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王府的護衛們都趕了過來,卻被幾個忽然竄出的黑衣人攔住了腳步,也不見這些黑衣人如何動作,不只護衛,連聞訊趕來的管家都被點了穴,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只能乾瞪眼,干著急。
皇天曜抱着上官朗悅衝進了主卧,裏面若晴已經等着,見王爺把夫人安置在床上后,不等他開口,就上前給夫人把脈。
「大概受了刺激,夫人的脈象有些混亂,才會暈過去,不過沒什麼事,方才她這樣在外面閒蕩,應該有些着涼,若晴先叫人煎些驅寒氣的葯給夫人喝下。」
「快去快去……」皇天曜揮揮手,自個兒坐在床沿上,抓緊上官朗悅的手,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的面容,好像怕一眨眼,就會錯過什麼似的。
若晴想,夫人還真是王爺命中的剋星。
這麼幾天來,王爺不斷地為她露出那些從未展現的情緒,終於變得像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那個永遠雲淡風輕,好像沒什麼事能入得他心的王爺了。
這樣真的挺好的。
不過片刻,鵝毛大的雪花就替光禿禿的樹枝穿上了一件雪白的紗衣,天空裏有一種極致的寧靜,只剩下房內的兩顆心,撲通撲通地聲音。
皇天曜把那凍僵的小手暖在胸前,不停地呵氣,感覺它慢慢地暖和起來,「朗悅,對不起,我能不能跟你要一個機會,我後悔了,我能不能把之前說的話都收回,我真的很在意你,不管你是因為什麼原因而來到我身邊,我都很感激,因為我是這樣地在乎你……」
明明是因為太過在意,所以才會在聽到她原來不愛自己后,口出惡言,可是自己為什麼不好好地把心意表達清楚了,為什麼會用這樣拙劣的方式傷害她?
視線忽然慢慢地模糊起來,眼中的上官朗悅好像被雨簾掩蓋,看不清眉目了,皇天曜有點慌亂地用力眨眼,一滴灼熱的眼淚隨之從眼角滾落下來。
恰好落在女人的唇角,「啪」地一聲,四散濺開。
有點燙,也有點咸,昏迷的上官朗悅忽然伸出粉嫩的舌頭舔了舔唇。
皇天曜目瞪口呆,眼看着她緩緩地掀開了眼睫,眼神清澈,一如初見。
「曜,你哭了嗎?」
皇天曜彆扭地哼了一聲。
上官朗悅輕輕笑了起來,笑容純白若梅,「原來死去這樣幸福啊,還能看到曜為我哭泣,我還有什麼不能滿足的呢。」
皇天曜立時皺起了眉頭,低聲喝斥:「好好的說什麼死!」
上官朗悅委屈地嘟起雙唇,「我都死了,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凶?」
皇天曜倒抽一口氣,「你怎麼可能會死,沒有我的允許,誰敢奪走你的性命!」他抓起女人的手,摸到她心口的位置。
撲通,撲通……分明是心跳的聲音。
上官朗悅震驚地睜大了眸子,像小動物一樣嗚咽,「不可能,不可能,如果我沒有死去,你怎麼肯為我掉眼淚呢?你分明就不要我了……」
皇天曜面上的表情一下子就軟得一場糊塗。
他也上了床,把小女人抱在懷裏,柔聲說:「沒有,是我太自以為是了,其實,我恨不得把你鎖在我身邊,不管你是否是出於愧疚才嫁給我,反正你都來了,就算不擇手段,也要把你留下,讓你哪兒都去不了。」
上官朗悅哭泣地控訴:「我才不相信,你之前分明不是那麼說的……」
「那是我混帳!」皇天曜突然狠狠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腦門,聲音清脆,嚇得上官朗悅立即起身看他,果然,額頭上紅紅的一片。
「你沒事那麼大力幹嘛!」她看得要心疼死了。
皇天曜把她拉了下來,看着她水汪汪的雙眸,低聲說:「我已經後悔了,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好好照顧你。」
上官朗悅咬着唇不說話,沉默了半晌。
無法被原諒嗎?
在皇天曜的心慢慢地沉入谷底的時候,她居然手一揚,解開了衣扣,露出了底下纖白的身軀,晶瑩的膚色好像會發光一樣。
她望着他,眼裏的霧氣越發濃重,幾乎壓得他要喘不過氣來。
「朗悅?」
「這樣的身體,很難看吧。」她引着男人的手,落在自己白皙的豐盈上,聲音低得好像在哭泣:「即使摸不出來,在陽光下還是無所遁形,全身上下,都是這樣可怕的傷痕,是個男人,都無法忍受吧。」
「確實無法忍受。」
皇天曜暗啞了嗓音,上官朗悅驀地露出一個苦笑,可是那隻手不僅不離開,反而開始好整以暇地玩弄起那豐盈上的茱萸。
「對着這麼美麗的身體,是個男人都無法忍受,只能看不能吃吧。」皇天曜強忍着身體裏洶湧的欲.望,忽然撤回了手,用衣服把光裸的身軀包裹了起來,又用被子團團里住,「所以請不要在一個剛下定決心,在你對我動心之前,絕對不會碰你的男人面前脫光光,那可真是一件是殘忍的事情。」
上官朗悅怔住。
皇天曜溫柔地親親她獃滯的雙眸,「朗悅,請自信一點,你有一具令我着迷的身體,讓我一看,就能變成色魔,腦子裏只想把你撲倒,再也想不起其他。」
這大概是她一輩子聽過最溫柔的話了,冰凍的心,好像就因為他一句話而慢慢地融化。
「曜……」聲音發顫,霧氣濃重的眸滾下了一顆又一顆滾圓的淚水。
兩人繾綣之際,若晴煎好葯送了過來,她進來后,發現兩人抱成一團,不由地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不過,看到從被子裏露出的一片黑色衣物,臉色僵住了。
「王爺,請您好歹注意自己的身分,先把夜行衣換回來,要是被發現了,我們之前所做的努力不都功虧一簣了嗎?」
上官朗悅這才注意到皇天曜的裝扮,看着他狠狠地瞪了若晴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爬出被窩,一身的黑,可襯着他精緻的五官,反而讓人有些移不開眼。
她問一旁的若晴:「曜為什麼會穿成這樣?」
若晴嘰哩咕嚕地把方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裏面的主人公皇天曜已經變成了表情悲慟,眼淚狂飄的痴情人士。
上官朗悅大概也能知道其中哪些是事實,哪些是被誇張的:心裏本來還有的一絲不確定,也在聽到這個事實時迅速地消散了。
曜,真的在乎她。
很在乎!
皇天曜在屏風后聽不清楚,但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脫下了夜行衣,也懶得穿外袍,索性又只着中衣地從屏風後走了出來,見上官朗悅臉色有異,忙質問一旁的若晴:「你跟她說了什麼?」
若晴乖覺得很,轉移話題,「王爺,葯要涼了,您還是趁熱給夫人喝下吧。」說完她就走了出去,輕輕地關上門。
皇天曜果然顧不得其他,端了葯碗上了床,回憶當時上官朗悅照顧他的方式,先杓一杓,吹涼了餵給她喝,「這是一些驅寒的葯,喝了,身體就暖和了。」
「嗯。」
上官朗悅比他好照顧多了,也不嫌葯苦,看着男人溫柔關心的表情,好像在喝美味的桂花釀一樣,一口接着一口,很快葯碗就見底了。
皇天曜把碗放到一邊,轉頭看她,她的神色有些悠遠。
「曜,願不願意聽我講一個故事,跟我娘大概會有些不同。」
「好。」
他上床把她抱到懷裏,讓她聽着自己的心跳聲,慢慢地講起那個改變了她一生的少年,深情款款,每一個字眼都溫柔到不可思議。
「原來那時候我就那麼有眼光了,小小年紀就知道分辨什麼是好女人。」皇天曜聽得樂呵呵的,奇迹般的,上官朗悅的每一個字眼好像帶有某種神秘的力量,進入他的耳朵后,腦子裏自然地浮現了當時的情景。
梧桐樹上,一個小小的女孩子坐在枝極間,垂着兩隻小腿,清澈的大眼哭得紅紅的,小臉兒也紅紅的,像一個香香甜甜的大蘋果,誘人咬上一口。
那個十來歲自傲不凡的少年,感覺心裏好像被人拿羽毛撓了一下,最後,有些不由自主地就脫口而出:「做我的女人吧。」
一切清晰如晝。
皇天曜莫名地覺得心裏好像飽飽漲漲的,好像一些失去的東西正在慢慢地回到身上,彷若珍寶般地親吻上官朗悅的耳朵,上官朗悅閉上了眼睛。
回憶還在繼續,本來是多麼美好的場面,兩個漂亮如同瓷娃娃的孩子在樹上嬉鬧,然而一個小孩子卻因為失足摔了下去,一下子在地上砸出鮮艷的花。
說到這裏,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當時的恐懼還留在她的心底,如同附骨之蛆,一想起,就是椎心的疼。
皇天曜心疼地抱緊她,「你看,我不是沒事嘛,別害怕別害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溫柔的聲音終於安撫了恐懼的心,上官朗悅慢慢地安定下來,「我當時真的很害怕,就大聲喊了起來,娘親也聽見了,她是第一個趕到的,我求她救救你,但是她看見你卻十分害怕,還說你是皇帝最寵愛的侄子,要是被皇帝知道我傷了你,我們兩個都會沒命的。」
但是,當時她就像中了邪一樣死活不肯離開他,不過怎麼敵得過大人的力氣,很快她就被花月拖走了,關在屋子裏,鎖上窗戶,哪裏都不讓去。
她不肯死心,開始鬧絕食、摔東西。
花月恨鐵不成鋼,就拿鞭子抽她,「你這個不爭氣的小蹄子,人家就看了你一眼,你就非他不嫁了,有夠賤的啊!」
當時她小小年紀其實聽不出裏面所包含的怨毒,只是覺得委屈,那牛皮做的鞭子一次又一次地落在身上,每次都讓她疼得死去活來,不停地尖叫。
然而,花月還是不肯放她出門,而她想知道皇天曜的消息已經想得發瘋。
自小就倔脾氣的她終於服軟,不停地往嘴裏塞米飯吃,哭着跟娘親求饒:「娘,我會好好努力,我要嫁給皇帝,我不嫁給他,是我害他從樹下掉下來的,如果他死了都是朗悅害的,朗悅好怕……」
花月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牛皮鞭。
說到這裏,上官朗悅努力地扯了一個笑容,「大概在那時候,娘就以為我對你只是出於愧疚,想不到,她還記得我說的話呢。」真是意外呢。
從宰相府出來的那一刻,她就打算跟那個地方徹底劃清界限,結果,那裏卻有一個人還是記着她小時候的一句話。
就是再狠心,也無法扯斷這血緣嗎?
皇天曜忽然重重地吻了上來,一隻手就往衣服里採去,上官朗悅本來在發怔,這會兒嚇了一跳,「曜,你不是說你不碰我嗎?」
在吻與吻的間隙,他聲音低啞地開口:「我是說,在你對我動心之前不碰你,既然你早就喜歡上了我,我又何必忍耐。」
被子翻飛。
皇天曜離開了她的唇,牽出一條細細的銀絲,他望着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膚,看着那些縱橫的傷痕,這麼多年了,還頑固地侵略着她的身體。
……
皇天曜知道她身體不大舒服,就採用了比較輕鬆的背後式,把枕頭墊在她的腰下,拉開兩條纖長的腿,先是全然的退出,又是全然的進入:一次比一次,更加深入。
上官朗悅咬住底下的被單,因為看不見男人的勤作,覺得自己成了風暴中的一艘小船,好像沒有任何憑藉,只能隨着風暴起舞,被席捲。
快樂來得那麼迅速,在她體內釋放后,皇天曜就似自己抽了出來,躺在床上,把呈現疲態的上官朗悅抱到身上,讓她懶懶地趴在自己上方,眼睛看着眼睛,彼此都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那個小小的、清晰的自己。
「這樣,你很吃力吧?」上官朗悅擔心地動了動身體,忽然感覺某一樣東西迅速地硬了起來,抵住了她柔嫩的腿間。
「別動。」皇天曜低喘一聲,連忙制止她的動作,因為昨晚的不知節制,她後來就暈了過去,今早又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她鐵定累壞了,他捨不得再難為她,「你好好休息,我一點都不累。」
上官朗悅本想說「你這樣我怎麼可能睡得着」,然後她居然發現身下的欲.望竟然慢慢地消了下去,驚奇地望着男人,發現他剋制的汗水正從額頭上滑下。
「好好睡,這麼輕的身體,我一定把你養得肥肥的。」
皇天曜輕輕說著,低柔的嗓音如同安眠曲,喚起了上官朗悅的睡意,眼皮越來越重,上下眼皮黏住般,再也睜不開了。
但是有件事她卻想先說出來:「曜,如果可以,把我娘接來慶王府吧。」
自從來到慶王府後,她才能漸漸明白花月的心情,愛而不得的苦。
如果是她,或許會變得比她更壞吧。
她是這樣地愛曜,一旦離開,便無法存活。
皇天曜輕輕地摸着她柔順的髮絲,「好。」
得到肯定的答案,唇角悄悄地漾開了一抹開心的笑,上官朗悅把自己埋進男人的頸窩處,閉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甜蜜的黑暗中。
皇天曜小心翼翼地抱着她,感覺像擁有了全世界,薄唇微掀,眼裏的深情幾乎要溢出。
「我愛你,朗悅。」他無聲地說。
而陷入夢中的女人彷彿有所感應,埋在頸窩處的小腦袋動了動,輕輕地夢囈一聲「曜」又沒了聲息。
皇天曜勾起唇角,笑得滿足而幸福。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