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毅秦,你醒了?肚子餓不餓?快梳洗一下,準備吃飯了……”

施晴在廚房和餐廳之間忙進忙出,高貴雲石餐桌上已擺上幾樣冒着熱煙香氣的台式小菜,飢腸轅輔的冷毅秦簡直看傻了眼。

“你怎麼還不走?是誰讓你隨便動我的廚房?除了冷家的女主人,誰都沒資格用它!”

“不要生氣嘛!我想你一個人住在這棟空房子沒吃沒喝的,心裏放不下……”施晴溫言軟語倒了杯鮮果汁,遞到他面前。

“才起床,幹嘛發這麼大的脾氣?!”

“滾!不要在我的地方惺惺作態!”冷毅秦一掌拍翻她手上的果汁。

精緻水晶杯應聲而碎,而她的心,也在同時間碎去,他的惡言相向讓施晴悲慟哽咽。“冷毅秦,你好殘忍……”

“是!難道你現在才知道嗎?我一向殘忍且無血無淚。是你弄不清事實,自己做不切實際的夢……現在,你的夢該醒了!馬上給我滾!”

“不,我偏不走——”

施晴倔強地咬着唇,展現江湖女人的韌性。“我離不開你啊毅秦,不要堅持趕我走……讓我多看看你,陪陪你,好不好?”

“不用。我習慣一個人。”他正眼看也不看,扭頭撇下傷心的她。

“毅秦!求你不要這樣——”

施晴委屈求全地,不顧尊嚴扯住他的衣袖,低聲下氣請求。“好嘛,既然你堅持,我現在就走,不過我暫時不會離開香港,你自己冷靜想想——若想通了,我隨時願意回來。可以嗎?”

“要滾就快渡,不要婆婆媽媽的!”他無情斥喝。

“別催,我走就是了。”

施晴濕着淚眼,依依不捨望住他。“桌上的飯菜多少吃點吧,那是我一大清早走到山下超市買好菜,又辛苦背上來做——請你不要浪費了……”

冷毅秦沒有回答,寒着臉進他的房去了。

“冷毅秦,你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為什麼一點兒機會都不給我呢?”

施晴喃喃地自語自憐,拎起簡單的行囊,落寞地準備離去。

踏出冷家大門,施晴並未死心,她從沒有打算放棄這個內心深愛的男人,冷毅秦狂烈如火的個性她比誰都了解,逼急了只會把他驅得更遠。

不如給彼此都留一點兒空間,慢慢順着他的性子走,終有浪子回心轉意的一天——

施晴自信地想:冷家大少奶奶的位子非己莫屬,何必急於一時呢?

☆☆☆

“該死的!什麼爸爸在外面養的二奶?簡直離譜到了極點!田姝媚不過是個普通上班族,一個沒見個大世面的土妹,誰吃撐了編這套烏龍故事?”

暴怒的冷毅秦在書房裏對着電腦熒幕發脾氣!

“可惡!難道是媽咪自編自導?她為什麼要兜這麼大的圈,費這麼大的工夫設計我呢?她有什麼企圖?更該死的是南紅鷹,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這樣幫着別人耍我?”

他反覆思考母親的動機,更氣憤出生人死的兄弟竟與他人一鼻孔出氣!

這諸多疑問,都在了解田姝媚的基本背景后一一浮現……

冷毅秦輕而易舉從住宿飯店登記的護照輕鬆拿到她個人資料,逐一清查驗證的結果,發覺她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朝九晚六小職員,一個銀行戶頭從未超過六位數的單純女孩,她家境困窘、食指浩繁,掙錢填肚都來不及了,哪可能與出入高級場合、交往非富即實的老爸產生交集,還發展地下情?!

他煩躁的敲着桌子,怔怔望住熒幕里甜甜巧笑田姝媚的檔案照片——

“哎……失策失策啊!怎麼會是她呢?該死的!我為什麼不查證清楚?”

她純真良善的清麗,初陽明亮的瞳眸,乾乾淨淨彷彿凝在荷葉上的朝露,怎麼看怎麼不像黑市情婦的模樣——

冷毅秦嗟嘆再三,回憶當時的粗魯莽撞,真箇自責不已啊!

最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這個與冷家毫無淵源的女孩,卻被挑上擔綱“演出”最重要的角色,連南紅鷹都願意配合這齣戲?想必背後大有文章……

而真正的解答,問誰都不保險,惟有自己慢慢推敲琢磨才能得到。

第一個要推敲琢磨的對象,當然就是無辜的女主角。

他一骨碌從椅上躍起,換了帥氣輕鬆的便服,精神奕奕把最新問世的德國賓士SPORTS

COUPE掀背式跑車開出,呼嘯飛馳往她可能出現的着名景點狂奔而去。

☆☆☆

享美食、逛街血拚,買完了就吃,吃完再買……

多出來的香江假期,田姝媚確實徹底施行了台灣電視一再播放的那則香港旅遊廣告——“吃、買、逛”之三大最高指導原則。

不但一點兒都沒浪費時間,也差不多將錢筱葳給她的刷卡額度及手上的現金打死,半毛不剩……

經過連續兩天瘋狂購物,買齊了該買和不該買的東西,田姝媚終相信“瞎拼”確實是心情沮喪最好的治療劑。

至少,讓她暫時忘記那場突如其來的異色惡夢,暫時不用擠破腦袋思索:

那天夜晚,究竟是個誤會?還是設計好的預謀?

至於那性格狂烈、長相偉岸俊挺的神秘男人,到底跟冷家有什麼樣的仇恨?為什麼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冷胤的女人呢?

許多一想就頭大的問題,都在逛街採買的過程中獲得紆解。

然而,不知是否驚嚇過度的關係,田姝媚變得神經質起來,常常覺得背後有雙炯炯目光一刻也不放鬆地盯住自己,走在路上也好像有人追隨她的行蹤,跟着她的步伐時快時慢行進……

起初她笑自己大緊張,可是被追蹤的感覺實在大真切了!那灼熱目光盯得她背脊發涼,可每迴轉過身尋找卻什麼也看不到。

結果,富她在中環太子大廈進行最後一批採購,正試穿CHANEL富季新裝時,竟無意中從眼鏡的反光捕捉到那可疑的背影。

“誰?誰在偷窺我?”她驚愕大喊。“是誰?為什麼偷偷跟在我後面?”

“小姐?你怎麼了?”店員趕忙趨前詢問。

“呃……對不起,我覺得好像有人跟在我後面偷看。”

“偷看?在哪兒?”

店員禮貌四處張望。“沒有吧,應該是路人正瀏覽櫥窗商品,不是偷看你啦!你太緊張了。”

“噢?是嗎?我明明從反光的大陽眼鏡看到一個男人在後面……”

姝媚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男人不是單純逛街的路人,其熟悉的身材輪廓——應該就是他……

老天,他偷偷摸摸、陰魂不散跟到底,到底想幹嘛?

“會不會是你的仰慕者呢?”店員恭維地詢問:“小姐長得這麼美麗,有幾個仰慕者追着跑也不意外啊!”

“算了,如此恐怖的仰慕者不要也罷!”她嘟囔自言自語。

“沒事啦,你別擔心!來,先看看這些都是剛空運到新款,如果不合適的話,我再多拿幾件給你試穿……”

店員只顧熱絡作生意,根本沒注意偌大雙層展示空間內,在高挑迴旋樓梯后,一名彪形大漢默默佇立,對着這名台灣來的嬌客仔細端詳研究……

“嗯,好吧!我要每款每色都試一試。”

哼!想跟蹤我?沒關係,我就在這裏耗着,看你能怎樣!她心想。

“嘎?每款每色都要試?”店員咋舌。

唉,看來惹到難纏的客人了,女店員無奈的搖頭。“小姐,你先到這兒挑款式吧!”

田姝媚拿出一張白金閃亮的卡片,女店員像見了金礦似的笑逐顏開。

“太好了!你既然是常客,我們到裏面去試——”

小心隱匿在她身旁,原本已經把田姝媚身世背景條理得差不多的冷毅秦,再度被她不尋常的舉動攪得迷迷糊糊——

默默跟了她兩天,只見小妮子眉頭也不皺一下地猛搬名牌手袋服飾,好像那些動輒上萬的奢侈品全不用錢似的;甚至!她還持有頻刷不爆的高額度信用卡?!單憑一個領固定薪水的女孩子豈有如此能耐?

除非——她真的是某老闆的包養情婦?

若真如此,她幕後的“老闆”是誰呢?不!不會吧……

冷毅秦甩了甩頭,他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經過那夜因誤解而發生的“不尋常”關係,突來的意外讓他閃躲不及,田姝媚不覺間在他心海佔領一大塊領地,就算尚未澄清她確實身份,他對她的在意擴散之快速自己也無法相信——

說什麼他再無法允忍她跟任何其他男人絲毫瓜葛!

然而,如何揭掘真相又叫冷毅秦頭大……

之所以偷偷跟了她兩天,就是怕嚇到無辜的她,既不能衝到她面前去問明白,跟蹤兩天偏又沒發現可疑的男人?精明如他也感覺計窮了。

“看來,不找她談談不行的……”

他下了決心,蜇着腳步,假裝是顧客往店門外晃出去。

“田小姐——我們可以談談嗎?”

等了大半天,終等到採買滿滿兩大紙袋的她吃力從店裏出來——

“誰?”

姝媚狐疑抬眼看了杵在跟前的大塊頭,觸到他冰凜的眸,不由膛大眼睛,驚聲尖叫。“啊!是你?!救命啊……”

果然不出所料,她拎着兩大袋香奈兒拔足狂奔!

在她心底已根深蒂固,這個好看的男人外表人模人樣,骨子裏根本是血腥殘暴的“賓士轎車之狼”,跟一個沒人性的色狼還有什麼好談的呢!

“別怕啊!田小姐,我不是壞人!”

“你……你這樣不是壞人?!天底下全是好人啦!”

她大喊,沒命往商場另一端計程車招呼站奔去。

“等等,你先停下來聽我說……”

手長腳長的他,三兩下就追上氣喘吁吁、四肢發軟的田姝媚。“你別怕!我只想問你幾個問題——”

“不要不要!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弄錯了!根本就搞錯了!我……我不認識冷胤……你放過我,不要找我麻煩好不好?”她發瘋地叫喊。

“好!好,你別激動!請你告訴我,你來香港做什麼?”

為掩護四周投來好奇的眼光,他雙手緊擁將她護在懷裏,溫柔親吻她的頰邊、額際,在外人看起來他們就像一對鬧彆扭的小情侶。

“我來,來玩……旅遊而已。”

天哪,他的吻好輕,好甜,好溫柔……

他高明的挑吻議沒有接吻經驗的她暈陶陶,差點兒站不直腳——奇怪?壞人也會有這麼斯文的舉動嗎?

驚喜外加驚嚇,她的淚水流個不停,只能一再的強調。“只是,純粹來旅遊,真的!”

“純粹來玩?可是,我記得你曾說是有人招待?”

她的顫抖淚流觸動他早曠廢多時的同情心,不自禁伸出手輕輕抹去她的淚……

“有——有啊!”她欲言又止。“就是,是大烽的冷胤總裁。”

“哼?真是他?既是冷胤招待,為什麼你說不認識他,又抵死否認你是他的情婦呢?”他瞪大明眸質問:“說!快說清楚!”

“我真的不認識冷胤,更不可能是他的……什麼情婦!你,你神經病!”

他激動以大掌扼住她的頸。“你顛三倒四到底在講什麼?說!想活命就不要耍把戲,快把話給我說清楚!”

“好痛!好痛……”痛楚夾雜驚悚排山倒海而來,田姝媚幾乎說不出話來。

“還不快說!”心焦的他加重手勁。

“我說……人家是抽中百貨公司周年慶的獎品嘛。大烽百貨公司高興送我的,又不是我去硬搶……”

“大烽百貨?抽獎?老天,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更迷糊了!

田姝媚費力拆開箍在脖頸上他的鐵掌,委屈抽噎道:“咳……你不相信我?真的是抽中的嘛……而且,是和朋友買了很多東西,湊了抽獎券抽到的!大烽百貨公司的老闆是冷胤,具名招待的人當然是他!我……人家活了二十幾年第一次中了個獎,出國玩幾天免費的,這樣也犯法嗎?嗚……我好例霉!”

“好,就算你是好運抽中大獎來玩,那些名貴的衣服鞋子,還有包包是怎麼回事?你一個月薪水才多少?不可能負擔得起啊!”

“那是我的好朋友……”

田姝媚正要解釋,念頭一轉:怪了!這個人是誰啊?我幹嘛每件事都交代那麼清楚?

“你是誰?我幹嘛告訴你?”她用力掙開他的懷抱。“放開我!”

“先不用管我是誰,你把話說明白——那些錢哪來的?”

他兇悍的將她按抵在胸膛,濃郁魅惑的男性氣味,隨着呼吸蠱動她的知覺,被動吸着他吐出的雄厚檀木味兒時,又聽他擂鼓似的心跳,正好枰枰地打亂了情竇初開的芳心,她固若金湯的矜持似乎崩解了……

“你!你這人……好蠻橫!好霸道!好不講理!”

她抬高下顎,如炬目光投向他。“你姓誰名啥我都不知道……而你問的問題我都要答,我問的你就可以不答,大不公平吧?”

“你還敢討價還價?”性急的他頓時耐性全失。“快點說,究竟誰是你的‘好朋友’?!”

“不,你這種態度我偏不說!識相的快放開我,不然我要叫了!”

不知從哪兒來的膽子,她撇開頭堅持緘默。

“為什麼不敢說?難道真有男人供應你?”

他火氣急升,眸炬艮艮。“哼,實在是看不出來,你無邪純真外表下,竟藏着一顆妓女的心?”

“你?你敢說我是妓女?”田株媚詫異瞪大雙眼。“空口無憑亂說話,你不怕嘴巴爛掉?!”

他狂妄冷笑,口無遮攔地譏諷。“你敢說不是?雖不中亦不遠吧?嘖嘖,奇怪了!你在床上的表現倒是生澀得緊。哼!不知道你用這招騙了多少冤大頭?”

提起不堪的耶一夜,田姝媚痛苦思憶起他殘酷的對待,也不客氣回罵道:

“你說什麼?我才看不出來呢,在你英俊瀟洒的外表下,竟藏着野獸般惡淫的心!”

“閉嘴!你不要自己找皮痛!”他再次箍起鐵掌,往她柔纖的頸部靠近。“是誰?那個‘好朋友’,無限制提供金錢討你歡心的男人是誰?”

“真是好笑!我私人的事與你何干?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她使盡猛力損摔他的祿爪。“莫名其妙!現在路人很多,要不要隨便找人來評個理,看誰站得住腳?”

“你說不說?說清楚你就自由,不說你會很難過……”

他不放鬆逼問,小心隱藏自己難看的臉色,他不想額外惹出是非。

“不說。”她搖頭。“怎麼?沒膽吧?”

趁一群遊客往他們靠近,田姝媚大膽踢他槌他踹他,然後快步往計程車停靠的方向跑。“不准你再跟着我!讓我發現一定不客氣的報警!”

“你?你給回來。”

冷毅秦追上前已來不及,一輛計程車在她身旁停駐,而他的車停在地下幾層的停車場根本追不上。

“再見!”她一溜煙跳上計程車,對着槌胸頓足的他揮手。

“小姐,請問你到哪兒?”司機問。

“到……”一時間他也想不起來能上哪裏。

“你是遊客嗎?這附近有着名的蘭桂坊,想不想去?!”司機好心建議道。

“那……就到這個地址吧!”她掏出錢筱葳要她記下的,朋友開的酒吧。

既然要去,就去有熟人的地方才安全她單純地想。

☆☆☆

開着全港沒幾輛的SPORTSCOUPE賓士跑車,冷毅秦在港島的大街小巷穿梭尋覓!不相信找不到人地生疏的田姝媚。

“可惡!竟然讓她跑了……她會去哪裏呢?”他躁煩的繃著臉!腦侮反覆倒帶的是她惡毒忿恨的譏刺——

在你英俊瀟洒的外表下,竟藏着野獸般惡淫的心!

呵……曾幾何時,自己竟成被着狼皮、見色心喜的狂獸?他不覺撫頰失笑。

天曉得,這絲毫不是他該有的正常反應,在沒遇上她之前,自己從不曾如此失控過!

細細回憶在機場與田姝媚初見,除了恨她介入父母之間,破壞了家庭的幸福完整,心中彷彿還醞釀著不可明說的奇異感受,尤其在知道她可能是無辜的,更無限擴大增強,冥冥之中她的吸引力形成暗流,洶湧驅動他不顧一切向她靠近……

沉思中,關機多日重開的手提電話響起。

“兒子啊!你上哪兒去了?媽媽打了幾天電話都找不到你!”

冷夫人語氣透着興奮。“聽說你去香港了?怎麼不邀請媽一起去呢?你知道媽咪最愛逛街了!”

“逛街?您有心情嗎?”冷毅秦淡漠態度,故意套母親的話。

“照理說,老公有外遇的女人不會用這麼幸福甜蜜的語氣說話,再者,她也不該有逛街瞎拼的心情……”

“呃……我說兒子啊,你是怎麼了?你躲着讓為娘的找了好一陣子,好不容易找到人又說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毅秦,你心情不好喔?”

“哼,冷夫人,冷李茉嬋女士……請您不要再亂出怪點子整你兒子,這樣我心情就好一點!”

“你……你在香港遇上什麼人了?”她追問不懈。“是不是,遇上台灣來的女孩子?”

“媽!”他不耐煩斥喝。“你玩夠了沒?我們煉煞盟是收錢辦正經事的,你沒事不要亂攪和好不好?您還嫌我躲得不夠遠嗎?”

喀!他火大摔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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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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