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珍珠說她是替王妃送兩瓶上好的茶油來給楚小姐。
楚花雨笑了笑收下了。「珍珠姐姐,請替我謝謝王妃。」
但任務完成的珍珠並沒有回去復命的意思,她有興趣地看楚花雨和錦兒揉花團,心裏卻不屑想着,要香油找京里最有名的香油補買就得了,誰時興自己沒事找二來做。當然,她主要的目地是留下來「聊東聊西」,好聊出「疙瘩」來。
「王妃說,楚小姐需要什麼就叫錦兒找總管,不要到處破壞花園。錦兒要是覺得見總管不容易,來找我也成,我跟着小姐,每天都會見到總管,總管看我家小姐的面子,自然是不敢得罪我。」
楚花雨寧靜地凝視珍珠讓人心頭覺得沉重的笑臉,珍珠不是熱心,是在明示她和錦兒身分卑下。而提議去摘王妃的茶籽的人是她,現在她竟然一派與她無乾的輕鬆。
錦兒背着珍珠大做鬼臉,讓楚花雨忍不住莞爾一笑,便說:「謝謝珍珠姐姐關心,我記住了。」
「別見外。唉!才認識個朋友,沒想到過幾天又要分手了。」珍珠嘆氣。
楚花雨低着頭把各種揉和的材料放進乾淨的瓷瓮里,慢慢倒滿茶油,蓋緊蓋子,動作既優雅又緩慢,似故意將珍珠的話當做沒有聽到。但錦兒已經等不及焦急問道:「珍珠姐姐,妳的意思是……」
珍珠不高興地指正錦兒:「是王妃的意思。王妃說等楚小姐把小王爺傷口的縫線拿掉后,就要送她回家。」珍珠跟錦兒說完后,再面向楚花雨又重重數了口氣:「楚小姐,都怪我不該亂開玩笑,當時我家小姐雖然想替你說情,但她從來沒見過王妃如此戾厲的神色,嚇得求情的話噎在喉嚨里說不出來。就算是至親侄女,她也不敢惹王妃生氣。楚小姐,都怪我不好,才會害得王妃『討厭』你。」
楚花雨心地本就善良單純,她相信珍珠和尹小姐的好意。「珍珠姐姐,請替我謝謝尹小姐。做香油的材料要新鮮,剛才從乞巧園回來就忙到現在,我有點累了,想早點休息。」
珍珠觀察到楚花雨堅強的笑容下有微弱的失意,這才滿意地站起來,笑着將雙手貼在腰側,膝蓋輕快點了一下說:「那我不打擾了。明兒我和小姐要跟着王妃去護國寺還願,後天再來看楚小姐做香油。」
楚花雨點頭笑了笑,等珍珠走了,悶了一肚子氣的錦兒朝她背後唾道:「哼!黃鼠狼怎會安好心眼。」
「錦兒,得罪她們,你以後的日子會很難過。」
錦兒明白楚花雨的用心,她紅着雙眼感動地說:「小姐,小王爺對你一往情深,你不要相信珍珠說的話。」
楚花雨走到鏡盒前,朦朧的眼看不清自己的臉。離開師父進王府非她自願,愛上小王爺令她惶惶不安,她已經不敢憧憬未來前途光明。
「當人若能事事如願,那神仙都會想逃離仙境跑到紅塵當凡人了。別生氣了,至少,咱們倆明天可以過得很清靜。」楚花雨喃喃低語。
錦兒獃獃看着小姐拔下她最常使用的珍珠鳳釵,一雙白玉般的柔美舉高伸進頭髮,輕輕抖散,濃密光滑的青絲往下灑落,包住她纖細的頭肩、窈窕的身軀直至修長的雙腿。
小姐好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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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稱養傷在家的霍修治並沒問着,驍騎營的公事每天由張忠帶回讓他過目,最令人耿耿於懷的暗箭之恨,也讓文明找到幕後指使者,果然是霍簾。
「小王爺,請王爺明天上朝稟明皇上。」文明咬牙切齒。
霍修治冷笑一聲,收下霍簾峻使人殺他的證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昨天,爹回府跟我說皇上看了岳御史的奏摺后愁眉不展。」
「喔!」聽到皇上,文明原本暗森的黑眸稍微柔和了些。
「岳御史說突厥今年風不調、雨不順,牲畜死了不少,軍倉米糧卻滿滿的。所以皇上擔心突厥人聳動百姓犯界,擄我們的牲口、搶我們的糧食。殺我之事,我暫且記下,給霍簾一次機會,他若再不知悔改,將來我必定加倍奉還。」
文明點頭,小王爺為國事能先放下個人私怨,讓他對皇上看人的眼光完全崇拜,十分佩服。心想,將來小王爺隨時一聲,他自會去料理掉霍簾那敗家子。
霍修治拍拍胸口。「時間不早,我去找雨兒看這傷。」
「幾天沒見,雨兒姑娘還好吧?」文明雞婆問道。忙着抓霍簾,小王爺園子裏的事他都沒時間關心。
「很好,我那兩位嬌生慣養的表妹們和她處得不錯。」霍修治笑笑,整整衣冠便往外走。
霍修治會認為楚花雨和尹翠鳳、呂憶秋感情好是珍珠說的,因為珍珠認為楚花雨不會將委屈告訴小王爺。如珍珠所料,楚花雨並沒向霍修治說誰帶她去王妃茶園受窘,也將珍珠藉送東西時講的話放在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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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修治懷着情侶見面的喜悅來找楚花雨,只見她手肘支着茶几憑窗發獃,霍修治童心大起,躡手躡腳靠近,雙臂突然伸出將楚花雨摟住。
「想我。」說著,還用力吸一下來自她身上的芳香。
楚花雨嚇了一跳,將他推開。「給人看到不好。」
「原來不是想我。告訴我,你在想誰?」霍修治坐她對面,學她剛才的動作。
「不要胡說。」楚花雨起身去拿葯袋,霍修治乖乖褪下右半邊的衣服。尹、呂二位小姐可能很羨慕她這份差事吧。楚花雨看了看,拉上霍修治的衣服,然後退了十幾步之遠說話。「小王爺,過兩天就可以把線剪開了。」
楚花雨改口稱他小王爺,又把兩人的距離拉得這麼開,霍修治暗黑的雙眸閃動着危險的光芒,一對劍眉不滿地擠在一起。
「雨兒,你今天怎麼突然改口?再叫錯,我要罰你的。」
霍修治是小王爺、王府的小主人、皇上寵信的侄兒,他當然可以對人霸道不講道理,並且欺侮善良無助的民間女子。楚花雨說:「既然是小王爺命令,那楚花雨就恭敬不如從命。」
又這樣!霍修治一張俊臉暗臭不言,在楚花雨講完最後一字時,伸手攫住來不及閃躲的嬌娥,將她拉向身前,黝黑的黑瞳里燃着火焰。
「雨兒,是誰為我冒險吸毒,將我這條命從鬼門關前救了回來?我不希望你對我『恭敬從命』,我叫你雨兒,你叫我修哥並不過分。」
楚花雨垂下長睫遮住凄惋的眸子。「你是小王爺,我卻是個平凡的鄉下人,我怕別人說我高攀。」
霍修治拿出一條香帕,遞往她的鼻前;楚花雨聞到一股香味,抬起眼看,原來是她不見了的手絹。
楚花雨伸手去拿,霍修治卻將別人的手絹大方地揣進他的懷裏。「從那天起它就放在我這裏,你也是。」
楚花雨只覺得心跳得更快,勇敢抬起水眸看着霍修治。霍修治暗而堅定的黑睜凝視着她,令她無力嘆道:「你好霸道。」
霍修治一把抱緊住楚花雨嬌小而顫抖的身軀,低沉渾厚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雨兒,原諒我只對你不講理。」
心早就交給他了,還在乎他的不講理?楚花雨靠着霍修治強壯的胸膛,靜靜聽着和她同樣紛亂的心跳,突然問道:「修哥,京城是怎樣的繁華法?」
又叫修哥了。霍修治笑道:「明天,我帶你出去認識天子腳下的繁華。」
楚花雨抬起小臉問:「可以嗎?皇上讓你在家養傷的!」
霍修治看到楚花雨臉上綻出小孩等到新玩具時天真興奮的笑容,替她做點小事就可以換得她的笑容,霍修治突感心疼。「當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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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修哥一齊看京城的名勝,穿着不能太寒酸。楚花雨要錦兒幫她梳頭,在烏黑的發上戴上華麗的金翠頭釵,讓她的頭輕輕一晃,就發出叮噹響聲;她還翻出叫錦兒收起來的光彩艷澤的衣裳,為了和王府里的小姐媲美,讓她們的婢女不敢再用蔑視的眼神偷偷打量她。
霍修治意外驚喜的樣子令楚花雨掩着嘴笑眯了眼,她在許多對訝異的眼睛注視下,阿娜地和霍修治走出王府。
楚花雨曾盼着太陽不要下山,但,日月若不照正常軌道運行,那天下就要大亂了,所以楚花雨不敢貪心,改感謝老天讓今天一天天氣晴朗:讓她在修哥的陪伴下,終於大開眼界。京城百姓過的生活和他們鄉下過的,簡直是天壤之別,要是讓鄰居嬸嬸們來京城一趟,回去可能找不到句子來形容京城的繁華了!
在他們游畢回府前,王妃已經派人向等着的錦兒問了兩次,當然珍珠也過來替小姐「關心」楚小姐出去穿得可夠暖、小王爺預計回府的時間等等,應付不了的錦兒乾脆去到大門口等着。
張忠有要件要送給小王爺過目,門房說小王爺早上出府還沒回來,他抬頭看看時間,不到一個時辰天就黑了。站沒多久,就看到一位笑起來很甜、圓臉的小娘子跟他一樣頻頻往外探頭。
張忠朝錦兒看,錦兒對他嫣然一笑,大老粗突然覺得臉上一陣熱烘,幸好小王爺這時回來了。張忠馬上向前在霍修治耳邊說話。
霍修治輕鬆的神情轉為嚴肅,回頭看到錦兒,便走向因為看到張忠和他說話而懂事返到一邊的楚花雨。
霍修治低頭向楚花雨說了幾句。楚花雨微笑點頭,霍修治就向錦兒招手。「送小姐回房。張忠,我們走。」
目送霍修治上馬後,楚花雨隨着錦兒走過曲折的迴廊,回到她的房裏,雙手趕快卸下過重的頭飾。「好重!」
錦兒上前幫忙,如親姐妹般,錦兒趴在楚花雨耳邊,笑着說:「小姐,這下誰也不能把你趕走了。」
「王府規矩多,而我只是個鄉下人。」楚花雨燦爛一天的臉龐,突然現出憂容。「錦兒,我心裏其實也很害怕,但是那害怕卻強不過我愛他的感覺。你說過的,王室家族不論男女都喜歡把明爭暗鬥當娛樂,想到就讓人覺得寒心。好累!」
「小姐,有時候不要想太多。」錦兒笑着將楚花雨拉起來。「趁天還沒黑,我去替你準備熱水,再倒些玫瑰油下去,等你洗好澡,馬上就不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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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吃過晚餐,很意外,大忙人文明來找楚花雨。「楚小姐,小王爺有請。錦兒,把小姐的葯袋拿來給我。」
以為霍修治又受了傷,楚花雨臉上的笑容霎時消失。「小王爺又……」
文明搖手。「不,小王爺說想今晚把線拆掉。」
「喔。」楚花雨驚疑的小臉才重新有了笑容。「錦兒,我跟文大人去。」
錦兒看外面吹着風。「小姐,等一下。」她叫住楚花雨,很快拿件披風替楚花雨披上,送出門口。
由文明帶路,楚花雨第二次來到霍修治的房間。王府很大,規矩很多,尤其是老王爺和小王爺休息的房間和書房,非允許不能隨便踏進。
霍修治只着罩衣坐在客廳等着,朝楚花雨露出俊帥瀟洒的笑容,楚花雨以羞赧柔美的微笑回應。
霍修治拉着楚花雨的手繞過屏風往房裏走。這沒什麼好奇怪,傷在胸口,當然不便在客廳處理,楚花兩想法單純地跟了進去,可沒奇怪文明只跟進一半。
霍修治往椅子坐下,上身衣服全部脫掉,露出精瘦卻很結實的肌肉,楚花雨這時才感到氣氛特異,緊張得憋着氣,眼珠子盯着癒合的傷口細細看,因滿意它的結果而噓了口氣。
霍修治將她臉上有趣的變化看進眼裏,促狹地將嘴湊近她粉頸。「雨兒,你在我身上縫縫補補的線,今天可以拿掉了嗎?」
楚花雨粉嫩的臉早就飛上兩朵鮮艷紅雲。她急忙閃躲,慌亂中差點找不到聲音,深吸幾口氣,才能板起臉來問:「你想不想拆掉線?」
「想啊!」霍修治盯着楚花雨,彷彿她的臉是世界上最好笑的一張臉。
「那就閉上眼睛。」楚大夫下令,小王爺敢不遵從。
楚花雨趁着逼迫感減少,趕緊先將霍修治背後傷口的線除去,再轉到霍修冶面前,當她彎着腰正要挑線時,霍修治突然張開雙眼。
不能怪他不聽話,誰教她不像那些老御醫一身怪味;誰教她味道好聞得教人想要一口吞下。當楚花雨努力無視他的存在時,一對強橫灼熱的手掌不由分說地就將她的腰環住收緊。
楚花雨呼吸急促,一顆心快跳出喉嚨,搖着小手上的剪刀威脅他。「再讓我分心,我會剪下你的皮肉。」
霍修治黑眸閃爍一下,雙手一縮,纖弱的楚花雨使跌坐在他大腿上。他拿下楚花雨手上長夾剪刀放在桌上。「雨兒,待會兒再替我挑線吧。」
不同他強健有力而霸道的雙臂,他的聲音低沉柔和,款款凝視的黑眸催眠着墜入愛河的楚花雨。楚花雨暈陶陶,嬌羞地將臉貼在霍修治結實的胸膛上,紅艷的姿容比下任何盛開中的紅玫瑰。
霍修治再也無法剋制,他動情地經喚一聲「雨兒」,將她抱往床上,脫下她的鞋,放下厚重的幃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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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曾遇上像楚花雨這般溫柔多情的女人,霍修治看楚花雨的黑眸多加了寵溺和笑意,兩人待在芙蓉帳里盡情相愛相依。
文明無聲無息地送來早餐,撤走早餐。送上午餐,雙眼詫異地往床帳偷瞄一眼,然後默默收拾凌亂的午餐。天色暗下,他悄悄進來點燈,有點賤的雙耳提得高高的,偷聽幃帳里的呢喃私語,然後抿着嘴竊笑離開。
稍晚,他又送來晚餐,又想偷聽,但房裏安靜得堪稱詭異,他的判斷出了嚴重障礙,忍不住叫道:
「小王爺?小王爺?」
「有事?」霍修治在幃帳里不耐、粗嘎的回應嚇了文明一跳。
文明縮緊脖子說:「沒事。晚餐送來了。」
「放着就好,出去。」霍修治更不耐煩了。
「是。」文明把門關上的時候,忽然聽到楚花雨細細的聲音嗔怪小王爺。「都是你,錦兒和文大人會怎麼想。」
「就這麼想。」霍修治說。
整整一天還不放人家走,小王爺真是!隨後又聽到楚花雨壓抑的嬌吟。臉皮厚,愛聽壁的文明竟也有難得臉紅的時候。趕快關上門到外面吹吹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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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花雨總算順利將霍修治身上的線給拆乾淨,並且趁着他睡着的時候,偷偷摸摸回到她的客房。
正在打盹的錦兒聽到聲音自椅子上跳起來,見是小姐,精神來了。
「小姐,你去了兩天!」
楚花雨拉下她伸出的手指,羞赧地迴避她的注視。錦兒追着小姐看,閃爍遊離的黑瞳,像新嫁娘回門的羞赧模樣。
「錦兒,別問。」楚花雨在錦兒張口前先說話。
錦兒的眼神表示她已經懂了,楚花雨感謝錦兒用了解的眼神關愛她。因為她愛霍修治,不求名、不為利,所以她絕對不要別人用輕蔑的眼神,嘲諷她是態度隨便、行為輕率的女人。把她如此放浪的行為嚷嚷開來,她會很難見人。
錦兒上前小聲說道:「昨天尹小姐和呂小姐派厲害的珍珠來過好幾次,我把她們騙得團團轉。」
楚花雨小手拉着錦兒,一臉緊張。「錦兒,你怎麼說?」
「小王爺不是有個副將叫張忠?」楚花雨點頭。錦兒得意說道:「我胡謅說張大人的高堂生病不肯讓大夫看,所以張忠拜託小王爺讓你這位女大夫出診。」
「錦兒,這樣說人家會相信嗎?」
「不信她們可以去問小王爺。」
「要是她們真的去問呢?」楚花雨還是不放心。
錦兒抿著嘴,笑得神秘。「小姐,這還用你擔心嗎?如果你昨天不能回來,文大人自然不會讓閑雜人進去打擾小王爺,他一定會告訴二位小姐說小王爺不在府里。你不在,小王爺也不在,那正好就是在張忠家裏了。」
似乎有理。楚花雨以袖掩嘴打個呵欠。錦兒將她推到梳樁枱前坐下,伸手替她拿下頭釵,散開如絲長發。錦兒忽然「咦」了一聲。
「什麼事?」楚花雨問。
錦兒再看一次奩里的花鈿珠釵才確定說:「我記得你那天去時,發上簪著珍珠鳳釵。」
「我記起來了,掉在小王爺房裏。」想起修哥含笑的凝視,楚花雨臉又紅了,細聲問:「那怎麼辦?」
「我會去拿回來。現在還早,你最好趕快躺下補睡。那兩位小姐昨天沒見着你人,今天一定會更『惦記』着你。」
楚花雨聽話上床閉目,錦兒替她放下床帳,以為小姐已經睡着,她坐在梳粧枱前嘆氣,喃喃自語:
「是福還是禍啊?皇家的男人必定妻妾成群,要是小王爺成為儲君,依例馬上選太子妃,王妃中意門當戶對的親侄女,梁夫人也想把呂小姐推進小王爺懷裏,成為國君立后之前,還要再先娶四個嬪妃幫忙多生幾位王子公主,聽說宮裏的女人為了爭寵、爭地位,手段更加可怕,小姐心地善良又非官宦之女,沒有強硬的背景依靠,將來的日子怕是會過得很辛苦……唉!我最擔心的是,如果小王爺有一天不再寵愛小姐了,那她該怎麼辦哪?」
楚花雨閉上眼睛卻睡不着,更因聽到錦兒無心自語而觸動她的心事,楚花雨緊閉着眼,灼燙的淚珠卻一顆顆無聲地滑落枕上……
她該怎麼辦?她只知道她會心碎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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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修治傭懶地看着空蕩的身畔,枕上留有伊人的芳香和絲線般的髮絲,此刻他心中充滿無邊柔情,手掌撫過她蓋過的絲被,想像她柔軟的曲線,臉上剛毅的線條柔和了,性感的雙唇悄悄伸向耳根。
他看到雨兒的頭釵,當他取下這支釵時,她的秀髮霎時如雲瀑般灑落,和著妙不可言的芳香,讓他忍不住將手指伸進她的發里,小心捧着她,臉埋進她的髮絲里,恣意地吸吮只許他獨享的香澤。
雨兒是位值得他憐愛的女人,讓她悄悄回去是他不對,這支鳳釵他要送回去親自替她簪上,當然,另外再補上女人永遠喜愛的新衣裳和金銀珠翠。
這時,文明站在床外說皇上急召。
皇上給他假期養傷,又突然急召,必有緊急重大國事發生。霍修治臉上表情一變,以謹肅代替剛才那分男女的纏綿,用力掀開床帳躍下床。
「馬上替我準備進宮謹見皇上。」
「早就準備齊全等著了,你該先刮掉鬍渣。」有皇上當靠山,文明才不怕小王爺瞪他。
霍修治火急進宮,原來各路探子探得的消息和岳御使所擔心的不謀而合,突厥人各地軍倉充實,多數突厥商人人城后故意滯留,有當內應之嫌。事情緊急,皇上才會急着宣他入宮會商。
霍修治穿戴整齊,突然看到枕上的鳳釵,他過去將鳳釵拿在手上,雨兒嬌羞的笑靨又浮在眼前。霍修治心裏感到溫暖,心情卻很沉重,他恐怕有段時間無法顧及兒女之情了。
霍修治將鳳釵交給文明。「文明,替我把這送去給雨兒。還有,辦些姑娘家愛的小東西同時送去給她。記得,挑好的。」
☆☆☆
楚花雨躺了一下就因睡不着而起來檢查那日做的香油。尹、呂二位王府的嬌客以主人的身分過來「關心」她昨日的作息,這時很不巧,平常就很有效率的文明送來小王爺交辦的東西。
文明放下所有東西。「楚姑娘,這是小王爺特地令人為你準備的,請收下。」
眼看文明轉身就要離去,楚花雨不得已攔下他問:「文大人,小王爺呢?」
「小王爺進宮去了,這陣子會很忙,沒事我走了。」文明揮揮手,雙腳不停趕辦別的事情去了。
尹翠鳳等人瞪着文明放下的托盤看。全是新的珠翠金鈿,上面那支看來眼熟!
不就是楚花雨常戴的鳳頭金釵嗎?怎會由文明替修哥送過來?
尹、呂二位小姐和珍珠眼裏突然各燃起一簇簇的火焰,熊熊燒向楚花雨。錦兒看了冷汗暗流,咬着牙恨文明會害死她主子。
果然,文明後腳才離開,第一波攻擊就來了。
呂憶秋先羨慕地上前拿起楚花雨的鳳釵。「小王爺怎會送妹妹這些東西?」
楚花雨猶豫一下,不知如何回答,錦兒放下給二位小姐的茶水時搶著說:「小王爺說是謝謝小姐救命之恩。」
錦兒,你敢向著外人,早晚找你算帳。呂憶秋瞪了多嘴的錦兒一眼,讓她瑟縮地垂下頭。「修哥真大方,感謝雨兒妹妹救命之恩的謝禮可真貴重。」
「修哥一向都很大方,我頭上這支翠鳳也是生日時他送的。」尹翠鳳抬起玉手摸著,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王妃說,我家小姐這支翠鳳是小王爺花了一年時間才找到的,價值連城耶,所以我每天都要小心翼翼地收起來,畢竟小工爺對我們小姐的心意都在裏面。」珍珠替她家小姐爭面子,說得她家小姐那兩簇火焰稍稍減滅。
尹翠鳳不再看那些東西。「雨兒妹妹,修哥傷全好了,文明說修哥會很忙,你決定什麼時候回家,我好去向姑媽稟告,替你準備禮物。」
「當然愈快愈好嘍,修哥的用意是讓你帶著這些嫁粧,回家趕快找個健康的男人嫁了。」呂憶秋將手上的鳳釵擲回托盤裏,用不再見面的冷淡說道。傻子才會相信楚花雨去張忠家看病,文明替修哥送貴重禮就說明他們之間不平常。
尹翠鳳漂亮的紅唇輕輕一層。「也對,女兒家總是擺脫不了生兒育女的宿命,還是找個家境殷實的婆家嫁了好。」
珍珠附和:「我們家小姐說的是啊!門不當、戶不對的飯碗不好端,時時要看翁姑臉色,跟當婢女沒什麼樣。哎呀!瞧我這麼多嘴。不過楚小姐,珍珠說的可是出自肺腑。」
呂憶秋的話讓楚花雨腦袋轟隆一聲,臉上血色盡失,其他人說的話,她已經聽不進耳了。楚花雨突然覺得胸口強烈地悸動,藏在衣袖裏的柔荑冷冷地顫抖著,她費了很大的力量才壓下湧上喉嚨的鬱悶和酸楚。
錦兒看小姐搖搖晃晃的,趕快上前扶着她。楚花雨壓著胸口說道:「雨兒受了風寒,不能再招待兩位姐姐。錦兒,替我送兩位小姐。」
尹翠鳳說罷,優雅地站起來,衣袖一掃,順平裙擺。「不用了。」
楚花雨乏力地坐進椅子,發愣地看着她的鳳釵。呂小姐話中有話。她說的是真的嗎?她不需要珠環玉翠、綾鑼綢緞,她只要見修哥一面,讓他了解她難堪的處境、替她說話,讓她名正言順留在他的身邊,即使為妾她也認了。
「小姐。」錦兒擔心地坐在她的面前。
「錦兒……」楚花雨乏力地搖頭,避看錦兒憐憫的眼神。「我想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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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楚花雨告訴錦兒:「除了小王爺,其他人來就說我生病了。」
尹小姐和呂小姐又來了,錦兒說楚小姐昨夜發高燒,她們上前看了看,一臉幸災樂禍地回去了。
四天後,她心死,淚也流盡了。天亮之後,徹夜未眠的楚花雨換上她進王府時穿的衣裙,請錦兒告訴文明,要文明向王妃稟告她要回家去了。