉,“鳳凰”神情奇怪地道。

“怕是之前見過吧!”他微笑。

“不,我肯定沒有見過他的。”就是這樣,“鳳凰”才會想不通。

“哦?”聶雲歆回首,卻見那中年男子站得遠遠的,正向他們望來。那眸光既痴情、又惆悵,似乎還夾雜着千種萬種的複雜涵意,叫人捉摸不透。

直覺地,聶雲歆斷定,那人是在看“鳳凰”。心中泛起一陣不舒服,他隔斷了那人的目光,“可羽,我們走吧!”他對佳人說。

“好!”拋開對那人的迷惑,“鳳凰”舉步。

七轉八轉之後,“鳳凰”在一塊很普通的石碑前站定,“這是我娘的墓。”她微微彎身將攜來的百合花束放在碑前。

聽她的語調奇怪,聶雲歆偏首細審她的神情,“你在害怕,為什麼?”很快地,他就發現了佳人的不對勁兒。

“真是什麼都瞞你不過。”“鳳凰”勉強地笑了笑,可是那張絕美的容顏卻蒼白似雪。

心痛地抱住“鳳凰”,聶雲歆不再問了,只是擁抱着她,給她溫暖,給她依靠。這時的“鳳凰”脆弱得超乎他的想像——而她一直是那麼堅強、高傲的……

“我以為已經可以克服了,卻沒想到還是這樣。”依在聶雲歆懷中,“鳳凰”的聲音止不住地顫抖,“每一次來過之後,我都會做很長時間的噩夢,所以除非必要,我從不踏足這裏。”

“為什麼會這樣?”從懷中捧起她不安的嬌容,聶雲歆憐惜地問。

將他的手按在面頰上,“鳳凰”的美目閉了閉,再張開時已恢復了鎮定。

“我母親的事,可情是否曾告訴過你?”

聶雲歆點頭,“她說……”

“說我母親瘋了?”“鳳凰”淡淡地笑了,“可情也只知道這些。其他的事,我從未對任何人說過。”深深地凝望着他星辰似的瞳,她說:“可是今天,我想對你說。”

聶雲歆柔聲道:“我在聽着,你說吧!可羽。”無論是什麼樣的痛苦,他都願與佳人一同去分擔。只因,佳人是他此生唯一的摯愛,他只希望她能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

“其實故事很簡單。”“鳳凰”故做輕鬆地笑了笑,“我母親愛上了一個男子,想嫁給他,可是卻遭到親友的反對。於是二人相約私奔,礙於‘斂風堂’龐大的勢力,他們決定到國外去找一個偏僻的小鎮定居,讓斂風堂的人永遠也找不到。”

“結果呢?”聽得動容,聶雲歆問。

“基於我不知道的原因,母親沒走成,那男人就先走了。但他與母親約定,等到了國外便設法來接母親的,可是,他一走就再沒有回來。”望着聶雲歆,“鳳凰”緩緩地道:“我的母親等他等到瘋、等到死,可是還是沒有等到那個男人。母親等了一輩子。”

打從有記憶開始,她就看着自己的母親在日以繼夜的思念中,消減了韶華。

慢慢地,母親不再陪她、只是終日站在門日,一聲聲地問:回來了嗎?他回來了嗎?久了,母親開始變得神經質,直到那一天——

驀地,她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回想下去。

“可羽?”溫柔的呼喚在耳畔,“鳳凰”凝眸,正迎上聶雲歆深情的目光。這是自己芳心所系的愛人!只是這樣想着,“鳳凰”的心便莫名的溫暖。

“你會愛我一生一世嗎?”衝動地,她問。可是心中卻疑惑着,在這個流行“速食愛情”的時代,是否還存在一生一世的約定?而且——

見聶雲歆正要開口,她伸手按住他的唇,“我要你等一下再回答。”

“你沒有信心。”聶雲歆嘆息,一如那個夜晚后的黎明,他拚命阻止她離開時的神情。

牽了牽唇,“鳳凰”泛起了一抹絕艷的笑,“你只猜對了一半。另一半原因是我想讓你看清楚我再回答。”

情不自禁地伸手撫上了她的容顏,聶雲歆道:“你的每一個模樣,都已記在了我的夢裏,所以我想我看你看得夠清楚了。”

目光縹緲地越過了他,“鳳凰”的聲音含愁卻又似帶笑,“你曾經不只一次贊我美麗。”

聶雲歆皺眉,佳人的這個神情好熟悉。如桂花輕柔地飄落,含着輕輕的愁、淺淺的傲,卻是紅塵中的最艷!

那是把百練鋼化做繞指柔的終極魔法,才能使他在初見的那一瞬傾心動情。可是這一刻他只覺得心痛,為她而痛。

“你怎麼了,可羽?”

“沒什麼?”斂去了笑顏,“鳳凰”道:“我只是要告訴你我並不美麗。”要地她伸手撫上了右頰,輕輕地將覆在頰上的一層纖薄的人造肌膚扯下,露出了她掩飾了十年的真面目。

聶雲歆呆住了。

那是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圖,靜靜地卧在“鳳凰”的頰上。五彩的顏色極嬌艷,“鳳凰”圖亦極細膩精緻,可是落在臉頰上、卻破壞了佳人那張原本堪稱絕代的美麗容顏。

那是一種紋身,聶雲歆知道,也知道紋身是用針紋刺在身上的各式圖案,但那大多都是紋在身上的,絕少有人會紋在臉上,更別說以可羽的美麗……

“你現在還說我美嗎?”“鳳凰”垂首,任柔美的長發飄下,掩去了“鳳凰”圖。

恍惚地,聶雲歆回到初遇的那天。佳人掀開了頭盔,烏髮流垂之下,半掩的艷麗容顏——

那天她穿着黑絹的緊身衣褲,神秘而絕艷,叫人移不開眼;那天她也似如今這般……

佳人低柔地嘆息入耳,“我並非有意隱瞞,但‘斂風堂’的‘鳳凰’便是這般模樣。”因為在凌霄,她是以“蕭可羽”這個普通女學生的身份出現,便必須掩去“鳳凰”女所擁有的這個醒目的特徵。可是她沒想到會遇上他。

掠了掠發,“鳳凰”的聲音如夢,“這是在我八歲的那一年,母親念念有詞地說,她愛的人最喜歡‘鳳凰’圖案了,所以她拿着針要給我紋上、全身都紋上。那樣她愛的人就會回來了。我見母親精神恍惚、言語顛倒,便寧死不從。後來——”

她打了個寒顫,繼續道:“母親把我捆在了床上,硬是一針一針地在我臉上刺下了這隻‘鳳凰’。在她刺完一隻、還想再刺的時候,鄰居們聽到了我的哭喊求救聲,一起衝進來、制住了母親,將她送到了精神病院。”抬首望着他,“鳳凰”接著說:“經醫生診斷,她已經病了。”從那之後,她再也沒機會見到母親。

心痛地衝上前去,聶雲歆緊緊地抱住她,“是不是很痛?”他問,聲音困憐惜而微顫。

“鳳凰”皺眉想了想,旋即搖了搖頭,“太久了,記不得了。”反倒是那份痛心與絕望年復一年地糾纏着她,讓她陷入恐懼的夢露之中、夜夜不能脫身。她想忘,卻又難忘!

直到她遇上了聶雲歆,一切才變了。夢裏有了他那陽光般的笑,便再也沒有黑暗與恐懼的容身之地。所以——她的夢再不是魘了!

輕輕拉開聶雲歆的雙手,她退出他的懷抱。鳳目明媚而清澄,“你現在看到我了,我不只性格不完美,就連容貌也不完美。”她不是他的桂花夢,不是他的秋水佳人。沒有人知道,他每次痴情凝望、口口聲聲贊她美麗時,她是什麼心情。

她怕聶雲歆的傾心愛戀只是因她的容貌啊!明知道他不會如此膚淺,明知道她的憂心許是多疑,可是她卻忍不住要去猜想。也許他說得對,她一直對自己沒有信心。

“你可以選擇。”“鳳凰”的聲音如風般飄乎,正如她一顆不安的芳心。

“選擇什麼?”聶雲歆僵直着俊顏問。

“去還是留。”鳳目游移不定,“鳳凰”緩緩地開口,“如果你無法接受我的容貌,那麼你現在就走吧!就當一切從未開始,你我不曾相遇。”

星眸驀地閃起前所未有的怒焰,聶雲歆緩緩後退了幾步,而後沒有猶豫地轉身大步離開。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再對她說半句話,絕然的消失在重重石碑的掩映中。

交握着雙手是那樣的用力,直到指甲深深地陷入肌膚之中,都不肯放鬆。“鳳凰”的眼眸垂得低低的,不曾抬起——

他走了、真的走了?身軀顫抖得如風中落葉,“鳳凰”緊緊咬住失色的唇瓣。“我不哭、我不哭。”她一再重複地低喃。哭就代表她會不舍這段情,哭就代表她的軟弱和無助。

她給聶雲歆選擇的機會,他選了!她又有什麼好難過的?不過是一個男人而已——

她是獨來獨往。孤傲絕倫的鳳,才不屑被一個男人所左右。她現在應該回“斂風堂”,然後再高歌慶祝自己終於擺脫了聶雲歆的糾纏才對。

只要她“鳳凰”想要,這天下什麼是她得不到的?權力、名譽、財富這些都要比一個男人的吸引力要大得多,是不是?

也許她該考慮“籌日組”那個薩風的建議,以聯姻的方式,使“籌日組”與“斂風堂”結成最堅固且牢不可破的同盟,然後統一香港黑幫,成為黑道上最大的霸主。

也許她該不管可情是男是女就“娶”了她,讓可情陪伴她一輩子好了。反正可情從小就嚷着要嫁給她……反正這時代已經開放到允許同性相戀,就算不允許她也可以不在乎的……只要能開心快樂就好。

心中盤繞着千萬種奇怪而又瘋狂的想念,“鳳凰”猛然抬首,入目的是一座又一座驚心動魄的石碑。那些冰涼的“石塊”及被壓在其下的數百幽冥之魂,都似在嘲笑她的失戀!

沁涼的液體自“鳳凰”的眼角滑落,滴在石板上。她凝看了好久,只覺得一顆芳心也似隨着這滴淚珠兒碎成了千萬瓣。

聶雲歆,你這個天上地上最大的大混蛋!你為什麼要走?瘋狂的“鳳凰”一揚手,軟刃疾射而出,將面前墊路的青石板劈了個七零八落。

她要他選擇、要他走,這些都不是真心的,他為什麼會不明白?

恨恨地住手,“鳳凰”劇烈地喘息着,鳳目中流幻着激蕩的炫目光芒,叫人不可逼視。她只是想試試聶雲歆的心而已。哪知道他會真的走了!

他一言不發,走得那樣絕然。彷彿她除去了傾國傾城的容貌外,就再也沒有讓他留戀回顧的。可是他的誓言呢?那些只在她耳畔訴說的纏綿情話,難道只是說說嗎?

“聶雲歆,你這個騙子。”憤怒地大吼一聲,“鳳凰”跌坐在地上,“今後,別再讓我看見你。”一拳捶在石上,她手痛得差點再掉眼淚可是心痛卻更厲害。

這都是他的錯!她恨恨地道:“再讓我見到他,非——”

“非怎麼樣?”一個悠然的聲音播了進來。

“我非將他砍成十七八段,丟進香江中喂王八不可!”她發狠道。

“哇!你真狠。”聲音含笑。

“知道了就快滾,別再來招惹我。”她今天的心情可是很不好的。

“你真的要我滾?”

“當然……”脫口而出的話驀地打住。誰在和她說話?“鳳凰”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抬起鳳目,她不由得愣住了。去而復返的聶雲歆帶着一臉洒脫的笑意,在她的身畔蹲下。星眸微偏地,他向她望來,眸光一如往昔的……多情。

驚喜、心痛、哀傷、酸楚……種種感覺在心頭閃過,最後卻只留下了憤怒,“你還敢回來?”怒吼着,“鳳凰”跳了起來。“閃電”一彈、躍上空中,夾帶着風嘯直指他的脖頸。

“你這是幹什麼?”瞧着在眼前閃爍不定的銀亮刃身,聶雲歆不由得大感意外。他還以為“鳳凰”會喜極而泣地撲入他的懷中呢!

“實現我方才說過的話。”怒氣沖沖的“鳳凰”道,“把你砍了,丟進海里喂王八。”

皺了皺眉頭,聶雲歆伸出兩根手指、將刃尖挪開,“海里沒有王八的。”他糾正道。

“那就喂甲魚好了。”“鳳凰”氣極道。

“可羽。”他又好氣又好笑,“王八與甲魚基本上是一種東西。”

是嗎?“鳳凰”抿了抿唇。這個她可不太明白。等等,自己幹嗎要同他爭辨王八與甲魚的問題?銀亮的刃鋒“刷”地又移到聶雲歆的脖子處。“說!你為什麼還要轉回來?”她質問。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聶雲歆無奈地攤了攤手,“某人曾問了我一個問題,我還沒有回答呢!所以我只好冒着生命危險又轉回來了。”

你會愛我一生一世嗎?芳心裏閃過這句話,“鳳凰”在沒有給他看自己的真正面貌前問過的話。

聶雲歆沒忘?他還要回答?心中泛起一抹驚喜,“鳳凰”的瞳眸驀地濕了,“那你為什麼一言不發、轉身就走?”收回“閃電”,她的聲音嗚咽,但依舊倔強。

嘆息着走近,聶雲歆用手指輕挑起了“鳳凰”的嬌顏“既然捨不得、也放不下,那你又為什麼要我選擇?”憐惜地看着“鳳凰”,他問。

“我沒有捨不得,更沒有放不下。”“鳳凰”答得極快,淚卻不爭氣地落下。那時,她以為他會選擇留下的……

拭去“鳳凰”的淚,聶雲歆低沉的聲音如歌似吟,“謊話。”這次“鳳凰”沒有反駁,也無詞反駁。

輕輕將她擁入懷中,聶雲歆嘆息,“就因為你的面頰上紋了一隻“鳳凰”,就因為你的容貌變得不完美,你就讓我選擇放棄你?”星眸炯然地鎖定“鳳凰”的瞳眸,他一聲聲地問:“蕭可羽,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你太小瞧我了。難道我對你的情意就那麼不值得你信任?你知不知道,你那所謂的選擇對我來說是一種污辱?”他的自尊與驕傲逼得他不得不走啊!

“我……”心中的內疚感讓“鳳凰”無詞以對。

“你要向我認錯,可羽。”聶雲歆不放鬆地盯着她。

“你真的不介意?”“鳳凰”輕輕地問。

聶雲歆挑眉,“介意什麼?這隻‘鳳凰’嗎?”他的手指輕輕撫過那圖案,星眸溫柔而帶着笑,“我倒覺得它很美麗,也很適合你。”這才像她,炫目而絕艷的“鳳凰”女!

輕輕地吻了吻那隻“鳳凰”,他頑皮地眨了眨眼,“我喜歡它,也很中意它。所以,你大可不必那麼不開心了。”

“可是……”

“可是什麼?”他截斷了“鳳凰”的話,“可羽,像我這樣英俊瀟洒、風度翩翩的美少年,你錯過了,不覺得可惜?”

聽到聶雲歆一向自大的話,“鳳凰”又嗔又惱地捶了他幾下,“才不可惜呢!”抿了抿唇,她容顏上泛起開朗的笑容。這個人啊!心中湧上了千縷萬縷的柔情,如春風般吹散了怨怒、陰鬱的暗影。

“不可惜?!”聶雲歆張大了星眸,“那我只有快點走了!”他裝模做樣地轉身。

“鳳凰”頓足大嗔,“你敢走,我就再拿劍砍你。”以後,他就算想後悔也來不及了。

“我不敢。”笑着轉身,聶雲歆一把抱住“鳳凰”,如烈火般炙熱的情感在他的眸底點燃,也將她燃燒了。

“而且,我也捨不得。”深望着“鳳凰”,他溫柔地笑着,“可羽,你是我夢寐以求的‘夢’。”他對她的感情又豈是“捨不得”三個字能形容的?

情之所鍾、夢之所系的佳人啊!還有什麼會比這更重要呢?

在聶雲歆的懷中轉身,“鳳凰”凝望着身前的石碑,心中已無懼。母親啊!女兒的幸福你看到了嗎?默默地,她在心中問。

恍惚之間,她的眼前彷彿映現出一個少婦的影,少婦溫柔地看着她,美麗的臉上掛着安慰的笑。

母親看到了,“鳳凰”相信她看到了。回眸,“鳳凰”遇上了聶雲歆深情的視線。

“可羽。”他柔聲說,“你問的問題,在我心中早已有答案了。”輕輕執住她的雙手,他低低地念着:“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深深地望着“鳳凰”,他問:“你明白了嗎?”

“明白了!”“鳳凰”含淚帶笑,“我心與君同。”

“那麼我們來告訴伯母吧!”聶雲歆微笑着道。

“好。”“鳳凰”重重地頜首。

那風,依舊是方才的風,可有了斯人溫柔的守望,心卻再也不同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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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又看到了那個人。

依舊是輕咳不止,依舊是扶着拐杖,男人在墓園門畔與他們再度相遇。他目光奇異地看着“鳳凰”。

“大叔,您還沒走啊!”禮貌地打着招呼,聶雲歆的心中盪起一絲疑惑。這個人似對“鳳凰”有一種詭異的關注。

“是啊!”中年男子笑得有些勉強,“人老了,唉!今後還不知能來看她幾次,所以我想多待一會兒。”伸手順了順微霜的鬢髮,他感慨且哀傷地嘆息。

抿着唇,“鳳凰”似有所思。

聶雲歆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鳳凰”,心中頓有所悟,“那我們就不打擾您了。”沖那人笑了笑,聶雲歆牽着“鳳凰”越過了他。

直到坐進了車裏,他才問佳人:“可羽,你確定你真的不認識這個人?”

“當然是真的。”“鳳凰”橫了他一眼,嗔道:“我從不說假話。”她只是奇怪那人的眼神。

“那好。”聶雲歆突然推開車門,“可羽,我還有點事,你等我一下。”飛快地說完,他大步轉了回去,拋下一頭霧水的“鳳凰”。

一直走到那中年男子面前,他問得直接:“您是可羽的什麼人?”

男子一愣,接着神情突變,“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輕咳着,他欲離開。

“你明白的。”星眸中含着洞悉一切的光芒,聶雲歆的俊顏上凝着笑。見男子要走,他輕描淡寫地說了句:“這一生一世,您難道只想看可羽這麼兩眼嗎?”

男子全身一震,停了下來。

“我不會把今天你我的談話告訴可羽的。”緩步來到男子身畔,聶雲歆道:“你可以放心。”他只想知道一些事情罷了。

男子回首,“不錯,我就是當年拋下她母女的人。”他哀傷地笑着,“我想小羽是不會希望見到我的。”即使他是父親。

“也許吧!”依“鳳凰”那激烈的性子,想要她接受,難啊!

“你怎麼會知道的?”男子驚異地問。他剛剛回到香港,今天會在墓園與他們碰了個正着,這完全是巧合。

“您同可羽的樣貌很像。”聶雲歆微笑。“鳳凰”只是納悶於多虧這個人的“眼熟”,可是作為旁觀者的聶雲歆卻輕易地猜出了真相。

男子嘆息,“是啊!我第一眼看見那孩子,就知道她是鳳兒和我的女兒。”看着眼前俊朗的年輕人,他說:“鳳兒就是小羽的母親,也是我此生唯一愛過的女人。”神色黯然地垂首,他微微嘆息,“我對不起她,對不起啊!”

“那您又為什麼棄她母女與不顧?”

迎上聶雲歆質疑的視線,男人苦笑,“我從沒想過要拋棄她們,在我心中,世上沒有什麼比她們更重要的了,甚至包括我的性命……”男子低低地嘆息着,“一切都是無可奈何啊!”

緩緩地閉了閉眼睛,男子的神情痛楚異常。二十多年前的舊事再度清晰地回到心頭。“好吧!今天我把我的遭遇都告訴你。”眼眸濕潤地,他望着面前俊挺的少年,這是女兒心儀的人,他可以猜到的。

“等找個機會,你轉告小羽,就說我對不起她母女倆。”男子蒼涼地笑了笑,“我不祈求小羽能夠原諒我,只求她能明白就好!”他不是負心寡情的人啊!一切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我會的。”聶雲歆肅容說出了他的保證。

男人的嘆息如煙,“那要從二十三年前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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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在路上疾馳着。但這次換了聶雲歆開車,因為他不想讓佳人再繼續“謀殺”他的膽子了。

一路上,“鳳凰”出奇地沉默。

“你不想問我轉回墓園做什麼嗎?”由後視鏡中窺見佳人的芳容冷凝若水、鳳目光芒變幻,他試探地問。

“不想。”抿了抿朱唇,佳人回答得乾脆利落。

真沒有好奇心。聶雲歆哀怨地一嘆,“好了,我從實招供算了。”他飛快地說:“我去見了一直盯着你看的那個人……”

“打住。”“鳳凰”一口斬斷聶雲歆的話,“你為什麼見那人?他到底是什麼人?又跟你說了些什麼……這些你都不要告訴我,我不想知道、更沒有興趣知道。”

“你猜到了。”望着她陰暗的美目,聶雲歆頓時明了。可羽,你為什麼要這麼敏感呢!在心中暗嘆,他驚訝於佳人的冰雪聰明。

唇邊逸出了一朵細緻的笑,“鳳凰”道:“也許猜到了,也許沒有……可是母親都死去好久了,一切都無關緊要了。所以我希望舊事還是‘舊事’,別再提起了。”

深情的鳳目纏上了千種嫵媚、萬種纏綿,她微笑,“我知道你會明白我的心情的。”這世上,惟有他懂她的。

“我懂。”凝望了“鳳凰”良久之後,他忽而哀嘆,“本來我是想發揮我在口才方面的特長,為你說一個動人的故事,希望感動得你一塌糊塗的呢!”如今看來自己是沒機會了。

佳人的心中已有他聶雲歆,這個,他又怎能不明白呢?

看着他俊顏上變化多端的豐富表情,“鳳凰”情不自禁地笑了,“別再誇張了。”她說:“故事就是故事,所以我永遠不會為那去感動、去哀傷的。”眨了眨鳳目,她沖聶雲歆深情地一笑,“你呀,就算說了也是白費心思。”

聶雲歆哀怨地看着她“可羽,你留一點空間,讓我自由地發揮一下想像好嗎?”他還未說,佳人就告訴他是白費心思,這也太叫人傷心難過了吧!

“哦!”鳳目眨了眨,“鳳凰”笑道:“下次吧!我保證洗耳恭聽你聶大少爺說廢話。”

“什麼?”聶雲歆瞪大星眸。

“好了。”在他發揮悲情之前,“鳳凰”報以微笑,“說到故事,我倒想聽你說說關於你與薩風之間的那個‘宿仇’到底是怎麼回事?”對這,她已經好奇了很久了。

“那個呀!”聶雲歆皺了皺眉毛、皺了皺鼻,又嘟了嘟嘴巴,真不想提那對頭的事啊!“說來話長……”他嘆了又嘆。

抬頭,他們暫住的別墅已在望。聶雲歆打住話題。“那麼長的故事,一時說不完,我們只有‘回家’后再繼續了。”

回家!這兩個簡單的字卻叫“鳳凰”覺得莫名的溫暖。輕輕地點頭,她的心中激蕩起既喜且悲的情緒。原來她也可以有家的,而且這還是他和她的“家”……

車停在別墅內,聶雲歆先行下車,而後轉過為她打開車門。

“可羽,我們到家了。”他伸出手,星眸含情,眸光一如往昔的洞澈清明,只在一瞅一瞥間,便看透了佳人細膩的心事。

鳳目泛起萬縷柔情,“鳳凰”將手交給他,“我喜歡你用的字眼。”她欣悅地一笑,“從今往後,有你的地方便是我的家。”

“這是你的承諾?”他柔聲地問。

“當然。”“鳳凰”用力握住他的手,正色道:“我以‘斂風堂’‘鳳凰’的名義……”輕輕地步出車門,她一直走進聶雲歆的懷抱,“這是今生今世唯一的一個承諾,只對你,再不會對別人了。”她的臂纏上了他的脖頸,“只是‘斂風堂’是我的責任,現時我無法拋下它不顧。”她笑着補充,“但我相信責任終有一天會了的,在這之前,你願意等我嗎?”眨了眨鳳目,她玩笑地道:“也許要很久、很久,但你絕不可以不耐煩喲!”

舒了一口氣,聶雲歆俯首吻向她,以前所未有的熱情,“你知道嗎?為了你這一句承諾,我等了多久?”話語在唇邊變成了深情的呢喃,“夠了!真的夠了!聽了這些話兒,我就是立即死了,也是無悔無憾的。”

“不許你這樣說。”纖指點上了他的唇,“鳳凰”的美目中逸過一絲驚慌。那個“死”字,莫名地驚懾了她的靈魂。冥冥之間,一種不安盤踞了她的心。似有什麼事要發生一般——

聶雲歆不以為意地取笑,“震懾香港黑道的‘鳳凰’不可以這樣膽小啊!”

“我不要你再提那個字。”似沒聽到他的話般,“鳳凰”認真地重複,“永遠不要提。”

“好。”含笑的星眸載着無盡的濃情蜜意,聶雲歆承諾:“你不喜歡,我就一輩子不說那個字。”他牽着佳人一同走入別墅。

暮色降下,帶走了所有的光明。偌大的別墅,朦朧得只見微影。

“鳳凰”心中的不安更濃,耳邊聽到聶雲歆笑着問:“這麼晚了,怎麼都不開燈?平伯、平嬸想嚇我們嗎?”

平伯、平嬸是他的父親請來照看、打掃這幢別墅的人,‘鳳凰’是見過的。

心驀地一跳,“鳳凰”的腦中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整幢別墅這麼晚了,還不開燈,這太反常了。平伯、平嬸是不可能這麼疏忽的,除非他們不在——

“我們別進去了。”一把拉着聶雲歆,“鳳凰”警戒地飛快回退。可惜太遲了,別墅的門猛地關閉。

“看來我們有客人了。”緊握住“鳳凰”的手,聶雲歆鎮定地笑着,“諸位大可不必再故弄懸虛了,還是光明正大地現身一見的好。”

緊咬銀牙,“鳳凰”護在聶雲歆身前,手臂微揚、軟刃“閃電”隨時可彈出迎敵。頓時,燈火驀然大明。沒提防之下,聶雲歆不自覺地閉上星眸,避開那極為刺目的光線。

而早有準備的“鳳凰”卻在那一刻放開他的手衝出,軟刃破空之聲、打鬥聲、間雜着數次慘叫在那一剎那響起,亦在那一剎那結束。

憂心佳人的安危,聶雲歆倉惶地張開眼眸,第一時間去搜尋“鳳凰”的倩影。

但見佳人依着牆壁喘息不止,嬌容如雪般蒼白,扣住手腕的護腕連同盤在其上的軟刃“閃電”一同被震得四分五裂、散在地上。佳人的腕部染着驚心動魄的血紅,數個敵人橫七豎八地倒在她的前面。

一見之下,聶雲歆心痛欲裂,“可羽!”不顧一切地,他向佳人奔去。

“小心!”鳳目中閃過一絲驚慌,“鳳凰”大喊。

子彈上膛的聲響傳來。聶雲歆一震、凝眸四顧,但見數十個與倒下的敵人裝束相同的人一同舉槍,槍口直直對準‘鳳凰’。一動即可見生死!

壓下對佳人的憂心,聶雲敵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們不是‘籌日組’的人。”深吸了一口氣,他問:“你們是誰?”

連“鳳凰”的閃電軟刃都被震斷,想必來者全都是高手。如果他那死對頭的手下厲害到這種程度,他便早投胎好幾次了。

那些執槍的人似沒有聽到他的問話一般,一動不動,一雙雙隱在墨鏡下的眼眸均射出冷酷無情的光芒。殺手!這樣兩個字湧上心頭,聶雲歆對於這些人的身份再沒有置疑。

“你們是誰派來的?”力持鎮定,他再問。

依然沒有人答他。

聶雲歆既驚且怒,當他看到平伯、平嬸被棄於角落處的屍體時,反而冷靜了下來。今天怕是凶多吉少了。

目光掃過佳人蒼白的容顏,聶雲歆的心中揪起了說不出的痛。自己那花般韶華的心上人啊!他珍惜她遠勝過自己性命的……

這時,一陣冰冷得叫人心寒的笑聲突起。聶雲歆看過去,只見一個金髮男人緩緩地踏着樓梯走下。“聶雲歆——旅英富豪聶天淞的愛子,英國劍橋大學最優秀的電腦天才,同時也是目前最高明的電腦駭客。”

緩緩地道出聶雲歆的有關資料,金髮男子舉止優雅地伸手,“久仰大名。”他微笑着,可是一雙碧眼卻冰雪般的陰暗。

凝望着他伸出的那隻帶着雪白手套的手半晌,聶雲歆並沒有伸手相握,“你們是為我而來的。”他篤定地說。不是為“鳳凰”就好。

“沒錯。”完全不介意他的敵視態度,男人收回手,風度極佳地回答:“您將是我們尊貴的客人。請放心好了,只要聶先生肯合作,我們斷不會傷害你分毫的。”

聶雲歆冷冷地問:“那你們又為什麼要殺別墅中的人?”

“這是沒辦法的事。”男人攤了攤手,作無奈狀,“我們‘邀請’聶先生的事必須絕對保密。必要時,也惟有選擇殺人滅口了。”

這麼說有危險的不是自己,而是“鳳凰”了?聶雲歆的心再次揪起。

目光如冰,男人唇邊卻揚起了優雅的笑,“聶先生,想必您對我們的來意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微微抬手前引,他客氣地道:“那就請吧!”

星眸眨也不眨地鎖定眼前這極度難纏的對手,聶雲歆問:“如果我說不呢?”

笑容如舊,男人那雙冰眸殺機迸射,“你們中國人有一句話:‘識實務者為俊傑’。”他暗蘊威脅地道:“想必先生一定懂得吧?”

“好!”胸口起伏不定,聶雲歆毅然道:“我隨你們走,但是……”視線轉向“鳳凰”,他眷戀地凝看着那足以讓他刻骨銘心的傾城容顏,“你們絕對不能傷害她、絕對不能!”

男人頜首,“我們可以放過她。”不過是個女人嘛!他不相信她能威脅到他的計劃。

“不!”一直沉默的“鳳凰”驀地開口,“除非是踏着我的屍體走過去,不然你們別想從我面前帶走他。”她說得絕然。

她那隻沒有受傷的手奇迹般地多了把銀槍,槍口直指金髮男子,“放人。”她冷冷地一喝。

“好厲害的女人。”男人激賞地贊了句,“可惜,你不能確定你的子彈快過我。”眨眼之間,他手中也多了把槍,指向離他甚近的聶雲歆,“不想你的情人死,就放下槍。”

“別聽他的。”聶雲歆急切地喊,“可羽,別管我,你自己先衝出去好了。”不懂武技的他只能成為她的累贅而已,聶雲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是“普通人”。

如今,自首偕老的約定怕是將成為一場奢夢了。他縱使粉身碎骨也認了,只要她能平安脫險……

緊咬着泛白的唇,“鳳凰”無視那十數把指向她的槍。她的心裏、眼中那槍只有一把而已,就是金髮男人手中指向聶雲歆的那把。“我說,放開他。如果你惜命的話。”緊盯着金髮男人,她冷冷地道。生一起生,死一起死!橫下心,她賭了。

“你不敢,因為你捨不得他。”男子詭異地笑着,中指緩緩地下扣——

“住手!”“鳳凰”的嬌顏更白了,一瞬間,她所有的冷靜與理智均不翼而飛。她怎捨得讓他死?

銀白色的手槍緩緩地由她指間滑落,觸地的輕響印證了她的失敗。金髮男人說對了,她不敢——

那個對着她展現陽光般笑顏的少年;那個只在她耳畔軟語溫存的男子;那個讓她傾心傾愛的斯人,她不能忍受他有半分的生命危險,她捨不得……

她知不知道,棄了槍就等於放棄了她的生命?痴痴地望着佳人倔強不屈的絕美容顏,聶雲歆心中蕩漾着千種柔情、萬種感動,一時之間竟無言。

聶雲歆知道,佳人為他絕了最後一線生機。更知道佳人戀他至深……

“情字真是害人啊!”哈哈一笑,金髮男子將槍轉向“鳳凰”,“小姐下輩子投胎時,須緊記莫再為情誤。”殺機在眼底流瀉,金髮男子正要開槍。

“你敢開槍的話,就別想得到你想要的。”緊握着雙拳,聶雲歆說得堅決。

“哦?”金髮男子的眸光閃了閃。

“我雖然不清楚你到底為何要綁架我,你的目的又是什麼?”鎖定金髮男子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聶雲歆飛快地說:“可是我卻知道如果沒有我的話,你什麼也得不到。”

“沒有你?”金髮男子的神情變了變。

“對。”聶雲歆的星眸眨也不眨地望着“鳳凰”,“你只知道她可以為了我的安危而棄槍,卻不知道我也可以為她去死。”他一字一頓地說,“她生,我生;她死,我死。”默地轉身,面對着金髮男人,聶雲歆神情堅定不移,“想我活着隨你們走,就必須讓她毫髮無損。”

金髮男子失笑,“用自己的命去威脅綁架你的人。聶先生,你絕對是今古第一人。”

儘管心跳得又急又亂,可聶雲歆還是一臉的鎮定,“對付非常人就得用非常手段。”他冷冷地回道。

凝望了他半晌,金髮男子斂會殺機,“我不得不承認,你贏了。”揮手示意手下收起槍,金髮男子的笑容依然優雅,“請吧!”

語音剛落,他的兩名手下已上前架住聶雲歆。聶雲歆也不反抗,平靜地隨他們離開。“保重!”最後回首,看了一眼佳人,他送上了溫暖的笑。

應聲合攏的門截斷了他纏綿的目光。車聲起動,一下子就遠了。

彷彿失去了全身的力氣,“鳳凰”跌坐到地上。憂心、挫敗等種種情緒湧上心頭,讓她斷腸摧肝。十幾分鐘前,他還與她溫語纏綿,才這麼一段短短的時間,他便落入賊人之手、生死難測。而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欲求無從求。她還是名震黑道的“鳳凰”女呢!竟連自己的心上人也護不了……

“一聽到這些話兒,我就是立即死了,也是無悔無憾的。”他含情若笑的神態在她腦海中重演,可是那話卻一再讓她驚心。死,她怎能讓他死?

咬着唇,她跳了起來,手抓着銀槍便向外沖。她發誓,她一定要救出他——

就在這時,別墅外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手腳輕點兒,少爺機靈得很,這次可不能再讓他溜了。總裁吩咐,一定要把少爺捆回英國的。如果我們搞砸了的話,今後就別想再吃這碗飯了……”

總裁?少爺?這兩個字眼入耳,“鳳凰”立即明白了來人的身份。是他父親聶天淞的人。沒有猶豫,“鳳凰”沖了出去。

“啊!”眼見一身着黑絹緊身衣、秀髮掩容的艷麗女子殺氣騰騰地執槍奪門而出,來人大驚,“你是什麼人?我們少爺呢?”他惶急地問。

抿了抿唇,“鳳凰”冷然道:“我是什麼人不用你管。這幢別墅裏面的人都死了,聶雲歆也被人綁架了。”身形如電,她穿過一眾嚇得呆住的人,匆匆去了,“我現在要去救他了,沒時間跟你們細說。”最後一句話盪在風中時,佳人已無蹤。

如夢方醒,為首之人急急撥通了手機,“總裁,大事不好了。”他顫抖的聲音帶着哭腔,“少爺出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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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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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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