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詩若?”

門關回去。詩若站在門後面,美麗的大眼睛成了兩粒小胡桃。

“怎麼啦,詩若?”人際掏出手帕為她揩眼淚,柔聲問:“發生什麼事了?”

詩若不曉得該不該說。她決定為英明保守這個悲慘的秘密,除非他自己願意告訴別人。

“有兩個客戶把合約退了回來。”她為了必須向人傑說謊感到罪惡不安,便低垂着頭。

“有這種事?你的客戶?”

“嗯。”

“誰呀?”

““洋集”和“冠鈞”。”

“為什麼?”

“他們打了幾次電話來找我,一個要改貨期,一個要加一櫃貨。我不在,接電話的人對他們態度不好,問什麼都一推三不知,又不留話給我。他們以為我不負責任,很生氣。”

人傑更生氣。“他們最後還是沒找到你本人?”

“是我打電話去。我有習慣不定時的打電話給客戶,或順道的話就親自去拜訪,看看有沒有需要我加強服務的地方。”

人傑意外也很高興。“做得好,詩若。”

“我已經向他們解釋也道過歉了。”她抓過他的手帕,老實不客氣地捏着鼻子擤了幾聲。

“他們不接受?”

詩若搖搖頭。“沒事了。”

“那英明發什麼火?”

“他……”眼淚叭叭嗒嗒地又掉下來。“我昨天很晚才和客戶聯絡上,把這件誤會澄清。今天來找不到他們退回來的合約。英明把我叫去,合約已經在他桌上了。”

“你跟他說了沒有呢?”

“還沒有。”

“他沒問清楚就罵你一頓?”人傑聳着眉。這不像英明的為人呀。

她又搖頭。“他沒罵我。”

“金鈴都聽見他鬼吼鬼叫了。”

“是我罵他。”

“??”

“我罵他始亂終棄。”

“什麼?”人傑抓住她雙肩。“他對你做了什麼,詩若?你是不是……是不是……”

她抬起迷惑的眼睛。“我怎樣?”

“你……”天,教他如何啟齒?“英明……他不認帳?”

“認什麼帳?”

哎,他真是白痴!還問什麼呢?她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始亂終棄!人傑氣得發抖。

“你沒事吧,詩若?你覺得還好嗎?有沒有哪不舒服?你去看過醫生沒有?”

詩若被他溫柔的一連串問題問得滿頭霧水。“我很好啊。”需要醫生,不好的是英明。她不禁悲從中來,又滴滴答答地落下眼淚。

“別難過,詩若。”他輕拍拍她。“你今天不要上班了,回家去休息。這件事交給我。”

她幹嘛要休息啊?可是人傑已經走了出去。

人傑一進英明的辦公室,那幾顆是非頭又聚在一起了。

“看吧,馬上有人替她出頭去了。”

“不服氣,你也哭上幾聲。”

“呸,你才需要哀號幾聲呢。”

“老闆若是女的,我何止哀號?我會叫得床板都塌下來。”

詩若出來時,他們正邪惡地鬨笑。她不理會他們。她現在什麼也看不見,聽不見,她只知道英明得了絕症,他快死了。而她恐慌、悲傷得有如世界末日即將來臨。

她試着工作,可是眼淚老是像關不住的水龍頭。沒法子,詩若只好去向她的頂頭上司請一天假。洪經理立刻批准了,還說她若明天還是感到不適,多休息一天沒關係。

詩若感激得不得了。同事裏也許有人不喜歡她,但仍有人對她很好。

可是英明就要死了。

***

“怎麼會呢?”雲英驚愕不已。“他看起來很結實,很健康呀。”

詩若大白天上班時間跑到補習班來,已經教雲英很意外了。她一進她的辦公室,就傷心地哭個不停,嚇得雲英以為她被人欺負了。想不到她竟說出這麼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

“他自己說的,他說他得了不治之症。”詩若抽噎着,“怪不得他最近都躲着我,害我每天中午等他吃飯,他都不見人影。他也一天到晚的不在,找不到人也看不到他。”

“不要哭了,詩若。”雲英把她推起來。她靠在她肩上哭,哭得她衣服和領子濕了一大片。“再哭下去,你也要生病了。他到底是什麼病呢?”

“我也不曉得。”詩若從外衣口袋拿出一條手帕抹眼淚,擤鼻子。“他一說他得了不治之症,我就……”她又要開始哭了。

“好,好,”雲英趕緊阻止。“我了解,你太難過了,沒有詳細問就走了?”

詩若點點頭,要把捏成一團的手帕放回口袋,才發現──“這是人傑的手帕。”

“你告訴人傑了?”

“沒有。我想英明可能不想告訴別人。他會對我說出來,是我逼他的。你千萬別跟人傑說喲。”

“為什麼?”

“要是大家都知道了,對英明的態度一定會不一樣。別人的同情和可憐眼光,會比生病或死亡的威脅更傷害他。”

雲英溫柔地抓住她的手。“你說的對。好,我不告訴人傑。”她端詳詩若的愁眉深鎖和凝重表情。“你這樣子真教我心疼,詩若。不過你長大了。”

“唉,我本來就不是孩子。是你們把我當孩子。只有英明看待我是個女人。”

雲英警覺地坐直。“你和他之間……你和英明有多要好了?”

提到英明,詩若所能想的僅有他得了絕症的事實。“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我願意嫁給他。”

雲英臉都白了。“詩若!”

“我不在乎他還能活多久。我愛他。”

悲傷仍據滿詩若雙眸,但下了這個決心,她天真無邪的臉龐突然散發出果決和堅毅。

雲英看在眼裏,是喜亦是憂。同時感到十分內疚。這些時候,人傑白天經常打電話,每天晚上都在補習班外面,等所有職員和老師、學生都走了,才進來,幫着她收拾,關門。兩人而後帶着小詩散步到彼此念了幾百遍:“該回家了,明天還要上班”,方依依地道晚安。

有時他會替她去托兒幼稚園接小詩,帶小詩去玩,到她該結束工作,再來補習班找她。她沉浸在愛與被愛的幸福喜悅中,完全忽略了詩若。而且通常她回去,詩若已經關燈睡了,早上她起來,詩若又已出門。自從她和人傑戀愛,她幾乎難得和同住一間屋裏的詩若碰面或說話。

“你最好和英明談談,詩若。”雲英建議。“他若愛你,我相信他不會願意在他得知他得了絕症的時候娶你。”

***

“娶什麼?”

英明眼裏被詩若點起的兩簇火焰還在熊熊燃燒,人傑又門也不敲的闖進來,劈頭就大聲質問:“你娶不娶她?”

“我娶什麼?”英明又說一遍。“你進來門都不敲一聲的啊?現在簡直沒有人把我放在眼裏了,誰都可以衝進這扇門對我又吼又叫。我平常是太隨和了還是怎麼?好歹我也是個“老闆”吧!”他咆哮道。

人傑靜立片刻,轉身開門出去,關上門,敲一聲,又開門進來。

“我還沒叫你進來呢!”英明吼。

“你太慢了,老闆,我已經進來了!”人傑吼回去,並把自己用力放進和英明面對面的座椅里。

兩人互瞪着。

英明深呼吸,默數三下。“你又有何貴幹?有何指教?”

“你玩任何女人都不干我的事,可是你不該把詩若也放在你的遊戲盤上。”

英明沉着臉。“少把詩若扯進來。”

“那麼你一開始就該和她保持距離。你對她做了那種事,現在才想撇清,太遲了吧?”

天哪,他不過吻了她而已。難道──“詩若這種事也告訴你?”

人傑臉拉得和他一樣長。“她沒說細節。她用不着描述得那麼清楚。”

該死!“我是一時情不自禁,又如何?她既然去告訴你,表示那對她根本不算一回事。”幾時起,一個吻對他算起一回事了?英明益發的怒不可遏,雖然他氣的是他自己太在乎那個奪去了他所有魂魄的吻。“她居然這件事還特地跟你說,幹嘛不去登個報算了?”

“你!你簡直無可救藥!”人傑用力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是不打算對這件事負責任了,是不是?你把責任推到她一個人頭上,是不是?”他的拳頭敲着的正是英明桌上那兩份客戶退回來的合約。

“這件事本來就是她的責任!”英明原本沒為合約的事生氣,人傑為了衛護詩若來質責他的態度,卻真教他光起火來。“她起的頭,她自己去善後!”

人傑的眼睛對他噴火。“這是你說的?”

“是我說的!”英明也大聲拍一下桌子。“她沒法對自己做的事負責,不要做好了!當初極力推薦她,要任用她的是你!有本事你去為她負責!”

人傑的額頭青筋浮現,下顎的肌肉顫抖。“我明白了。算我看錯了你。我不幹了!你我兄弟之情到此一刀兩斷!”

“正合我意!”盛怒之下,英明大吼。也立起僵硬的身子,兄弟倆隔着桌子,同樣高大的身軀如兩架坦克般對峙而立。“你們倆一塊走好了,別在我面對礙眼!”

人傑緊握雙拳,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沒有再多說,轉身出去,關門的聲音震得外面大辦公室里的人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英明垂直坐回去,太陽穴痛得悸跳。事情怎會弄成這種局面?他並不在乎合約上那幾百萬的損失,而現在他卻失去了他最在乎的兩個人。他的同胞弟弟,他愛的女人。

啊,或許這樣也好。

英明捧着頭,覺得他快發瘋了。隔了半晌,他拿起電話,對方傳來一個嬌嗔的應聲。

“有沒有空?”沒有任何開場白,他粗率地問。

“阿明?是你嗎?阿明?”

他皺緊眉頭。“你希望是誰?”這個稱呼令他反胃到極點。

那頭揚起一串驚喜萬分的笑聲。“喲,真是,天要颳風下雨了。你怎麼會打電話來呢?”

“我問你有沒有空?”

“今晚啊?嗯,我看……”

“現在。”

“啊?”

“現在,下午,晚上。”

咯咯笑,然後,“幹嘛呀?想我想成這樣。”

“你到底有沒有空?”

“神經,我在上班哪,晚上啦,等我下了班……”

“沒空算了。”

“喂,等一等。好啦!好啦,猴急什麼嘛?我請假總可以了吧?為了你,只好讓他們扣薪水了。”

“被扣多少,我加倍給你。”

“得了,誰要你賠呀?只要你……”

“我派車去接你,”他看看錶。“十分鐘,最多十五分鐘到。”

線那端有半晌沒有聲音。英明知道為什麼。他向來不去接和他約會的女人,他只到約好的地方和她們碰面。

他不在乎她怎麼想或如何以為。他什麼都不在乎。

***

英明恨他。人傑痛苦地閉上眼睛,隔絕了炎陽的光,卻隔絕不了熾熱。他全身由體內發出的火熱則和陽光無關。那是怒火,傷痛和失望。

他想不到英明如此卑劣。他一直以為他玩得很有原則。然而男女間的遊戲,豈真有規則可言?尤其不計後果,不考慮後果會否傷人的遊戲。

是啊,一時情不自禁。多好的理由和借口。他和雲英有過多少次“情不自禁”,都在彼此的自我控制下及時打住。現在他真希望他不曾那麼理智。

人傑接着無聲地斥罵自己。他的控制是因為他尊重雲英,也相對的尊重自己。就算他是老古板好了,在他和雲英塵埃落定之前,他絕不會為了難以自禁的慾望佔有她,除非她願意給他,不僅把她的身體給他,還有她的心和信任、承諾。

這些正是詩若所給予英明的,只是他利用了它們占她的便宜。

詩若該怎麼辦?人傑相當肯定她懷孕了,否則她不會那麼激動,那麼傷心。他也十分確定英明說到做到,他真的不會對詩若負責任。

有本事你去為她負責!

英明這話是什麼意思?人傑想去找雲英。他渴望感受她的溫柔,他想聽她說話,看見她甜蜜的笑容。隨便她說什麼都可以,他只想和她在一起。當她在他身邊,在他懷裏,他便覺得他擁有了一切。

不,他不要去惹她心煩。她生命中的不幸已經夠多了。他要給她的是愛、幸福和快樂。

但英明恨他。他恨他奪走了他的母親。英明恨他們的母親。他是因此才玩弄女人的感情嗎?母親拋棄了他,所以他便將女人們玩弄於股掌中,然後拋棄她們,以為報復?

而英明知道他關心詩若,他於是玩弄詩若來傷害他?這太可怕了。

他要如何幫助詩若呢?

***

次日,詩若還是來上班了。她在樓下電梯口遇到英明。他冷漠地向她點點下顎,草草打招呼。

七樓過了以後,電梯裏剩他們兩個人。

“英明……”

“他們……”

他們同時開口,同時停住。

“你說。”他硬邦邦地說。

他的臉色好難看。詩若好擔心,她勉強忍住又要哭的衝動。她昨天幾乎哭了一天,昨晚也睡不好,早上用冷毛巾敷眼睛敷了好久。

“不,你先說。”

她這麼溫柔,令他很不習慣。“嗯,”英明清清喉嚨。電梯到了十樓。他按住它。“合約的事,我和他們談過。他們說你前天就把這件事澄清了。你昨天怎麼不說呢?”

“我沒機會告訴你。”

他點點頭,又清清喉嚨。她搞什麼呀?那雙柔得像水的眼睛和柔得像蜜的聲音,快把他也變成水了。“究竟是誰和你過不去,這樣整你?”

詩若茫然皺眉。“整我?”

“不錯。明知是你的客戶,存心造成他們對你的誤會。”

“不會吧?他們不清楚而已,不會是蓄意和我過不去。損失的是公司,而公司造成損失,對大家都沒好處。”

“詩若,你不告訴我,我也會去查。等我着手一個個地問,恐怕局面更難看。你說出來,我不直接針對那個人,不過我會讓這人知道我曉得他或她在玩詭計,我會保護你不受波及的。”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也不相信有人心眼這麼壞,用這種方式,像你說的,整我。客戶是不高興,不過我想是彼此電話里語言上溝通出了問題。你要問,不妨改為建議,提醒一些人電話禮貌和修正說話口氣,不必要弄得好像個人恩怨。”

英明用一種新的眼光打量她。“好,你說的很對。我採納你的意見。等一下我要他們集合開個檢討會。”

詩若凝視他蒼白的臉。“你太辛苦了,英明。為什麼不把這件事交給洪經理去做呢?他是業務部經理,由他來督導和糾正他的屬下,你就可以少忙些,少操點心了。”

他望住她,呼息變沉。“你為什麼這麼關心我?”

她柔柔地笑。“我為什麼不該關心你?”

“因為你這樣會讓我想吻你。”他生氣地低吼。

詩若臉上飛起紅雲,但她仰向他的眼睛灼灼閃亮。“誰阻止你了?”

他自喉間吼哮一聲,粗魯地將她攬靠在他身上。“這次你會不會再去告訴人傑?”

“人傑?關他什麼……”

“哦,管他的!”

只是一個吻。他想。他已經把她讓給人傑了,他要的不多,只是一個吻。他只要吻她一下下,紓解一些些他的痛苦。

結果它不只是一個吻,他傾注了他積壓的所有情意和饑渴,他不僅僅吻她,他用他的嘴唇吞噬她,他的雙手隔着衣服恣意的撫摸她。

他吻她,撫摸她的方式,彷彿這是最後一次。詩若的心糾了起來。她不顧一切地以相同的熱情回吻他,將她的身體貼緊他,配合他手的動作移動、蠕動。

火焰迅速地燃燒,英明喘息地抽身。“老天,”他嘶啞地說:“你真要命。”上次在他辦公室,這次在電梯裏。他敢說,已經有人以為電梯故障了。

再繼續個一秒鐘,電梯真會着火的!

詩若一逕用盈盈如水的眸子凝視他。“如果你要,我可以把我的生命分一半給你。”

他瞪着眼。“你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渾身刺痛,他必須離開這,離開她。

他讓電梯門打開。人傑就站在外面。

不管他要說什麼,看到他們的樣子和表情,他立刻知道剛剛這部電梯為何靜止不動,及在裏面的人在做什麼。白痴才看不到英明明顯的身體反應,和詩若閃亮的眼睛,泛着紅暈的臉。

英明一語不發擦過人傑身邊,朝走廊另一邊的洗手間快步走去。

“早,人傑。”詩若愉快地說,走去打卡準備上班。

沒有女人逃得過英明的掌心。詩若更做不到。人傑昨晚輾轉考慮、思索了一夜,現在他終於明白他非作個不得已的決定不可。不過他仍需要先和英明談談。

他在英明的辦公室等他。他進來,瞥英明一眼,走到辦公桌后坐下。

“我需要出去敲門再進來嗎,老闆?”人傑冷漠地諷刺。

“有話就說吧。”英明雙手交握放在桌上。

倒是有另一個人敲了敲門。

“請進。”英明說。

“英明……啊,人傑,你也在。”詩若柔和地笑着,“英明,你要不要喝杯參茶?”

“參茶?”英明一怔。“我喝咖啡。金鈴會給我泡的。”

“我馬上來。”詩若帶上門。

“參茶?”人傑問。

“你看我做什麼?我以為你不幹了。”

“我會等到有人來交接再走。”

“用不着。你不在,你的部分我會處理。”

“你也用不着趕人,我說了不幹,不會賴在這靠你這碗飯吃。你到底要不要她?”

門外又敲了兩響,這次沒等英明開口,詩若自己開門進來,把一個瓷杯放在他桌上。他看着瓷杯蓋子。

“這裏面是什麼?”

“參茶,喝了對你身體好的。”詩若哄孩子似的對他說:“要喝光哦。我昨天特地去買的參片。”

她對人傑笑笑,輕輕出去前,又叮嚀英明,“不要太累了。”

兩個男人納悶地看着在她身後關上的門。

“幹嘛?你幾時變這麼虛弱了?”人傑問。

“有人關心我,你挺看不順眼是不是?”英明拿過杯子,揭開蓋子,吹吹熱氣,啜一口。詩若在搞什麼鬼?竟當著人傑的面對他表示體貼。

“我問你要不要她?”

英明差點嗆着。“要不要她?詩若?”

“我不認識你其他女人。你要不要她?”人傑又質問一遍。

這算什麼?人傑也打算做同樣的事,把詩若拱手讓給他?英明臉色陰沉。“多謝你的好意,我最近正考慮減肥。”

“詩若不是你那些點心!”人傑吼。“你不要她,以後你給我離她遠點。”

“喂,你這話跟她說去,泡參茶的不是我!”

人傑氣得直想揍他一拳。可是他知道他揍幾拳都沒用,他無法阻止英明,他只能去阻止詩若。

他出來找她,她出去拜訪客戶去了。雲英打電話來。人傑有些意外,她很少打電話來公司找他。

“雲英!怎麼?有事嗎?”他擔心地問。

“我?我沒事。你昨天沒來,也沒打電話,我以為你出什麼事了。”

“我很好,只是忙。”他為向她撒謊感到歉疚。“對不起,雲英,忘了打電話跟你說一聲。”

“沒關係,人傑。你沒事就好。”

“雲英……”

“怎麼了?人傑?怎麼不說話?”

“我……接下來要忙一陣子,可能沒法常去看你了。”

“哦。好。”

他聽得出她的失望。“我會盡量抽空打電話。”

“不要緊,人傑。你忙你的,我了解。”

“雲英……”

“嗯?”

“我愛你。”

“我也愛你,人傑。你忙吧,忙完再說。可是要注意身體,不要累倒了。”

“我會的。我愛你,雲英。”

希望她沒有注意到他絕望的口氣。人傑當天就把一些重要公文和檔案搬進英明的辦公室,但他已外出,人傑給他留了份詳細的說明和報告,及一張辭呈,隨即離開了“英明”。

沒有人知道人傑離職。他走時也沒和任何人說任何話,只請金鈴留話給詩若,要她回來打電話給他,他會在家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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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迷糊與大情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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