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殷玲自下山以來,除了那次被嵇揚空擊之外,這是第一次跟人正式交手,尤其是像李拓這樣的高手,在經驗上明顯表現不足。
“你以為我會像霍老三他們那樣笨,被你幾聲鬼哭神號嚇得就會倒地不起嗎?告訴你,這一招對我不管用的,在他們接二連三猝死之後,我就早有防備了,今晚你逃不了了。”李拓看出這年輕女孩武學青澀,邊說邊打想分她的心,雙手的攻勢越來越凌厲。
殷玲靠着苦練多年的輕功尚可以從容閃躲,但李拓的武功卻也不是浪得虛名,一直緊咬着她的身形不放。
糟了!被纏的這樣緊,無法發出寒冰針,再這樣下去依我的武功絕不是他對手,這該怎麼辦?大哥怎麼還不來?殷玲越打越心驚。她絕不能走,今天行跡既已敗露,這麼一走以後可能再也沒有像今天這麼好的機會,她一定得撐下去。
這邊李拓像是存心置她於死地,招招式式對着她的致命部位擊來。
“小丫頭,你該上天去陪你爹娘了!”看出殷玲體力漸漸不支,李拓露出猙獰的笑容,下一掌將是送她上西天。
“難說!”黑暗中一條鞭長驅直入,否定了他的美夢,一道黑影突然飛天而至,加入兩人纏鬥。
“又來一個小鬼!”
李拓被乍然而至的長鞭逼退了招式,這名小鬼的功力高過原本那個女的許多,不可太低估,光看他能輕鬆自若地舞着近百尺的長鞭,內力之深就非他所能及,這小子到底什麼來歷,年紀輕輕竟能練到這等功力。
“你這奸佞,贖罪吧!”殷過痕不願戀戰,長鞭與掌風齊發,李拓一個不留神閃過長鞭卻硬生生吃了一記掌力。
“何方刺客!住手!”這時突然飛進兩道人影加入戰場——是司馬浦安跟嵇揚。
嵇揚一手扶住搖搖欲墜的李拓,另一手單挑黑衣人,而司馬浦安則是直接白衣人。
這一交手,雙方恰似展開一場生死決戰,互不相讓,廝殺的尤如千軍萬馬之役。
“嵇揚,殺了他們!”
突然,打的正酣熱的交斗中,石破驚天地介入一句話,那李拓看出嵇揚並非全力克敵,心急着大叫。
“咦!”而黑暗中兩名刺客明顯因李拓這句話驚怔半響。
嵇揚感覺到對方因李拓的這句話稍有驚愕,但雙手的招式卻也毫不遲疑,看來這黑衣人的功夫幾乎跟他在伯仲之間,再這樣打下去,他也沒把握能勝得了他。
突然,月光下一張熟悉的臉孔閃過他眼前,讓他一陣震撼。
“別傷她!”
嵇揚的話來不及阻止,司馬浦安趁着白衣人剛剛的閃神,凌厲的發出他傲世武林的鬼影手……
殷玲硬生生的吃下那一掌,鮮血當場衝口而出。
“小玲!”
殷過痕聽嵇揚那一吼便知道出了什麼事,單手擋開嵇揚的招式轉身搶救殷玲。
沒想到這時……
“看掌!”
那個原本被嵇揚保護在身旁的李拓,竟趁殷過痕這一轉身,腰際門戶大開時,卯足全力狠狠地往他身上擊出一掌。
嵇揚沒料到李拓會出這卑鄙的一手,想回手擋開那一掌已來不及。司馬浦安也聽見了嵇揚那聲制止,但他根本來不及收回已發出的掌力,待對方悶哼一聲,他才有機會看清對手,想弄清嵇揚為何要他住手。
一拉下那半掩的面紗……哇塞!天底下真有這樣的女子?那張如天籟清麗的臉……這不該是凡塵女子,應該是屬於九天之外的仙子吧!那白玉般的容顏,更顯出她的純凈無邪,難道她是……
不容他多想,這時直挺挺掃來一道殺氣騰騰的長鞭,直接對準他的雙手,司馬浦安一驚迅速的收回抓住白衣女子的雙手,愣愣地看着發鞭的人。
老大在幹嘛?竟然讓跟他過招之人有機會向他突擊,難不成那人的武功真的高到連江南第一高手嵇揚都擋不了。
殷過痕接下李拓偷襲的那一掌,感覺到腹部撕裂的翻騰,心知已經無法與他們交戰下去,必須趁機全身而退才能救得了殷玲。念頭一起,長鞭也跟着揮出,縱身向前單手抱起已經受傷失控的殷玲,躍過屋樑直沒黑夜之中。
這一切行動僅只在剎那之間。
“別追了。”嵇揚制止欲向前追趕的司馬浦安。
司馬浦安疑惑的看着他,不了解剛剛嵇揚為何輕易讓他們從他眼前逃脫。
“先救恩師要緊。”嵇揚扶住李拓,隨口找出理由,他知道師弟心中一定有許多疑問,但他現在根本無法回答。
看她遭司馬浦安那一掌重擊,他竟覺得心痛異常,原想攔下她為她療傷,但知道若攔她回來,她跟那名黑衣人必定會被判謀刺朝廷命官的重罪——唯一死罪,讓她走或許比較好……
嵇揚心中也有萬分的矛盾,知為官門總捕頭卻放任罪犯脫逃,這罪名……
唉!為什麼會是她呢?在這裏看到真實的她,再加上吃了司馬浦安那紮實的一掌,嵇揚知道所有幽魂之說,都將不攻自破,殷玲!絕對是個真真實實的活人!那名男子又是誰?為什麼與她如此親密?還喚着她的小名?
嵇揚感到一生從未有過的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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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師!您還好嗎?”將李拓扶入房內,嵇揚連忙為他療傷止血。
“還好,只是有點氣血不順,謝謝你,嵇揚,還好你跟司馬浦安剛好趕到,否則我老命休矣。”殷過痕那一掌打的直截了當,李拓知道自己要不是有嵇揚二人內力濃厚的高手,剛好在身旁即時運功疏通脈絡,可能現在早已經回天乏術了。
“恩師言重了,這是門生該做的事,只是來得太晚,讓恩師受傷了。”
是寒冰掌!又是一個失落多年的武林絕學,今晚嵇揚算是大開眼界了。當年師父曾經提過當今武林中,除了司馬浦安師父李通潛修的鬼影手傷人無形之外,另外還有一門凌厲又可怕的掌法,名叫寒冰掌,它的威力比起鬼影手有過之而無不及,要練它最少得先修行內功,這一點非一般走旁門捷徑的人熬得過。寒冰掌傷人,只讓傷者覺得中掌之時傷處一陣冰冷,看不出任何傷痕,但實際上五臟六腑早已被瞬間冰凍,血液也無法流動,若不及時解救,重者半刻鐘之內便會斃命。
但依師父說,這套掌法早已在五十年前隨天山老叟的失蹤成了絕響,怎麼今天跟着攝魂曲出現在將軍府,嵇揚十分不解。看剛才那年輕人年紀不超過三十,竟已身懷這兩項絕學,出掌又快又狠非等閑之輩,不容他小覷。
李拓命大,那一掌並未正中心肺,只中右胸部,而那人出掌的力道也沒下足十成,所以並沒讓他當場斃命,但是由於供血失調,看來他左臂的功能可能是廢了。
“那刺客是何身份?為什麼要刺殺恩師?”嵇揚趁着李拓躺下休息之際,詢問心中的疑惑。
“我也不知道,或許是一些江湖敗類打算向朝廷挑戰,先挑上我吧!”他的眼神有點閃爍。
“哦!”嵇揚明顯感覺出他在說謊。
李拓是只老狐狸,也看出嵇揚並不完全信他的話,連忙換上別的話題:“嵇揚!你剛才為什麼大喊要司馬浦安不要傷那名女刺客?”
“我想生擒刺客,我擔心司馬浦安的鬼影手一擊,一般人必死無疑,殺了她線索就斷了。”嵇揚解釋的合情合理。
原來如此,“好了,夜已深了,折騰一個晚上你們都累了,到客房去歇着吧!有事明早再說。”
“是,恩師。”兩人言罷走出他的卧房。
回到客房,—嵇揚冷漠地坐在窗前,一句話也不吭。司馬浦安倒是憋不住,馬上嚷起來了,“寒冰掌着實厲害。”
“你也知道寒冰掌?”
“嗯!我那頑童師父一天到晚罵得一無是處的東西,我怎麼會不知道。”他跟他師父一向沒大沒小,嵇揚聽他這樣一說也滿習以為常,武當就出師叔李通跟師弟司馬浦安這兩個異類,耍嘴皮子沒人能贏。
“這麼一來,我就能理解小姒為何會一直昏迷不醒,而我們卻找不出原因。”嵇揚說著,既然那黑衣人跟殷玲是一道,想當然爾那天小姒夜闖廢墟時他應該也在場。
“為什麼?”司馬浦安雖然猜測剛才那女孩可能就是廢墟里的幽魂,但他還是想得到嵇揚的證實。
“寒冰掌點穴於無形,握水為冰當暗器,因此他只要冰結昏穴處,再讓它一點一滴慢慢化去,不僅不會傷人,還可達到讓人長睡不醒的效果,只是得三、五天點穴一次比較麻煩。”這也就是為何殷玲得常出入嵇家的原因。
“老大,那個女孩就是殷玲?”聽完嵇揚分析,司馬浦安確定他的猜測是對的,剛一看出那是寒冰掌,他便記起師父跟他提過這套掌法的“差勁”之處——天底下只有他李通的鬼影手最厲害,其他都是垃圾,如果那女孩是廢墟里的鬼魂,這一切都可以解釋了。他也知道嵇揚這次真是遇上棘手事了,畢竟夜闖將軍府行刺朝遷命官,這罪得殺頭。
“沒錯!”每次聽到她的名字,他的心就悸動一次,他寧願她繼續當那什麼鬼魂,也不希望她變成今夜刺客的身份。
殷玲……為什麼我們會在這種情況下相遇。
“她真的不是鬼……”司馬浦安感覺到剛才那一掌下,她活生生的血肉之軀。“老大,真的很抱歉!我那一掌雖然打得極重,不過看嫂子的內功像是不錯,殘廢的機率應該不高,若再加上妥善調息的話,應該很快會復原。”司馬浦安突然冒出“嫂子”這個唐突的稱呼,連他都覺得有點好笑。
“這不能怪你,你只是想速戰速決。”
嫂子?嵇揚一陣苦笑,那場可笑冥婚真能算數嗎?只是,不管算不算數,這輩子大概已無其他女子能像她那樣波動他的心了。
“老大,你別難過,或許事情並沒有你想像那麼槽!”看一向冷峻堅毅的大哥,臉上竟出現為情矛盾的痛苦,一向愛耍寶的司馬浦安這時倒也變安分不少。
“我只是不明白,她為何是名刺客。”
“這問題的確值得深思……”司馬浦安腦中突然閃過一道光芒。
“浦安,你嘀咕什麼?”
“老大,調查漠北四煞的事,還有一項奇怪的事我沒告訴你。”
“什麼事?”
“他們三人在死前都約有一、二個月的時間夜不成眠,我私下打聽的結果是說他們見到鬼了!”
“見到鬼?”
“沒錯,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麼他們的家人,對他們的死因都三緘其口,只說暴病而亡沒說其他的,你想想看,誰願意說自家主人是被鬼嚇死,這對一個曾叱吒風雲不可一世的英雄不就是大大諷刺。”
“你的意思是……”嵇揚不明白他想說什麼。
可憐的嵇老大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切弄亂了心神,否則這麼簡單的問題他一定也想得到,司馬浦安對嵇揚發出悲憫的眼神。
“老大,我看你的魂真的跟那個殷家嫂子飛走了,平常人舉一你就能反三的頭腦,今晚快不能用了。”
“浦安!”嵇揚苦笑的接受他的嘲弄。
“跟你開玩笑的!我的意思是說。如果那三人的死也跟殷家鬼魂有關,那今晚發生的事就可理解。”
“你的意思是他們可能是被殷玲裝的鬼魂嚇死。”
“沒錯!”
“為什麼?”
“你想想,十年前漠北四煞突然拆夥,十年前也就是殷家血案發生那一年,這不是有點巧合。”
“你查過殷家血案官方資料嗎?”被司馬浦安這一說,嵇揚的腦子也轉清楚過來了。
“查過!”他點點頭。
“是怎樣結案?”
“沒有結案。仍是懸案。”
“懸案!為什麼?”嵇揚頗為意外。
“沒辦法,找不到兇手,最後只好以江湖恩怨解釋。不過就我知道,那殷石堅雖是個八面玲瓏的商人,但卻從未涉足江湖,其中還有一事讓人匪夷所思。”
“什麼事?”
“這案子在當年被草草擱置。十年來沒人再碰過,像是有人故意壓下這件事。”
“有這回事。”
“沒錯,如此一來……老大,恕我大膽假設,假設那死掉三個人剛好與當年的殷家血案有關,假設你的恩師李大將軍也是其中一份子,那殷家幽魂會出現在李將軍府就再自然不過了。”
“這……”嵇揚咀嚼他的假設。
沒錯,這一切不是沒有可能,但是為什麼?一個傲世江湖、名聲顯赫的武林人,為什麼會找上一個殷實的商人。
是為財?
為情?
還是為人?
嵇揚不禁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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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揚被司馬浦安一連串的假設,喚回了原有的冷靜機警,兩人開始抽絲剝繭,探討當年可能發生的一切情形。
談着談着,不知不覺中,天已漸露出灰藍。
這時……
“噤聲!”正聆聽司馬浦安說明可能相關線索的嵇揚突然舉手制止他說話,指指屋頂低聲道着:“有人。”語畢,人已經飛出門外翻上屋檐。雖然來人行動輕細,但是沉重的呼吸聲仍被嵇揚察覺,並沒花多久時間,嵇揚便在鄰房的屋瓦上發現了入侵者。
嘩!
這一看,嵇揚倒抽了口氣,整個心快速地顫動起來。那屋檐上趴着的嬌弱身軀……不就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人影。殷玲?!
她為何去而復還?
“殷玲!”嵇揚毫不遲疑地向前走去,輕輕地托起那虛脫無力的身體。
“殷玲!”嵇揚慌亂的喊着毫無血色的人兒,她應該是正在被療傷休息的人,為什麼會跑到這兒來?這司馬浦安還說她不會有事,都快斷氣了還會沒事。
“玲兒,你醒醒!你醒醒!”嵇揚將一股真氣緩緩輸入她體內,想救醒快無意識的她。
慢慢地,殷玲掙扎的睜開眼睛,那渙散的目光凝視了嵇揚好一陣子才確定焦距,看清身旁的人,她明顯鬆了一口氣。
“求你……救……救我哥……城……外……五里坡……樹洞……”像費盡全力說出這一串話,她又昏死過去。
“玲……”嵇揚驚慌地探手把脈,還好仍有脈象存在,只是很微弱,嵇揚快速地抱起軟弱無力的軀體縱身下屋。
司馬浦安在下頭一直聽不到上面任何打鬥的聲音,現在一聽到格上有下墜的聲音,連忙奔出屋外,“老大發現什麼……啊!是鬼嫂子?”司馬浦安瞪大眼張大嘴看着嵇揚手上的“東西”。
“小聲點!”描揚低聲制止他的叫喊,抱着殷玲迅速進入房中,刺客去而復返絕不能被發現。
“她不是走了嗎?”司馬浦安湊上前貼進他耳朵問着,把刺客抱進他們的屋內,被發現的話,他們跳到長江都洗不清了。
“先別問我,快告訴我怎樣幫她療傷。”窩藏刺客的問題他現在無心去想,所有的人心思全都在懷中幾乎已無生氣的生命之上。
司馬浦安看出他眼中的憂慮,連忙挽起袖子往殷玲身上抱去,“我來幫她療……”話才出口,隨及被嵇揚打斷。
“不,我要親自來。”又像認為司馬浦安是瘟疫一樣,將殷玲的身子緊緊抱住往後退一步。他不允許其他人碰她的身子,尤其是男人。
“老大你……”司馬浦安有點吃驚地看着嵇揚,這個人是不是發癲了、一副他像採花大盜一樣,搞清楚呀!他是他死忠兼換貼的兄弟,這樣不信任他。算了!看來發痴的人大概都會這樣,哪個男人願意自己的女人被其他的男人摸摸去,這次就不跟他計較了。
“好吧!你來幫她療傷,我教你,照看我的口訣做……盤膝坐定!”
司馬浦安快速地念出一串口訣,嵇揚記着所有關鍵處,卯足力將內力往殷玲心肺推去,待司馬浦安教授完畢,他驀然記起剛才殷玲的請求。
“浦安,快去城外五里坡一處樹洞,殷玲說剛才那名黑衣人在那兒,看來他可能也受傷沉重,不然她不會冒險來向我求救。”
“黑衣人?那個武功高不可測的男人?不會吧!才挨李拓那一掌就讓他受傷沉重?”司馬浦安懷疑的看看他。
“別遲疑了,快去,找到他后立即帶他到南城門,咱們到那兒碰面,一會合馬上離開京城。”他直覺有些事情不對勁,若不是他受傷沉重,殷玲絕不需要抱傷潛回將軍府求救。
“那李將軍那兒怎麼辦?”
“不用擔心,我會留張紙條說我們有要事連夜離城了,你快去吧!”
“好!我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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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揚!阿揚!你回來了。”嵇母一早由方總管處聽到嵇揚昨夜回府的消息,這一早拉着沈精梅來串門子了。
在房外踱步的嵇揚老遠就聽見母親的嚷嚷聲,只見一堆人已朝他這方走來。
“娘!您早!”
“不早了……老天!阿揚你怎麼搞的,臉色怎麼這麼憔悴?鬍子也沒刮,一副邋遇流浪人模樣。”嵇平一見到兒子的那副德行,劈頭就是一串訓。
“沒事,只是昨夜沒睡好。”嵇揚輕描淡寫回著,連聲音都變得慵慵懶懶。
豈只昨夜,他已經連着三個晚上沒合過眼,昨兒夜裏司馬浦安照顧黑衣人,他照顧殷玲,兩個傷患都十分危急,尤其殷玲一直高燒冒冷汗,嚇得他根本不敢離開床邊。這一早看她燒退了睡的安穩些了,才藉機出房透透氣,並往司馬浦安那邊溜一溜。
“阿揚啊!你見過精梅的啊。”嵇母看他像是沒瞧見她身後還有人似的,乾脆出聲提醒他。“精梅,快跟你表哥問好啊!”她這老紅娘製造機會可是一流的。
“揚表哥早。”那沈精梅乖巧地對嵇揚欠欠身,一雙媚眼在他身上飄呀飄。
“你早。”嵇揚眼中看不見他,滿腦子裏全是殷玲痛苦的表情。
“揚兒!今兒個陪精梅跟娘去寺里上香吧。”
“娘,不行,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辦,不能分開身,請方總管帶人陪你們去吧。”
“哦!這樣……”嵇母心雖然急,但是終究是個明理人。她看得出來兒子微蹙的眉間像真有事煩心。“好吧!那你得先補補眠知道嗎?瞧你這副德行像隨時會昏倒一樣,要是你陪我們上山拜拜,萬一到在路上那更糟糕,算了,精梅咱們就自個兒去吧。”
“是,姨娘。”話雖是這樣答,但沈精梅的語氣中明顯的透出失望,雖跟着嵇母離去,一雙眼神卻不住地對嵇揚勾着盼能改變他心意。嵇揚根本無視她的存在,嵇母一行人走後他馬上又回到房中。
殷玲仍然毫無反應地躺在他床上,她的傷勢是因後來施展輕功奔回將軍找他,才會變得更加嚴重,連司馬浦安看的都大驚失色,直嚷着不會是他傷她這麼重吧。
嵇揚愛憐地輕撫着那張蒼白的臉,不明白圍繞在她身邊的到底有多少恩怨情仇,難怪每次看到她總覺得帶着滿身愁怨——你到底跟李拓有怎樣的恩怨,竟會不顧性命危全,深入虎穴行刺他呢?老天爺到底在你身上開了什麼玩笑?
殷玲不斷地做作惡夢,夢裏一幅幅慘不忍睹的血腥畫面不斷變化着,先是爹,再是娘,還有弟弟們。
“……大哥……大哥……救救他……救救他……求你!”她終於發出一聲聲哀痛的夢囈,她看到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也倒在血泊中。
“玲兒……玲兒……”嵇揚看她滿臉淚水,口中不斷地喚着人名,像是隨着萬般的悲痛,他的心也跟着糾結起來。
像是聽到他聲聲的催促,她終於睜開眼睛,兩眼無神的看着他。“……我……我大哥呢?”
“他沒事,正由我義弟照料着。”嵇揚感覺她對這回答非常滿意,臉上明顯的鬆懈下來。
“為什麼要救我們?”她突然又虛弱的問了一句。
當決定向他求救時,自己並不十分確定他會幫她,畢竟他的身份是衙門捕快,又是李拓的門生,沒道理出手救她跟大哥的生命。但是,當時她真的無計可施了,這天下除了他之外。她再也不認識任何人,不找他,大哥就可能沒命了。
“為了你!”嵇揚無厘頭的回她個深情低語,弄得她一陣惶恐,雖不十分明白他言之所指,但光看他的眼神就足以讓她臉紅心跳。這男人看她的眼神怎麼跟大哥截然不同?怎麼如此讓人心慌?那兩晚,在廢墟他也是這樣看她!
“我……大哥的傷?……”殷玲強迫自己集中精神改變話題,免得迷失在那道漩渦之中。
“你放心,我們正想辦法幫他驅毒。”
嵇揚臉色突然變陰沉下來,沒想到李拓那一掌發出的不是掌力,而是打入一枚淬着劇毒的七星鏢在黑衣人的身上,那人在抱着殷玲狂奔數里后,等到發現那是毒鏢時,毒早以侵入血液之中,雖然他緊急封住穴道護住心脈,但人也昏迷不醒。
“那毒……很深……”她不敢再說下去,離開大哥時那毒她是親眼看見,沒想到那個李拓會這樣狠毒,她跟大哥從沒想到對他下毒手,卻反而被他下了毒手,想到此淚水快速的蔓延整個睡枕。
“是很深。”他不想騙她,伸手幫她試去淚水,到現在他還是想不透這李拓為何會這樣陰險,暗中偷襲已經非常不光明了,還用那麼卑鄙的手段。
“你放心,我一會兒兼程上京城向李將軍要解藥,他應該不會拒絕。”嵇揚安慰着她,沒早一點出發是他放心不下她,也想問問她意見;
“別!”一聽他後頭那句話,殷玲激動地抓住他的手,“我們……不要……不要那惡魔的解藥。”在這一拉扯中,胸口的傷又疼得讓她癱軟在床上。
“好,好,好,你別急。”嵇揚驚心地將她擁入懷中哄着,掌心慢慢傳送一股熱氣幫她止住疼痛。“我不去向他要,不去。”他原先的猜測的確沒錯,她有可能不會要李拓的解藥。
“一定!”
“一定!但是你大哥的傷該如何是好。”看來他跟浦安的猜測應該八九不離十,看來那滅門血案李拓也參了一腳。
“送他回天山,求你們送他回天山……咳……咳!”殷玲覺得心頭變的好冷……冷的讓她快支持不了,不行!她現在不能倒下去,她得說服他們送大哥回天山,她一定得說服他們。
“我師父……師父……一定會救他……”還沒說完,她又因體力不支暈過去了。
“玲兒……”嵇揚驚地抓過她的手把着脈,明白她只是因虛弱昏睡過去,心稍寬些,腦中開始思索着她剛所說的每句話。
天山?師父?她口口聲聲要他送黑衣人回天山找師父療傷……
難道說他們真是天山神叟的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